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洞方用酒特色探析*

王利豪，李路明，许二平

(1.河南中医学院，河南郑州450008;2.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南宁530000)

药方洞位于洛阳龙门石窟，洞内所刻医方是现存最古老的石刻药方，镌刻年代为唐高宗永徽初年(650－653)。洞内记载单方155个，疗病42种，所治病症涉及内、外、妇、儿、五官、神经等科，是研究我国古代医药学的重要资料。其中用酒入药有21方，占总方数的14%，可见古人对酒的运用之广。笔者试对药方洞用酒的情况及其功用作一探讨。

1 酒的渊源

酒为水谷之精，熟谷之液，我国最早发明谷物酿酒。新石器时代中期，仰韶文化时，酿酒已开始。《蓬拢夜话》云:“黄山多猿揉，春夏采花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闻数百步。”［1］《礼记·内则》言:“稻醴清糟，黍醴清糟，粱醴清糟，以酏为醴。”酿造技术最辉煌的发展时期在唐宋，酿造理论、工艺流程得到大幅提高，主要的工艺设备及技术措施基本定型。

以酒入药，最早见于《素问·汤液醪醴论》:“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者，以为备耳……邪气时至，服之万全。”《素问·腹中论》中应用鸡矢醴治疗鼓胀，后有马王堆汉墓帛书《五十二病方》中记载酒疗法40方［2］。最早的药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也记载:“药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酒渍者，宜膏煎者。”［3］在历代医家临床用酒中，仲景所用可谓典范，其著作《伤寒论》、《金匮要略》中有24方用到酒，种类有“白酒”、“清酒”和“酒”，用法有酒煎、酒洗、酒浸、酒下诸法。《说文解字》所说:“醫，治病工也。殹，恶姿也;醫之性然。得酒而使，从酉。”由此可见，酒与中医渊源之深，密不可分，正所谓“医源于酒”。

2 药方洞方对酒的运用

药方洞中共记载单方155个，疗病42种，其中有21首方中使用酒，分别用于内科和外科的16种病，其中内科病12种(疟疾3方、上气咳嗽腹满体肿1方、心痛2方、冷心痛1方、蛔心痛1方、蛊毒1方、腹满坚如石积年不损1方、遍身洪肿1方、霍乱3方、脚转筋及入腹1方、赤白痢1方、噎证1方)，外科病4种(五痔1方、疮肿风入垂死1方、角弓反张1方、恶肿1方)。按用酒入药方法分:和酒服15方、酒煎3 方、外用3 方［4］。

2.1 疗疟方

燕粪一合，末，取方寸匕，候发日平旦，和酒半碗搅。令患者两手捧碗，当鼻下取气，勿饮，神良。又:蜀漆末方寸匕，发前和酒服。又:黄连捣末，发前三指撮，和酒服，并验。

此条文中三方均治疟疾，燕粪有毒，主治疟疾，《本草经集注》:“慎勿入口，害人。”和酒半碗，既能掩盖燕粪的腥臭味，又能降低其毒性。蜀漆，即常山苗，有毒，《药性论》:“主治瘴疟多时不瘥，去寒热疟。”以酒送服，意在用酒降低蜀漆的毒性，使患者服用更安全。黄连散和酒服，苦辛合用，寒热兼施，共奏解表清里，祛邪截疟之功，且用酒能矫正黄连之苦味，使患者更易服用。

2.2 疗上气咳嗽腹满体肿方

桑根白皮细切三升、生姜半升、吴茱萸半升、酒五合，合煮三沸，去滓，分再服，气下肿消，千金秘方。

此方中桑白皮入肺经，清金利水，止咳喘，吴茱萸温中泻湿，升清降浊，生姜疏利通达，降肺胃之气而止咳，三药合用则肺之宣肃复常，咳嗽得止，体肿得消，方中以酒合煮意在取酒之辛热之性，引三药通身达表，起效甚速。

