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多斯随笔

张锐锋

鄂尔多斯高原腹部的微风轻轻吹拂，带着微微寒意的秋天已经降临。天空是这样湛蓝，就像无边的海洋，不断激起白云，从遥远的地方向宇宙的穹隆靠近。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远近涌起的山丘，一片片无边无际的森林，正在将一个夏天积累的养分收回自己的躯体，显出了斑斓的色彩，准备度过寒冷的冬季。站在鄂尔多斯东胜区的植物园观景平台上，视野开阔，360度的旋转，一个绿的整体，把我包围了。在这起伏波动的绿色中，远处不断有一些现代化的建筑露出了它的不同形状的顶部，形成了宁静的天际线。

这是蓝色与其他不同颜色的切割，是天地之间的分界线，是人间种种设计和大自然的融合处。它意味着大自然中人的崛起、创造和光荣正在用独特的物质语言进行讲述。新中国第十一个五年计划以来，东胜完成造林82.3万亩，封山育林7万亩，并对遗鸥自然保护区湿地萎缩情况以及原因作了调研论证，对湿地上游淤地坝进行了合理改造，其核心地区成功补水300万立方米，水域面积增至3平方公里，基本恢复了遗鸥繁殖和栖息的生态环境，促进了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现在东胜区的森林覆盖率达到34.94%，沙尘暴、水土流失得到有效的遏制，哲学家所说的“诗意的栖息”理想，在生活中得以实现。

1935年，地理学家胡焕庸从人地关系的角度研究我国人口问题和农业问题，绘制了中国人口地域分布图并发现了人口分布线，即著名的胡焕庸线。这条神秘的隐藏在空间的直线以黑龙江的瑷珲为起点，约呈45度角直抵云南的腾冲。它将中国的版图分割为两个部分。胡焕庸根据调查数据分析，此线东南之部约占全国36%土地，却养育全国约96%的人口，而在此线西北一侧，则拥有64%的国土面积，只有4%的人口数量。胡焕庸线两侧的人口密度之比约为43︰1。这是一个巨大的反差，一个土地与人口不相匹配的悬殊比值。随着人口的逐步增加，直到20世纪，这一比值仍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它所隐含的生存法则仍然未被打破。

胡焕庸线揭示了中国气象地理状况，揭示了人类生存与水的关系。美国学者曾在《生存之路》一书中指出了大自然背后隐藏着的一个简单的方程式。那就是C=B︰E。其中C代表着土地的负载能力，就是土地向动物提供饮食和住所的能力，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土地为复杂的文明生活提供服务的能力。B指生物潜力，即土地上的植物提供住所和衣物，尤其是粮食的能力。只有植物才能从大地和空气中合成可供我们吸收的食物，这也是动物食物唯一的存在形式，没有这一形式就不可能建立大自然中的生物链。E表示环境阻力，即任何环境对生物潜力和生产能力所加的限制，包括被人类破坏的环境。这个方程式让人一目了然地看到，土地的负载能力是其他两个因素相比的结果。这种看似简单的关系，每时每刻都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年降水量400毫米是树木能够生存的基本条件，是生物潜能的基本要素。它直接决定了游牧与农耕的分界——这一分界线大致与胡焕庸线重合。降水量的多少，和区域的地理位置和周边的环境地貌具有极大的相关性。天上的降水大部分来自海洋的蒸发。其带来了地球系统的水分循环。这决定了靠近海洋和受到海风影响的地区雨水更为充沛。由于绵亘的喜马拉雅山脉屏障，来自海洋的季风被横加阻挡，造就了包括河套地区在内的中国西北部低雨量地区。

然而，鄂尔多斯属北温带半干旱大陆性气候区，冬夏寒暑变化大。多年平均气温6.2℃，日最高气温38℃，日最低气温-31.4℃。多年平均降水348.3毫米，降水多集中于7、8、9三个月，占全年降水量的70%左右。多年平均蒸发量2506.3毫米，为降水量的7.2倍，以5-7月份为最大。可以想到，鄂尔多斯东胜区能够成为一片绿色世界，乃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奇迹！这让我们感到，一切是可以改变的。在愚昧的年代，我们曾经把自然赋予的绿色财富，任意践踏和挥霍，使我们的生存陷于绝境，承受由我们的行为带来的恶果。最近，科学家利用遥感技术，发现在古丝绸之路上存在多处人类遗址。这说明，因为人类活动，许多古绿洲都已经消失了。现在，我们用理性之光照亮自己，重新反思并改变我们的行为，用科学和热汗重建美丽家园。鄂尔多斯的森林不仅给予我们温暖的安慰，还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值得期望的未来。

从野外回到城市，舒适、洁净的街道，适当的车流量，稀疏而不让你感到荒凉的行人，繁华而有节制。两天前，当我乘坐SC4977航班从太原起飞，经过45分钟空中飞行之后，一种陌生感瞬间袭来。我很难猜到，我将面对怎样一座城市。走出机场，乘出租车沿着宽阔的高等级公路行驶，顿觉心旷神怡。车灯呈扇面展开，扫开了夜幕，标识牌的蓝底色显出了空气的清洁度，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灰尘。我很难想象在北方的草原上，会有这样一个具有现代气息、质朴而洁净的地方。离开伊金霍洛机场20公里之后，一座崭新的城市拔地而起，楼群的灯光和所有的城市一样明亮，证明这座城市仍然处于清醒的状态。

