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曾经说过:现代文明使人类失去故乡。他看到,以从蒸汽机为动力的工业革命的火车头,拉着时代这个长长的车厢,上面乘坐着世代生活在农业文明中的人们,他们失去了精神家园,不知何去何从。今天,中国的市场经济把人们呼唤到远离故乡的四面八方,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我们或发出迷茫的天问:我们的精神家园又在哪里呢?
1963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当我站上解放牌军用卡车的车厢,和身着崭新的军装、未戴领章帽徽的新兵们,一起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故乡时,我就意识到,我将永远失去了她,我参军的动机就是为了离开“三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背叛了我的故乡。
我十一岁小学毕业,那年父亲过世,留下母亲和兄妹6个,我是老大。母亲仍然让我去考初中,为我备好了去考场的干粮。但是,我在考场上只认真写了一篇命题作文《记我的一位老师》,因为那位杨老师帮我交过书钱,鼓励我把书读下去。但,我已懂事,知道母亲承担的生活重量。因而,其他学科的考试我都交了白卷。张榜没有我的名字,看到我心安理得地在修理农用独轮车,母亲在一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干年后,《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李兰妮写的散文《推独轮车的少年》,李心田老师特意把它剪下来,我去看望他时,他郑重地把这篇剪报送给了我。
我入伍后分在“强渡长江英雄连”。当兵后的第五个月,军里在连队召开学习毛主席著作现场会。我入伍前写的一篇小说《老监察的故事》,在《大众日报》副刊登了出来,副指导员拿着报纸到宿舍找我:“李延鬼(国),你给大众日报投过稿吗?”我说:“投过。”“什么标题?”“很多篇呢!”副指导员把报纸摊开:“你看看,这篇是你写的吗?”我看到我入伍前写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在报纸上,它占了很大一块版面。
军政委是一位将军,正在连队主持现场会,叫我去谈话。他问长问短,他离开时和全连合影,他让我坐在他的身边。
也许是由于这一面之缘,文革一开始,我被借调到了军报道组,当时我还是一名士兵。
后来我回团提了干,任排长、新闻干事。1970的夏天,我突然接到通知,到济南军区文工团创作室参加“学习班”。我乘火车到达济南,转了几次公交车,到了军区文工团,接待我的领导名字叫李心田……
二
老师不一定都是站在讲台上授课的。
李心田坐在我们对面,问出身、问经历、问读过哪些书、发表过什么作品、在部队基层做什么工作。我一项项回答着,有些拘谨。我知道他是一名真正的作家,六十年代就出版过小说《两个小八路》,他还是剧作家,在戏剧杂志发表过《月上柳梢头》。
李心田年近不惑,但看上去很阳光。发式整洁,身着戎装,却文质彬彬,一派学者风度。他亲和地微笑着,眼镜后面睿智的双眼具有对灵魂的穿透力。在这样的目光面前,一切的谎言和做作都是无益的。在谈话中,我听出他徐州籍的口音,因为我在连队当兵时有一个徐州籍的战友,口中整天挂着“奶奶个熊”。李心田谈话绝无脏字,他讲话的语韵使我想起一首古诗:
九里山下古战场,
牧童拾得旧刀枪。
顺风吹动乌江水,
恰似虞姬别霸王。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对面这位来自中原古战场的长者,将改变我的人生轨迹,并成为我终生的忘年交。在“学习班”期间,随着文工团的演出,每个人都分配到歌词、舞蹈脚本,以及下部队演出所需要的小话剧、曲艺节目的创作任务。李心田是创作室的负责人,我们写的每一件作品都经过他认真修改和指点,被选中的作品就会搬上舞台,我们在台下看着演出,忽然感到了文学的价值--演员们精彩的演出都在我们笔尖的调度之中。这似乎比新闻工作更有趣。
学习班如期结束了,我做好了回部队的准备。忽然有一天,学习班召开会议,创作室的老创作员也参加了。李心田宣布:参加学习班的同志经过半年的考察,都具有创作能力和部队的优良作风,六个人全部留下。
那正是文革后期,被暴风骤雨式的造反风潮摧毁的文艺团体,正需要重建。而我们原本是来自各地的游击队员,现在加入了正规军。有趣的是,创作室李姓居多:李心田、李二、李煜、李存葆、李荣德,还有我李延国。仿佛是生活在盛唐李世民的时代。所以,文坛上时称济南军区一窝子“李”。
