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霸权衰落与否的探析

孙文英

二十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文化多元化的交互作用，共同构成了错综复杂的时代背景。在此背景下，霸权及霸权主义出现了新的发展和变化。作为后起的世界强国，美国借两次世界大战之机，迅速“窜升”到世界“霸主”的地位，無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都令其他国家无法望其项背。但是二战结束以后，针对于美国是否衰落的问题的争论此起彼伏。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关于美国衰落的问题再次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参与其中的不仅包括媒体、学者还包括广大的民众。美国衰落与否，至今任然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一问题仍处于争论之中。

一、美国霸权衰落与否的争论

1、美国霸权已经衰落

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远离战争中心，国内的发展不仅没有受到两次世界大战的直接影响而且大发战争财。二战结束之后，美国国力上升，成为继英国之后的世界霸主。但是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霸权衰落的论调此起彼伏，其中主要有五次比较有影响力的论调。

第一次是20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爆发后，1950年10月15日，“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在和美国总统杜鲁门会面时，认为当年的感恩节（即1950年11月23日）前就可以结束朝鲜战争。1950年11月24日，麦克阿瑟在接受《时代周刊》记者采访说：“圣诞节前让孩子们回家”。但是战争的结果却与预期完全不同。美国突然发现美国强大的军事实力竟然打不赢一场局部战争，美国国内便开始出现了美国衰落的声音。

第二次是20世纪60和70年代。美国在越南，深陷战争的泥潭，国内反战运动声势浩大。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打破了美国在世界上的美元霸主地位。1973—1974年以及1979年的石油危机，导致美国经济发展的严重衰退。因此这一时期的衰落论相对于第一次更为声势浩大。

第三次是20世纪80年代。美苏争霸空前激烈，美国与苏联的军备竞赛给美国带来了极大的经济负担。值得一提的是1985年，美国丧失了长久以来的优势，竟然从债权国转为债务国。日本这一时期经济则发展迅速，在世界市场上与美国争夺，对美国世界经济霸主的地位发起了冲击。同时，欧共体的政治经济实力不断增强，美国的相对地位则处于下降趋势。

第四次是2001年所爆发的“9·11”恐怖事件所引起的衰落论。“9·11”恐怖袭击对美国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和心理冲击。“9.11”事件已经严重打击了美国人的信心。随后，美国以反恐的名义，进入阿富汗，攻打伊拉克。但这两场战争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美国的国际形象受到严重影响。

第五次是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衰落的论调。金融危机的爆发严重的影响了美国经济的发展。但是不同于美国，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经济却保持着经济的稳步增长，崛起势头越来越明显。同时伴随全球化产生的一些问题，美国一国也无力解决。美国需要同各国合作解决全球问题，美国的领导力遭到削弱。

2、美国霸权仍在延续

对于美国衰落的言论，有些人持反对意见，他们并不认为美国实力已经衰落，持这种观点的有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美国前国务卿赖斯，学者布鲁斯·拉塞特。

约瑟夫·奈指出，由于冷战结束，对实力的界定不再强调军事力量和征服，经济、技术、教育、文化、大众媒介成为新的权力来源，这种权力就是软权力。它与硬实力的关系是互补的。因此，应该全面分析美国的实力，不能只看到美国经济和军事实力，还要着眼于美国所拥有的软实力优势。奈的观点认为美国的文化和美国的民主制度是美国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软实力，美国的跨国公司遍及全世界，这种跨国公司的组织形式也是美国软实力组成的重要部分。另外，美国幅员辽阔，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同时，美国的科技实力在世界上处于前列，拥有巨大的优势。因此美国的硬实力并没有削弱。美国的软实力与硬实力是美国维持领导地位的源泉。所以，美国并没有衰落。