司机告诉我，这是新建的鄂尔多斯市政府所在地康巴什。他还告诉我目的地东胜还有大约30公里路程。很快我就从谈话中得知，出租车司机的祖籍是山西，并且和我的家乡相距不远。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像我和这个城市的距离也一下子靠近了。他的谈话围绕着鄂尔多斯，语气中流露出了骄傲和自豪。他说，这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城市不大，治安状况良好，气候宜人，冬天不会很冷，夏天的平均气温大约在21度左右，即使在盛夏最热的时候，也不觉得热，不需要开空调。近年来经济趋冷，房价开始回落，距离城市中心较远一点的地方，每平米不过三千多元。“住在这里的人们，觉得哪儿都不如鄂尔多斯”，这是他的总结和概括。

漂亮的道路，明亮的路灯，以及草原的清风，很快将我送到了鄂尔多斯高原的心脏，前鄂尔多斯市政府所在地东胜。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灯火一下子变得无比辉煌。东胜1983年撤县设市，1987年被列为全国开放城市，辖区面积2150平方公里，有58万人口，居住着蒙汉回藏等21个民族。东胜境内资源富集，已经探明的矿种就有30多种，尤以优质煤炭闻名遐迩。这里还盛产有着纤维钻石之称的阿尔巴斯白山羊绒，著名的鄂尔多斯羊绒服装就产于这里，其集团总部就设在东胜。

我很快就接触到这座城市的人们安居乐业的秘密之一。我见到了铜川派出所所长邱瑞兵，这位不满40岁的警察谈到一次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2010年3月2日15时左右，治安行动大队接到群众举报，大批赌徒在东胜民丰商城四楼从事赌博活动。时任治安行动大队副大队长的邱瑞兵，决定先组织便衣人员对商城进行前期侦察，获得地理信息，摸清具体情况。邱瑞兵勘察发现，这个商城视野开阔，抓捕行动中一旦控制不力，极易引发现场混乱，让犯罪嫌疑人乘乱逃跑。针对这种情况，他们迅速制定方案，决定便衣打入，里应外合，实施夹击清剿抓捕。4名便衣进入赌博现场之后，发现20多个赌徒在一片烟雾中，吆喝出牌，或者目不转睛地围观押注。此时，邱瑞兵率领12名警察已经在商城周围隐蔽集结，随时准备行动。

在已经打入内部的便衣警察配合下，迅速打开大门，邱瑞兵率队突然出现在赌博现场，命令参赌人员立即蹲下，依法接受检查取证。轮到对一名姓王的参赌人员检查时，其不断躲闪，拒不配合。突然该男子从怀中抽出一把手枪指向现场民警。他不断左右晃动这枪口，所指之处，人们躲闪着黑洞洞的枪口，就像大风吹倒一片稻谷一样，人们迅速卧倒。一片惊慌。现场面对失控的危险。此时，副大队长邱瑞兵挺身而出，挡在了漆黑的枪口前，命令持枪威逼的赌徒放下武器。

“要开枪就向我开枪，不要伤及无辜！”义正词严的断喝，令持枪赌徒感到了震慑的力量。就在该这个亡命之徒稍一愣神之际，邱瑞兵趁其不备，闪电般出手将对方摔倒在地，并将其持枪的手死死压住。其他民警迅速扑上，将其制服。后来发现，这个赌徒的转轮手枪中装有四发子弹，没有保险，随时可以击发。事后，战友们问他，面对歹徒的枪口，你怕不怕？邱瑞兵回答：“当时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是高度的责任感和作为一名警察的训练有素，使他在关键时刻忘掉了恐惧。

还有另一件事情，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今年10月11日14时左右，堵卡民警在东胜区05卡点对一辆大巴例行检查时，发现几名乘客神色慌张、形迹可疑。很快，民警就在四名嫌疑对象携带的物品中发现价值40万元的名贵服装首饰。这些物品是从哪里来的？侦察员通过对监控画面的仔细观察分析，掌握了这个跨地盗窃团伙作案的全过程。原来，这几个人听说鄂尔多斯经济繁荣，“慕名而来”，他们分工明确，一男一女组成“夫妻”搭档，在商场和服务员攀谈、试装和讨价还价中吸引、转移营业员工的注意力，另一个人则伺机实施盗窃，屡屡得手。每一场戏都演得逼真，配合默契，近于完美。然而，他们却在出城的堵卡点上，不到一分钟，就被戳穿了剧情。

在东胜，设置了8个堵卡点，分别守护着8个城市出口。盗窃团伙的魔术逃过了多少营业员的注视，却没能逃过堵卡民警的火眼金睛。这让我想到，鄂尔多斯蒙古语原意是“众多的宫帐”，这里训练有素的民警就是这“众多的宫帐”的守卫者。因为他们的存在，这片古老的地方，600年前成吉思汗为之心醉神迷并掉落马鞭的草原，这座新兴的现代化城市东胜，才会有安全的环境，安然的睡眠，欣欣向荣的生活，以及蒸腾向上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