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情无关

文 _ 叶倾城

与爱情无关

文 _ 叶倾城

收到人生中第一朵与爱情无关的玫瑰，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是2月的一天，季节犹自在冬与春之间徘徊，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上，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我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抱着一束红玫瑰。

男孩高高地举着玫瑰，在挨挨挤挤的人群里，力求方寸之地。正值上班高峰期，车不时起步与刹车，他便一直摇摇晃晃，有人推他一把，有人瞪他一眼，他只是不断地跟人说对不起。

看他的年纪，应该是个学生，他为什么不搭出租车呢？莫非这一束花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积蓄？全部的，一点一滴积蓄起来的梦想。

窗外，灰蒙蒙的街景流过，有冷风一阵一阵从破了的车窗里刮进来。车厢里全是神情冷漠、急匆匆上班的人。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实在不该是一束玫瑰的安身之处，而那束玫瑰偏偏那么红。

玫瑰灼灼的颜色映红了男孩稚气的脸，他的神色是焦急的，而当他抬头看向手中的花束，柔情像流水一般掠过他的脸时，他想到了什么？

是那个正在等待他的女孩吗？女孩有没有玫瑰色的面颊，接过玫瑰的时候，又会有怎样闪亮的眼睛？她是不是也像年少时的我一样，用整个青春来等待爱情？

突然急刹车，男孩一个踉跄，花束撞在了铁栏杆上，每一朵花都急摇乱颤，他来不及站稳就急忙查看，看到它们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那种温柔心痛的神情让我心中一动，我说：“你把花给我，我帮你拿吧。”

他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把花束交给了我。

我双手环抱着玫瑰，小心翼翼。男孩可以站直了，却还是紧张，他用背抵挡着整个车厢的压力，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束，双臂微微张开，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护持。我对他笑笑，示意他放松，他脸一红，很腼腆的样子。

捧着这一束玫瑰，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是送给我的。我不由得想起许多往事，轻轻叹了口气，男孩看了我一眼，仿佛全都明白。

我们仍是两个陌生人，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只有这一刻的默契，却仿佛已经足够让我们自然而然地组成一个整体，共同守护一个完整的初恋故事。

我到站了，站起身，把花束和座位一起给他，转身要走。他突然说：“等一等。”我转过身，一朵红玫瑰轻轻递到我手中。我呆住了：“给我？”

他的笑容羞怯又真挚：“今天是情人节，祝你情人节快乐！”

忽然之间，世界变了，我们不再是陌生人，而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变得非常适合这一朵玫瑰。

一路上，握着这一朵花，好像全世界的爱与关怀都在我手上，我快乐得像要飞起来了。

春天，在这一瞬间落地生根。

一点点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有如花籽儿，播撒在心田上，竟会绽放出如此美丽恍如生命的花，谁说这世上没有点石成金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