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联涛
香港正在让公众参与人口政策的讨论。这份具有信息量和教育性的人口政策文件,引用了大量有用的数据,并询问公众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公民,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
人口政策的指导委员会由政务司司长担任主席,委员会建议香港人口政策的目标应该是“发展和培养能够持续支持和推动香港社会经济发展的人才,使香港成为具有包容性和凝聚力的社会,个人能够充分发挥潜力,并着眼于提升所有居民和家庭的生活质量”。
那是很宏伟的目标,但是真正棘手的问题在于“我们想要多少人口”以及我们如何定义“质量”?
这都取决于环境和香港作为一个世界城市相对邻居和竞争者的地位。
让我们看看香港目前的情况。香港的人口增长缓慢,并且在快速老龄化。700万人口中,有31.2万外籍佣工(占劳动人口7%),失业率仅为3%多点,劳动人口将在2018年达到顶点,然后随着老龄化逐步下降。到2041年,65岁以上的人口将占三分之一。
香港劳动力增长不足的原因在于人口出生率在发达国家中最低,甚至低于日本。出生率低可能是因为劳动人口工作过于勤奋,以至于无法养育更多孩子。
此外,香港技能较低的外籍劳动力(佣工除外)只占劳动人口0.1%,而新加坡和澳门该比例分别为28%和26%。
香港GDP平均增长率4%,其中劳动力增长贡献1%,生产率提高贡献3%。当香港2018年后劳动力增长率转为负时,就必须依赖生产率的不断提高以保持增长速度。相比而言,新加坡人口政策目标是每年1%-2%的劳动人口增长率,加上生产率增长2%-3%,可以达到3%-5%的经济增长速度。
政策的困境在于,如何同时增加劳动力数量和质量?
收入和财富依赖于土地、劳动力、资金和人力资本的增长。如果一个经济体土地有限、并且限制通过移民或出生率增加人口,那么经济增长取决于通过生产率提高来培养人才和制造产品。
一些政治家用人口目标作为政策工具,如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博士的著名建议:马来西亚应该拥有7000万人口(目前只有2900万)。新加坡2013年1月发布的人口政策白皮书建议,到2030年人口总数达到近690万人(公民360万-380万,常住居民50万-60万,其余是非常住劳工),使政府在上次選举中丢失了不少选票。
如果超过四分之一的劳动人口是外国人,诸如新加坡和澳门,那么当地人对劳动输入的愤恨会不断加强,对此我表示赞同,但是劳动输入的数量当然取决于房屋可获得性、失业率和外来劳动力的质量吗?这需要在更具体的条件下,做出增长模型测算到2041年的情景。
一个有趣的统计数据是,香港劳动力参与率为58.8%,略低于日本,比新加坡低8个百分点。指导委员会建议,既然15岁-64岁之间的人口“在经济上是闲置的”,那么可以鼓励更多人参与工作,以及工作更长时间。但是,把因照顾家庭而没去工作的主妇作为“经济上闲置”,显然既不公平,也没有考虑性别差异。
当然,香港劳动人口的退休时间似乎比竞争者要早,55岁-59岁之间的劳动力参与率为61.7%,而日本为78.3%;60岁-64岁之间的劳动力参与率仅为37.7%,而新加坡为58.1%。
我认为,很难让公众去回答复杂问题,如“如果延长退休时间,如何减轻对年轻一代职业生涯的负面冲击”?
首先,并不确定延长退休时间是否会影响年轻人的职业前景。毕竟,如果老一代仍然活跃于经济领域,发挥创造性,并且有更高的消费能力,那么对年轻一代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机会。
第二,如果香港不从全局更清晰的视角来提出它的整体人才政策,那么它可能会在人才战争中失败,因为今天的每个城市和国家都在提高对研发、创新的投入,并雇佣全球最好的人才。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放松计划生育政策,将对人口增长和需求模式产生深远意义,例如医疗、教育和服务,都是香港的机会。老龄化香港,基本是服务经济,能否高效和有竞争力地持续服务经济增长的大陆和相邻经济体?
当然,要作正确的决策,可以有更多的技术性研究,评估如何权衡、成本和替代选择。所有这些意味着,必须作出一些艰难的决定,这些最终都是政治上的决策。
人口政策既然是关于人的政策,这就意味着它都是政治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