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2013年校级课题项目“裘山山小说民族化风格创作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C004
摘要:裘山山是80年代以来一直活跃于文坛的女性作家,她的短篇小说有很强的“稳定性”。本文从主题、冲突、题材及形象这几个方面探索裘山山短篇小说的共性,并阐释其小说共性形成的原因。
关键词:裘山山;共性解读;资源经验;创作观念
作者简介:张晶晶,女,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讲师。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8-0-02
黑格尔曾指出: “艺术的任务首先就见于凭精微的敏感,从既特殊而又符合显现外貌的普遍规律的那种具体生动的现实世界里,窥探到它的实际存在中的一瞬间的变幻莫测的一些特色,并且很忠实地把这种最流转无常的东西凝定成为持久的东西。”① 裘山山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将女性特有的细腻、敏感贯穿于小说中,赋予小说独特的审美情趣。
一
裘山山短篇小说的共性可以从主题、冲突、题材与形象这四个主要方面谈起。
首先,裘山山的创作中有一种稳定性,即是对人性的关照。其实,“热爱生命、诚挚关怀”并不是裘山山小说所独有的,这一主题是当代作家一贯的主题。即使是在女性作家中,这一主题也不乏存在。然而不同的是,她对人性和人文精神给予了深刻地挖掘与展示,为文艺理论界反思长期忽视的人文精神问题提供了一种实践可能的方式。
同样军人出身的女作家毕淑敏,她的小说常常让读者感到难以呼吸,她以一种反常态地描写方式讲述生命的荒芜与冰冷。她颠覆了我们对生命的理解,以近乎冷酷的方式将人心逼到绝境,所以毕淑敏的小说是艰于阅读的。
而裘山山的书写异于他人,从她的短篇小说中我们看不到严厉地批判,也听不到歇斯底里地呐喊。铁凝曾说:对生命真正的体贴和爱是“从最初穿越了很多困难、毁坏、甚至是地狱的某一段,仍然没有沉下去,而是一再地上升,最后达到的境界才是澄明。”②裘山山正是如此,她关注地是人性的温暖,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书写主题,就像裘山山自己所说:“没有揭露丑恶鞭笞丑恶,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丑恶和残酷我看到了,但我往往回避了,我喜欢表达美好的东西,喜欢善良和温暖,愿意去肯定和包容”。③
《保卫樱桃》是裘山山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个短篇小说,故事很简单却包含了很深的寓意。小学校园里的樱桃总是被偷,小学校长为了保护樱桃,号召大家群起保护。樱桃在作家的心里是美好人性的化身,小学校长保护樱桃实际是在保护人性的健全。但事与愿违,校长的这一措施并没起到什么效果,偷窃现象仍在发生。更匪夷所思的是,偷窃者在偷樱桃时受伤了,却要女校长来负责。在感到人格被羞辱后,恼羞成怒的年轻女校长准备砍掉樱桃树。小说在这里并没有戛然而止,人性的丑恶、社会道德的沦丧也没有掩盖美好。小说的最后,“新校长丢掉斧头,和学生们拥抱在一起”,他们决定保护樱桃树,他们要“日日夜夜保卫它!绝不让外人再碰它!明年的今日一定会再次收获樱桃”。虽然人性是有缺陷的,但生活终究是美好的,裘山山的小说就如春风化雨般滋润着读者的心灵。
其次,“结构冲突”即小说结构上的矛盾冲突,就其理论背景而言更适合于戏剧的分类及其情节的分析。但在裘山山的短篇小说里,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没有戏剧性的冲突,小说的情节安排是平和舒展的,但小说的结尾处却常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或是提升主题,或是展现人性的光辉。
《腊八粥》中的主人公赵清雅是一个富有、高知阶层,但与此同时又是一个长期失眠、郁郁寡欢,觉得“活着没有太多意义”的中年女性。在银行她偶遇一位老婆婆,在半推半就中,她帮助了老婆婆并送她回家,并因此了解了老婆婆的生活状态。当她替老婆婆收拾完房子后,累得躺在老婆婆的床上就睡着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久违的酣畅,醒来后发现老人为自己准备了一碗腊八粥。小说的情节安排很简单,但这两个人物赵清雅和老婆婆代表了两种类型,一种是拥有物质却精神失意的人,另一种正与之相反,物质贫乏却精神富有。虽然两个人物身份落差很大,但却展现出人们对“精神家园”的需要。小说最后“腊八粥”的出现,让读者的情绪得以释放:在物欲横流的当下,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在“精神家园”面前没有贫贱高贵之分,人们需要理解与交流。作者以一种开放式的写作方式,宽厚仁爱的心态展现了人性之美。
第三,在题材选择上,裘山山的短篇小说在各自具有独特性的同时又呈现出共同的内容取向。作家没有将视线放在气势磅礴的大事件上,而是专攻日常生活,“尤其是那些并不具备某种重大历史意义和尖锐冲突的普通生活”。《烤红薯的前世今生》、《牛肉面疑案》、《一夜到天明》等,这些短篇小说无一不是在讲述平凡生活,甚至是无不足道的琐碎事。
第四,裘山山小说的主体是普通人,但她并没有将人物放置在浩大的环境中,而是在琐碎、细微的日常生活中来写人。这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出现的“新写实”小说很相似。 “新写实”小说同样也关注日常生活,但在“新写实”小说作家笔下环境总是灰色的,读者感受不到时代的色彩或社会的特点,人物也总是渺小的,读者找不到对社会、对历史作过贡献的人。他们成了生活和环境的奴仆,已经被生活、被环境彻底物化,他们本应具备的主体性也完全消失。裘山山的小说却与之不同,虽然是平凡琐屑的日常生活,却也是充满阳光的,而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具有人性美、人情美,给人一种温暖的记忆。
