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继 宁
(兰州商学院 商务传媒学院,兰州 730020)
【司马迁与《史记》研究】
由《史记·天官书》看上古社会的星占学思想
赵 继 宁
(兰州商学院 商务传媒学院,兰州 730020)
《史记·天官书》是我国传世的最早的天文学百科全书,也是一部对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予以总结的专书。尽管星占学是非科学的,但透过《天官书》,我们可以一窥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的理论基础和星占原则。其理论基础即天人合一观和阴阳五行说。其星占原则即“过度乃占”的原则、联想比拟的原则和关注“德”的原则。由此,对于我国上古社会的宗教史、思想史、政治史和文化史等的考察和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史记·天官书》;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
在现代人看来,星占学是缺乏科学依据的。但星占学也有其深刻的思想理论基础和必须坚持的星占原则。《史记·天官书》反映的是我国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理论基础的天人合一观和阴阳五行说。星占原则有三:即“过度乃占”的原则、联想比拟的原则、关注“德”的原则。
从《天官书》来看,我国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的理论基础有二:一是天人合一观,二是阴阳五行说。
(一)天人合一观
天人合一观念,可追溯至殷人的有神崇拜。对殷人而言,“帝”或“上帝”是至上神,它是天和人世间的最高主宰,拥有天人之际的最高权利。同时,“帝”或“上帝”也被拟人化了,所有自然现象的变化以及人类社会的种种活动,都被认为是受着上帝意志即“天命”的支配。天命的旨意,是通过卜、史、巫、祝以“卜筮”的方式传达给人间的。由于“知天命”便意味着掌天下,这一观念便客观上为上古社会星占学的兴起和发展提供了思想土壤。
周人继承了殷人的天人观念,认为“天”是至上神。在“知天命”的驱动下,大概周初便有了专掌星占的“保章氏”之官,据《周礼·春官·保章氏》载:“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变动,以观天下之迁,辨其吉凶;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水旱、降丰荒之祲象。”[1]819又有“视祲”之官,类似后世的望气者,其职为“掌十煇之法,以观妖祥,辨吉凶。”[1]808虽然《周礼》的成书时代有多种说法,一般认为是战国时所编,但其近古,所述当为周初之事。
春秋五霸代兴至战国七雄蜂起,各欲称雄,合纵连横,战祸不断。当此之时,诸侯有求于“天命”之助,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星占学于战国时代大为兴盛,催生了不少星占家,正如司马迁所述:“宋襄公时星陨如雨。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代兴,更为主命,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强伯。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于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臣主共忧患,其察禨祥候星气尤急。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衡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2]1344这正是战国时代星占学兴盛的写照。
天人合一观念到了汉代,经董仲舒的极力倡导而发展到了极致,“天人合一”一词即由他提出。[3]288在王权神授思想的支配下,一方面,董仲舒把阴阳五行和“四时”“五方”进行比附,认为有意志之“天”支配自然之天。[3]322另一方面,又把阴阳五行和社会人事进行比附,认为有意志之“天”还支配人类社会。[3]350进而,董仲舒又提出“人副天数”说,他把人的骨节、五脏、四肢等,比附为一年的日数、月数、五行、四季之数。[3]354这就是在天人合一观念影响下,汉代流行的“天人感应”学说。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为汉代的星占学提供了理论依据。日食、月食、彗星、流星等在古人看来不正常的天象,是关涉国家、政变、战争等大事的“征兆”,观察日月五星、恒星等天体的运行,便成为国家和星占家的大事。
