林莹秋
(广西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广西南宁 530023)
关于马克思、恩格斯典型论的一些思考
林莹秋
(广西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广西南宁 530023)
马克思、恩格斯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于文艺学进行了全面科学的论述,其中,典型理论是马克思、恩格斯艺术哲学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我们深入研究。文章从典型的本质、典型共性与个性的关系、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的关系三个方面,对马克思、恩格斯典型论进行了梳理和思考。
典型论;本质;共性与共性;典型环境;典型人物
典型问题是老生常谈而又纠缠不清的问题。自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典型理论诞生之后,它作为文学创作的一条基本原则和科学方法论,已为大家认可和接受,并在实践创作中验证了其真理的价值,推动作家创作出无数流传不朽的艺术典型。但在近几年,受到各种各样文学思潮的影响,文艺界、理论界出现了一些否定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艺理论的声音,典型理论也被当做传统的东西加以指责和否定,在创作实践上,淡化典型、淡化人物、淡化情节的现象十分盛行,一些虚化、荒诞、无意识的文学作品肆意泛滥,使得作家创作和读者的阅读陷入了迷茫和困惑。因此,需要重新去思考和梳理马克思主义的典型论本质与特性,否则,将不利于社会主义文学的创作与发展。
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典型的理论,特别是恩格斯在1888年给《城市姑娘》的作者哈克奈斯的信,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在美学领域内阐述和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典型观。一直以来,人们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典型的论述基本上是持肯定的态度,并将其看做是构成和阐述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基本原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家都知道,典型问题的核心在于典型的本质、典型的共性。在马克思主义以前,西方美学家普遍把典型的共性看作是抽象人性的反映,它受一定的宗教、道德、文化等社会因素的影响,在环境的变化和社会的变迁中,对人的性格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而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科学地揭示了典型的本质,在典型环境的发展史上科学地说明典型共性的内容,明确指出典型的共性是人物的社会阶级本质。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不是抽象的“类”而是“现实中的个人”,其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18在阶级社会中,由于物质生产的发展所造成了社会分工的不同和阶级的差异,使得阶级关系成为人的社会关系中最主要也是最本质的关系。“某一阶级的个人所造成的、受他们反对另一阶级的那种共同利益所制约的社会关系,总是构成这样一种集体,而个人只是作为普通的个人隶属于这个集体,只是由于他们正处于本阶级的生存条件下才隶属于这个集体;他们不是作为个人而是作为阶级的成员处于这种社会关系中的。”[1]82-83因此,“他们的个性是受非常具体的阶级关系制约和决定的。”[1]84但是,我们需要指出的是,马克思、恩格斯并非一概而论地认为典型是阶级的代表,而是具体指出典型是阶级的一定倾向的代表,典型的阶级本质决不等于抽象概括出来的整齐划一的所谓阶级性。因为阶级决不是凝固不变的,而是受到其外部和内部诸多因素的影响,因此,阶级是一个充满不同思想倾向的矛盾统一体,同样的阶级、阶层也各有不同的特点。而且,不同阶级的思想还能互相影响,因为现实的个人生活于具体的历史环境当中,他与社会其他阶级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在社会交往中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因而,在现实的个人身上往往不仅表现出本阶级、本阶层的特点,而且还表现出社会其他阶级的痕迹。所以,典型的阶级本质就不仅取决于其所处的阶级地位、物质生活方式,同时还包括由复杂的社会生活造成的思想特质。这样,典型只能是阶级的一定倾向的代表。
