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潮州对许夫人的超族属信仰

2014-03-19 08:54张镇升
关键词:大埔县畲族潮州

白 冰,张镇升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民族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笔者到广东省潮州市饶平县高堂镇前寮村访问,看到村民给许夫人建有祠堂,祠堂的主体结构由大石条砌成,四周砌起砖墙。堂内塑有两尊神像,村民说是许夫人与其儿子(许夫人是否有儿子?史书方志上无从考据)。堂前摆放着一个供村名烧纸用的大葫芦。每年元宵节,汉族村民都来祠堂祭拜,平时也有祭拜的。

与汉族相比,畲族人对本民族的许夫人倒是了解不多。笔者在增城、博罗、饶平等畲族聚集村访问时,问到许夫人的事迹,大多说不上来。这说明畲族人不大了解许夫人。但畲民也有自己的传统节日,如“招兵节”,是纪念盘瓠的。传说盘瓠王取番王首级,被番兵追赶后,得神兵帮助,安然返国,后世畲民为了纪念祖先,感谢神兵,每三五年举行一次“招兵”。又如“乌饭节”,是纪念唐代畲族首领雷万兴和蓝奉高的。雷、蓝两位首领率领畲民反抗唐朝统治,保护了本民族的利益。这两个畲民节会的共同点,都是纪念英雄祖先。彭兆荣先生说:“不同的族群对于英雄的祖先的纪念有很多种,有传扬英雄的故事,有神话的叙事,有族谱的记录,有诗歌的咏赞,有舞蹈的表达,有图画的描绘,有武术的技艺,有文献的记载。”[1],许夫人作为畲族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却没有祭祀她的节日。

汉族人祭祀许夫人的背后,还有较深层面的历史原因和思想原因。下面深入五个层面,进行探索和分析。

一、从抗元历史背景来看

公元1274年,南宋度宗病逝,恭帝继位,谢太后垂帘听政,南宋政权风雨飘摇。两年后的1276年,元军围困临安,谢太后率恭帝与三宫出降。陆秀夫、张世杰等在福建拥立赵昰为帝,继续抗元复宋的大业。当时,福建泉州海商势力的代表人物浦寿庚对元态度暧昧,又因张世杰掠夺其船舶物资,遂有反宋之心。为躲避元军的锋芒,陆秀夫、张世杰等拥立着帝昰逃到潮州。同年,浦寿庚降元。张世杰派人征募义军,发展抗元力量。许夫人就是在南宋存亡之际加入抗元义军的。有关许夫人的背景,头绪较为繁复,下面从几个方面进行考证分析。

其一,许夫人的身份。学界有不同意见,主流观点认为是畲族;另有观点认为是汉族;还有将许夫人与张世杰妻(许姓)混淆不分的。现据比较可信的《元史》、《大埔县志》等史料作一比较分析。

许夫人是不是畲族?存在疑问。记载许夫人是“畲妇”的有两例证据。一是《元史·世祖七》记载:“至元十五年十一月辛丑,建宁政和县人黄华,集盐夫,联络建宁、括苍及畲民妇自称许夫人为乱,诏调兵讨之。”[2]139二是《大埔县志·列女》记载:“许夫人者,潮州畬妇也。吾埔妇女,相传受宋帝昺封世代为孺人,得加银筓。盖由夫人之故。故夫人当为邑人。……案:独毕氏(毕沅)《通鉴》明标为畬妇。”[3]两处史料记载相同,许夫人是畲族,应该没有问题。福建陈松溪先生根据《西山杂志·许夫人起畲兵勤王》记载认为:许夫人原名陈淑祯,陈文龙之女,祖籍莆田,南宋淳佑十二年(1252年)五月二十八日生于长乐,“是出身于名门之家的汉族人”。[4]陈先生所据《西山杂志》,是清朝嘉庆年间的福建晋江人蔡永蒹手写本,全书12册,但未曾付梓行世。这个资料与《元史》、《大埔县志》相比,显得不足。

