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时期西部边疆的昭武九姓研究三题*1

2014-03-12 15:47王文光李艳峰
关键词:安国国王

王文光, 李艳峰

(云南大学 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1)

隋唐时期西部边疆的昭武九姓研究三题*1

王文光, 李艳峰

(云南大学 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1)

隋唐时期的昭武九姓指的是秦汉时期从中国祁连山北部昭武城迁徙到欧亚大陆腹地阿姆河流域、锡尔河流域的大月氏人及其政权,其内部结构是由具有亲缘关系的昭武人群建立了诸多政权,以康国为宗主国;由于昭武九姓地处欧亚文化交流的交通要道,所以在文化上表现为受多种文化的影响;因为昭武九姓地处唐朝、大食、吐蕃等强大政治力量之间,所以唐朝前中期是把昭武九姓的分布区作为唐朝的文化边疆、政治边疆和唐朝与大食等西域强大政治力量的缓冲区看待的。

唐代;昭武九姓;内部结构;文化特点;地缘政治;民族关系

在《隋书》、《旧唐书》、《新唐书》等历史文献当中,昭武九姓指的是唐代分布在欧亚大陆腹地阿姆河流域、锡尔河流域的民族群体及其政权,有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等政权及其民族群体,在后世的研究中也认为他们是粟特人,与秦汉时期的康居有民族源流关系,昭武九姓等民族群体的先民是最早居住在祁连山北部昭武城的大月氏,后来被匈奴击败,向西越过葱岭迁徙到了阿姆河流域、锡尔河流域,子孙繁衍,以昭武为姓,表示不忘祖先,历史学家将之称为昭武九姓。此前的学者对昭武九姓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昭武九姓的民族来源、粟特人问题的研究上,例如陈海涛有《昭武九姓族源考》、[1]王素有《昭武九姓及其文化东渐》、[2]熊义民有《粟特昭武王室考》[3]等等。本文在认真分析文献的基础上,主要讨论昭武九姓的内部结构问题,从民族志的角度分析昭武九姓的文化特点,从地缘政治的角度分析昭武九姓与唐朝的关系。

一、昭武九姓诸国的内部结构

《旧唐书·西戎传》说:“康国,即汉康居之国也。其王姓温,月氏人也。先居张掖祁连山北昭武城,为突厥所破,南依葱岭,遂有其地。枝庶皆以昭武为姓氏,不忘本也。十九年,其王乌勒上表,请封其子咄曷为曹国王,默啜为米国王,许之。”*参见《旧唐书·西戎传》,中华书局标点本1975年版,第5310、5311页。《隋书·西域传》最早提到昭武九姓:“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然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其国。支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则在《隋书·西域传》当中讲的是“因被匈奴所破”。见《隋书·西域传》,中华书局标点本1973年版,第1848页。《旧唐书·西戎传》则仅仅提到昭武九姓当中的康国、曹国和米国。

《新唐书·西域传》大约是对《隋书·西域传》《旧唐书·西戎传》进行了综合,认为昭武九姓“君姓温,本月氏人。始居祁连北昭武城,为突厥所破,稍南依葱岭,即有其地。枝庶分王,曰安,曰曹,曰石,曰米,曰何,曰火寻,曰戊地,曰史,世谓‘九姓’,皆氏昭武。”[4][p.6243]《新唐书》中的昭武九姓比《旧唐书·西戎传》多了安国、石国、何国、火寻国、戊地国、史国等。*这儿所说的国,实际上都是以政治首领居住的城市为中心的城邦政治集团,有很少的军事力量,更多的民众分布在城外,例如最大的康国“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城多众居。”而《隋书》说“支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5][p.1848]显然《隋书·西域传》比《旧唐书·西戎传》、《新唐书·西域传》的昭武九姓多了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等国,所以昭武九姓所谓“九”并非实指,可以理解为众多之意。