因此,一个阶级可以而且必然会有各种不同的典型,而决非是一个阶级只能有一个典型。典型的共性不是只有概括某一阶级的阶级特征,它只能是包括而不是等于阶级性。典型的共性除概括某一阶级的阶级特性之外,还可对本阶级属性以及背叛自身阶级的叛逆性进行概括,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还可概括某一时代人们普遍的特性,如鲁迅笔下的阿Q,也可能概括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民族心理,如抗金英雄岳飞,这就使典型具有丰富和多样的形态。但有的人肆意歪曲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典型是阶级一定倾向的代表的论述,认为划分典型性就是阶级性。在创作实践上就出现了工人形象必然是先进的,农民形象是自私的,知识分子形象是保守的,党的领导干部是完美的,铸造出公式化概念化的模子,给理论上和创作上带来了严重的危害。
马克思、恩格斯深入研究了西方的典型理论,特别是黑格尔关于典型共性与个性相统一的辨证思想,尤其强调要通过个性去表现共性。恩格斯精辟地概括到:“每个人都是典型,但同时又是一定的单个人,正如老黑格尔所说的,是一个‘这个’,而且应当是如此。”[2]36黑格尔在他的《美学》里,对于典型问题作了详尽精辟的论述。他认为典型人物是普遍性和特别性、共性和个性的辨证统一体,并进一步论述人物与环境的相互依存的辨证关系,典型人物须置身于环境的矛盾斗争中才显示出他的性格等等。这些结论显然是很有见地的。但是,黑格尔把他的典型理论建立在了客观唯心主义基础上,所以还未能科学地阐明典型的真正实质和它的精义。而马克思、恩格斯摈弃了黑格尔“主体性格”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唯心主义观念,认为人不是抽象的“类”,而是“现实中的人”,“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因此,典型的本质首先是阶级的、时代的、历史的,而且是通过鲜明的、独特的个性显示出来的。
据此,文学作品所塑造的典型首先就是具有鲜明的个性,因为共性是寓于个性之中,只有通过个性才能表现共性。马克思就十分赞赏莎士比亚戏剧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提出要“更加莎士比亚化”。恩格斯还具体指出,“一个人物的性格不仅表现在他做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么做”,要“把各个人物用更加对立的方式彼此区别得更加鲜明些。”[4]98他们都极力反对把人物作为表达观念的工具这一“席勒式”“理想化”的错误创作倾向,说他把人物作为“时代精神的单纯的传声筒”;恩格斯也批评敏·考茨基把自己主人公作为抽象原则的化身,使人物的个性“消融到原则里去了”,还呼吁“不应该为了观念的东西而忘掉现实主义的东西,为了席勒而忘掉莎士比亚。”[4]100诚然,他们都很强调人物典型的个性化。哈姆莱特、安娜·卡列尼娜、葛朗台、贾宝玉、阿Q等等,他们之所以成为不朽的典型,首先是他们具有鲜明而独特的性格,如果把他们特殊的个性都去掉,那就无所谓其自身,也就不成为典型了。
但是,又必须指出的,当我们在文学理论上批判典型的共性与阶级性划等号,在创作实践上批判公式化、概念化的错误倾向的时候,有人从相反方面提出典型问题基本上是个性化的问题,说作家能创造出具有鲜明的、个性化的人物形象,就不用担心其没有典型性了。仅有鲜明的个性就一定有典型性吗?其实,马克思、恩格斯早就反对脱离人物的社会阶级本质,单纯追求艺术效果而去描摹人物表面个性的拙劣个性化的错误创作倾向。因为,离开时代的、社会的、阶级的生活土壤,任何人物个性越强烈越鲜明,就越显示出它缺乏典型意义,这是马克思早就批判过的那种“拙劣的个性化”倾向的翻版[5]。
其实,艺术典型塑造成败的关键,主要由作家的认识能力、思想水平、艺术技巧决定的,是由作家认识生活的深、广程度决定的,是由生活本身所含有的思想内涵、生活容量和社会意义所决定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家写什么,作家对题材的选择和提炼,对作品的内容和他所创造的典型的程度,具有不可忽视的制约作用。我们反对“题材决定论”,但不能连题材对作品主题的制约作用也一同否定,作家应当选取最有意义的题材,塑造出典型化程度更高的艺术形象,题材和对象本身,对创作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但是在“题材多样化”的口号下,如果一个作家忽视了社会的重大事件而专注于一些只为吸引读者眼球的题材,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写进作品中去,又怎能塑造出典型形象去反映生活本质呢?
