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初学者英语说明文的修辞衍生结构实证研究

（福建农林大学文法学院，福建福州，350002）

写作中篇章主题的全局掌控、文本结构的连贯和逻辑的发展是英语专业写作研习的要素。然而，获得娴熟的二语写作能力并非易事，因为学生们受制于母语教育模式和二语语境匮乏。在北美以及欧洲大陆，学科导师对于学生的评价通常是基于他们所完成的评估报告或研究论文。学生们在幼年时期就必须具备说明文的写作技巧[1]。然而，在中国学生的学业成绩评估主要是通过综合性考试来体现，写作只是考试内容的一部分，而且主要针对议论文写作进行测试。说明文写作，诸如调查报告、研究论文此类文本的写作教学很少出现在中小学英语教学课程实践中。

进入本科阶段学习之后，尽管英语专业学生和高中阶段相比拥有较大的词汇量，语法知识更加丰富，英语写作中词汇和语法层面的错误已明显减少。然而他们的英语习作在篇章结构上受制于母语思维模式，出现主题句不突出，语句不连贯，结构松散，逻辑紊乱等问题。

一、语篇主题结构

Lautamatti基于布拉格语言学的主题述题理论，通过研究主题的重复、转移和重现来展示句子主题和篇章主旨间的语义联系。

Lautamatti认为语篇的主题发展是依据一系列分层次、有序的子主题来划分的，每一个子主题有助于语篇主题的突出。她明确指出句子主旨的三种可能推进发展。第一种类型是“平行型推进（parallel progression）”，指两个连续的句子共享同一个主题主语。第二类是“连续推进（sequential progression）”，其中一个句子的述位成为下一个句子的主位。第三种类型是“延伸平行推进（extended parallel progression）”，在一个文本里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主题是平行发展的，即同一个主题主语出现在两个非连续的句子中，而中间部分则是循序发展[2]。

受Lautamatti理论的影响，Cerniglia、Medsker和Connor更进一步指出主题平行发展“有助于强化其在读者心中的想法，但过多的重复会令人厌烦”，而连续推进“有助于发展一个子主题，但太多新的话题可能会分散读者对于语篇主旨的注意力。”[3]此外，他们认为语篇主题的延伸平行推进“常常可以巧妙地展开一个话题，但同时也可以引领读者回归主要思想，达到圆满的结尾。”[3]

“主题句—正文—结论”的英语语篇模式是基于演绎式逻辑思维方式的语篇编排模式。其理论依据可追溯至古希腊时期，彼时古典修辞学蓬勃发展，其中尤以亚里斯多德的演讲三段论学说最为著称。三段论就是包含一个大前提（major premise）、小前提(minor premise)和结论(conclusion)的演绎式论证，这一逻辑学理论的诞生对于近现代英语语篇结构发展影响深远[4]。以段落为例，段落展开遵循三段论的形式，作者往往先陈述段落的中心思想（主题句），而后对主题句展开论证，分点说明（支持句），最后得出结论，回应主题思想。

采用“主题句—正文—结论”模式(Topic Sentence—Body—Conclusion)展开说明文段落写作对于二语写作初学者是行之有效的。二语写作的研究者们认为对于初出茅庐的作家，将主题句放在段落开头这样的篇章布局“对于写作者而言是简单、有效、便于管理的，对读者而言是易于理解的”，更重要的是段首的主题句可以帮助写作者在展开段内其他内容的写作时不脱离主题[5]。由段首的主题句所统领的段落是专注于一个核心话题（Theme）的主题句、若干支持句和结论句的集合。

二、研究目的与方法

（一）研究目的

本研究旨在探究汉语修辞结构对于英语写作初学者篇章结构的影响以及主题结构分布与语篇连贯性的关系。具体研究问题为：

（1）汉语语篇修辞模式对写作初学者习作产生哪些影响？

（2）能力较好的写作初学者与能力较差的写作初学者在说明文写作时采用哪几种主题结构？

（二）研究对象

本研究的调查对象是福建农林大学文法学院2012级英语专业的八十名新生。他们拥有相似的英语教育背景：在初中和高中学习过至少六年的英语，在进入大学前，没有接受过现代英语写作技巧的系统教育。

（三）数据采集

写作文本的采集是基于随机抽取的一个话题展开，受试者在45分钟内写出一篇不少于120字的英语说明文，写作题目如下：

Some people prefer to make friends by means of internet and e-mail.Others choose to stay with one or two close friends within their social circles.Which of the two ways of making friends do you prefer? Please give reasons to support your choice.