2.3 疗心痛方

当归，末，方寸匕，和酒服。又冷心痛:吴茱萸一升，桂心三两，当归三两，捣末，蜜和丸，如梧子，酒服廿丸，日再，渐加卅丸，以知为度。又方:丁香七枚，头发灰一枣大，并末，和酒服。又蛔心痛:取蛐蟮粪，烧令赤，冷末之，酒服。

本方之心痛多属今之胃脘痛，当归散为治瘀血心痛方，以酒和服可增强当归活血行气止痛的作用。吴茱萸丸、丁香散均治冷心痛，用酒送服，意在借助酒辛热之性，温脏祛寒，增强疗效。蛔心痛方中蛐蟮粪去蛔虫甚验，以辛热之酒服，取其辛可驱蛔，热可温脏祛寒之功。

2.4 疗五痔方

牛角□烧末，和酒服方寸匕，日三，秘验。

本方所治之痔疾为五痔中的雌痔，“孔旁有疮，内引孔，痛出脓血，如虫行”(《医心方》卷七治诸痔方第15)。牛角□苦温，止血，以酒和服意在活血通络，下瘀血而生新血，则脓血出而痔疾瘥。

2.5 疗疮肿风入垂死方

酢淀、麸、酒糟、盐、椒，总熬令热，以布裹，熨疮，冷易。

本方为糟熨方治疮瘀血肿痛，条文中醋糟、盐、椒均可治疮消肿祛风，《本草纲目》卷二十五:“酒糟有麹糵之性，能活血行经止痛，故治伤损有功。”方中加入酒糟，总熬令热，更增酒之辛热发散之性，其活血通络之效更强，诸药合用，疗效更佳。

2.6 疗被风入身，角弓反张，及妇人中风方

乌豆二升，令黑，酒三升，内铛中急搅，以滤，顿服，取汗，不过三剂。极者加鸡粪一合，和熬，若不开者，拗灌，良。

乌豆即黑豆，《日华子本草》载:“冲酒，治风痉。”《本草拾遗》云其“主风痹、瘫缓、口噤、产后诸风”，“鸡屎和黑豆炒，浸酒，主贼风、风痹”。从条文中加酒，顿服取汗，分析可知此处取酒之辛温，可温通经隧，调和气血，平和阴阳，与黑豆合用可缓筋脉挛急，以治角弓反张。

2.7 疗蛊毒大神验方

皂荚三挺，炙去皮子，美酒一升一宿，渍，去滓服。

蛊毒即寄生虫引起的疾病。皂荚，味辛咸，气温，有小毒。此方用美酒一升渍一晚，起到炮制药物，减轻皂荚毒性的作用，使患者服药更安全。

2.8 疗腹满坚如石，积年不损方

取白杨树东南枝，去苍皮，护风细削五升，熬令黄，酒五升淋讫，即以绢袋盛滓，还纳酒中，密封再宿，每服一合，日三。

《本草新编》记载:“酒，味苦甘辛，气大热，有毒。无经不达，能引经药，势尤捷速。”《本草求真》谓:“若引经用为向导，则其势最速，辛则通身达表，引入至高颠顶。”现代研究酒或酒制剂在液体性口服药中，具有吸收快、扩散快，产生效应迅速等特点［5］，白杨条与酒合煮，借其辛热之性，以宣导药势，速达病所。

2.9 疗恶肿方

大黄、石灰、小豆等分，末，以白酒和涂。

大黄、石灰主疗痈疽、恶疮。大黄，《药性论》云:“贴热毒肿，主小儿寒热时疾，烦热，蚀脓，破留血。”《日华子本草》言:“并敷一切疮疖痈毒。”《本草经疏》谓石灰“为诸疮肿要药”。现代有治疗下肢溃疡的报道。小豆即赤小豆，《神农本草经》记载:“排痈肿脓血。”《本草纲目》亦称:“除寒热痈肿。”现代有报道赤小豆外治疮疡血肿及扭伤［6］。

