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耀
(广西师范学院图书馆,广西 南宁 530023)
《说文解字》淤(以下简称《说文》)是汉代许慎撰写的我国第一部系统而完整的字典,是古代典籍中的瑰宝。《说文》在古代历史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曾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至今仍是我们学习和研究古代汉语不可或缺的工具书,即使是学习现代汉语,要查一个字的音、形、义,仍不失为一本不可多得的参考书。然而,由于它是首部字典,可参考的资料有限,且“成书之后,经过数百年之展转传写,又经唐朝李阳冰之窜改,以致错误遗脱,违失本真。宋太宗雍熙三年(公元986)命徐铉等校定付国子监雕板,始得流传于世[1]”,所以,存在一些瑕疵是不可避免的。
《说文解字》标目作为《说文解字》的首要部分,相当于现代常用字典的部首目录,同样也存在着一些瑕疵。标目是检索字典首先要使用到的工具,它的准确与否,将直接影响到检索的效果。标目中存在的瑕疵包括部首字楷体、篆体以及反切等出现的差错(《说文》之反切,是成书时宋代徐铉据孙愐《唐韵》所附)。这些差错直接影响到对整部字典的检索和使用,也导致全书的前后不相一致。鉴于此,笔者拟逐一指出标目中存在的差错,并对其进行探讨分析,援引相关资料加以佐证,纠正其差错。标目中存在的差错有两方面。
标目中有些部首字出了差错,有的是因形近而误,有的是因音同而误。具体如下:
按:“撥”似有误。首先,“撥”不是部首字,它在《手部》。其次,“撥”不是在“说文解字弟二”,而是在“说文解字弟十二”。再次,正文中“”的楷体是“癶”,而不是“撥”。最后,意义不同,“癶,足剌也”;“撥,治也”。虽然音同,但它们是形、义各异的两个字。《说文解字义证笔画索引》(《说文解字义证》以下简称《义证》)的《部首》《检字》均作“癶”,《说文解字注》正文及《检字》之《部首》《正文》同,《说文句读》正文及《标目》亦同。《〈说文解字〉精读》作“癶部”。《康熙字典》《宋本广韵》《集韵》“撥”“癶”分别为两个字,这些均可为证。可见,“撥”为“癶”之误,为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当依正文改为“癶”。
按:正文无“频”字,只有“濒”。其字头正作“濒”,篆体为“濒”,其形体结构分析“从页,从涉”,可知其当为“濒”。《标目》与正文不一致。作为字典,字头不当用该书没有之字来代替,需前后相一致,楷体与篆体亦当相符。《义证·目录》和正文,以及《说文解字义证笔画索引》之《部首》《检字》均作“濒”;《说文解字注》正文及《检字》之《部首》《正文》同;《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等正文亦同。《〈说文解字〉精读》作“濒部”。中国书店本正文及标目的篆体亦为“濒”。本书“说文解字弟十五上”之“汉太尉祭酒许慎记”所附“部四百十二”亦作“濒”。可见,“频”为“濒”之误,为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当依正文改为“濒”。
标目中有些反切出了差错,有的是反切字形体有误,有的是因形近而误,有的是因音同或音近而误,有的则是转写而误。具体如下:
按:正文,豈,墟喜切。《义证》《说文句读》正文均作“墟喜切”,《说文解字校笺》和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及其标目同。《说文解字注》正文作“墟豨切”,反切上字亦同。虽然“虚、墟”同音,古可通用,且“虚”下说“徐铉等曰:今俗别作墟”,但《说文》无“墟”字,它们毕竟是形体不同的两个字。作为字典,反切字不宜用通字。那么,当依正文,改为“墟喜切”,才能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
按:正文,丶,知庾切。《康熙字典》引《唐韵》同,《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同,中国书店本正文及《标目》同,《宋本广韵》亦同。《集韵》:冢庾切,反切下字亦同。“瘐、庾”虽同音,但毕竟形体有异,况且《说文》无“瘐”字,不宜用该书没有之字作反切字。那么,依《康熙字典》所引《唐韵》,当改为“知庾切”。
按:正文,會,黄外切。在上古,“古、黄”分别属牙音见纽和喉音匣纽,发音部位不同。《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黄外切”;《宋本广韵》同,《康熙字典》引《唐韵》《集韵》亦同,这些均可证“會”为“黄外切”。《系传》:户兑反,音同而字异。《基础汉字形义释源》“會”归在匣纽,以“會”为声的“繪”黄外切,亦可证。为使前后相一致,当依正文改为“黄外切”。
按:正文,弟,特计切。在上古,虽然“时、特”同属定纽,但《说文》之反切是宋徐铉据孙愐《唐韵》所附,唐宋属中古。在中古,“时、特”分别属齿音禅纽和舌音定纽,发音部位有异。既然加注反切时“时、特”读音已不同,作为字典,就不宜随便更换。《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特计切”,《宋本广韵》同。《康熙字典》引《集韵》《韵会》《正韵》为“大计切”,《系传》:笛计反,“笛、大”与“特”同属定纽,字异而已。这些皆可证“弟”为“特计切”。以“弟”作声符的“悌”,特计切;娣,徒礼切。“徒、特”同纽,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为“特计切”,以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这是形近(時、特形近)而误。