小说《教我如何不想他》讲述了一对陌生人之间彼此温暖的辛酸故事。主人公黄书玲本是位“良家妇女”,但“自从两年前下了岗,断断续续找过几份工作,却每次都很短命,还净是些有不挣钱有累人的活儿”再加上还有个在读书的儿子,生活的巨大压力迫使黄书玲做了名暗娼。在“工作”中,她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农民工黄开华,在相处过程中,两人之间产生了似有似无的情感。虽然黄书华清醒地知道“她需要的是钱,不是情啊爱的。那种东西对她来说,比上饭馆吃饭还奢侈”,但当她得知黄开华受伤住院后,她仍在反复斗争后将钱送去了医院。小说没有歌颂赞扬黄书玲的品质,只是在平和地叙述中为我们展现了小人物的善良。
此外,裘山山还善于写爱情,她笔下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轰轰烈烈,她的爱情故事都是带着遗憾,没有一个是完美的结局。
《野草疯长》中的“我”是一个高考失利后,在美容院打工的底层女性,经历过人生中的三个男人后,面对的仍是抛弃与背叛。《等待星期六》里的李素,是一个有素养,且声音极为柔美的女性。良好的家境、爱她的老公还有可爱的孩子,让李素沉浸在幸福中。为了回报社会,李素自愿做了周末心理咨询员,她通过接电话的方式,帮助很多有心理问题的人。正当这份工作做得风生水起之时,在一次意外中,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好朋友。在精神极度崩溃中,李素选择了冷静,等待星期六,等待着自己被咨询,生活的反复将她带入了一个轮回之中。
无论是底层女性,还是有涵养的知识女性,在“爱情”面前同样没有自主权,都要承受爱情、婚姻的苦痛。
二
裘山山短篇小说呈现的“共性”,深刻地反映了她的成长记忆、资源经验、创作观念以及面对时代的价值选择。
回顾裘山山的成长与创作之路:1958年生于杭州,自幼表现出对语言文学的特别爱好。1977年入伍当兵,1978年发表第一篇文学作品《我们女战士》,1979年考入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从而开始正式的文学生涯。从裘山山的成长经历可知:她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受传统文化影响很深。美国诗人艾略特有一个理论,是关于“传统和个人潜能”的一个关系问题,他认为一个作家要想使他的创作具有持续的能力,使他的作品让读者认同,那么他应该、也必然和自己文化传统之间有一种归结和胀破的关系。裘山山作为50年代的人,她身上又具有尊严、理想、勤奋和拯救等历史烙印,这一时代特点也成了其小说的主题风格来源。
一个作家的成长记忆、资源经验会对她的创作观念产生重要的影响。裘山山之所以会有“稳定”的创作观念,是因为她的生活经历相对平坦,没有经历过大的波折。“我想我的这种对日常生活的执著关注,可能是与生活经历有关。我以为一个作家的创作风格和在选材上的偏好,是和他的生活阅历、情感方式、文化修养乃至价值取向有很大关系的。我一直生活在相对平静的秩序中,没有遭遇重大的人生坎坷,也没有经历太多的苦难,这种平顺可能就造成了我心迹的平和,也影响了我对那些非常重大的或者尖锐的事件发生兴趣”。④
而正是这种“平和”的心态,造就了裘山山“温和”的叙述方式。裘山山自己也说道,我喜欢写温和的戏剧,也喜欢采用温和的叙述方式。“温和的戏剧”使得裘山山的小说极少有激烈的冲突,“其实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平淡的,可是你仔细琢磨,就会发现这平淡中的韵味,甚至是戏剧性,关键在于怎样恰当的表达这种戏剧性。也许是我的个性使然,我比较容易去关注一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去关注他们背后的故事,我很容易被他们感动,被那些像草一样众多而弱小的人物感动,像《腊八粥》里的孤寡婆婆、《脚背》里的农民工、《幸福像花开放》里的钟点工”。⑤
结合裘山山的资源经验和创作观念,可以判断她是属于那种传统的理性作家。她的创作始终面向现实人生,并于讲求革新的先锋文学相距甚远。在《一路有树》中,裘山山谈到:“我不太喜欢象征意味很浓的东西。这可能和我的个性气质有关吧,我曾开玩笑说,我的个性气质在艺术家和主妇之间,更接近主妇,比较生活化,所有我喜欢写一些有意思的小人物小事情,只要有点意思,有点内在韵味,我就会着迷,想把它表达出来。对于那种很深邃、很抽象、很哲理的东西,天生有点畏惧,只好敬而远之。同时对那种恶的东西,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不想去揭示它。”⑥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裘山山的短篇小说创作是稳定的,其主题、题材、冲突及人物都未发生实质性改变。这种共性现象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裘山山小说的发展,但从现在这个追求商业利益、过分迎合读者的现实来看,裘山山无异是一个例外。她追求自我、坚持原则,用她“温和的叙述”方式洗涤着当代都市人的灵魂,温暖着一颗颗迷失的心。
注释:
[1]黑格尔,《美学》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1月。
[2]铁凝,《对人类的体贴和爱》,《小说评论》2004 年第1 期,第27页。
[3]孙婧,《在主妇和艺术家之间游走——裘山山访谈录》,《世界文学评论》,2011年第1期。
[4]裘山山,《一路有树》,昆仑出版社,2013年1月,第102页。
[5]孙婧,《在主妇和艺术家之间游走——裘山山访谈录》,《世界文学评论》,2011年第1期。
[6]裘山山,《一路有树》,昆仑出版社,2013年1月,第10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