许夫人是不是张世杰妻?也存在疑问。《大埔县志·列女》:“案:旧志讹许夫人为许尖人,修志者知其讹矣。复误为世杰妻,旧潮志及清一统志亦沿其误(周府志并削去不载)。考《宋史·世杰传》云,自将陈吊眼许夫人诸翼兵,列夫人于陈吊眼之下,其非世杰妻可知也。”[3]举出《宋史》一条证据,将致误的原因也说明了。据此说,许夫人是“潮州畬妇”,不是汉族;也不是张世杰妻(许姓)。

其二,许夫人参加抗元义军的时间和事迹。《大埔县志·列女》说是“景炎元年,蒲寿庚叛宋,帝昺趋潮州,张世杰遣人招纳义军,夫人倡率诸峒畬户应命。”[3]“景炎元年”是1276年,即许夫人参加张世杰抗元义军之年。但从“夫人倡率诸峒畬户应命”分析,许夫人在此之前已是畲族首领,张世杰拥立帝昺,招纳义军,许夫人号召畬户毅然响应,忠君保宋精神足显。由此可见,许夫人本是畲族,不然,畲民也不会听从。

由于蒲寿庚叛宋,许夫人支援张世杰讨伐,“(景炎)二年(1277年)六月乙巳,世杰自将淮兵讨寿庚于泉州,夫人遂与剧盗陈吊眼各率所部往会,兵势稍振。寿庚闭城自守,会世杰将谢洪永进攻南门,不利。畬军中复有阴受寿庚赂者,攻不力。寿庚得间道求救于索多,索多兵来援。世杰乃解兵还帝所泊之浅湾。元兵攻浅湾。夫人复率兵海上援之,至百丈埔遇元兵与战死焉。”[3]《大埔县志·列女》记述很清楚,许夫人在景炎二年(1277年)六月乙巳助张伐蒲,同年在“百丈埔遇元兵与战死焉”。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即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四年。许夫人牺牲后,“受宋帝昺封世代为孺人,得加银筓”。帝昺也是这一年去世的。许夫人战死,一定是在帝昺去世之前。所以《大埔县志·列女》的记载前后相合,是可信的。

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之后,有关许夫人的情况,《元史》两处未提。《元史·完者都传》记:“十九年(1282年)三月,追陈吊眼至千壁岭,擒之,斩首漳州市,余党悉平。”[2]2115《元史·高兴传》记:“十八年(1281年),盗陈吊眼聚众十万,连五十馀寨,扼险自固。兴攻破其十五寨,吊眼走保千壁岭,兴上至山半,诱与语,接其手,擎下擒斩之,漳州境悉平。”[2]2540两处均记述了陈吊眼,都没提到许夫人。可见许夫人在此之前已经牺牲,也可证《大埔县志》记载可信。

但《元史·本纪第十》却说:“至元十五年(1278年)十一月辛丑,建宁政和县人黄华,集盐夫,联络建宁、括苍及畲民妇自称许夫人为乱,诏调兵讨之。”[2]139至元十五年(1278年),许夫人已经牺牲一年了。由此看出,《元史》记载也存在偏差:同样记述陈吊眼走千壁岭的时间,《完者都传》是“十九年”,《高兴传》是“十八年”,相差一年。同样记述陈吊眼被杀,《完者都传》是“擒之,斩首漳州市”,《高兴传》是“接其手,擎下擒斩之”;一个在漳州市,一个在千壁岭半山腰,不是一个地点。笔者认为,依据《大埔县志》比较妥当:许夫人是在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在百丈埔与元军激战中牺牲。

其三,许夫人之死。有三种说法:一是战死。《大埔县志》记载:“百丈埔遇元兵与战死焉。”二是被烹。宋人周密《癸辛杂识》说:“周文英之父彦荣,守节四毗陵。昔在闽、广时,有许夫人者聚兵立山寨甚盛,周每至其寨往来,许悦之,因嫁焉。遂辟诸山寨,最后至一寨,遇伏,前值水坎,周跃马过之,许马溺,坠坎,遂为所烹。周遂据其所有云。李声伯云。”周氏听李声伯说,许夫人是马坠落沟坎遭擒被烹。三是投井。笔者在前寮村访问时,听村民讲述,许夫人被元军追赶,无路可走,为保全节操,投井就义。这是自宋以后,村民听老一辈人口耳相传的信息,至今仍流传于民间。笔者认为,当依据《大埔县志》的明确记载,许夫人是战死的。