在受试时间内，八十位学生都完成写作任务并上交。

（四）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主题句—正文—结论”的英语段落语篇模式和Lautamatti的主题结构分析理论为研究工具，采用定性和定量分析方法检测文本中的主题句位置分布和主题结构的具体展开。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对80篇文本修辞结构以及主题平行推进、连续推进和延伸平行推进在语篇中的分布和运用进行统计、归纳之后，得出以下两个方面的结论。

（一）汉语修辞结构影响写作初学者英语说明文的篇章结构

其表现形式如下。

（1）主题句不明确，隐藏或滞后出现于段落末尾。在本次调查的写作文本中，46.3%学生的主题句与主题无关，并将之置于文章概述之后。22.4%学生的主题句置于文章中段，31.3%学生的主题句出现于段落末尾而仅有22.5%学生的主题句位于段首。另外，其中33篇文本中含有总结句，占样本总数的41.3%。

（2）学生习作语篇结构主要有六种类型，分别为“主题句—正文—结论”结构（9人采用），“主题句—正文”结构（20人采用），“引言—主题句—正文—结论”结构（14人采用），汉语的“起承转合”结构（30人采用），“引言—主题句—正文”结构（2人采用）以及“主题句延迟”结构（5人采用）。

3.汉语“起承转合”写作模式或通篇套用或部分混杂在英语作文中。30位学生在他们的文本中完全转换了这种模式，超过20%的学生在构思主题句、正文和结论时部分转化了这种模式。

“起承转合”源于中国古代诗歌的韵脚格律中，古文讲究行文的跌宕起伏，注意开头部分如何预为伏笔，生发下文，中幅如何呼应跌宕，结尾如何大海回澜，收住全文。在现代汉语篇章结构中，“起”是文章的开端，也是全文主旨提出的前奏。“承”是对论点加以说明或对问题加以分析。“转”是对论题更深层次的阐述，“合”并不完全是归纳文章的结论，有时则代表一种开放式的结尾，等待读者的参与。与英语语篇修辞结构相比，汉语“起承转合”修辞模式中“起”的作用相当于引言，“承”和“转”是文章的主体部分，“合”则被认为是总结句。然而，汉语修辞结构中的“转”有时所传达的是与文章主旨不同的，相反的或看似无关的观点，这与英文写作惯例相背离。由于中西方对“对立观点”的看法不同，“转”在西方学者中并不受欢迎。在段落中同时表达“支持”与“反对”的观点在中文写作中是普遍接受的，英文篇章中却很少出现这样的段落。然而，写作水平较低的学生常常套用这一模式进行英文写作。他们不懂得另行展开一段相反观点的论述，而是在同一段内突然转向一个与主题无关的想法。例文1如下。

(1) I think I am an outgoing person，so I like to go out for fun or shopping with two of my roommates.

(2) So whatever I do I prefer to spend time or share anything with my close friends（起）.

(3) When I have problems，I can ask for their help and give me some suggestions.

(4) When I am upset，they can comfort me.

(5) The most important is：we can go out together and have fun.

(6) As a proverb goes “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so friends really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our daily life（承）.

(7) On the other hand，if someone likes to spend time by himself.

(8) There is nothing wrong.

(9) That means he or she has clear mind and has the ability to organize everything easily（转）.

(10) To sum up，one can have many friends.

(11) But the true and faithful friends are the best（合）!

这篇文章是机械模仿中式“起承转合”模式写作的例文。如文所示，第1-2句为“起”，3-6句为“承”，7-9句为“转”，10和11句为“合”。第一句作为文章开头，学生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外向的人，喜欢与朋友一起度过闲暇时光。在第二句即主题句中，她作出对朋友类型的选择。接下来的3-6句为“承”。在这一部分，作者举例来深入解释和支持她的主要观点。7-9句是“转”，作者通过“On the other hand”这一转折词讨论了与主题完全无关的观点“to spend time by himself”。这一副主题与文章主旨完全无关反而分散了读者对于主题的注意力。最后，以衔接词“to sum up”引导的结尾两句完全离题，转向一个新的主题“But the true and faithful friends are the best！”

（二）复杂的主题结构导致写作初学者写作的不连贯性

基于平行结构和延伸平行结构的普遍使用，较好的作文里集中使用了较少的子主题，较差的作文里使用了较多的子主题。另外，使用与文本主题无直接关联的连续主题是导致文本不连贯的重要因素。这个发现暴露了写作初学者特别是写作水平较低者的两个特征：① 写作初学者倾向于随心所欲的编造文章。最常见的就是学生在写作过程中将相关和不相关的主题混淆。写作水平较差的学生往往在一个段落里讨论多个主题，又把杂乱的主题堆砌在正文中，忽略了段落主旨的延伸发展。② 写作初学者在写作过程中往往没有考虑措辞与观点是否恰当准确就立马写下浮现于脑海中的任何想法。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接下去要说些什么，或者写出与上一句有关的句子。因此，他们的观点可能与上一句有关，却与整个文章的主题无关。

笔者从80篇习作中分别选出7篇较好写作样本和23篇较差写作样本。7篇较好写作样本中共有67个句子，其中16句集中使用了子主题。平均每4.2个句子中有1个主题。另外这些作文样本中还有16个平行递进，24个顺序递进和11个延伸平行递进的例子。每篇例文中平均每4.2句有一个平行递进，每2.8句有一个顺序递进，每6.1句有一个延伸平行递进的例子。同时，每篇写作样本都包含这三种主题递进。

例文2：(1) Having a lot of e-friends makes me see the world from a brand-new angle.