昭武九姓内部的结构是康国最为强大,康国“土沃宜禾,出善马,兵强诸国。”[4][p.6243]具有宗主国的地位,其他昭武九姓政权“皆归附之”,正因为因此,康国“国立祖庙,以六月祭之,诸国皆来助祭。”[5][p.1849]“祖庙”既然在康国,康国当然是宗主国,在祭祀的时候其他昭武九姓的人肯定是要参加,所以《新唐书·西域传》中仅仅列出了康国,其他的昭武九姓都列在康国之下。

从文献对昭武九姓各国的记述来看,其内部有以下几种关系类型:

第一种关系类型是与康国国王同一个宗族具有相近的血缘关系,而且还进行氏族内婚,例如安国“汉时安息国也。王姓昭武氏,与康国王同族,字设力登。妻,康国王女也。”[5][p.1849]何国“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族类,字敦。”[5][p.1855]“何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族类,字敦。”[5][p.1855]漕国“在葱岭之北,汉时罽宾国也。其王姓昭武,字顺达,康国王之宗族。”[5][p.1857]

第二种关系类型是都以昭武为姓,但是与康国在血缘关系上距离较远,是康国的“支庶”,例如米国“无王。其城主姓昭武,康国王之支庶,字闭拙。都城方二里。”[5][p.1854]史国“其王姓昭武,字逖遮,亦康国王之支庶也。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余人。俗同康国。”[5][p.1855]乌那曷国“都乌浒水西,旧安息之地也。王姓昭武,亦康国种类,字佛食。”[5][p.1856]穆国“都乌浒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与乌那曷为邻。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种类也,字阿滥密。”[5][p.1856]

第三种关系类型是由康国国王让自己的子孙担任其他昭武九姓的国王,例如“曹国,国无主,康国王令子乌建领之。”[5][p.1855]

《旧唐书》、《新唐书》对昭武九姓的这些记述中有一点需要特别进行辩证:无论是《旧唐书》还是《新唐书》都认为昭武九姓是大月氏民族,但是同时又错误地认为昭武九姓是被突厥攻破才从张掖祁连山北昭武迁徙到欧亚腹地的阿姆河流域、锡尔河流域的,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史记·大宛列传》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述:“是时天子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逃而常怨匈奴。”[6][p.3157]根据司马迁的记载,大月氏是秦汉时期被匈奴攻破才向西域迁徙的,所以《隋书·西域传》才说“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然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其国。”[5][p.1848]至此,我们发现《隋书》非常明确地指出月氏人是匈奴所灭,而不是突厥所灭,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二、民族志视角下昭武九姓的文化

康国,也叫做萨末鞬,又称为飒秣建,在北魏时期称为悉斤。康国的土地肥沃,人们以农业生产为业,“以十二月为岁首”,康国还出善马,“兵强诸国”。服饰有等级的区别“王帽氈,饰金杂宝”;一般人则“女子盘髻,蒙黑巾,缀金花”。康国已经广泛使用文字,“习旁行书”。

安国也叫做布豁,又同音异写为捕喝,就是北魏时期称为忸蜜的政权。其辖境“东北至东安,西南至毕,皆百里所”。[4][p.6244-6245]安国国王治阿滥谧城,西濒乌浒河,也就是汉代“康居小君长罽王故地。大城四十,小堡千余。募勇健者为柘羯。柘羯,犹中国言战士也”。[4][p.6245]

曹国又分为东曹、西曹和中曹。

东曹有四个名称,分别是率都沙那,苏对沙那,劫布呾那,苏都识匿。东曹分布在“波悉山之阴”,这里是汉代贰师城的故地,“东北距俱战提二百里,北至石,西至康,东北宁远,皆四百里许,南至吐火罗五百里。”[4][p.6245]显然东曹已经接近今天的阿富汗,东曹人每年有两次祭祀,“有野叉城,城有巨窟,严以关钥,岁再祭,人向窟立,中即烟出,先触者死”。