由司马迁创作的《史记·天官书》,便是在天人合一观念影响下,以“天人感应”说为理论依据,记录和总结上古社会的各种天象,并据此对国家大事进行预测的星占专书。这种“天人感应”说在《天官书》中体现为“天人”感应和“天地”感应。
第一,“天人”感应,即把天上星官和人间社会予以对应。人间社会各种事物的名称,都被作为天上星官的名称,一一对应,互相感应。这些星官即恒星的颜色、亮度等出现的异常变化,都被看作是对应的人间社会事物吉凶的征兆,是预测天命的根据。从《天官书》来看,一方面,“天人”感应体现为天上星官和人间事物的对应。大凡人间社会存在的事物,都被司马迁搬到天上作为星官的名称。大到王室后宫、宫殿建筑、河流山川,小到日常器物、动物植物、人物神怪等等,在天上都有星官和其一一对应,天上成了人间的投影,真可谓“天上人间”。另一方面,“天人”感应体现为星官和汉代朝廷官职的对应。在古代星占家看来,人间社会的官职有尊卑上下,那么,作为人间社会投影的各种星座也同样按照官位次序排列。这种天人感应说在《天官书》中的突出体现,就是司马迁用汉代朝廷的官职名称来命名星座,所涉及的主要官职有:三公、藩臣、辅星、士大夫、将、上将、次将、左右将、羽林天军、相、贵相、司命、司中、司禄、骑官、李(法官)、执法、郎位、将位、员官、司空等。
第二,“天地”感应,即把天上星官和人间地理区域予以对应,即所谓的“分野”,这是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的重要理论基础。在古代星占家们看来,天地间是相互感应的,天象的变异,预示着对应的地域将发生某种灾变;反过来,人间某地发生灾变,其对应的星宿也必有相应的奇异天象发生。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星占家把天上星宿和地上区域进行对应性划分,这样,天上的某一星宿便与地上的对应地区建立了固定的联系,该星宿的天象变化就预示着该地区的社会、人事等灾变。作为星占学专书《天官书》中的分野形式主要有北斗分野、二十八宿分野、行星和恒星结合的分野、日月食天干分野、辰星分野、气之分野等。限于篇幅,对这几种分野形式不作详述。
(二)阴阳五行说
除上述天人合一观念外,阴阳五行学说也是我国上古社会星占学思想的重要理论基础。如前文所述,汉代的董仲舒把阴阳五行和天命谴告、社会人事联系起来,以此为君权神授学说服务,从而深刻影响到了汉代及后世的天文历法、政治制度、文化思想等各个领域。受其影响,司马迁正是用阴阳五行说来解释天地,并将其运用贯穿于《天官书》的星占学,太史公曰:“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星,地有五行”。[2]1342又曰:“斗为帝车……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班固更是把所有的异常天象看作“阴阳之精”在上天的表现,并强调异常天象是政事祸福的“自然之符”,且与其密不可分:“凡天文在图籍昭昭可知者,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国官宫物类之象。其伏见蚤晚,邪正存亡,虚实阔狭,及五星所行,合散犯守,陵历斗食,彗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背穴,抱珥虹蜺,迅雷风袄,怪云变气:此皆阴阳之精,其本在地,而上发于天者也。政失于此,则变见于彼,犹景之象形,乡之应声。是以明君睹之而寤,饬身正事,思其咎谢,则祸除而福至,自然之符也。”[4]1273张衡则进一步认为,日月五星是“阴阳五行之精”,其运行显示着人间的吉凶祸福:“文曜丽乎天,其动者有七,日月五星是也。日者,阳精之宗;月者,阴精之宗;五星,五行之精。……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日月运行,历示吉凶。五纬躔次,用告祸福。”[5]288所以说,阴阳五行说是《天官书》星占学的又一理论基础。
1.阴阳说
阴阳说作为重要的星占学理论贯穿于《天官书》,运用并体现在其中的星占记载之中。阴阳决定着星占方法、星占结果和占候时间。
第一,阴阳决定星占方法。《天官书》载:
中国于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于街南,毕主之。[2]1347
其西北则胡、貉、月氏诸衣旃裘引弓之民,为阴;阴则月、太白、辰星;占于街北,昴主之。[2]1347
《正义》:“天街二星,主毕、昴,主国界也。街南为华夏之国,街北为夷狄之国,则毕星主阳。”可知,所占对象阴阳属性的不同,决定着星占方法的不同,对上引《天官书》分析说明如下:
中国 阳东 南 中 阳星作占岁星 荧惑 填星 日 阳位占候街南 阳宿所主毕胡、貉、月氏 阴西 北 阴星作占太白 辰星 月 阴位占候街北 阴宿所主昴
在古人看来,位于四海东南的中国属阳,西北的少数民族属阴,阴阳属性的不同,便决定了不同的作占之星、占候之位、所主之宿的阴阳两种星占方法。
第二,阴阳决定星占结果。《天官书》载:
