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2014-03-20 15:10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富平渭南方言

徐 朋 彪

(西安石油大学 党委宣传部, 西安 710065)

【秦地文化研究】

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徐 朋 彪

(西安石油大学 党委宣传部, 西安 710065)

渭南方言的调查研究可追溯到西汉扬雄的《方言》。现代语言学意义上的调查研究始于20世纪20年代。新中国成立后的调查研究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50—60年代。这一阶段的调查研究工作主要是围绕着推广普通话和方言普查进行的。第二阶段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现在,研究队伍不断发展壮大,论著的数量也明显增多,揭示的方言现象日益丰富,但是还存在明显不足。

渭南方言调查研究;历史;现状;经验;成绩;不足

渭南市地处陕西关中渭河平原东部,东濒黄河与山西、河南毗邻,西与西安、咸阳相接,南倚秦岭与商洛为界,北靠桥山与延安、铜川接壤,位居新亚欧大陆桥的重要地段,是陕西省和西部地区进入中东部的东大门,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渭南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这里悠久的历史孕育了灿烂的文化。本文所言渭南方言指分布于渭南市所辖1个市辖区(临渭区)、2个县级市(韩城、华阴)、8个县(华县、潼关、大荔、蒲城、澄城、白水、合阳、富平)的方言,总人口543.18万人(2009年末),总面积1.3万平方公里。

一、新中国成立前的调查研究

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历史很悠久。西汉扬雄《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比较方言词汇并描写出各个词语的具体地理分布,其中多次提到“自关而西”“秦晋之间”或者“自关而西秦晋之间”“自关而西秦陇之间”等地的方言,而古地“关西”“秦”就包括今渭南地区在内。例如“舟,自关而西谓之船”“獾,关西谓之貒”“逞、苦、了,快也。……秦曰了”“虔、儇,慧也。秦谓之謾。……”等等。这些曾经流行于“关西”或“秦”的古词语有的变为后世通语,如“船”,有的被历史淘汰,退出了交际舞台,如“謾”。据李恕豪《扬雄〈方言〉中的秦晋方言》考证:“《方言》中秦总共出现109次,其中的单独出现仅10次,如果包括5/10(斜线前的数字表明卷数,斜线后的数字表示条目,笔者注)‘秦之旧都’、7/34‘西秦’则为12次。《方言》中秦、晋并举的条目有88次,包括7/5‘秦晋之西鄙’。并举占秦出现总数的81%”。[1]

现代语言学意义上的渭南方言调查研究始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1933年春,白涤洲受前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之聘赴陕西关中调查方言,历时约五个月,共调查了42县50个调查点的方音,审音精细,记音谨严,所得材料甚多。调查点属于现渭南市所辖的有:华县、华县瓜坡镇、渭南韩马村、渭南故市镇、澄城王庄、白水、蒲城、蒲城义龙镇、蒲城荆姚镇、富平美原镇、富平、华阴西王堡、潼关、朝邑仓头镇、大荔、合阳、韩城。返京后,白涤洲整理发表了《秦音琐谈》(世界日报·国语周刊1933年第98、99期)、《关中声调实验录》(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4本第4分1934年)、《关中入声之变化》(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外编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庆祝论文集1934年)、《关中入声变读的原因和程序》(国学季刊1936年6卷1期)等文章,可惜由于辗转操劳过度,“体敝神疲,伤寒菌遂乘虚侵袭,归平病乃转剧,竟于十月十二日上午四时殁于北平林葆骆医院,得年仅三十有五,英年溘逝,闻者无不惋惜”。(罗常培《白涤洲小传及著述提要》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4本第4分1934年)1949年开始由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语音乐律实验室喻世长整理白涤洲遗留材料,题作《关中方音调查报告》,1954年9月由中国科学院出版。《关中方音调查报告》包括关中语音的描写、50个调查点的声韵系统以及427个汉字的各地读音对照。对于方音变化和古今历史音韵演变也做了一定篇幅的讨论。还有关中方言的地理研究,附有23幅方言地图。不足之处就是没有涉及到关中的词汇、语法,声调与声母韵母分了家。