谈到典型,就一定会想起恩格斯的名言:“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6]683对于这里所提到的“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理论界向来有诸多的解释。首先,何谓“典型环境”?有人认为“典型环境是对一个时代的现实关系的总和”,“是一定时代的生活关系和发展趋势”,“是一个时代的真实”等等,总的说典型环境就是文艺作品之外的客观存在的诸样条件。这样说法离开了作为具有审美意义的文艺作品去谈客观环境,毕竟是无法揭示文艺作品中典型环境的真正意义。“现实关系的总和”也好,“一定时代的社会关系和发展趋势”也好,“一个时代的真实”也好,说的都是指与文艺作品无关的纯客观的那种社会环境。当然,显示一定历史时代的阶级关系和表现其本质现象的客观的社会大环境只能是一个。但是,同一个时期众多的文艺作品就只描写一个环境吗?显然是不符合创作实际的。客观的那个环境毕竟是个大千世界,一部文艺作品也不能写尽那个包罗宏观的、微观的、社会的、自然的一切事物的浩瀚环境。文艺创作是审美活动的产物,是作家再现生活和表现感情的统一体,它带有强烈的主观审美意识,作家在创造典型环境时必将客观的社会环境加以提炼、概括而铸造成具有典型意义的个别形态的具体环境,没有作家的提炼概括加工,文艺作品的典型环境是不可能塑造出来的。所以,典型环境自然涂上作家主观的审美色彩,文艺作品只能通过客观环境的某一局部描写并以独特的、具体的形态去体现社会大环境的本质特征,因此,文艺作品塑造的典型环境是多姿多彩、各具特色的。不同作家不同作品,由于题材不同,描写角度的差异,创造出的环境肯定也不同。至于是否具有典型性,则看其能否以鲜明的、独特的形态体现出那种时代大环境的本质了。可见,典型环境就是作品中人物所处的,以个别形态体现了那个历史时期社会生活本质特征和发展趋势的具体环境,而不是那个纯客观环境。
至于典型人物,按照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述,那是指寓一定代表性于独特个性的人物形象,正如恩格斯所说的“每个人都是典型,但同时又是一定的单个人”。[2]384这里,典型人物的代表性并不从数量的多寡而定,而是看其究竟有无概括了时代的某些本质特征,或是否概括了即使是少数却能体现事物发展趋势的东西。高尔基《母亲》中的尼洛芙娜和巴维尔形象在俄国20世纪初期显然不能代表俄国工人阶级的多数,但是他们确实体现了广大工人群众和工人阶级先进分子在斗争中成长和发展的历史趋势,所以他们都具有很高的典型性。
至此,又很自然地使人想起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两者的关系来。恩格斯给哈克奈斯的信,批评她的小说《城市姑娘》曾说过:“你的人物……是够典型的;但是环绕着这些人物并促使他们行动的环境,也许就不是那样典型了。”[6]683很明显,典型人物和典型环境显然是共处对立统一体中矛盾的两个方面,既是互相依存,又各有独立性。可能有这种情形:人物典型或较典型,但环境不典型或不够典型;或情况相反。典型作为反映生活的一种方式或形式,总是要揭示出某种程度的真理,而人物对真理的认识又总是相对的,所以,典型也还有程度高低强弱之分。从古今中外大量创作实践来看,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是相铺相成、互为条件的,总不可能有人物十分典型而环境不典型或环境十分典型而人物不典型的作品。恩格斯在评论《城市姑娘》时运用辨证法的观点指出,作品的人物在所处的具体环境来说,“是够典型的”,这里说是在那具体环境中人物的独特个性蕴含着一定的代表性,“够”上这基本的“典型”条件,并不是说其典型性“够”充分了;他又指出,作品描写的环境“就不是那样典型了”,也可以说,从时代的、更大的社会环境范围来看人物,“就不是那样典型了”。在这里所说的,人物“够典型”仅仅是“够”条件罢了,人物典型性的不充分强化不了环境的典型性,环境的不典型又影响和削弱了人物的典型意义。不具有典型性的环境可能产生典型人物,但这典型人物是不充分的,充其量只够格而已。我们绝不能这样理解:《城市姑娘》人物够充分典型,而环境就不典型。
马克思、恩格斯的典型学说,是批判地吸收和继承了西方典型理论的精华,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建立起科学的典型观。这种典型观是对文学艺术创作规律的科学总结,用辩证唯物观点解决了典型本质、典型的共性与个性、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等一系列问题。总之,马克思、恩格斯的典型观是充满了深刻的、生动活泼的内容,是具有永久生命力的。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中文1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北京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马恩列斯论文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44.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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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8535(2014)05-0071-04
林莹秋(1980-),女,广西陆川人,广西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学。
(责任编辑:覃华巧)
2014-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