其四,许夫人的祭祀。许夫人死后,“土人义而祀之。明督学魏校毁各属淫祠,夫人祠亦遭波及。论者以为过云。”[3]这两句话提出两个问题。一是“土人”,二是“淫祠”。

史载,“明督学魏校毁各属淫祠,夫人祠亦遭波及。”是说明朝统治者认为纪念许夫人的祠堂是“淫祠”,祭祀许夫人是“淫祀”,不让纪念和祭祀许夫人,把祠堂毁坏了。这个记载是事实。一直到清初,康熙年间的《饶平县志》记载饶平地区祭祀的神庙有关帝庙、真武庙、文昌庙、文昌阁、韩文公祠、柴公祠、陈公祠、林公祠、天妃宫、七圣庙、三山国王庙、大城所城隍庙,其中并无许夫人庙,这说明许夫人并未得到明、清两朝统治者的认可。在中国古代传统社会,讲求“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5],民间信仰往往为统治者所排斥。与此相矛盾的是,为了保证统治者意识形态能在民间占主导地位,统治者往往又会有选择地对底层人民信仰的神祗加以提倡。为此,封建统治者把神灵的祭祀划分为两种,以规范人民的宗教活动:一种是正祀,所祭祀的神是封建统治者认同并且能体现正统思想的;另一种是淫祀,它所祭祀的神是未被封建统治者认可而不具备正统地位的。在此基础上,有学者认为,民间信仰在正统与非正统、合法与非合法之间,存在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私祀。[6]所谓“私祀”,就是被地方民众信仰又被统治者认可的神,他们往往被记录在方志之中。它们之间的区分在于,正祀是规定要崇拜,私祀是能够崇拜,淫祀是不准崇拜的。在统治者眼里,许夫人庙是淫祀,是不准祭祀的。

“土人”即当时潮州饶平当地的老百姓。清末诗人丘逢甲祖籍嘉应镇平(今广东蕉岭),在路经饶平时写有《饶平杂诗》十六首,其中有一首:“战裙化蝶野云香,百丈埔前废庙凉。碧绣苔花残瓦尽,更无人拜许娘娘。”“丘仓海诗亦误以夫人为世杰妻,故更为此传以广其传,并附辨旧志相传之误云(据补读书,庐文集修)。”[3]丘逢甲(1864—1912),晚清诗人,字仙根,别号仓海君,辛亥革命后以仓海为名。这首诗实际歌颂的是在“百丈埔遇元兵与战死焉”的许夫人,不是张世杰妻(许姓),丘逢甲误认为是张世杰妻,所以诗中称“许娘娘”。由此可知,到清代末年,像丘仓海这样见多识广的诗人,也分不清谁是许夫人,谁是世杰妻(许姓)了。

由上论可知,在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六月,畲族抗元首领许夫人在“百丈埔遇元兵与战死”后,汉族人就给她修建了祠堂,每年举行祭祀。明朝时,许夫人祠堂被拆毁。清朝统治者也认为是“淫祠”,不许可设立,也不准许百姓祭祀。但潮州前寮村汉族村民冲破官方的禁止和约束,仍然虔诚地崇拜、祭祀许夫人,可知许夫人的民族气节和忠君爱国的精神已深入人心。这也正是汉族人崇拜、祭祀许夫人的历史原因。

二、从传统价值观念来看

祭祀许夫人的背后,是一种价值观的趋同,表现为前寮村民对许夫人英勇抗元、舍生取义、忠君报国而牺牲的价值的认同,跟人们信仰岳飞、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相似。民族英雄一旦牺牲,对后人的激励将是巨大的。