西曹“南接史及波览,治瑟底痕城。东北越于底城有得悉神祠,国人事之”。从西曹留下的文物来看,其与汉族的交往历史是悠久的,到唐代仍然“有金具器,款其左曰:‘汉时天子所赐。’”

中曹分布在西曹的东边,康国的北边。“王治迦底真城。其人长大,工战斗。”从体质的特征来看,曹国人与典型的蒙古利亚人种有一点区别。

石国又有柘支、柘折、赭时等称呼,地处汉代大宛的北边也,距离长安九千里,“东北距西突厥,西北波腊,南二百里所抵俱战提,西南五百里康也。圆千余里,右涯素叶河。”[4][p.6246]因为国王姓石,所以叫做石国,国王住柘折城,柘折城就是康居小王窳匿的故城之地,其“西南有药杀水,入中国谓之真珠河,亦曰质河。东南有大山,生瑟瑟。俗善战,多良马。”

史国也叫做佉沙国、羯霜那国,地在独莫水南康居小王苏薤城故地“有铁门山,左右巉峭,石色如铁,为关以限二国,以金锢阖。”[4][p.6247-6248]

由于昭武九姓是一个以康国为宗主的大民族集团,所以在经济文化方面有众多的共同点。从民族志的角度来看,昭武九姓的文化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与突厥同种,具有相同的民族来源。从人种上讲,昭武九姓应该是现代突厥人的先民之一,其体质特征是“人皆深目高鼻,多须髯”。[5][p.1849]所以其许多文化风俗都与突厥相同,《隋书·西域传》说康国国王“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显然在民族源流方面昭武九姓与突厥是有共同点的,因此康国等的“婚姻丧制与突厥同”。

第二,善于商贾。由于昭武九姓地处欧亚大陆腹地,具有进行商业的各种优势,是商业的一个中心,即“善于商贾,诸夷交易,多凑其国”。[5][p.1849]而且整个昭武九姓的人还在欧亚大陆到处进行商业贸易,“男子年二十,即远之旁国,来适中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俗习胡书。善商贾,争分铢之利。”[6][p.5310]由于进行商业贸易是昭武九姓的一种文化传统,所以从孩子一出生就开始进行相关的文化仪式,“生子必以石蜜内口中,明胶置掌内,欲其成长口常甘言,掌持钱如胶之黏物。”[6][p.5310]又《通典·边防典九》引韦节《西蕃记》说:“康国人并善贾,男年五岁则令学书,少解则遣学贾,以得多利为善。”[7][p.5256]

第三,音乐发达,人好歌舞。“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笛”。[5][p.1849]康国“人多嗜酒,好歌舞于道路。至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相泼,盛为戏乐。”

第四,物产丰富。康国“气候温,宜五谷,勤修园蔬,树木滋茂。出马、驼、骡、驴、封牛、黄金、铙沙、阿萨那香、瑟瑟、麖皮、锦叠。多蒲陶酒,富家或致千石,连年不败。”[5][p.1849]漕国“土多稻、粟、豆、麦;饶象,马,封牛,金,银,镔铁,硃砂,青黛,安息、青木等香,石蜜,半密,黑盐,阿魏,没药,白附子。”[5][p.1857]

第五,佛教、婆罗门教与民间信仰并存的多元化宗教信仰。昭武九姓绝大部分都信仰佛教,特别是贵族上层“尚浮屠法”;除了佛教信仰之外,婆罗门在日常生活中也有重要的地位。“康国,以十二月为岁首,有婆罗门为之占星候气,以定吉凶。”[6][p.5310]昭武九姓的民间传统信仰也十分盛行,例如曹国“国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东诸国并敬事之。其神有金人焉,金破罗阔丈有五尺,高下相称。每日以驼五头、马十匹、羊一百口祭之,常有千人食之不尽。”[5][p.1855]漕国“国法严整,杀人及贼盗皆死。其俗淫祠。葱岭山有顺天神者,仪制极华,金银鍱为屋,以银为地,祠者日有千余人。祠前有一鱼脊骨,其孔中通,马骑出入。”[5][p.1857]史国“城有神祠,每祭必千羊,用兵类先祷乃行。”[4][p.6248]看来昭武九姓的民间信仰对于社会财富的消费是巨大的。

