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元词·李孝光词》校补

陈增杰

(温州大学学报编辑部，浙江温州 325035)

《全金元词·李孝光词》校补

陈增杰

(温州大学学报编辑部，浙江温州 325035)

唐圭璋编《全金元词》，据清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收录元李孝光词22首，然尚多遗阙疏误。兹略述李孝光《五峰词》流布情况，据山东省图书馆珍藏之明抄本《李五峰集》，对《全金元词·李孝光词》作校补，校订字句，补充词题，并辑录佚词五首，酌加按语。

《全金元词》；李孝光；佚作；校勘

李孝光（1285-1350年）①李孝光的生卒年, 《元史·李孝光传》云“卒于官, 年五十三”, 谓生于元成宗元贞二年(1296年), 卒于元顺帝至正八年(1348年), 旧府县志及今人著述多沿从之; 《元诗选二集》小传云“卒于官，年五十二”, 则为1297年至1348年. 今按: 两说皆非, 应加澄清. 作者《白翎雀》诗云: “嗟予行年五十六, 此岂有意凡骨仙.”(李集卷三)自言“行年五十六”, 其时尚未获征聘. 说他终“年五十三”或“五十二”, 显然错误. 元陈德永《李五峰行状》曰: “表欲上, 会二丞相去位, 公亦以老病谢事, 以奉训大夫、秘书监丞致仕. 泛舟南归, 行次同(通)州, 以病终. 享年六十有六, 时至正十年(1310年)冬十月既望也.”本文据此确定. 德永为李孝光长婿, 又系“诗文密契”. 他在元顺帝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 即岳丈卒后十五年襄葬时应妻弟李持仲(孝光次子)属所撰之《行状》, 自为翔实可信. 且据《乐清淀溪李氏宗谱》, 孝光伯兄孝德生于元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年), 季弟孝全生于元世祖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 孝光生年(1285年)与其伯季适相衔接, 此亦有力旁证.，字季和，号五峰，元温州路乐清县淀村（今乐清市大荆镇田岙村）人。元顺帝至正三年（1343年）十二月以“徵遗逸”应诏，次年四月入朝②李孝光应诏入朝时间, 元陈德永《李五峰行状》云: “天子诏丞相, 徵起海内遗逸士四人于朝, 其一为永嘉李孝光. 此至正三年癸未岁十有二月事也, 于是公年五十有九矣. 明年夏四月, 公始至京师, 天子御明仁之殿召见, 授著作郎. ……自是上数数召见. 至正七年, 御宣文阁, 与语宋儒性理, 进《太极图说》. 上悦甚, 升秘监丞.”记述清楚, 本文所据从. 《元史·顺帝纪四》及《李孝光传》均谓顺帝至正七年(1347年)应诏, 非是, 应作订正.又按, 郭翼《林外野言》卷下《和读李五峰集》云: “先生住娄八十日, 金石遗音手自题.”据李集卷二《送瞿慧夫上青龙镇学官诗序》, 孝光客游娄县(江苏昆山)在至正四年(1344年)冬, 至正五年(1345年)正月离去. 郭诗又云:“著作新闻徵士诏, 天光久待照青藜.”是其时已应徵授著作郎职, 可证《行状》所记. 又据《元史》顺帝至正三年(1343年)是有“徵遗逸”之举. 作者有《自寿》(卷十)诗, 殆至正四年(1344年)六十初度之作. 内云“幸自读书逢圣世, 喜闻明主起遗贤”, 即指徵召事, 亦一证.，授秘书监著作郎，升秘书监监丞（从五品）。至正十年（1350年）以奉训大夫致仕。《元史》入卷一九〇《儒林传二》。

李孝光是元代中后期重要文学家，“诗文自成一家，为东南硕儒”[1]。诗与杨维桢齐名并称“李杨”，元张雨称云：“东南士林之语曰：‘前有虞（集）范（梈），后有李（孝光）杨（维桢）。’”[2]《元史》本传谓“有文集二十卷”[3]，至明中期即已散佚。今传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钱杲辑本《五峰集》（不分卷），及出自钱辑本之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民国四年《永嘉诗人祠堂丛刻》本《五峰集》，均为十卷，皆编录诗文而不收词。