除了创作,每天上午都要开会。当时文革尚未结束,学政治文件、读报纸,之后就是讨论。讨论就是闲聊。海阔天空,无所不及。我们这些新来的创作员大都是不敢妄言,李心田健谈,他知道我们大部分新创作员都有在部队写新闻报道的经历,多次强调,你们要学会写戏剧,这不仅是因为文工团有写话剧、歌剧、京剧(当时有京剧队)的任务,更因为“戏剧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别林斯基语),并引用了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讲的:“戏剧是生活的模仿,是凝炼的模仿。”当时社会对西方文化的话题极度敏感,而李心田却坦然地给我们讲古希腊和西方的戏剧故事,讲《俄狄浦斯王》,讲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讲果戈里的《钦差大臣》和莫里哀的喜剧特色。他的记忆力奇好,把剧情讲得起伏跌宕,台词背得精准无误。
我们都是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崇拜者,他是写短篇小说的顶尖高手,但我们都不知道契诃夫也是一位优秀的剧作家。李心田信口拈来《三姊妹》、《樱桃园》、《海鸥》等契诃夫的戏剧作品。李心田是在讲故事吗?不!他是在给年轻的创作员上戏剧的启蒙课。那个年代讲外国的戏剧或戏剧理论是有忌讳的,是要冒风险的。因为那时的文艺理论只有“革命样板戏”的经验和法则,如“三突出”之类。他敢于把国外的戏剧理论真实生动地介绍给弟子们,真是难能可贵。他让学生们知道了布莱希特的“体现派”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注重角色生活“体验派”的区别之处。他极为赞赏北京人艺的于是之,说他是有学问的好演员。于是之熟读焦菊隐翻译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戏剧理论,他注重体验生活,观察生活,记随笔,为自己演的每一个角色写小传,在《龙须沟》扮演的程疯子,一炮打响,后来又在《茶馆》中扮演王立发,维妙维肖,无人可望其项背。李心田曾说,如果要演毛泽东,于是之是最佳人选。由于经常写人物小传和随笔,于是之的散文写得极佳。
当然,李心田更精通民族经典戏曲和剧作家。他有时兴至,还能哼上一段京剧,并历数关汉卿、梅兰芳等一代代戏剧大师的作品和特点。他讲《牡丹亭》,讲《六月雪》,现在回想起来,他为我们的成长用心良苦。
创作室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密封的屋子,长年套着一把锈锁。有一天,我们之中的一位从窗子的缝隙中发现了秘密,那里面堆着满满的书刊杂志。文革初期扫“四旧”时,把文工团资料室和个人的藏书统统封在里面,当时都被列为“禁书”。后来我们悄悄启开了挂锁的门销,趁无人时进去淘宝,成套的《莎士比亚戏剧集》、《易卜生戏剧集》、《果戈里戏剧集》,以及各种刊登剧本的文学杂志和丛刊,比比皆是。一些世界级的伟大作家也都躲在这个小仓库里:歌德、托尔斯泰、陀斯妥也夫斯基、高尔基、莫泊桑、雨果、罗曼罗兰、大仲马、巴尔扎克、海明威、杰克·伦敦、欧·亨利、鲁迅、茅盾、冰心、朱自清等等,我们如获至宝,有时每人在军衣下掖上几册,把门锁归于原处,一路上装着若无其事,心中窃喜不已,回到宿舍挑灯夜读。
其实,李心田心知肚明,却不露声色。有时创作室开会进入讨论阶段,读了一些书的新创作员们便有了一些讲话的底气,现学现卖,从刚读到的书中断章取义地引用一两段,李心田似乎觉得学生们读书有所得,用微微一笑给予鼓励。
后来,文工团分家,创作室也一分为二。李心田任话剧团副团长兼创作室主任,我被分到话剧团专业创作话剧。其实,文革中,戏剧界曾批判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部队的文艺工作者均以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指针。我认为,毛泽东主席提出的生活是文艺的创作源泉是真理之言,而李心田老师为我们讲过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验论”和毛泽东的文艺思想并没有矛盾。
我接受了写一个独幕话剧的任务,李心田让我选一个部队去体验生活。临行,他再三交待我:下部队要谦虚谨慎,三人行必有我师。体验生活不要湿地皮,要挖深井。我选择了青岛沙子口一个工程兵营,这支部队从事打坑道的工作,很艰苦,而且也很危险,时有伤亡。采访、体验了三个月之后,和那里的官兵都成了好朋友。我开始写作独幕话剧《高山青松》,下笔时,我才感到李心田平时的一些闲聊是多么的有价值。他像丹柯一样,掏出自己的心,照亮晚辈前进的方向。这是多么可贵的师道啊!