第六,以城市作为政治中心。昭武九姓当时的社会结构特点是以城市作为政治中心,国王在城市中处理国事,所以城市建筑就成为必需,各国的城市各有特色,大小不等:康国“大城三十,小堡三百”,国王与“大臣三人共掌国事”。[5][p.1848]安国“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环以流水。宫殿皆为平头。王坐金驼座,高七八尺”;安国国王“每听政,与妻相对,大臣三人评理国事”。[5][p.1849]“曹国,都城方三里。胜兵千余人”。[5][p.1855]“何国,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人。其王坐金羊座”。[5][p.1855]乌那曷国“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王坐金羊座”。穆国“都城方三里,胜兵二千人”。[5][p.1856]漕国“都城方四里。胜兵者万余人。国王戴金鱼头冠,坐金马座”。[5][p.1857]史国“国有城五百。隋大业中,其君狄遮始通中国,号最强盛,筑乞史城,地方数千里”。[4][p.6248]从国王们或坐金驼座、或坐金羊座、或坐金马座的文化习俗来看,昭武九姓的生存方式与游牧民族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昭武九姓各国有文化的共同性,但是也有一些差异性,例如安国在婚姻方面“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相禽兽,此为异也”。[5][p.1849]在丧葬文化方面,石国就与昭武九姓的其他不同。“正月六日、七月十五日以王父母烧余之骨,金甕盛之,置于床上,巡绕而行,散以花香杂果,王率臣下设祭焉。礼终,王与夫人出就别帐,臣下以次列坐,享宴而罢。”[5][p.1850]

三、昭武九姓与唐朝的关系

从隋朝建立开始,昭武九姓就与隋朝有交往,但是由于隋朝存在的时间很短,所以交往不是很深入。唐朝建立之后,昭武九姓与唐朝的交往不断增加,这种交往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昭武九姓与唐朝建立的是一种物质的互通关系。虽然唐朝相当强大,但是作为国家政权的力量还没有能够真正实现对遥远的昭武九姓进行统治的程度,所以唐朝与昭武九姓的关系就是一种物质交换、文化交流关系。但是在唐朝皇帝的眼中把这种物质交换、文化交流关系看成是一种朝贡关系。我们认为,由于唐朝强大的国力对昭武九姓有强大的文化影响力,所以昭武九姓的分布区是唐朝的文化边疆,是唐朝特殊物质的提供地之一。具体的情况为:

唐高祖武德十年,康国国王“屈术支遣使献名马。”[6][p.5310-5311]唐太宗贞观九年,又派遣使贡狮子,唐玄宗开元六年,康国国王“遣使贡献锁子甲、水精杯、马脑瓶、驼鸟卵及越诺之类”。

唐高祖武德年间,安国开始派遣使者与唐朝交往。唐太宗贞观初年,安国“献方物,太宗厚尉其使曰:‘西突厥已降,商旅可行矣。’诸胡大悦。其王诃陵迦又献名马。是岁,东安国亦入献”。[4][p.6244-6245]唐玄宗开元十四年,东安国王笃萨波提派遣其弟阿悉烂达拂耽发黎“来朝,纳马豹”。[4][p.6245]

唐高祖武德年间,曹国曾经派遣使者到过唐朝。唐玄宗天宝元年,西曹国王哥逻仆罗遣使者献方物。

唐朝的武德、贞观年间,石国多次与唐朝交往“数献方物”。

米国,唐玄宗开元年间,“献璧、舞筵、师子、胡旋女。”[4][p.6247]

何国在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曾经派遣使者到达唐朝。唐高宗永徽年间也向唐朝表示:“闻唐出师西讨,愿输粮于军。”[4][p.6247]