按:正文,帀,子荅切。在上古,“周、子”分别属舌音端纽和齿音精纽,发音部位不同。《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子荅切”,《宋本广韵》同。《说文通训定声》:子甲切,《系传》:子荅反,《康熙字典》引《集韵》《韵会》《正韵》:作荅切,“作、子”同属精纽,字异而已。这些均可证明“帀”为“子荅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帀”归在精纽,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周荅切”为“子荅切”。
按:正文,毳,此芮切。在上古,“充、此”分别属舌音透纽和齿音清纽,发音部位不同。《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系传》《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此芮切”,《康熙字典》引《唐韵》《集韵》《韵会》同,《宋本广韵》亦同。以“毳”作声符的“”亦为“此芮切”,这些均可证明“毳”当为“此芮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毳”归在清纽,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充芮切”为“此芮切”,以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
按:正文,覞,弋笑切。在上古,虽然“曳、弋”同纽,但“欠、笑”分别属第十一类谈部韵和第三类宵部韵,韵类韵部均不同,读音则异。《康熙字典》引《唐韵》《集韵》:“弋笑切”,《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亦同。《系传》:异召反,《宋本广韵》:弋照切。“异、弋”同纽,“召、照、笑”同属宵部韵,字异而已。《基础汉字形义释源》“覞”归在宵部韵。这些均可证明“覞”的“曳欠切”为“弋笑切”之误。那么,依正文当改为“弋笑切”。
按:正文,髟,必凋切,又所衔切。很显然,这是传抄中取头取尾所致。《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必凋切,又所衔切”,可证。《宋本广韵》作“甫遥切”;《康熙字典》引《唐韵》同,引《集韵》《韵会》作“畀遥切”。在上古,“必、甫、畀”同属帮纽,“凋、遥”分别属幽、宵部韵,幽宵相邻,即“必凋切”与“甫遥切、畀遥切”读音相近,亦即“必衔切”为“必凋切”(正文中多音者,《标目》只取第一音。以下同)之误。《基础汉字形义释源》“髟”归在幽部韵,与“凋”同,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必衔切”为“必凋切”。
按:正文,辟,必益切。在上古,“父、必”分别属并纽和帮纽,不同纽切出的音则异。《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必益切”;《康熙字典》引《广韵》《集韵》《韵会》《正韵》同。《说文解字校笺》亦校为“必益切”。《系传》:卑僻反,“卑、必”同纽。这些均可证明“辟”为“必益切”。以“辟”作声符的“、襞、”:必益切;“避、壁、璧、嬖、劈”等与“必”同为帮纽。《基础汉字形义释源》“辟”归在帮纽,这些亦可证。为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当依正文,改“父益切”为“必益切”。
按:正文,炎,于廉切。《康熙字典》引《唐韵》《集韵》同,《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等正文同,中国书店本正文及标目同,《宋本广韵》亦同,这些均可证“炎”为“于廉切”。“簾、廉”虽音同,古可通,但毕竟是形体不同的两个字,反切字不宜用通字。那么,当依正文,改“于簾切”为“于廉切”。
按:正文,壺,户吴切。在上古,“古、户”分别属牙音见纽和喉音匣纽,发音部位不同。《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宋本广韵》等均作“户吴切”,《说文解字校笺》和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及其标目同。《康熙字典》引《集韵》《韵会》《正韵》为“洪孤切”,《义证》《说文解字注》正文作“户姑切”,《系传》:魂孤反。在上古,“洪、魂”与“户”同纽,“吴、孤、姑”同属鱼部韵,即这几个反切音同而字异。这些均可证“壺”为“户吴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壺”归在匣纽,亦可证。那么,为使前后相一致,当依正文,改“古吴切”为“户吴切”。