(2) There are three reasons to explain why I love to make friends with people from different parts of the world.

(3) Firstly，I can get the latest information about everything from my e-pals.

(4) Secondly，I can improve my spoken English when talking to some foreign friends in the chatting room.

(5) Thirdly，my e-partners can help me perfect my communicational skills.

(6) Above all，that’s why I like to have a lot of e-friends.

例文 2是一篇以平行结构和延伸平行结构展开的较好作文。全文按照“主题句---正文---结论”的语篇模式展开，贯穿子主题（I）的平行递进，在第1句和第5句中实现了第二子主题（e-friends）的延伸平行扩展

23篇较差的写作样本中共有223个句子，其中有134句集中使用了子主题。平均每1.7个句子中有1个主题。另外在这些较差作文样本中还有31个平行递进，107个顺序递进和27个延伸平行递进的例子。在107个顺序递进中，有40个非直接的顺序主题。每篇例文中平均每7.2句有一个平行递进，每2.1句有一个顺序递进，每8.3句有一个延伸平行递进的发展。

与较好写作样本不同，某些较差的写作样本中没有平行递进或延伸平行递进的主题发展（8篇）。样本P2，P6，P9，P12，和P19没有平行主题，样本P1，P13和P20没有延伸平行主题。除此之外，样本P6既没有平行主题也没有延伸平行主题。

例文3：

(1) I love to make friends around the world，but most of the time I prefer to spend time with one or two close friends.

(2) We can not only talk more，but also talk freely.

(3) Therefore，we can understand each other more.

(4) There are thousands of people or even more live in this magnificent world，but how many are they suit for us?

(5) It is not a piece of cake to find a close friend because everyone has different kinds of personality.

(6) We have to spend a lot of time to know if they really suit for us.

(7) Finding an intimate friend overnight in this big world is impossible.

(8) The only and the best way to make a special friend is to work hard and treat people sincerely.

例文3虽然采用了三种主题推进，但是子主题的发展杂乱无章，从第4句开始直至结尾，作者完全偏离了文章主题，转向讨论其他无关的子主题（朋友的个性合宜问题），这样的主题发展使得全文主题混乱，缺乏连贯性。

对于写作样本的统计和分析表明：写作初学者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汉语修辞模式的影响，此外，复杂、分布不平衡的主题推进也导致学生习作的不连贯性。水平较高的写作者倾向于采用现代英语写作技巧和修辞模式。而水平较低的作者受自身英语写作能力的限制，屈从于母语的负面影响，多采用汉语修辞手段。由于他们无法熟练运用写作知识，对英汉修辞的差异熟视无睹，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不能适应英语写作的习惯，生搬硬套汉语写作技巧，作文质量差也是在所难免。

结合写作教学经验，笔者认为英语专业专任教师应不拘泥于纠正学生作文中语言表层的拼写、语法和遣词造句的错误，而更加重视对学生进行谋篇布局、语义连贯、思想表达等高层次写作技能的培养。在写作课授课中，教师可以从语义上的连贯和形式上的衔接入手，重视分析语篇，引导学生理解典型的英语段落修辞模式，让学生认识到段落、篇章并不是句子的简单堆砌，而是通过衔接、连贯等手段将句子排列组合成逻辑严密的有机体。从写作实践来看，“修辞五艺”（觅材取材、布局谋篇、文体风格、记忆和发表）渗透在写作过程的各个环节，学生一旦系统掌握了修辞理论和技巧，在写作时就能融会贯通，自觉对语言素材进行调整、加工和润色，进而提高习作的质量。

[1]Scarcella，R C.How Writers Orient their Readers in Expository Essays：A Comparative Study of Native and Non-native English Writers[J].TESOL Quarterly，1984，18(4)：671-688.

[2]Lautamatti，L.Observations 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opic in Simplified Discourse.In V.Kohonen & N.E.Enkvist (Eds.) Text Linguistics，Cognitive Learning and Language Teaching[M].Suomen Sovelletun Kielitieteen Yhdistyksen Julkaisuja，no.22.Turku，Finland：Afinla，1978：17-102.

[3]Cerniglia，CS，Medsker，K.L.，& Connor，U.Improving Coherence by Using Computer-Assisted Instruction.In U.Connor & A.M.Johns (Eds.) Coherence in Writing：Research and pedagogical perspectives[M].Alexandria，VA：TESOL Publications，1990：227-241.

[4]Aristotle.Aristotle on Rhetoric：A Theory of Civic Discourse[M].Trans.George A.Kenned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259.

[5]Arnaudet，M.L.，& Barrett，M.E.Paragraph Development：a Guide for Students of English[M].N.J.：Prentice Hall Regents，199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