美国前国务卿赖斯，在《反思国家利益》的文章中也指出美国的实力并没有衰落。她在文章中分析了中国、俄罗斯等国家，并分析了美国与这些国家的关系。之后她提出了美国的一些目标。美国的目标是使强国和大国参与到国际秩序之中，成为利益攸关者，对于弱小国家要帮助其尽快的建立民主制度。美国应该继续担负领导世界的重任。她十分确信美国的力量是世界其他国家不能相比的。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美国学者布鲁斯·拉塞特另辟蹊径，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美国并未衰落。他所运用的概念为相对权力论。他指出权力包含两层概念，一是强迫别人做事情的能力，这是一种权力的基础。二是能够控制结果的能力。他认为这两种有着严格的区别，但是也有一定的联系。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就没有办法影响别人，进而控制事情的发展。但是，权力基础的下降并不一定会影响对结果的控制能力。他一方面承认美国确实失去了过去所拥有的压倒性优势，但是这种优势并不是完全丧失，只不过是相对于其他大国或者崛起的大国来说有所衰弱。但是美国对国际局势的控制和影响优势仍然是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

上述这些学者官员，从理论的角度论证美国霸权并未衰落，并且为延续美国霸权地位提供了新的思路。但是美国霸权的现状到底怎样，究竟是衰落了还是在延续，上述争论虽然有自己的逻辑推演，但是没能全面的分析美国霸权地位的实际情况。

二、美国霸权的全面分析

上文中所提到的约瑟夫·奈，他提出了软权力的概念。所以，分析一个国家的实力，不仅要分析硬实力，还要从软权力的角度进行。

1、美国的硬实力世界一流

首先，从经济方面看，虽然2008年的经济危机对美国冲击很大，导致美国经济陷入低迷。但是美国通过发行大量的国债刺激国内经济的复苏，利用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转嫁国内危机。美国强大的经济实力仍然是其他单个国家难以超越的。

其次，美国强大的军事实力，这是当今世界其他国家无法匹敌的。美国的国防预算占联邦政府预算的15%，远远的高于排名第二位国家的国防预算。这是其他国家无法达到的。美国在全球38个国家拥有军事基地700多个，驻军高达20多万。先进的武器以及高尖端的研发技术是美国保持军事实力霸主的重要原因之一。简氏防务周刊指出美国是世界军事理论的领头羊，美国的军事科技仍是世界第一。

再次，美国的科教实力位列世界前茅。通过对比世界各主要国家的研发投入，《自然》杂志得出结论认为，美国处于执全球科学牛耳之地位。美国、日本和西欧在全球科学力量中处于居高临下的领导地位。2006年度美国用于研究和开发的经费为1340亿美元，远远高于世界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

2、软实力有所受损

冷战结束后，特别是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小布什政府为了打击恐怖主义，保护美国的本土安全，推行单边主义和黩武政策，这一系列的政策导致美国在世界上的形象大打折扣，使美国的影响力和吸引力也急剧下降。

首先，美国在“上帝的选民”这一观念的驱使下，认为美国是自由世界、民主世界的榜样。美国历任总统都将推广美国式的民主作为自己任期内的重要目标。无论是克林顿的人权外交，还是小布什在中亚所制造的颜色革命，都说明美国将推行民主作为对外战略的重要目标之一。但是美国对外推行的民主自由越来越受到更多人的怀疑。伊拉克战争就是例证。美国不仅没有兑现帮助伊拉克建立民主国家的诺言，反而使伊拉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其自身也深陷伊拉克战争的泥潭。这种以武力推翻他国政权的最终目的就是将这些国家改造成与美国价值观念和政治制度一致的国家，严重的践踏了别国主权，导致了伊斯兰世界对美国的不满，也让对美国有好感的国家感到不安。

其次，小布什政府上台以来实行单边主义和黩武的政策，招致国际社会的诸多不满。美国运用硬实力来实现自己的目标的同时，也使美国的软实力遭到损失。这种强硬的做法导致美国的众多盟友也与美国渐行渐远。这将会使美国丧失与盟国合作解决毒品问题、恐怖主义等全球问题时的重要机会。