二、新中国成立后的调查研究

新中国成立后的调查研究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50—60年代。这一阶段的调查研究工作主要是围绕着推广普通话和方言普查进行的。1956年高等教育部和教育部发出了《关于汉语方言普查的联合指示》,陕西省随即组织成立了“陕西省方言调查工作指导小组”,指导组织全省的方言普查工作。1960年陕西省教育厅内部铅印出版了由杨春霖、薛生民、张富昕等人合著的反映陕西全省各县方言语音特点的《陕西方音概况》一书。该书积累了大量资料,对陕西方言的地理分布和特点做了概括的介绍,还附有一张陕西方言地理分布图。但是重语音轻词汇、语法,止于静态描写而缺乏动态考察,还有一些语音现象的描写与事实不符,前后矛盾。这一阶段还编写了几本陕西各地人学习普通话的手册。比如杜松寿《普通话语音和西北音的对应练习》(陕西人民出版社1958年4月第1版)、杨春霖、孙福全《关中人怎样学习普通话》(陕西人民出版社1958年6月第1版)等。这些手册总结了陕西方音与普通话语音的对应规律,深入浅出,为推广普通话作出了重要贡献。这一阶段的大多数成果都是在做“陕西”或“关中”方言的整体研究时,只是把渭南方言当作其中的例证或一个部分来加以介绍的。

第二阶段从20世纪70年代末直到新世纪以来。这一时期渭南方言调查研究队伍不断发展壮大,除了陕西师范大学、陕西省社会科学院、西北大学、渭南师范学院等高校的专家学者外,一些研究生也加入了进来,而且论著的数量也明显增多,揭示的方言现象日益丰富,《方言》《中国语文》以及各高校学报调查研究渭南方言的论文络绎不绝,专著也是一本接一本。以下从语音、词汇、语法三方面分述,著作另论。

语音方面,除了继续与普通话语音做比较以外(王炳社《大荔方言语音跟普通话语音的对应规律》[2]),还讨论了声母、文白异读、连读变调、四声别义、入声字今读音等问题。孙立新《蒲城(兴镇)方言见知章组声母的读音》指出与蒲城县县城相距三十里的兴镇方言,见组和知章组声母今拼开口呼韵母的读音正好与城关方言相反。城关方言读[k kh]声母的字,兴镇方言读[h]声母,城关方言读[h]声母的字,兴镇方言读[k kh]声母。文章还指出兴镇方言的范围大致是,以兴镇为中心,包括县城西部的大孔、三合、坡头、贾曲,东党乡南部,翔村乡西部及荆姚、甜水井、陈庄、苏坊部分地区。[3]孙立新《陕西澄城方言心母逢洪音读作[t]声母》描写了澄城方言心母逢洪音读作[t]声母的现象,例如“死[t42]、森[t21]、岁[tuei55]、宋[tu55]”等。[4]卜晓梅《陕西澄城方言的文白异读》[5]、徐朋彪《富平方言的文白异读》[6]分别总结了澄城、富平方言的文白异读特点。徐朋彪《陕西富平方言非叠字两字组的连调模式》在描写富平方言基本音系的基础上,引入“中和调”的概念,分析探讨了富平方言非叠字两字组的连调模式及特点。[7]卜晓梅《陕西澄城方言重叠形式的变调分析》对澄城方言名词、形容词重叠形式的变调做了全面、详细的分析。[8]描写单个方言点音系的论文也不少,有的还列出了同音字汇。例如茹钢《韩城话的语音特点》[9]、徐朋彪《富平方言语音系统及其内部差异》[10]和《富平方言同音字汇》[11]、卜晓梅《陕西澄城方言语音概说》[12]、王三敏《陕西合阳防虏寨方言的语音特点》[13]、于永敏《谈韩城方言的语音特点》[14]、郭珍珍《华县(下庙镇)方言音系》[15]。徐朋彪《富平方言的四声别义》在实地调查的基础上,举例说明富平方言的四声别义现象。其特点是:(1)区别词性和意义;(2)一个一个发生,不能类推,和文白异读不同;(3)继承和发展了汉语复合词构词法大行其道以前的单音节音变构词法。[16]《富平与西安、岐山、渭南、韩城方音的比较研究》通过富平和西安、岐山、渭南、韩城方音的比较,显示富平方言的特征,认识它们亲疏远近的关系。同样是中原官话,西安、富平、渭南属关中片,岐山属秦陇片,韩城则属汾河片解州小片。[17]王蕾《陕西大荔方言古入声字今读音考察》对大荔方言古入声字的分化进行了分析描写。[18]

