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中的鲍卡斯

刁大明

新一任美国驻华大使即将走马上任。

美国华盛顿时间2月6日午后，美国国会参议院以96票支持、0票反对、1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奥巴马总统关于新任驻华大使的提名。至此，投下唯一弃权票的蒙大拿州民主党人马克斯？鲍卡斯正式获准出使北京，常驻中国——这个他50年前在斯坦福上大学时就曾“着迷”、又以议员身份参访8次的东方古国。

去年12月中旬奥巴马准备提名鲍卡斯使华的消息一出，的确算是震惊了华府，因为这显然是个匪夷所思的“跨界”安排。不过与媒体热议相反，奥巴马只是在圣诞假期前夕透过白宫网站言简意赅地证实了意向，并于今年1月7日仅例行公事地将之连同其他提名一起交付参议院，远比特别召开记者会宣布骆家辉提名时的排场冷落很多。如此低调处理，或说明奥氏不希望这一决定被太多关注、甚至不想再多做任何解释。

对比洪、骆两位前任的提名逻辑，鲍卡斯的出线看似不走寻常路，实则仍有章可循。

就从政经验比较，奥巴马任内的这三任驻华大使均具有丰富的经贸背景。洪博培在小布什任内曾出任贸易副代表，骆家辉使华之前是商务部长，如今的鲍卡斯则常年在国会山上主导财政、税收以及贸易领域的政策立法，还曾在90年代参与推动了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并支持了中国入世。这个共同点足以彰显奥巴马政府以经贸利益为关键基石的中美关系定位。

鲍卡斯在宣布退休后因使华而提前告别国会的安排，也基本符合奥巴马“内政优先”的一贯政策考量。鲍卡斯离任后，蒙大拿州现任民主党籍州长史蒂文？布洛克任命正在角逐鲍卡斯席位的副州长乔治？沃尔什提前就位，从而延续民主党的“在任者优势”，增加保住该席位的胜算。与此同时，鲍卡斯财政委员会主席的位子将由俄勒冈州的罗恩？怀登接任，而怀登原任的能源与自然资源委员会主席则更换为路易斯安那州的玛丽？兰德里欧，从而稳固兰德里欧的连任几率。

依照对中期选举的预估，参议院共和党在可能失去两个席位的同时能将六到七个民主党席位收入囊中。换言之，民主党要勉强维持多数，不让府会窘境变得更糟，只能寸土必争，奥巴马也完全有理由打出鲍卡斯这张选战牌。事实上，奥巴马当年选择洪博培使华的决定，也被多个不同信息源确认存在为2012年连任布局、提前干掉竞争对手的考虑。

不过，这位贴有政治“阳谋”标签的新大使也有些过人之处。

与前两任相比，鲍卡斯与总统分享着最好的私人互动。抛开他们曾在参议院共事四载不说，鲍卡斯不但在国会山鼎力呼应奥巴马全民医改，而且还将视如己出的助手吉姆？梅西纳推荐给奥巴马出任白宫办公室副主任。梅西纳则深得奥巴马信任，并在2012年奥氏连任中领衔竞选经理，甚至鲍卡斯的提名也得益于他的美言。如此紧密的人际互动，显然是洪博培的驴象隔膜或者骆家辉与希拉里的亲近无法比拟的，这也就缩短了未来驻华大使传达华府意见的反射弧。

同时，1970年代就闯荡国会山的鲍卡斯不但亲历了中美破冰建交以来的所有华府关切，而且还是在当今党争极化世界中努力谋求共识的妥协高手。这就意味着，他应当可以在充分理解中美关系中轻重缓急的同时有效推进互相尊重的互利共赢。

再深究一步，这样一位从号称“中美关系瓶颈与不和谐音”的国会山上走下来的驻华大使，说不定会邀请更多充当“反华急先锋”的昔日同事亲身来中国走走看看，其效果未必能在鲍卡斯任内凸显，但一定是件常来常往的好事。

如果按照洪、骆两人的节奏，鲍卡斯应当在参议院批准后的两周内抵京到岗，届时我们也就可以验证“包咳死”这类调侃揶揄的实际效果。有趣的是，当我们最近提到鲍卡斯时，总会不自觉地提到一些修饰词，如“72岁”、“不会说中文”或者“安全领域经验短板”等。实际上，我们的潜台词可能分别是“高龄而未必能胜任”、“对中国不熟悉”以及“资历不完整”。

关于年龄，鲍卡斯的确是建交以来就任时最年长的驻华大使，但也仅此而已。

关于对中国熟悉与否，鲍卡斯在听证中也曾坦承自己“并非中国问题的真正专家”。不过，事实是前任大使也都未必专业，10位中有一位华裔、三位出生在中国，更多的人会说中文，但还有一位同样来自国会且远非“中国专家”的尚慕杰，也就是在他任内中美元首不但实现了互访，还确定了“中美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关于完整资历，当今的中美关系已发展到需要在全球进行多议题经营的地步，如果是一位谙熟各种议题的大使固然更好，但在当前美国政治运行规则下似乎难以实现。倘若一定把缺乏地区安全经验视为硬伤的话，鲍卡斯并非独例，洪博培和骆家辉也同样存在短板。唯一符合要求的可能只是太平洋总部前司令普吕厄，不过他又是个“经贸盲”了。

也许，我们是在坚称中美关系“形势比人强”的同时，过度消费了鲍卡斯所能扮演的角色。客观讲，他作为美国政坛上的一个棋子足以起到某些“田忌赛马”的制胜奇效。但当被放置在中美关系这盘大棋局之中，鲍卡斯的作用完全是个人化与细节化的，就像骆家辉的经济舱、星巴克和PM2.5一样，看似无关大局，却见微知著，不可小觑。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