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汉语获取类双宾语句与领属义单宾语句

○茅慧

（浙江传媒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言

一直以来，双宾语句是一个热门的话题，引起了较多的争议和讨论，尤其是汉语的双宾语句。双宾语句的抽象结构可以表示为V+N1+N2。N1是间接宾语，也称近宾语；N2是直接宾语，也称远宾语。

朱德熙（1982）将双宾语句分为两类，一类是给予类双宾语句，另一类是非给予类即获取类双宾语句。汉语兼有两类。他曾把“拿”归入“取得”义动词。“吃了他三个苹果”，按广义的理解，也可以看作表示“取得”义一类的双宾语结构；“吃”可以跟“拿”看作一类。

本文主要以下列两个比较有争议的句子为研究对象进行分析。

（1）张三吃了他三个苹果。

（2）张先生打碎了他四个杯子。

二、双宾语句还是单宾语句？

例（1）和（2）这两个句子到底属于双宾语结构还是偏正结构的表附属义单宾语结构，这个问题引起了很多学者的讨论，给出了有理有据的分析。有人认为这类句子符合V+N1+N2结构，因此是双宾语结构；有人认为这类句子的N1与N2是偏正结构的领属关系，因此是单宾语结构。但大部分学者偏向于将这类句子归类为双宾语结构，并在行文中引用此类句子做双宾语结构分析。

此类讨论可以以徐杰（1999）的《“打碎了他四个杯子”与约束原则》和刘乃仲（2001）在同一期刊上发表的《关于<“打碎了他四个杯子”与约束原则>一文的几点疑问》为代表。徐文运用现代生成语法学的“约束理论”分析汉语现象，认为此类句子属于双宾语句；刘文则认为此类句子是单宾语句。本文主要研究汉语范畴内的此类句子，因此并不认同徐在文中采用乔姆斯基以英语为研究对象而提出的约束原则分析中文的特殊例子，尤其是当中英文的双宾语存在着较大差异的情况下，此类研究可见张建理（2006）的《英汉双宾语句认知对比研究》和石毓智（2004）的《汉英双宾结构差别的概念化原因》。

目前对双宾语句中两个名词性成分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明确的界定。有些学者通过判定N1和N2之间是否存在着领属关系区分双宾语结构和单宾语结构，认为有领属关系的是单宾语结构，而不存在领属关系的则是双宾语结构，如于丽虹（2005）。于文中列出了以下几个与“吃了他三个苹果”结构类似的例句。

（3）我借了图书馆两本书。

（4）我要了他两张纸。

（5）会计收了我30元钱。

（6）老李租了旅馆一间房子。

她认为这几个句子实际上都是由偏正结构的名词短语充当宾语的单宾语句。随后她由以“他给我两本书”为例明确双宾语句后面所接两个名词是地位相等的“姐妹”关系。但不难发现，文中所列的四个例子都是获取类双宾语句，后面的两个宾语构成了附属关系，即文中所指的“母女”关系；而“他给我两本书”是给予类双宾语句，两个宾语之间不存在附属关系，是“姐妹”关系，给予类双宾语句是最为典型和普遍的双宾语句。总之，于文将获取类双宾语句排除在了双宾语句的范畴之外，归类于单宾语句。

另一些学者则指出，即便两个名词性成分之间存在着领属关系，也可视为双宾语结构。这样一来，上述两类结构都可被处理为双宾语结构。获取类双宾语句不仅仅是包括N1和N2有领属关系、N1为与事的双宾语句，也就是引起众多争议的特殊句子，也包含了其他类型的双宾语句，例如陆俭明（2002）提出的使受事受损的双宾语结构。

（7）拉了我五个口子。

（8）烫了我三个大燎泡。

（9）叮了我五个包。

这几个例句也是双宾语句，这就可以推翻那种仅凭将“吃了他三个苹果”一类结构归为单宾语句而否认获取类双宾语句存在的观点。

可以看出，围绕此类句子结构进行的讨论可以细化为此类句子是获取类双宾语句还是偏正结构表附属义的单宾语句。本文认为此类句子属于获取类双宾语句，但是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进行转换，变成表附属义的单宾语句。