“枝可折,而不可毁其节;干可断,而不可毁其直。”华夏族人看重民族气节渊源深厚,提倡这个思想的是春秋时期的儒家学人孔子和他的弟子们。曾子说:“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论语·泰伯上》)曾子认为,对君子,可以把年幼的君主托付给他,可以把国家的政权托付给他,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而不动摇屈服。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上》)孔子认为,志士仁人没有贪生怕死而损害仁的,只有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仁的。“杀身成仁”、为“仁”而死的生死观成为各民族信仰的最高原则。

到战国时期,儒学后人孟子把“杀身成仁”发展为“舍生取义”。《孟子·告子上》:“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意思是说,生命是我所要的,正义也是我所要的,二者不能同时都得到,就选择正义而舍去生命。

再后来,古人把“仁”“义”具体化为“忠君报国”。如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夏日绝句》:“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民族英雄文天祥《过零丁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元代郑德辉《伊尹耕莘》第二折:“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济世安民,忠君报国,乃是男儿所为。”等等。

许夫人为抗元保宋英勇捐躯,她所表现出来的民族气节和浩然大义,正与汉族人忠君爱国的思想相契合。这是汉族人崇拜、祭祀许夫人的思想原因。

三、从民间信仰特征来看

中国民间信仰,是由原始宗教崇拜演化而来。崇拜的对象多为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因为这些人曾为国家和百姓做过善事,活着的时候受拥戴,死后享祭祀。潮州饶平汉族人敬仰和祭祀的畲族许夫人,就是这样的人格神。许夫人信仰,具有较浓厚的区域特色,体现了自发性、实用性和持久性的特征,包含着神秘的人文关怀的精神。探索分析这些信仰特征,是研究潮州村民思想意识的基点,具有重要的民族文化的意义。

民间信仰的方式一般是修一座庙、造一尊像,或建一座坟、立一块碑,前寮村信仰许夫人的方式就是前者;一般是一村一神,而前寮村是一村二神,除信奉许夫人,还信奉五角主;一般设宗教组织,订宗教制度,行祭祀仪式,定祭祀时间,而前寮村既不设宗教组织,也不制宗教制度,只行祭祀仪式,定祭祀时间。村民还可以根据个人需要,带上水果贡品和香(也可以只带香),随时祭拜,跪在拜垫上祈祷,口中默念所求之事。这里体现的是实用性。

实用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心理上的。现实生活中,人们遇到危机,会烧香拜神,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祈求安康顺利、趋吉避凶,调节因现实造成的心理失衡。一是经济上的。迫于现实的穷困与无助,村民希望能够借助神的力量,让自己摆脱困境,期待许夫人能为他们带来生活的希望。“我们对鬼神也很实际,供奉他们为的是风调雨顺,为的是免灾逃祸。我们的祭祀很有点像请客、疏通、贿赂。我们祈祷的是许愿、哀乞,鬼神在我们是权力,不是理想;是财源,不是公道。”[7]费孝通先生的这段话,也是从心理、经济两个方面说的。

村民祭祀许夫人的实用性,从许夫人祠堂内的装饰可以印证。祠堂内的神台上铺着大红布,布的上方写着“金玉满堂”,左右分别写着“一帆风顺”和“恭喜发财”,中间画着一对龙凤,寓意龙凤呈祥,龙凤的中间一个大大的“福”字。这是汉族人崇拜、祭祀许夫人的思想原因。

四、从宗教鬼神意识来看

潮州饶平汉族村民信仰许夫人,也编出了神话故事,因为“如果要延续人们对这种崇拜的热情,就一定要有神话传说来支持它”[8]。

敬畏鬼神的风俗,可追溯很远。《史记·封禅书》记载:“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9]实质上,这是一种“灵魂信仰”,“是人对自身以及周围世界的一种错误的认识和幼稚的经验产物。这种观念一旦产生,便具有一种强大的附着力与渗透力,深入到人类思维的深处。”[10]对于非正常死亡的人,如由于冤死、饿死、吊死、溺死、夭折、战死、难产而死,人们往往视为不祥,认为他们死后会变成凶鬼,具有超凡的力量,在人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然行动,给人们带来灾祸,于是采用驱除或供奉的方式以求平安。为使一乡得以太平,村民便通过祭拜非正常死亡的外乡人,以求死者亡灵能善待本乡人,久而久之,所祭拜的亡灵便成为了村民眼中的“神”。“人与神之间,鬼是一个中介,缺少这个中介,神的产生就没有了基础”[11]。