(太白)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强;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鸡鸣出,大弱:是谓阴陷于阳。其在东方,乘明而出阳,阳兵之强,鸡鸣出,小弱;夜半出,中弱;昏出,大弱:是谓阳陷于阴。[2]1326
太白金星主用兵作战,此段引文就是根据金星出现的方位、时间来占卜如何选择作战时机,并强调说明了阴阳属性的不同,会决定用兵占卜的结果。太白“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强”,是说太白星如果出现在西方,时间为黄昏且位置偏北,则北方兵强。为什么呢?在古人看来,太白属阴,西方属阴,黄昏属阴,北方属阴,若太白星此时出现,这时“阴兵”即处在北方的兵最强。其后,若在“暮食”“夜半”“鸡鸣”太白星出现,在这三个时间点用兵,则兵力逐渐减弱。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古人从阴阳观念来看,从“暮食”至“鸡鸣”,“阴气”逐渐减弱,“阳气”逐渐上升,所谓“阴消阳长”,原来居于阴的优势逐渐消逝,用兵作战便由强变弱,所以说“阴陷于阳”;反之,从“鸡鸣”至“昏”,“阳气”逐渐减弱,“阴气”逐渐上升,所谓“阳消阴长”,原来居于阳的优势逐渐消逝,用兵作战同样由强变弱,所以说“阳陷于阴”。
第三,阴阳决定占候时间。《天官书》载:
雷电、虾虹、辟历、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者无不司之。[2]1339
上引文是说,雷电、彩虹、霹雳、夜间气辉等现象,都是阳气运动产生的,春夏季节出现,秋冬季节则不现。上述大气现象在古人看来,也是不同寻常的“天象”,所以说“候者无不司之”,即占候的人没有不观察这些现象的。虽然古人把其产生的原因归之于“阳气之动”,但认为这些现象“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因此,古人在阳气上升的春夏季节观察并据此占候。
2.五行说
五行说作为星占学最重要的理论和依据,在《天官书》中运用和体现得最为充分。五行一是决定了“五宫”和“五星”的命名和星占内容,二是影响了“五星”颜色占,三是决定了五行生克占。
第一,五行与“五宫”和“五星”。五行说首先体现在司马迁对全天星宿分布的“五宫”划分上:中宫天极星、东宫苍龙、南宫朱鸟、西宫咸池、北宫玄武。五宫、五方的划分,四象、四色的搭配,即是五行思想的体现。同时,五行思想作为星占学的理论基础,深刻影响并决定了整个东、南、西、北各宫星占关注的主题对象:东宫于五行为“木”,其星占关注的对象便大多属“生发”性质:市场、交易、岁实、病疫、后宫、生殖等;南宫于五行为“火”,其关注的对象便大多与诛杀、谋反、丧死、祭祀、兵祸、伤残等有关;西宫于五行为“金”,其关注的绝大部分对象内容便与兵事有关;北宫于五行为“水”,其关注的对象便大多与水患、战争、丧事、河流、鱼盐等有关。在五大行星的命名上,司马迁按照五行说的原理,将岁星、荧惑、填星、太白、辰星分别取名为:木星、火星、土星、金星、水星;把五星和五个方位名、五个季节名、五个天干、五种颜色等一一对应。可以说,五行思想在《天官书》五星的记述上体现得最为充分。
第二,五行与“五星”颜色占。从《天官书》根据行星颜色所作的占卜记录可以看到,五大行星的基本颜色是:木星呈青色,火星呈赤色(红),土星呈黄色,金星呈白色,水星呈黑色。虽然行星的颜色受太阳光波长、大气反射率、观察距离等因素的影响,使得行星的颜色从站在地球观察者的角度来看也在变化。但值得注意的是,行星的颜色无论有什么样的变化,没有超出上述五种颜色。
五星色白圜,为丧旱;赤圜,则中不平,为兵;青圜,为忧水;黑圜,为疾,多死;黄圜,则吉。[2]1322
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哭泣之声,青角有兵忧,黑角则水。[2]1322
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左肩;苍,比参右肩;黑,比奎大星。[2]1325
五星的颜色之所以没有超出五种,是因为根据五行说,五行之色为:木青、火赤、土黄、金白、水黑。司马迁按照五行说的原理,将五星分别取名为:木星、火星、土星、金星、水星,除水星实际呈“灰色”勉强对应于五行水之“黑色”外,其余四颗行星实际的基本颜色与五行的颜色完全一致对应。
第三,五行生克占。按照五行说,五行相生相克(图1),这种思想观念在《天官书》中也得到体现:
荧惑从太白,军忧;离之,军却。出太白阴,有分军;行其阳,有偏将战。当其行,太白逮之,破军杀将。[2]1319
由于荧惑于五行为火,太白于五行为金。古人按照“火克金”之说占卜认为:若火星紧随金星运行,战事不顺;火星逐渐远离金星而运行,军队将退却。它出现在金星北面,有突袭的部队;它在金星的南面运行,有不大的战事。它运行时被从后面来的金星追上,将会出现破军杀将的局势。《天官书》将五行生克说运用于星占的例子较多:
木星与土合,为内乱,饥,主勿用战,败;水则变谋而更事;火为旱;金为白衣会若水。[2]1320
火与水合为焠,与金合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2]1320
图1 五行相生相克图
《天官书》体现的是我国上古社会星占学的占星原则:一是“过度乃占”的原则,二是联想比拟的原则,三是关注“德”的原则。
(一)“过度乃占”的原则
前文我们论述了《天官书》星占的理论基础,那么,在实际星占中,古人星占的原则或依据是什么呢?《天官书》说:
凡天变,过度乃占。……夫常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2]1351
就是说,古人通过对天象的持续观测,来看是否发生“过度”的“天变”——即天体运行超出常规或出现异常天象,如果有,便是星占的依据。那么,什么样的天象属于“过度”的“天变”呢?上文所引“常星”即恒星,其相对固定,变化较少,古人一般根据包括二十八宿在内的恒星的颜色、亮度变化来占卜,所以说“常星之变希见”。相比之下,“三光”即日、月、五星,特别是五大行星由于不停地运行,在古人看来其超出常规的“过度”天象变化最多,所以是占候的主要依据:行星自身运行的顺逆、失次、赢缩、居留,两行星间的斗、合,行星掩行星,行星运行中对恒星的守、犯,行星颜色、亮度的变化等。另外,还有日食、月食、月掩行星、彗星的出现,流星、陨石的坠落,等等。这些天象在古人看来都属超出常规的“天变”,所以说“三光之占亟用”,即关于日、月、五星的占候经常使用。只要出现上述天象变化,星占便有了依据,就可“以其舍命国”——据以占卜此星对应的“分野国”之事:
岁星赢缩,以其舍命国。所在国不可伐,可以罚人。其趋舍而前曰赢,退舍曰缩。赢,其国有兵不复;缩,其国有忧,将亡,国倾败。[2]1312
太白失行,以其舍命国。[2]1322
除重视日、月、星“三光”之天变外,司马迁还强调要重视日晕、月晕、日月食、云气和风这五种天象,认为其“与政事俯仰,最近天人之符。此五者,天之感动”[2]1351。司马迁认为,研究天数的人,必须精通上述“三五”的变化。这还不够,还要纵观古今历史,深入了解当前时事变化,考察其间的应验关系,这样才算掌握了天官这门学问,达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境界。
(二)联想比拟的原则
在《天官书》具体的占断中,星占家利用所占候星宿的名称进行比拟联想,这也是星占的一个原则。这一原则在恒星和行星的占候中都有众多体现。下面,分恒星占候和行星占候两方面,对“联想比拟”原则予以论述。
1.恒星占候的联想比拟
《天官书》中恒星占候的联想比拟,其特点是从星宿的名称着手,展开联想比拟,从而和所占物事建立起联系,如“东井”“舆鬼”“翼”宿等之占候;或者观察星宿的外观形状以比拟所占物事,如“柳”“星”“张”宿等之占候。
东井:“东井为水事。”《索隐》引《元命包》:“东井八星,主水衡也。”[2]1302
舆鬼:“鬼祠事。”《正义》:“舆鬼四星,主祠事,天目也,主视明察奸谋。”[2]1302
柳:“柳为鸟注,主木草。”《索隐》案:“《汉书·天文志》‘注’作‘喙’。孙炎云‘喙,朱鸟之口,柳其星聚也’。以注为柳星,故主草木。”[2]1303
星:“七星,颈,为员官,主急事。”《索隐》案:“宋均云‘颈,朱鸟颈也。员宫,喉也。物在喉咙,终不久留,故主急事也’。”[2]1303
张:“张,素,为厨,主觞客。”《索隐》:“素,嗉也。《尔雅》云‘鸟张嗉’。郭璞云‘嗉,鸟受食之处也’。”《正义》:“张六星,六为嗉,主天厨食饮赏赉觞客。”[2]1303
翼:“翼为羽翮,主远客。”[2]1303
轸:“为车,主风。”《索隐》宋均云:“轸四星居中,又有二星为左右辖,车之象也。轸与巽同位,为风,车动行疾似之也。”[2]1304
五车:“轸南众星曰天库楼;库有五车。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无处车马。”[2]1304
附耳:“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正义》:“附耳一星,属毕大星之下,次天高东南隅,主为人主听得失,伺愆过。”[2]1306
2.行星占候的联想比拟
由于五大行星的名称与五行说直接相关,所以,《天官书》中的行星占候往往以五行说为依据展开联想比拟。试以土星和金星为例予以说明。
土星于五行属“土”,所以星占家便将其运行所“居”与对应分野国的“得土”和“失土”联系起来;又将其附会为“女主象”,便和“得女”和“失女”有了联系:
历斗之会以定填星之位。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黄帝,主德,女主象也。岁填一宿,其所居国吉。未当居而居,若已去而复还,还居之,其国得土,不乃得女。若当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东去,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不可举事用兵。其居久,其国福厚;易,福薄。[2]1319