按:正文,惢,才规、才累二切。很显然,这是传抄中截头取尾所致。《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均作“才规、才累二切”,《义证》正文作“才规、方累二切”(“方”亦当是“才”字之误),在上古,“才、累”分别属从纽和来纽,发音部位不同;“规、累、二”分别属支、微、脂部韵,韵类韵部亦不同,即“累二切”与它们的读音相差较远,这些可证“惢”为“才规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惢”归在从纽歌部韵,支歌韵相邻,即与“才规切”读音十分相近,又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累二切”为“才规切”,以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
按:正文,絲,息兹切。《系传》《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解字校笺》等正文均作“息兹切”,中国书店本正文及标目同,《宋本广韵》亦同,这些均可证“絲”为“息兹切”。《康熙字典》引《集韵》《韵会》作“新兹切”,反切下字亦为“兹”。“兹、滋”音虽同,古可通,但毕竟是形体不同的两个字,作为字典,反切字不宜用通字。那么,为使前后相一致,当依正文,改“息滋切”为“息兹切”。
按:正文,辛,息邻切。在上古,“鲜、邻”分别属元部韵和真部韵,韵部不同。《康熙字典》引《唐韵》作“息邻切”,《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校笺》及中国书店本等正文同,《宋本广韵》亦同。《系传》:息因反,“因”亦属真部韵。这些皆可证“辛”为“息邻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辛”归在真部韵,与“邻”同,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息鲜切”为“息邻切”。
按:正文,亥,胡改切。在上古,“古、胡”分别属牙音见纽和喉音匣纽,发音部位不同。《康熙字典》引《唐韵》作“胡改切”,《义证》《说文解字注》《说文句读》《说文通训定声》等正文同,中国书店本正文及《标目》同,《宋本广韵》亦同。《系传》:候乃反。“候”属匣纽,与“胡改切”音同字异。这些都可证“亥”为“胡改切”。《基础汉字形义释源》“亥”归匣纽,可证。以“亥”为声符的“駭、咳、頦、骸”分别为“侯楷、户来、户来、户皆切”,均属匣纽,亦可证。那么,当依正文,改“古改切”为“胡改切”,以使标目与正文相一致。
以上这些标目中的差错,或因音同音近而误,或因形近而误,或为传抄脱漏而误。笔者通过前后比对,参照不同的版本,旁照其他辞书,逐一进行分析、考证,校正了这些差错,使标目与正文趋于整体的一致性,以期给读者的检索和使用带来更多的方便。
注释:
淤这里选用中华书局版本(大徐本、孙星衍刻本),是由于在众多的版本中,其最为通用。单字成条,字头都在篆体之上还加了楷体,这就更适合于很少接触篆体的现代人检索和使用。其他版本或是多字连排,或是字头均为篆体,或是大部头,或是分为多册,都不太适合现代人的一般使用。
于此为《标目》中的分部顺序,附于此便于查阅、核对。
盂笔者所用的语音体系为王力先生的上古音体系。章炳麟在《国故论衡上》说过,“前修未密,后出转精”(引自王力《汉语音韵》)。王力先生为后起的成就突出的古汉语专家,故取之。同时参照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教研室编写的《古代汉语》教材。该上古音体系为22母29韵部,并分十一类及阴阳入三声。
[1]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1.
[2] 桂馥.说文解字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7.
[3]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4] 殷寄明.《说文解字》精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5] 王筠.说文句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6] 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M].北京:中华书局,1998.
[7] 王贵元.说文解字校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
[8]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国书店,1963.
[9] 徐铠.说文解字系传[M].北京:中华书局,1998.
[10] 邹晓丽.基础汉字形义释源[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0.
[11] 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1999.
[12] 康熙字典[M].北京:中华书局,1980.
[13] 宋本广韵[M].北京:北京中国书店,1982.
[14] 丁度,等.集韵[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