李孝光存留的词，篇什不多，却很有特色，清藏书家丁丙谓：“其词跌宕流利，无绮罗纤秾之态，殆得于山泽间清气者深也。”[4]十分恰当地概括了他的词风，是为知言。但所撰《五峰词》，流传不广，元明诸书目未见著录。清康熙时沈辰垣等编《历代诗馀》（一名《御定历代诗馀》）选录李词3首，卷一〇九《词人姓氏·元李孝光》云“有《五峰词》”。《道光乐清县志》卷十三《艺文下诗馀》选录李词3首。《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卷三十载录国家图书馆藏《宋元明六家词》，收有清道咸间劳权抄本李孝光《五峰词》一卷。清光绪间王鹏运辑印《四印斋汇刻宋元三十一家词》，内收《五峰词》一卷，计词22首。唐圭璋《全金元词·李孝光》据以编录，并参校劳权（巽卿）抄本。

2005年初，予编著《李孝光集校注》，即据王鹏运辑本《五峰词》及唐圭璋《全金元词》编录[5]。《校注》完稿时，复从有关资料辗转考索，发现了李孝光诗文的另外一个版本，即山东省图书馆珍藏之明抄本《李五峰集》。此本为诗、词、文合编，凡六卷，所收录的作品有许多通行本未见的篇目，极有价值[6]。此抄本“养在深闺”，罕为人知，如孙诒让《温州经籍志》等均未举及。在山图徐泳先生的协助下，笔者得到了该抄本首尾完整之复印件，感到琳琅满目，如获至宝，大喜过望。抄本卷五收李词26首，以与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①王鹏运. 四印斋所刻词[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 1989.、唐圭璋《全金元词》②唐圭璋. 全金元词[M]. 北京: 中华书局, 2000.相比较，其共见编录者21首，见于王本、唐本而抄本未收者1首，见于抄本而王本、唐本未收者5首。抄本可增补王本、唐本李词5首。此外，在共见编录的21首词中，抄本在词题、字句方面也颇具校雠意义，对通行本《五峰词》有许多增补和匡订，包括提供可资参考的异文。

本文据明抄本《李五峰集》及《历代诗馀》等对《全金元词·李孝光词》作校补，分两部分：其一、篇题字句校订；其二、佚词辑补。

本文取校版本列下：

王鹏运辑《四印斋汇刻宋元三十一家词·五峰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影印光绪王氏家塾刻本《四印斋所刻词》。简称“王本”。

唐圭璋编《全金元词·李孝光》，中华书局1979年版。简称“唐本”。

明抄本《李五峰集》，山东省图书馆藏本。简称“抄本”。

沈辰垣等编《历代诗馀》，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简称“诗馀”。

鲍作雨等纂《道光乐清县志》，线装书局2009年版。简称“道志”。

一、篇题字句校订十六例

1．念奴娇（江南春暮） 王本、唐本无词题，诗馀卷六九、道光志作“次东坡韵”，抄本作“赠余氏子和东坡赤壁韵”。 〔汉庭人杰〕抄本作“汉晋材杰”。 〔吾老矣〕诗馀作“行过也”。

2．水调歌头（东湖浸南麓） 词题〔干彦明新居〕王本、唐本误“干”作“于”，抄本误“明”作“政”。按：干彦明，作者诗友。李集有《柬干彦明》（卷三）、《东邻有佳士寿干彦明》（卷五）、《干彦明新筑南湖过而爱之》（卷十四）等作。

3．水调歌头（月来印千水）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和前韵”。 〔算吾生，□□□，只饶闲〕空阙三字，抄本作“天所与”，可据填补。

4．水龙吟（倚阑蓝玉西边） 词题〔与北山觉公〕抄本作“与觉此山上人”，王本、唐本误“此”为“北”。按：觉此山上人，雁荡山双峰寺住持（方丈）僧，作者方外诗友。李集有《觉此山和尚新住持双峰作此赞之》（卷七）、《游双峰赠觉上人》（卷九）等作 〔只令杯酒〕令，抄本作“今”，可据校正。