火寻在唐玄宗天宝十年,“君稍施芬遣使者朝,献黑盐。宝应时复入朝”。[4][p.6247]

唐玄宗开元十五年,史国“君忽必多献舞女、文豹”。[4][p.6247-6248]

总之,隋唐时期通过昭武九姓,唐朝得到了许多汉代没有见过的新东西,例如唐太宗时康国“献师子兽,帝珍其远,命秘书监虞世南作赋。自是岁入贡,致金桃、银桃,诏令植苑中”。唐玄宗开元初年,康国又“贡锁子铠、水精杯、码 瓶、驼鸟卵及越诺、侏儒、胡旋女子”。[4][p.6244]这些来自遥远西域的物品极大地丰富了唐朝皇族与民间贵族的生活。

其次,唐朝在昭武九姓分布区设置的羁縻府州是唐朝在西域的政治边疆。从唐朝初年到唐朝中期,昭武九姓与唐朝都有经济文化的联系,但是当昭武九姓的国王们希望与唐朝建立更加密切的政治联系时,唐朝的皇帝大都以缄默的方式处理,其原因是昭武九姓在空间上距离唐朝十分遥远,唐朝无法对其进行具有实质性的管理。当时昭武九姓分布区的地缘政治十分复杂,随着大食的日益强大,昭武九姓渐渐被大食控制,所以希望得到唐朝的保护。*大食是唐朝汉文文献对阿拉伯帝国的称呼,大食政权的崛起开始于隋朝的大业年间。面对昭武九姓各国国王的请求,唐朝还是在昭武九姓各国设置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羁縻府州,*唐高宗显庆三年,唐高宗永徽年间,唐高宗以康国为康居都督府,即授其王拂呼缦为康居都督;唐朝以石国的瞰羯城为大宛都督府,“授其王瞰土屯摄舍提于屈昭穆都督”;唐高宗显庆时,唐朝以东安国的阿滥为安息州,即以其王昭武杀为刺史;唐高宗显庆时,唐朝以东安国的阿滥为安息州,即以其王昭武杀为刺史;唐高宗显庆三年,唐朝以米国为南谧州,授其君昭武开拙为刺史;唐高宗显庆时,在史国设置佉沙州,授君昭武失阿喝刺史。唐高宗显庆三年,唐朝以帆延的罗烂城设置写凤都督府、在缚时城设置悉万州。何国唐高宗永徽年间“以其地为贵霜州,授其君昭武婆达地刺史。遣使者钵底失入谢”。参见《新唐书·西域传下》,中华书局标点本1975年版,第6244至6247页。任命昭武九姓的国王担任都督、刺史,这些都督府州的设置是没有多少实质性意义的,但是从以我为中心的唐帝国来说,仍然表达了开疆拓土的主观愿望,反映了唐朝在这一地区的政治影响,因此仍然可以把昭武九姓分布区作为唐朝的政治边疆看待。

唐朝在昭武九姓各国设置的羁縻都督府州,主要集中在唐高宗、武则天、唐玄宗三个时代,这三个时代正是唐朝历史上最有活力,政治与军事最为强大的时期,所以昭武九姓和唐朝的交往与唐朝本身的国力强大有关,当唐朝进入衰败的中后期时,昭武九姓与唐朝的交往减少,因此双方的交往主要集中在唐朝的早、中期。

再次,昭武九姓的分布区是唐朝与大食等国的政治、军事缓冲区。昭武九姓地处欧亚大陆腹地,是欧亚大陆上重要的交通要道,各种政治力量在这里都曾经留下深刻的历史印记。《新唐书·西域传下》就有过这样的记载:何国的王都之中“城左有重楼,北绘中华古帝,东突厥、婆罗门,西波斯、拂菻等诸王,其君旦诣拜则退”。[4][p.6247]从何国国王每天早晨都要去参拜整个欧亚大陆上强大国家的帝王这件事来看,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方面他们处在多种文化交流的中心区域;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也处在不同的强大的政治力量斗争的中心,谁都不能得罪。昭武九姓就生存在这样的地缘政治格局当中,昭武九姓各国在分析了各个政治集团的力量对比之后,选择了依靠唐朝保存自己的策略,纷纷要求唐朝帮助反击大食。