三、语法的动态性

陆俭明（2002）根据郭锐（2002）提出的“语法的动态性”理论解释这类语言现象。郭锐（2002）指出，词在句法层面上会产生词汇层面未规定的语法性质，我们把这种语言现象称为"语法的动态性"。

本文认为语法的动态性与认知语言学通过构式语法分析双宾语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张建理（2006）指出，构式与进入其内的词语相互作用，形成具体句义；“语法的动态性”理论阐述具体词汇在句法层面上的动态变化。词语的语法性质应区分为“词汇层面的语法性质”和“句法层面的语法性质”。词语在词汇层面的语法性质，是词语固有的词性，可以在词典中标明；而词语在句法层面的语法性质，是词语在具体使用中产生的，由句法规则控制。词语在上述两个层面的语法性质一般情况下是一致的，例如：

（10）小王有一撮黄头发。

例（10）里的“小王”、“黄头发”在词汇层面是名词性的，在句法层面，即具体在上面这个句子里呈现的也是名词的语法性质。但有时会不一致，例如：

（11）小王黄头发。

例（11）里的“黄头发”就跟词汇层面的词性不一致，它在上面这个句子里，即在句法层面呈现的是谓词性质。

运用“语法的动态性”分析“打碎了他四个杯子”和“吃了他三个苹果”，这两个句子里的“打”和“吃”都表现出了语法的动态性。它们原先在词汇层面都是二价动词，后面只能带上一个宾语；而到了句法层面则表现为三价动词，后面带上了两个宾语。这样看来，“打碎了他四个杯子”和“吃了他三个苹果”分析为双宾结构是可取的。事实上“打”和“吃”形成的“V＋N1＋N2”双宾语句式，有共同的特点：第一，“N1”和“N2”之间一定有领属关系；第二，“N2”一定是个数量（名）结构。

由于“N1”和“N2”之间有领属关系，所以有人认为N1和N2形成了偏正结构。但由于存在着词语“语法的动态性”，所以例句中的“他”，在这里具有双重语义身份。它既可以是“N2”的领有者，又可以成为动词的一个论元（与事）；作为双宾语结构时，“他”都是以动词的与事身份出现的。

朱德熙（1982）认为，如果中间有“的”，或者虽然没有“的”但最后的名词之前是指量词“那所”、“那张”或“那个”等，那么可以分析为单宾语结构；如果中间没有“的”，最后的名词之前是数量词，则分析为双宾语结构。这种说法可以用“语法动态性”加以解释。

另外，这种类型的双宾语句和表附属义的单宾语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转换。朱德熙（1982）认为，获取类双宾语句可以转化为领属单宾语句，转化的标志是近宾语和远宾语之间加“的”字，或在远宾语前面加指示代词“这/那”。

四、结语

本文认为将此类句子归类为获取类双宾语句更为合理，并认同陆俭明（2002）运用郭锐的语法动态性理论分析这类句子，以此研究获取类双宾语句和单宾语句的特点。关于此类句子的归类问题引起了激烈的讨论，相信这种讨论也将继续，而各种观点的交流将会促进对双宾语句的研究和了解。

［1］刘乃仲.关于《“打碎了他四个杯子”与约束原则》一文的几点疑问[J].中国语文，2001（6）.

［2］陆俭明.再谈“吃了他三个苹果”一类结构的性质[J].中国语文，2002（4）.

［3］满在江.与双宾语结构形同质异的两类结构[J].语言科学，2004（3）.

［4］郭锐.语法的动态性和动态语法观[C].在“商务印书馆语言学出版基金发布会暨青年语言学者论坛——21世纪的中国语言学”（2002.1.17-18北京）会上发表。

［5］石毓智.汉英双宾结构差别的概念化原因[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4（2）.

［6］徐杰.“打碎了他四个杯子”与约束原则[J].中国语文，1999（3）.

［7］徐盛桓.试论英语双及物构块式[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2）.

［8］于丽虹.吃了他三个苹果 一类句子结构性质分析[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5）.

［9］曾莉.“获取”类双宾语句研究[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5）.

［10］张伯江.现代汉语的双及物结构式[J].中国语文，1999（3）.

［11］张建理.英汉双宾语句认知对比研究[J].外国语，2006（6）.

［12］朱德熙.语法讲义[M].商务印书馆，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