5．鹧鸪天（千载循良汉鲍宣）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寿鲍”。为鲍姓友人祝寿作。

6．鹊桥仙（山蟠屋上） 〔只就炼石补天时，□留取、刀圭为寿〕□，以意逆之，当是“剩”字。剩者多也。

7．念奴娇（男儿堕地） 〔云鸿灭没〕按：“灭没”当作“没灭”。此篇亦次韵东坡《赤壁怀古》词，本句韵字为“灭”（苏词“强虏灰飞烟灭”），应予乙转。

8．沁园春（花压双溪）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寿姬尹”。按：姬尹，指姬文辉。元武宗延祐四年（1317年）任乐清县尹。本篇当作于其时。《永乐乐清县志》卷七《宦迹·县官·元县尹》：“姬文辉，承事郎。延祐四年。” 〔□乡村父老〕空阙字抄本作“见”，可据补。 〔□人间霖雨〕空阙字抄本作“作”，可据补。

9．满庭芳（山色挼蓝）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寿双峰觉上人”。 〔天□流转〕□，抄本作“然”，可据补。 〔独次冠巾〕“次”字欠通，抄本作“欠”，可据改。

10．水调歌头（坐上且停酒）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代干彦明送张公弼”。

11．满江红（烟雨孤帆）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钱塘舟中作”。 〔正辛苦〕辛苦，抄本作“苦辛”。 〔而今归去又重来〕按格律，此为八字句，王本、唐本缺脱一字。抄本作“官而今、归去又重来”，句首宜补“官”字。

12．水调歌头（高云上鹏鹗）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代送人”。

13．水龙吟（举头南极星明）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寿外姑代弟作”。 〔龟游莲叶，鹤栖松顶，□□□露〕阙三字，抄本作“呈祥献瑞，龟游莲叶，鹤栖松露”。 〔待持入薰风旧谱〕持，唐圭璋校：“王本原作‘诗’，兹据劳巽卿抄本改。”今按：王本“诗”为“持”之讹，唐校诚是。然抄本作“弦”，工致更胜一筹，当据改。

14．青玉案（儿童齐唱民安作） 王本、唐本、诗馀（卷四三）无词题，抄本作“代送路宣差”，可补。道志作“上太守”，《东瓯词徵》作“上郡守”。 〔春风千里，□□□□〕王本、唐本空阙四字，诗馀亦阙四字。抄本作“踟蹰五马，春风千里”，可据补。

15．感皇恩（算富贵康宁）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代寿姬尹”。 〔五马东来〕东，唐校：“王本原作‘人’，兹据劳抄本改。”按：唐校是，抄本作“东”。又，按词律，此为五字句，王本、唐本均脱一字，抄本作“五马向东来”，应据补正。

16．水调歌头（伯仲见伊吕） 王本、唐本无词题，抄本作“寿凉国公赵公”。按：凉国公赵公，即赵世延。又封鲁国公。元陈德永《李五峰行状》云：“鲁公才美冠世，逮事七朝，为国元老，能以礼下公（指李孝光）。”李集有《次相国鲁公钟山韵》（卷八）、《元日陪赵相国家宴》（卷九）等作。

二、佚词辑补五首

1．满江红（登楼怀古）

万里神州，浑泊向、小楼西北。长倚遍、阑干拍碎，只惊山色。吹裂玉箫人不见，窈然飞去骑黄鹄。会唤将、明月替人愁，料应得。 今古事，休重说。英雄泪，空沾臆。被老渔识破，一声长笛。落月仲宣怀古赋，清宵庾亮登临屐。问白鸥、何用苦相思，矶头石。

【按】据词中“骑黄鹄”、“矶头石”诸语，当是作者登武汉武昌黄鹤楼作。

2．念奴娇（送觉此山，和东坡赤壁韵）

眼空四海，笑白云苍狗，枵然无物。谁道深翁，还可恨、名士犹应坚壁。江左夷吾，武昌老子，一段清如雪。小儿黄吻，那知世有人杰。 却卷囊底异书，瓻中名画，又作匆匆发。垂别赠言凭记取，莫遣祖灯吹灭。霁矣吾行，潦矣吾止，天地能穷发。相思何许，双峰东畔明月。