唐太宗时康国国王“乌勒伽与大食亟战不胜,来乞师,天子不许”。对此唐太宗说:“朕恶取虚名,害百姓;且康臣我,缓急当同其忧。师行万里,宁朕志邪?”[4][p.6244]唐高宗显庆四年,石国国王请求唐朝帮助石国攻击大食,“天子不许”。这显然是唐太宗对待昭武九姓与大食政策的延续。唐玄宗时期安国向唐玄宗上表说“年来被大食贼每年侵扰,国土不宁,伏乞天恩兹泽,救臣苦难。”[8][p.11722]对于上述请求,唐朝皇帝因为在国内有众多的问题需要解决,加之昭武九姓距离唐朝遥远,难以“师行万里”去帮助康国打败大食。

由于得不到唐朝的有力支持,所以以康国为首的昭武九姓开始在唐朝与大食之间左右事之,《新唐书》说大食“灭波斯,破拂菻,始有粟麦仓庾。南侵婆罗门,并诸国,胜兵至四十万。康、石皆往臣之。”[4][p.6262]唐朝为了不让大食全部消灭昭武九姓直接与唐朝发生正面的矛盾冲突,所以对昭武九姓也在局部给予帮助,例如米国在唐高宗永徽年间为大食所破,很快得到了唐朝的帮助,显庆三年,“以其地为南谧州,授其君昭武开拙为刺史,自是朝贡不绝”。[4][p.6247]显然唐朝成了昭武九姓地区地缘政治政治平衡的一种政治力量,正是有了这样的地域政治背景,所以唐朝与昭武九姓各国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因此我们可以把昭武九姓分布区看成是唐朝与大食的一个政治、军事缓冲地带。

[1] 陈海涛.昭武九姓族源考[J].西北民族研究,2000,(2).

[2] 王素.昭武九姓及其文化东渐[J].文史知识,1991,(3).

[3] 熊义民.粟特昭武王室考[J].暨南大学学报,1993,(1).

[4] 新唐书·西域传下[M].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75.

[5] 隋书·西域传[M].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73.

[6] 旧唐书·西戎传[M].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75.

[7] 通典·边防典九[M].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88.

[8] 册府元龟·外臣·请求[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版,1960.

[责任编辑: 王德明]

A Study of “Zhaowu Nine Families” in the Borderlands of West China in the Sui and the Tang Dynasties

WANG Wen-guang & LI Yan-feng

(NationalResearchCentrefortheStudiesoftheEthnicGroupsofChina'sSouthwestBorderlands,YunnanUniversity,Kunming650091,China)

The term “Zhaowu Nine Families” in the Sui and the Tang dynasties refers to the Dayue People who emigrated from Zhaowu Town in North Qilian Mountains of China to the valleys of the Amu River and the Syr Darya River in the interior of Europe and Asia. They established quite a few local regimes whose internal structure was based on consanguineous relations with Kang State as the head. Due to their geographical location at the main communication artery between Europe and Asia, Zhaowu Nine Families showed multi-cultural features. In the early and middle period of the Tang dynasty, the Central Government regarded the region of the “Zhaowu Nine Families” as the cultural and political borderland as well as the buffer zone between the Tang dynasty and other political powers like Dashi Regime and Tubo Regime.

Tang dynasty; Zhaowu Nine Families; internal structure; cultural feature; geographical politics; ethnic relations

2014-01-16

云南大学“211工程”民族学重点学科建设项目(MZ12ZD02);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中国西南民族的由来与发展”创新团队研究成果。

王文光(1955—),男,云南昭通人,云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民族史、民族关系史。

K24

A

1000-5110(2014)02-00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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