再看金星的例子。金星于五行属“金”,所以星占家便认为其“主杀”,“用兵象太白”[2]1324——即用兵作战要直接观察取法于金星的所示之“象”。《天官书》中,对金星描写的篇幅于五星中最多,除金星之名外,载其名称多达16个:太白、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大白、大嚣,不厌其烦地对其运行、颜色、亮度等作了详细的描述,足以说明星占家对用兵取法金星之象的极端重视。星占家认为,金星的一举一动都和战事有关,甚至金星运行的快慢、芒角、动静都和用兵作战有直接关系,其超出常规“隐没”,则对应分野国息兵无战事;超出常规“出现”,则对应分野国起兵有亡国: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天下起兵,有破国。其当期出也,其国昌。[2]1324
(三)关注“德”的原则
我们说,天人合一观念是古代星占学的理论基础,此观念的核心是“天命”,天命思想特别关注和讲求“德”等伦理观念。在历代统治者看来,“天命有德”,即“天命”的获得要靠执政者道德礼义的修治,尤为重要的是看其是否实行“德政”。周初的统治者在总结夏商灭亡的教训后反复强调:“惟不敬阙德”是夏商失天命的原因所在,所以,召公告诫周成王要“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6]213,即只有根据道德行事,才能求得长久的天命。到了战国末的阴阳家,更是用五行生克的原理把“五德”和“五行”附会,以“五德终始说”来解释王朝更替。从而,“德”和天命王权有了直接的联系。
对“德”高度关注的天命思想深刻影响了星占学,这种思想在《天官书》中得到充分体现。《天官书》中记载了一个“景星”,司马迁认为:
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2]1336
在司马迁看来,国家有道,执政有德,便有“德星”这样的吉祥之天象出现;反之,便有灾异之天象警戒,称为“罚”。除“德星”外,《天官书》把五大行星都和“德政”对应联系起来,各有所主:
木星:义失者,罚出岁星。[2]1312
火星:礼失,罚出荧惑,荧惑失行是也。[2]1317
土星:主德,女主象也。……礼、德、义、杀、刑尽失,而填星乃为之动摇。[2]1319-1320
金星:主杀。杀失者,罚出太白。[2]1322
水星:刑失者,罚出辰星。[2]1327
那么,如果日、月、五星真的出现灾异警戒之天象,怎么办呢?司马迁认为,执政者要按照天象的警示,对应反思其执政上的过失,修德、修政、修救、修禳等以求补救:
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国君强大,有德者昌;弱小,饰诈者亡。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下无之。[2]1351
在司马迁指出的四条补救措施中,他把“修德”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最下等的是无视天象,无所作为。这种关注德政的星占原则,客观上对统治者的行为和施政有一定积极影响。
[1] [汉]郑玄,[唐]贾公彦.周礼注疏[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2] [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 苏舆.春秋繁露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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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唐]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6] [汉]孔安国,[唐]孔颖达.尚书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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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5128(2014)02-0011-06
2013-12-1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史记·天官书》研究(13YJCZH266)
赵继宁(1973—),男,甘肃宁县人,兰州商学院商务传媒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古文献学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