第三，美国在二战结束以后主导建立了众多国际组织和国际制度。如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除此之外，美国还主导签署了一系列重要的国际条约，其中《全面禁止核试验》和《核不扩散条约》的签订，对消除核武器的威胁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小布什总统上台后认为这些条约损害了美国的国家利益和安全，便先后退出并废止了一些已签署的国际条约。美国擅自发动伊拉克战争，破坏了国际制度。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美国的形象，消耗了美国的软实力。

综合美国硬实力以及软实力的分析，当今美国的全球霸权正在衰落，美国的霸权在走衰落之路。如何应对这种衰落，是美国面临的一大挑战。

三、维持霸权的建议反映霸权衰落

面对当今世界复杂的国际环境，美国如何保持一枝独秀的势头，美国学者从各个方面提了自己的建议。

米尔斯海默，美国进攻性现实主义的代表人，他在《大国政治的悲剧》一书中，对于美国保持霸权地位给出了建议。他在地缘政治的基础上研究了英国是如何维持霸主地位的，他认为美国要维护霸权就不应该卷入其他国家的事务，美国要扮演离岸平衡手的角色。但是这一战略是的实质是利用美国的巨大优势在欧洲和亚洲建立均势，使各国之间相互制衡，遏制可能出现的挑战美国霸权的国家。纵观二战结束后美国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亚洲和欧洲推行均势，维持美国的领导地位。

布热津斯基，美国地缘政治的领军人物。他在著作《大棋局》一书中，提出了美国如何继续维持霸主地位。他认为欧亚大陆是一个大棋盘。除了美国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国家也参与到这一地区的利益争夺之中。美国在欧洲应该推进俄罗斯的民主化，同法国和德国密切合作，推动北约东扩。同时支持苏联解体后独立的国家。对于中亚、南亚和中东地区，要加强美国对这一地区的资源控制，同时警惕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渗透。在东北亚地区，继续保持同日本的盟友关系，密切双方合作，同时与中国进行合作，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东亚国际格局。美国在这盘棋盘上要发挥纵横捭阖的作用，实现美国利益的最大化。

罗伯特·吉尔平从公共产品角度分析美国霸权衰落的问题。他在《世界政治中的的战争与变革》中开出了保存美国实力的处方。主要有消除增加的成本，尽可能减少防卫费用增大防卫圈，减少国际义务。但是这些建议缺乏可操作性。后来，吉尔平在《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中提出了“责任分担”的设想。吉尔平强调国际公共产品不能由霸主国一国提供，由于存在普遍的搭便车行为，这会不断削弱霸主国提供公共产品的能力和意愿，因此提供国际公共产品的责任需要国家间共同分担。

新自由制度主义的代表人物罗伯特·基欧汉在《霸权之后》中谈到国际机制是维护美国霸权的方式。《霸权之后》一书要解决的问题是美国衰落之后，如何通過已建立的国际机制维持美国的优势地位。他写道：“在国际制度创设方面，霸权经常发挥着重要的，甚至关键的作用”。他再三强调：“霸权的衰落并不必然导致国际制度的相应衰微”。他认为在后霸权时代，美国应积极的参与制度建设，确保美国的领导能力。自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在对外关系中越来越重视国际制度的作用，通过国际制度维护美国在全球政治经济中的领导地位。控制和解释国际制度，已经成为美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学者们从自己研究的角度，运用理论为维持美国的霸主地位出谋划策。但是无论是地缘战略还是海洋的离岸平衡手战略，不管是国际政治经济学理论还是霸权后的国际制度合作，无一不是对维持美国霸权的建议，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美国霸权衰落的事实。美国霸权衰落与否的争论，不仅仅是美国自身的问题，这与国际格局和世界形势息息相关。如何应对这一问题，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占据主动地位，值得进一步研究探讨。（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参考文献：

[1] 布热津斯基： 大棋局[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2] 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M]，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

[3] 郭学堂：霸权周期论的贫困[J]，美国研究，2003（3）.

[4] 王缉思：美国霸权与中国崛起[J]，外交评论，2005（84）.

[5] 李春园、范建中：“美国衰落论”析论[J]，现代国际关系，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