词汇方面的成果也不少,单纯描写和词汇考释是主要方面。田晓荣《渭南方言的程度副词》描写了渭南方言中几个很有地方特色的程度副词,例如“太太”“死”“生”“扎”“捏个”等。[19]《渭南方言中的四字格俗语》认为渭南方言中的四字格俗语不但数量多,而且独具特色,极富表现力。其突出特点是:具有个性化的词缀;叠音成分多;音节匀称,和谐悦耳;反映了本地区的民风民俗。[20]杨雅丽《〈渭南地区民间文学集成〉方言词语考》对渭南地区民间文学中的方言词语进行了分析论述,认为方言词语的大量运用及方言词语丰富而独特的表现力使民间文学更具地域特征和乡土韵味。[21]于银如、张惠叶《关中东府方言词语考释》结合河东方言词语的读音与用法对关中东府方言的一些常用词语的本字进行了考释。[22]

语法的调查研究集中于特定句式、虚词等方面。杜永道《渭南话“把”字句的几种特殊现象》描写分析了渭南话“把”字句存在的三种比较特别的现象:(1)否定副词“不”以及助动词“要”等可以出现在“把”字之后谓词之前,例如“把鸡不要放出去”等;(2)谓语可以是光杆动词,例如“蛮把牛打”等;(3)“把”字的宾语前可以出现“不定数量词”,例如“把一个人救活了”。[23]《华县话反复问句的几种特殊形式》说明华县话的反复问句存在几种特殊的形式:(1)否定形式和肯定形式连用,共有三种格局:a.不VP么VP哩?b.没VP么VP了?c.没NP么有NP?(2)“得是+陈述句”,意思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是不是+陈述句”。[24]这两篇文章虽短小精悍,但描写精准,能在《中国语文》发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渭南方言的学术知名度。刘三丽《浅析韩城方言“把”字句与“叫”字句的套合句式》对韩城方言中“把”字句与“叫”字句的套合句式进行分类解析,并联系近代汉语中有关的套合句式进行比较,结合韩城方言的现实景况,可以看出“把”字句与“叫”字句的套合句式还将在交际中继续发挥作用。[25]茹钢《韩城话“的”字用法上的特点》认为韩城方言“的”字除和普通话相同的用法外,还可以用作时态助词、介词、连接补语的结构助词以及起强调复数作用的语气助词。[26]韩承红《渭南方言虚词》从方言比较研究的角度,对渭南方言中有个性特征的副词、介词、连词、语气词等虚词进行探讨,并揭示其与普通话及陕西其他方言相比显示的特点,以期引起对方言语法研究的关注。[27]卜晓梅《从渭南方言看“敢”字的虚化过程》[28]、党瑞《浅谈渭南方言中的虚词“开”》[29]运用语法化理论对渭南方言中的虚词“敢”“开”的虚化过程进行了描写分析。卜晓梅、王玉鼎《渭南方言中的“下”》认为渭南方言中的“下”,使用范围广且频率高,并通过与普通话的比较,描写了它在渭南方言中的一些特殊用法。[30]

第二阶段除了从语音、词汇、语法三方面调查研究渭南方言外,方言分区,方言与历史、文化以及民俗的关系的研究也有所涉猎,增加了方言研究的新视角。杨春霖《陕西方言内部分区概说》将渭南市的临渭、韩城、蒲城、白水、澄城、合阳、大荔、潼关、华阴、华县、富平划归关中方言区。[31]张盛裕、张成材《陕甘宁青四省区汉语方言的分区(稿)》将渭南市的临渭、韩城、蒲城、白水、澄城、合阳、大荔、潼关、华阴、华县、富平划归中原官话关中片。[32]邢向东、郭沈青《晋陕宁三省区中原官话的内外差异与分区》[33]、邢向东《陕西省的汉语方言》[34]根据古假摄、宕摄舒声韵有文白异读、古全浊声母今塞音、塞擦音读送气声母、北京话[hʂ]声母与合口呼韵母相拼读[pf pfhf v]将韩城、合阳、大荔归入中原官话汾河片解州小片。王临惠、张维佳《论中原官话汾河片的归属》主张将《中国语言地图集》中的中原官话关中片和汾河片合并为中原官话关中片,并根据语音特点将其分为关内、河东、绛州、平阳四个小片,韩城、合阳、大荔分在了河东小片。[35]不管怎样分类以及命名,都充分考虑到了方言本身的特性。可以看出,随着语料的增加以及调查的进一步深入,学者们对以往的分区标准和方案进行了检验、修正。曹旺儒《渭南方言及其地域文化的社会语言学解读》通过对渭南方言的一些现象进行解析,了解渭南的社会文化与风土人情。[36]陈玉芳《从白水方言婚俗词看古今婚俗文化》从白水的婚俗方言词汇中来看当地的婚俗文化,并探究其与中国古代婚俗的继承和发展关系。[37]史耀增《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探究活在群众口头上的民俗俗语的起源,让人们了解到合阳往日的民俗风情,进而知晓彼时彼地社会生活的某个侧面。[38]