我把剧本带回来,向李心田交“作业”,得到了他的鼓励和肯定,并亲自动笔修改,几易其稿。他教诲道:一出好戏应是凤头、猪肚、豹尾,高潮在全剧的四分之三处。我的第一个剧本终于排练上演,下部队演出很受官兵欢迎。后来山东文艺出版社也收进集子予以出版。
一天早晨,李心田听新闻联播,报导安徽潍北市棉纺厂濒临倒闭,一个非党员的普通工人李良美挺身而出,在市委书记的支持下,一年打了翻身仗。李心田立刻找到我,说:“这是个很好的典型。中国的农村改革已经成功,下一步城市改革必将展开。这意味着国有企业的旧体制要发生变革,你可以去看一看,能不能写一部戏。”
我马上去了淮北棉纺厂,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戏未写成,却写了一篇报告文学《白丁当厂长》。写作时,全团正在北京参加全军会演,我在招待所的床铺上完成了初稿。《解放军文艺》的编辑陶泰忠拿走,社长亲自修改,并定名《敢立军令状》,发表后获得当年的《解放军文艺》奖。我又未完成话剧创作的任务,而某电影却大段抄袭了我文中的片断,走红一时。
现在想起来,李心田老师最擅长的是写小说,而他却担当起团里写话剧的重任,其中包含着一种深远的厚爱:让年轻人充分发挥他们的创作个性,为人民群众多创造些精神产品。
1984年,《解放军文艺》杂志社发来一封邀请函,请我去天津引滦入津工地采访,写一篇长篇报告文学。当时李心田出差不在家,我拿着《解放军文艺》的邀请函去找另一位团领导请假,那位领导看了来函,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说:“他们算什么?这还不如一张擦腚纸。”“当擦腚纸硬了点,上面有印章,会抹得一屁股红!”我想这样说,却没说出来,当时年轻气盛,用了另一种激烈的方式边拍桌子边吼:“我写了十几部戏,团里不用……”我拿着信函转身离去。李心田出差回来,听说我和领导拍了桌子,找我询问。我不想在两位领导之间制造矛盾,说:“我不到天津去了。”李心田还是看了信函,说:“《解放军文艺》是总政发行的刊物,你去吧,请假的事我来处理。”
临行时,他对我说:“十年动乱,人们没有了信仰,民族没有了凝聚力,你要通过这个题材,写出奋发向上的民族精神。多采访基层干部战士和老百姓,听听他们的心声。”他把文学的密码传递给我。
在引滦工地三个月的采访中,我没有进机关食堂吃一餐饭。一个连队一个连队地走,和战士同吃同住。新华社一位朋友要我和他一起去指挥部用餐,说:这里的伙食太好了。我说:“有多么好?”他说:“你想象吧。”我婉拒,因为我知道心田老师不希望我成为整天围着宴会桌转的作家。从连队到农村,从坑道到水库,六个月我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在这片国土上》,回到北京,文艺社的领导立即拿着手稿送给时任总政文化部长的刘白羽将军。刘白羽将军阅后含着热泪连夜写了评论。这期《解放军文艺》立即下稿开印。《解放军报》同时发表了刘白羽部长的评论,并用六个整版的篇幅全文连载出来。如果说,这篇作品如评论家所言。“首开全景式报告文学的先河”、“发出黄钟大铝般的声音”,那么我要说,这气势和声音应该来源于我恩师李心田精神的传递。这篇报告文学获得第三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八一文学奖。济南军区给我记了一次二等功。后来总政治部下发通知:各级党委党支部要组织各级干部学习这篇报告文学,话剧团也未例外。