【按】觉此山，雁荡山双峰寺住持（方丈）僧。作者方外诗友。

3．念奴娇（送陈择善入都下，和东坡韵）

愁谁奈得，问从来真宰，宁馨何物？不是男儿，推不去、万仞苍然铁壁。盖世英雄，炙天勋阀，飘瞥红炉雪。但看四老，何曾肯道三杰？ 我有一片丹心，平生浩气，聊复为君发。富贵逼臣须努力，未为痴儿磨灭。北市长鞭，东门供帐，杨柳青如发。只今杯酒，黄鹂紫燕三月。

【按】都下，指元大都（今北京）。陈择善，元安东州（今江苏涟水县）人。入明，“以怀才抱德”荐辟为御史。雍正《江南通志》卷一六六《人物志文苑二·淮安府明》：“陈择善，字从之，安东人。能诗，洪武中授御史。有《涟隐集》。”

4．归朝歌（送蔡石云）

老子胸中森武库，紫电清霜骄不露。檄飞油幕斩蛟鼍，髇鸣玉帐惊貔虎。叹风流局度，平生诸葛如君否？要平章，萧曹且置，伯仲见伊吕。 袖有经纶吾独许，余子功名谁比数。当年听履上星辰，而今出手为霖雨。忆君家旧作，摩挲细问三槐树。莫匆匆，赤霄大紫，丹凤已飞翥。

【按】原本词调正文作“归朝歌”，目录作“归朝欢”。清万树《词律》卷十八作“归朝欢”。吴藕汀《词名索引》：“《归朝欢》，调见宋柳永《乐章集》。又名《菖蒲绿》《归田歌》。”蔡石云：蔡卓，字石云。以“试国子”（见《弘治温州府志》卷十三《人物四诸科·特奏名科》）获辟，曾任乐清县尉（见前书卷八《宦职·乐清县·元县尉》），著有《石云诗集》（见前书卷十八《书目》）。作者另有《书邱老先生诗轴送蔡石云县正》（卷六）、《和蔡石云县尉登西岑》（卷九）等作。

5．太常引

专城千里海东头，霖雨遍南州。父老说君侯，比当日张君更优。 天威咫尺，还君鼎鼐，天上聘骅骝。父老为侬筹，更卧辙攀辕苦留。

[1] 顾瑛. 玉山草堂雅集: 卷后一[M]. 上海: 上海涉园重刊本, 1935: 1.

[2] 张雨. 铁崖先生古乐府叙[C] // 商务印书馆. 四部丛刊初编: 第313册. 上海: 商务印书馆, 1936: 1.

[3] 宋濂. 元史: 第14册[M]. 北京: 中华书局, 1976: 4348.

[4] 丁丙. 善本书室藏书志(卷四十)[C] // 孙克强, 岳淑珍. 金元明人词话. 天津: 南开大学出版社, 2012: 227.

[5] 陈增杰. 李孝光集校注[M]. 上海: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05: 561-578.

[6] 陈增杰. 明抄本《李五峰集》述略[C] // 温州市图书馆. 温州历史文献集刊: 第1辑.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0: 35-38.

Proofreading and Supplement for Li Xiaoguang’s Ci’s in Complete Works of Ci’s during Jin and Yuan Dynasties

CHEN Zengjie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 of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 325035)

Complete Works of Ci’s during Jin and Yuan Dynasties (《全金元词》) is edited by Tang Guizhang. It is recorded in Siyinzhai Collection of Ci’s (《四印斋所刻词》) compiled by Wang Pengyun in the Qing Dynasty that there are 22 Ci’s written by Li Xiaoguang in zhe Yuan Dynasty are included. However, the collection has quite a few missing, omssions and errors. This paper outlines the distribution of Li Xiaoguang’s Wufeng Ci’s (《五峰词》) and makes some corrections, compilations, revisions of words and expressions as well as making up the titles according to the Ming Dynasty trancript of Li Wufeng’s collection (《李五峰集》). What’s more, the author compiles five missing Ci’s and adds up additional comments.

Complete Works of Ci’s during Jin and Yuan Dynasties (《全金元词》); LI Xiaoguang; Missing Literary Works; Textual Criticism

I207.23

A

1674-3555(2014)05-0041-05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5.006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刘慧青)

2013-11-11

陈增杰(1942-)，男，浙江温州人，编审，研究方向：文献学，中国古典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