渭南方言的历史研究一直是一个薄弱环节,这一阶段认识到了《李十三十大本》的价值。清代乾嘉时期陕西省著名的碗碗腔剧作家李芳桂的《李十三十大本》中保留了许多关中方言尤其是渭北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特点。李芳桂一生生计艰难,长期在乡村教书度日,和农民有天然的联系,对他们的语言非常熟悉。反映在他的剧本中,则语言十分口语化、生活化,关中尤其是渭北的方言俚语俯拾皆是,是研究清代关中方言的一份十分难得的珍贵材料。田晓荣《试析〈李十三十大本〉中的同素异序词》[39]、徐朋彪《〈李十三十大本〉中的逆序词》[40]分别从不同侧面对《李十三十大本》中保留的近代汉语逆序词进行分析比较并探明其形成原因。田晓荣、卜晓梅《〈李十三十大本〉中的助词“加”》对多次出现在《李十三十大本》中表示将来时态、位于动词或动词性短语之后、多出现在陈述句和疑问句末尾的助词“加”进行了考证分析。[41]卜晓梅《〈李十三十大本〉中“才”的用法》认为《李十三十大本》中“才”的使用频率极高,并且语义丰富。[42]曹强《关中方言的一项重要参考资料——读〈李十三十大本〉》则举例说明了《李十三十大本》在关中方言语音、词汇方面研究的价值。[43]石晓博《〈李十三十大本〉中的关中方言词语解读》将《李十三十大本》中的方言词语逐条记下,举其他白话著作或方言用法为例并释义。[44]徐朋彪《〈李十三十大本〉语法现象札记》对《李十三十大本》中的“着”字、趋向动词“起去”“把”字句与“教”字句的套合句式以及助词“来”展开讨论,揭示清代关中方言的一些语法特点。[45]《〈李十三十大本〉中的“着”字》揭示《李十三十大本》中“着”字有三种用法:动词,表示感受、打击、达到目的、使役;动态助词,表示动作正在进行或状态正在持续;语气助词,表示祈使和假设。“的”用如“着”的现象也附带予以讨论。[46]

值得一提的是,陈荣泽的博士论文《陕西关中地区山东方言岛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12)从方言接触的视角研究了清末山东移民后裔现在在关中地区(主要集中在中东部的渭河北岸,渭南市主要分布在富平、蒲城、大荔、临渭等)的语言生活,他们不论男女老幼,对内说原祖籍地山东话,对外则说当地关中话。作者通过实地调查,摸清了关中地区山东方言岛的地域分布情况,并利用县志、家谱等文献资料探究其来源。此外还说明了山东方言岛的语音、词汇、语法特点,并与源方言、关中方言进行了比较,最后探讨了山东方言岛在方言接触背景下的演变。这种做法不仅拓宽了关中方言研究的领域,将关中方言的研究引向纵深,而且有利于进一步完善《中国语言地图集》,同时对山东本土方言的研究也是一个补充,更为重要的是为方言接触微观演变研究提供了活生生的材料。这一成果的相关部分已以题目《关中地区山东方言岛的语音特点》[47]发表。

以下对20世纪70年代末直到新世纪以来公开出版的有关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著作予以简要介绍。

1982年6月,陕西省成立了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方言学者随即投入到了方言志的编写工作中。孙立新所著《澄城县志·方言志》(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4月第1版)、《蒲城县志·方言》(中国人事出版社1993年7月第1版)、《华阴县志·方言篇》(作家出版社1995年10月第1版)相继出版,这几本方言志一般包括概述、语音、词汇、语法、标音举例、谚语歇后语等,用国际音标标音,描写精要,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志中的方言描写因研究方法缺乏一定的专业性而存在一些疏误。