此三种消肿疗疮之药与白酒和拌，有助于药物有效成分溶出，且白酒辛散大热，有活血通络之效，可促进患处对药物的吸收利用，从而增强药物疗效。

2.10 疗遍身洪肿方

取蓼菜□□□□酿酒服，良。

蓼，即为水蓼，化湿，行滞，祛风，消肿。《神农本草经》谓其“主下水气，面目浮肿”。《本草经集注》言:“干之以酿酒，主风冷，大良。”取蓼菜酿酒，使蓼由平性变为温热之性，增强其化湿祛风消肿的作用。

2.11 疗霍乱方

温酒三升，蜡如弹丸，着酒中销服，良。无蜡，盐一匙亦得。又方:卒霍乱，心腹痛，捣葱白，纳盐方寸匕，和酒服。又方:生姜三两，捣破，以酒一升，煮三沸，顿服。

霍乱总由外邪或饮食不洁，清浊相干，阴阳不和，胃肠功能逆乱而诱发。蜡即蜜蜡或蜂蜡，可补中益气，《本草纲目》卷三谓:“主霍乱吐痢。”《日华子本草》言:“葱治霍乱转筋及奔豚气、心腹痛。”本方中酒与它药合用，意在温通血脉，调和气血，平和阴阳。

2.12 疗脚转筋及入腹方

烧荐经绳灰，三指撮，酒服，并良。

荐经绳，疑指编席之经绳，《诸病源候论》卷二十二霍乱转筋候言:“霍乱而转筋者，由冷气入于筋故也。”又言:“冷搏于筋，则筋为之转，冷入于足之三阴三阳，则脚转筋。”分析条文可知，此处用酒意在取其温热，味辛善散之性，以温通血脉，散寒气。

2.13 疗赤白痢方

又，蚶利积年者，薤两手握，细切，豉一升，酒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并良。

《诸病源候论》卷十七赤白痢候:“凡痢者皆由营卫不足也，肠胃虚弱，冷热之气，乘虚入客于肠间，虚则泻，故为痢也。然其痢而赤白者，是热乘于血，血渗肠内则赤也。冷气入于肠，搏肠间，津液凝滞则白也。冷热相交，故赤白相杂。”《本草拾遗》谓薤“调中，主久痢不差，腹内常恶者，但多煮食之”。现代报道用薤白治久痢。《药性论》载豆豉“治血痢腹痛”。诸药与酒和煮，取其辛温发散，温脏腑，散寒气，调和冷热阴阳之意。

2.14 疗噎方

蜜、酥、生姜汁各一升，合，微火煎五六沸，每取一匙内酒中，温服。

酥，即牛酥油，性寒味甘，入脾、肺、肝、肾经，《日华子本草》:“润脏腑，泽肌肤，和血脉。”生姜汁为治噎要药。《本草从新》载:“治噎嗝反胃。”现代临床多有生姜加蜂蜜、生姜加食盐或单味生姜治顽固性呃逆的报道。《诸病源候论》卷二十噎喉:“夫阴阳不和，则三焦隔绝，三焦隔绝则津液不利，故令气塞不调理也。”以酒和服，意在取其辛散温通，调和气血阴阳，则三焦通利，气液流通之意。

药方洞中所记药方简便易用，灵活用酒来治疗内、外科疾病，疗法记载详细，内容广泛，继承和发展了酒的医疗作用，是珍贵的医疗文献，值得进一步挖掘整理，临床用药时若能在辨证施治基础上灵活用酒，必能提高疗效，为人类健康做出更大贡献。

［1］潘君汉.浅谈中药炮制辅料——酒及酒制法［J］.中外健康文摘·临床医师版，2000，11(1):80.

［2］杨天仁，刘云平.《五十二病方》中酒疗法的运用浅析［J］.中医药信息，2012，29(3):122 －123.

［3］神农本草经［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6.

［4］张瑞贤.龙门药方释疑［M］.郑州:河南医科大学出版社，1999:10－48.

［5］赵兴连.“酒为百药之长”的作用机制［J］.山东中医杂志，2000，19(8):491 －492.

［6］刘文贯.赤小豆外治疮疡血肿及扭伤.浙江中医杂志，1995，7(6):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