许夫人成了人们心中的“神”,“人对于神有求的权利,只有有求必应的神才能证明他的神性,否则崇拜者很容易就会另请高明。”[12]许夫人信仰就是建立在这种神性上。神性保证了信仰的持续性和永久性。

笔者在前寮村相隔不远的紫云村考察时,村民说了这样一件事:当年,一个外地人流浪到村里,最后客死在紫云村,村民可怜他,为他找个地方埋了,堆起一座小丘坟,因为不知名姓,坟前没有树碑,只用几块石板搭起小屋,屋里面放着香炉,村民为他上香,久而久之,这个流浪到村里的人,便成了村民崇拜的“神”。如果把这个故事跟许夫人的信仰联系起来,我们会发现,这种从人到“神”的过程,蕴含着饶平人对死人的敬畏。

从人到“鬼”再到“神”,许夫人信仰,是村民对死人敬畏、对鬼魅魂灵敬畏、对未知世界敬畏的综合体现。这是汉族人崇拜、祭祀许夫人的思想原因。

五、从畲汉交流融合来看

畲族是一个典型的山居民族,在广东的分布位置主要在粤东、粤中、粤西,而粤东的潮州(一说潮州的凤凰山)是畲族的发源地。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畲族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民族心理和文化传统。

唐代陈政、陈元光父子平定泉州、潮州时,畲族先民的“蛮獠”便开始与汉人接触,接触虽然只是建立在军事讨伐上,但门户一经开启,畲汉两族的交流再也不会停步。

宋末元初,畲民对封建统治的反抗时有发生,闽粤赣边区的漳、汀、潮、赣等地更是畲民民变频发的地区。这一地区山多树密,成为了省民,山越、峒寇、畲贼啸聚的天然庇护所,他们出入不定,相互援助,成为地方政府的心腹之患。潮州地区更是“盐寇、輋民群聚剽劫,历任以州兵单弱,山径多蹊不能讨”[13]。这些畲民与一般盗寇不同,他们实际上是不接受封建编户的化外之民,在他们能控制的地区,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组织系统——地域或村域性的权力组织。封建国家权力的渗透冲击到这些地区,随之产生矛盾,发生武装冲突。这种冲突是一种动态的过程,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历史特征。在这种冲突的过程中,这些地方又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王化与儒化的影响。随着元军南下,民族矛盾日益尖锐,畲汉人民与南宋政府的矛盾趋于缓和,加之畲人受到王化与儒化的影响,在抗元的态度上与汉人是一致的。畲汉两族联合抗元,斗争中相互交流,密切合作,彼此之间的价值观相互影响,呈现出特殊时期民族交往的非常规方式。随着形势的发展,不断的有畲民加入到抗元大军。许夫人作为畲军首领,在抗原斗争中对畲民起了榜样的作用。“不论发动者的主观目的和主观动机如何,战争的过程和结果在客观上总是一定程度地促进了民族融合”[14]。

许夫人牺牲后,“相传受宋帝昺封世代为孺人,得加银筓。”[3]汉族村落的人民感佩其忠义而祭祀她,这说明畲民许夫人的牺牲得到南宋小朝廷的认可,同样也就得到了汉族人的认可,这是畲汉族群长期交往的结果。

结语

畲族许夫人为复宋抗元,伸大义,举义旗,率领畲、汉民众,支援张世杰讨伐叛宋的蒲寿庚,与元军英勇作战,直到战死,是一位真实的具有民族气节的女英雄。她忠勇报国、舍生取义的精神,闪烁着神性的光辉。潮州汉族人崇敬、祭祀她,是一种超越畲、汉族属的民族感情。

参考文献:

[1]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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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温廷敬.大埔县志[M].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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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韩兆琦.史记评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4: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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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陈其南.文化的轨迹[M].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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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彭建英.关于民族融合、民族同化和民族战争[J].西北史地,1995(1):6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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