刘静主编《陕西关中东府五县市方言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是在她的5位硕士研究生李虹、李斐、马毛朋、郑宏、杨银梅的毕业论文基础上修改汇编而成的,包括富平方言志、潼关方言志、渭南方言志、蒲城方言志、铜川方言志。全书方言志体例统一,均由导言、语音分析、同音字表、与普通话语音的比较、与古音的比较、分类词表、语法特点、语法例句、标音举例组成。书前附有刘静所写《关中东府方言研究概论》,交代了研究的起因、关中方言的区域划分及其研究现状以及关中东府5县市方言特征,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田晓荣著《临渭方言调查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是渭南市第一本单点方言调查研究的专著,记录的是临渭区老派的读音。全书分为语音、词汇、语法、俗语四大章。语音部分介绍了音系、声韵配合关系、与普通话语音对应规律、同音字汇;词汇部分先按意义列举,然后考释相关词汇,如“曲连、先后、嫽、恓惶”等;语法部分分词法和句法,对渭南方言很有特点的词缀、重叠、语音曲折、程度副词、“敢”字的虚化过程、“下”的分化、“把”字句、“得是”句式等进行了分析描写;俗语部分分惯用语、四字格俗语、歇后语、谚语、歌谣,材料丰富,对民俗文化研究也很有意义。这是一本集学术性、资料性、通俗性为一体的方言学著作。

邢向东、蔡文婷著《合阳方言调查研究》(中华书局2010年7月第1版),此书是陕西方言重点调查研究丛书之一,代表目前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最高学术水平,是以后调查研究渭南方言的范本。作者在翔实、丰富的田野调查资料基础上,将合阳方言置于整个汉语方言背景下,向读者展示了合阳方言的共时面貌和历时性演变轨迹。语音部分共时音变一章和从《关中方音调查报告》看合阳话在70年间的变化最为出彩。共时音变一章对合阳话的连读变调、轻声、重叠式名词和子尾词的连调模式、形容词重叠式的连调模式、轻声词的二次变调、儿尾、韵母拉长、合音词、亲属称谓的声调类化的描写可谓精准细微、严谨深刻。存在较多的文白异读现象,是合阳方言的突出特点。作者运用“叠置”理论、历史层次分析法对合阳方言的文白异读现象进行了论述,认为白读层与汉藏对音材料、西夏文献所反映的唐宋西北方音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第十三章对合阳方言体貌意义的表达手段进行了系统性的总结,第十四、十五、十六章讨论了语气词、比较句、“把”字句、“教”字句、复句等。总之,全书语音、词汇、语法并重,系统性强,科学性高,是一部单点方言研究的力作。

朱正义著《关中方言古词论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此书包括古代关中方言简说、关中方言古词论析和关中方言古词考释三部分。关中方言古词考释部分收集了在古代文献中可以查到且通行于现代关中地区的语词212条,逐条按文献的历史顺序引出古代用例,说明其词义、读音、用法等等,并与现代关中方言进行对比,条分缕析,对关中方言的这212个古语词的渊源、流变作出了全面系统的介绍。需要说明的是,作者在本书前言指明凡所涉及的现代关中语汇均以东府话区的华县、渭南乡村土语为据,现代关中音则全依渭南话的语音,书后还附有现代渭南方音简介。钱曾怡先生在给该书所作的序中说:“方言研究必须把调查记录方言事实放在首要地位,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每一种方言都有自己的历史,这也需要有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方言的。在这方面,语音系统的调查多用《切韵》音系来对照,也就是注意到音系的历史演变。词汇方面虽然有本字考之类的一些成果,但总的来说还很不够。对于方言词汇历史的研究,我想,在方法上,应该将传统方言学的方法和现代方言学的方法结合起来。《关中方言古语词研究》在这方面做出了一些成绩。我说朱正义同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工作,其意义也正在此。”

张崇主编《陕西方言词汇集》(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西安外语音像教材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该书是国家哲学社会科学1992年度中华基金课题《陕西方言词典》成果。全书反映了陕西的延安、绥德(以上陕北)、西安、渭南、宝鸡(以上关中)、商州、安康、汉中(以上陕南)等8个方言点的词汇面貌,每个点均记录了当地3400多条词语。同时,该书还详细描写了上述8地的语音系统及儿化、变调等音变规律;并且指出了各地的主要语法特点(如《引论》中对各地一些主要语法结构的归纳与比较,词汇贰拾肆类中反映了代词的构成成分及构词形式,叁拾类中对各地虚字“了”“着”“得”“的”等用法的详尽描写等)。就地域而言,该书内容包括了陕西的关中、陕南、陕北各个地区,研究的地域面大,方言点选择科学。因此可以说,该书是一部以调查研究陕西方言词汇为主,同时兼顾语音与语法的方言专著。难能可贵的是,该书在平面描写的同时,辅之以纵向的历史来源探讨,考证出一些口语常说但一般人无法写出的词语本字。全书137万余字,如此大范围、系统地调查研究陕西方言词汇,该书尚属首次。全国汉语方言学会理事、陕西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邢向东教授曾对书稿给予高度评价,他说“全书一百多万字,是目前关于陕西方言词汇的最系统的研究成果。”[48]385蒋宗霞认为该书是我国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研究汉语方言非常重要的论著”之一。[49]

