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诞不羁与琴声清越

2014-02-25 15:28黄曼旖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8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士人魏晋

黄曼旖

摘要:《世说新语》作为记录魏晋时期士人生活的重要著作,历来是分析魏晋风度与士人品格的重要依据。琴因其独有的音色与意蕴,成为魏晋士人情操的外化、自我的象征。士人有士族的庇护,士人以琴作为内心慰藉,同时琴也暗合士人心境,于是魏晋琴学风尚盛行。

关键词:《世说新语》;魏晋;士人;琴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8-0-01

世人常以“名士风流”、“魏晋风度”等词语概括魏晋时期的士人性格。“王孝伯曰:‘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1不论是从外物,如药、酒,还是从内心世界来分析《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士人,现有研究中从士人音乐造诣和音乐活动的角度进行解读、并单独成篇者寥寥。“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2操缦之术本为士人身份象征。本文希望通过对士人与琴的关系梳理,解读学琴风尚之成因,以管窥魏晋士人的清雅风度。

一、士与琴

魏晋时期,琴艺是士人教育的主要内容。颜之推道:“礼曰:‘君子无故不撤琴瑟。古来名士,多所爱好。洎于梁初,衣冠子孙,不知琴者,号有所阙。”3所谓“衣冠子孙”,也即士族子弟,是魏晋士人的主体。簪缨世族的子弟大多以“擅音律”作为清贵的象征,好琴尚琴成为一时风尚。有鉴于此,《世说新语》中,魏晋士人对琴的特殊感情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现实。

琴是高洁傲岸情操的外化。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

嵇康因为为被冤友人吕安进言,兼之长久以来因不羁作风为权臣钟会所不喜,最终被处以极刑。行刑前夕,嵇康依然神色淡然,留下《广陵散》之绝唱,流芳千古。“古琴首先背负起制止淫邪、正确引导人心行为准则的责任。在演奏时,要求严肃、注意力集中,体态不歪斜、要端正,要求曲子的连贯性。”弹琴时的严肃姿态与平时任诞不羁的行为截然不同,二者的对比体现了士人内心的苦闷与良好的操守。琴所代表的高雅与嵇康的不羁融合于气势磅礴的琴曲,表达了嵇康高洁傲岸的情操。纵使面临生命之危,依然处之泰然。琴的静气与嵇康的淡然相得益彰,成为古琴史上的亮丽风景。

琴更是士人自我的象征、性灵的寄托,具有高度的独特性。

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王徽之、王献之对琴重视,乃至于徽之发出“人琴俱亡”的喟叹。琴不只是士人生活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已经成为士人自我的象征,以之代身。此时,兄弟之情、生死之恸均由琴之一器来表达,可见琴不只是器物,更是个人存在的象征和性灵的寄托。其超然地位可见一斑。

综上所述,琴在魏晋士人生活中具有特殊地位,它不仅是魏晋风度外化的器具媒介,更是士人自我的象征。士人任诞不羁的行为表面上与琴本身雅正的形制不符,事实上却契合了琴之性灵与文化意蕴。

二、魏晋琴学风尚成因

1.士族庇护

魏晋时期,随着九品中正制的确立,士、庶愈加泾渭分明。士族的权利不断扩大,随之也能荫庇子孙。此时的士人受家族庇护,不必忧心生计,只需依靠出仕与高行弘扬家族声誉。“魏晋时期的政治核心就是由这些‘士人气类组成的,因而品官荫族特权实际上必然包括大量‘士人子孙,而且即使本人并无官职,多半也是在品官荫庇的亲属范围内。”因此士人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从事他业,弹琴便是其一。

“门第自有其凭借与地位,并不需建树功业,故世家子弟,相率务为清谈。”世家子弟所务不只是清谈。有家族作为后盾的他们,经济上不必忧心庶务、长于计算,文化上有着史书典籍与累世教养的熏陶,有足够有限的时间发展自己的才艺成就。再者,就前文所引《颜氏家训》之条文可知,琴艺本身就是世家子弟教育的基本内容。有足够悠闲时间的士人更是每日抚琴操缦,不知外事如何。

综上,士族的荫庇一方面解决了士人提升琴艺的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也为他们学习琴艺奠定了良好的教学基础。

2.乱世慰藉

魏晋时期社会黑暗:朝廷内部互相倾轧,争权夺利;少数民族侵袭中原。就前文所述,琴本就是士人情操的外化、自我的象征和性灵的寄托,因此琴不只是器物,更是重要的心灵伴侣,成为士人的心灵慰藉。“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世道对音乐的影响可见一斑。因此,在心迹不能用言语表白的时候,通过抚琴来抒情,成为士人的风尚。嵇康以琴声诉激越,徽之以琴声诉哀恸,张翰以琴声诉怀念……士人抚琴操缦,已成为乱世的一大慰藉。

三、结语

“何为魏晋风度?”的命题众说纷纭。笔者因笔力所限无法对这一概念做出清晰的界定,希望通过对《世说新语》中士人与琴关系的梳理,对魏晋风度有一定的了解。“言不尽意”之处,需要后来者的补充阐释。魏晋时期士人与琴所成佳话,已经成为后世文学家、思想家经常使用的典故,其影响毋庸讳言。任诞不羁的行为与清越高雅的琴声的对比,正说明了魏晋士人的矛盾心态:其时士人虽追寻自由,有种种外化行为以“越名教而任自然”,终究免不了内心情感与人伦的束缚。

注释:

[1]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收入《美学的散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33-392页

[2]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收入《鲁迅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

[3]王瑶:《文人与酒》,收入《中古文学史论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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