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昌旭
把豆包热好后,蘸白糖或就着咸菜,小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还会喊着大饱口福。有时馋了,往火盆里埋几个,吃着有种糊糊巴巴的香。
我的家乡在吉林省扶余县的三家子村。那里谈不上山清水秀,但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和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与松花江交相辉映,构成一幅神奇的画卷。
我对家乡的记忆不多,但每次总能想到粘豆包。粘豆包,村里人又称它黄米豆包,它是由糜子磨成面,加上豇豆馅做成的,吃起来不仅香甜可口,别有风味,而且热量高,抗饿,饱饱吃上一顿,干起活来会格外有劲。为此,尽管糜子产量不高,村里每年还是会种上几垧。
刚进入腊月,忙碌一年的村里人便开始准备淘米了。先是在量上有个打算,如果遇到丰收年景,家家户户都淘个两斗三斗的。随后便开始准备各种用具,除了发面用的盆盆瓮瓮外,还有几样东西必不可少。一是蒸豆包用的屉子,二是冻豆包用的帘子。这两样东西都是用高粱杆串制而成,夏秋也可用来晾晒豆角干茄等。还有一样必需品,就是储存豆包的草围子,它是用谷草编制的,形状如同大缸,能装好多东西,用它装粘豆包不风干不走味儿。
淘粘米的日子到了,不仅要按照比例将米配好,使其黏度得当,而且对水也颇有要求。只有用清净的水淘米、发面,蒸出来的豆包色泽才好,味道才香甜纯正。
村西头有口老井,水又清又甜,不知养育了多少代人。平时,如果哪个淘气包敢往井里吐一口或扔个石头什么的,免不了遭家长一顿打。从古到今,村里人就像保护性命一样护着它。天刚蒙蒙亮,人们就三三两两守在井旁,抬的抬,挑的挑,那吱吱的辘轳声,清脆的铁桶碰撞声和公鸡报晓声交织在一起,把人们从梦中叫醒。
一缸缸清净的水储满了,往火灶里填几把茅柴把它烧热,淘出来的米既黄又好磨。村里人惜水如命,即使是淘米水也舍不得扔,家家户户用缸、用盆盛着,实在装不了,就把泔水冻成冰坨,喂猪、饮牛马、刷碗、洗衣物。一口井养百家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时农村磨面无非是用碾压筛子筛,毛驴和骡子,戴上眼罩,在碾道房拉着沉重碾子来回转,碾房里传出人们的笑声和筛面的筛子声,非常热闹。临近过年,碾道房会接连几天运作不息,白天磨,晚上也磨,人挨班,毛驴骡子也换班,直忙到家家户户都磨完黄米为止。
接着便是调馅,将豇豆、红薯煮好,再加上点糖,用大勺子一搅,就直接可以当馅了。
蒸豆包这天,家家户户都请来一些妇女。她们团团围围坐,手里一边团拢着,一边侃个不停;谁家干粮蒸得好,谁家姑娘出嫁了,谁家老家来人了,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蒸好的豆包是一样年货,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顿,把豆包热好后,蘸白糖或就着咸菜,小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还会喊着大饱口福。有时馋了,往火盆里埋几个,吃着有种糊糊巴巴的香。
有一次我与同伴在外面玩久了,觉得很饿,同伴从兜里掏出个粘豆包给我。经他指点,我才知道豆包冻着也能吃,咬下去,像是吃到了冰沙,那是另一番滋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