三、调查研究的不足与展望

由以上的文献回顾可以看出,渭南方言的调查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与省内的陕北晋语、西安方言研究以及山西、山东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有些单点方言还没有人调查,有些重要的方言现象还没有深入挖掘。第二,调查研究的理论方法尚待提高,视野不开阔,具有一定影响的高水平论著很少。第三,从事渭南方言调查研究的人员少,且没有领军人物和形成合力。

渭南方言调查研究落后的原因不在于方言本身。我们认为,今后应该在以下几方面做出努力。第一,注重调查,一切以事实为准,拿出翔实可靠、系统性强的第一手材料。第二,注意吸收现代语言学新的理论和方法,如语言类型学、语言接触、社会语言学、语法化、话题与焦点、历史层次等方面的成果。第三,加强学术交流,学习邢向东、张维佳、孙立新、唐正大等人的研究方法,争取各级各类科研项目。张双庆主持的香港政府资助局立项课题“当代关中方言的调查及声母、介音演变研究”(编号:440808)和邢向东主持的201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近八十年来关中方言微观演变研究”(编号:10AYY002)在白涤洲《关中方音调查报告》的基础上,对包括渭南市潼关、华县、大荔、合阳、韩城、蒲城、澄城、白水、富平、美原(富平)、渭南、华阴在内的关中44个方言点进行跟踪调查。调查内容语音包括音系、单字音(2000字目)和连读变调,词汇1500条,语法例句100条。此次调查研究不仅能反映关中方言70多年来的微观变化,而且为下一步的深入研究提供系统、可靠的语料,促进了渭南方言的调查研究。第四,将目前分散的研究力量组织起来,形成集团化作战,使得研究成果成系统、上层次,渭南师范学院秦东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的成立生逢其时。我们相信,假以时日,渭南方言的调查研究一定会有更多的成果问世。

[1] 李恕豪.扬雄《方言》中的秦晋方言[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1992,(1):76-82.

[2] 王炳社.大荔方言语音跟普通话语音的对应规律[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1986,(2):61-72.

[3] 孙立新.蒲城(兴镇)方言见知章组声母的读音[J].方言,1992,(3):228-229.

[4] 孙立新.陕西澄城方言心母逢洪音读作[t]声母[J].中国语文,1994,(5):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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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徐朋彪.富平方言的文白异读[J].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08,(3):100-102.

[7] 徐朋彪.陕西富平方言非叠字两字组的连调模式[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2011,(4):93-96.

[8] 卜晓梅.陕西澄城方言重叠形式的变调分析[J].语文学刊,201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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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徐朋彪.富平方言同音字汇[J].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5):4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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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贺 晴】

The History and Present Situationof the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of Weinan Dialect

XU Peng-biao

(Publicity Department of Party Committee, Xi’an Shiyou University, Xi’an 710065, China)

The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of Weinan dialect can be traced back toFangYanby Yang Xiong in the West Han Dynasty. The modern linguistic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began in the 1920’s. The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after 1949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stages: One is from the 1950’s to the 1960’s. The main achievements are mainly around the promotion of Mandarin and dialect census; the other is from the end of 1970’s until nowadays, in which more and more scholars take part in the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of Weinan dialect and the number of works increases. As a result, more and more dialect phenomena are uncovered. Despite the tremendous progress, there are still some deficiencies , so we should make efforts in many aspects.

the Investigation and Study of Weinan Dialect; history; present situation; experience; result; shortage

H172

A

1009-5128(2014)02-0054-07

2013-07-2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近八十年来关中方言微观演变研究(10AYY002);香港特区政府资助局立项课题:当代关中方言的调查及声母、介音演变研究(440808);陕西师范大学“陕西文化资源开发协同创新中心”2011年度项目:陕西方言地图集及方言数据库

徐朋彪(1983—),男,陕西富平人,西安石油大学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汉语方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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