而同在话剧团创作室的李荣德,是唯一上演过一部大戏剧本的创作员,那是描写9.13事件林彪叛逃事件的多幕剧,尽显李荣德的想象力。我还记得舞台上的道具电台忽闪着各色小灯泡,通讯人员在不停地呼叫,煞有介事,十分逼真。而这出大戏从剧本到排练,到北京演出,都是李心田力争的。李荣德十分感激,常对人说:“心田副团长对我不错。”李荣德转业后分到江苏文艺出版社当负责人。有一天,李心田老师告诉我:“你看过《上错花轿嫁错郎》这部电视剧吗?那是李荣德写的,他懂戏。”十多年过去了,这部戏至今还在不断地播出。如今李荣德已成为中国武侠协会的掌门人,虽然他不会任何功夫。各家门派都认他,一呼百应,搞了很多全国性的大型活动。而“多面手”王颖,后来成为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部门负责人。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李心田老师的宽容、大度和远见,当初“学习班”的年轻人,不会有后来个性化的发展。
三
下师教技巧,中师指路径,上师彰人格。
恩师心田是一个具有儒家文化情怀的现代作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忧国忧民,达则兼治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他的做人的准则。他对中国历史了如指掌,他沉稳而不古板,审时而不投机,他喜爱古诗词,能一字不差地背诵李清照、辛弃疾等人的词篇,背诵《木兰辞》、《孔雀东南飞》、《长恨歌》、《出师表》、《岳阳楼记》……平仄有致,抑扬顿挫。听他吟诗,真是美的享受。不论是诗、史、经、书,每有疑问,学生们都求教于他。今年我已进入古稀之年,回顾师从李心田四十多年的收获,不仅是他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教给我很多文学知识和理论,大力扶持我的创作,还有他的高贵人格和对社会理想的追求,深深影响着我。在他身上,有一种青松的气节,是我一生都难以学到的。
退休后,我长期客居南国深圳,深入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读书写作。与心田老师不常见面,但内心里从未远离。每到年节,我总是打电话问候。平常则委托好朋友许晨前去看望。当年我二十多岁,正年轻,有力气,有时主动帮心田老师搬搬煤气罐,搬搬蜂窝煤。有一次,他家烟囱被粉尘堵住,我登上楼顶。用绳子拴上秤砣,打通了烟道。这件小事,心田老师念叨了好久。许晨同样十分崇敬心田老师,时常登门拜望、约稿,邀请参加文化活动,以致心田老师感慨地对徐晨说:“见了你,就像见到了延国一样!”
龙年之秋,我受山东有关部门之邀,与朋友合作撰写一部法制题材的长篇报告文学。九月九日重阳节到了,我到西点铺订制了一个蛋糕,用红色奶油写上“祝恩师心田寿比南山”。乘车到他住的干休所去看望,却被传达员告知他已住院,老伴也在医院陪护。我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他患了什么病,立即驱车直奔市中心医院,在外科病房里见到了他和师母。他腿上打着石膏,下肢被固定着,看见我,喜出望外,要移动上身和我拥抱,我忙上前紧紧抱着83岁的恩师,像抱着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又好像抱着一个孱弱的婴儿,禁不住眼眶湿润。他拍着我的背说:“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说:“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老师!”
师母吴秀东,贤淑朴实,端庄大方,对心田老师崇拜有加,照顾有加;而心田老师更是对师母尊重和疼爱,可谓举案齐眉,经常陪她下跳棋,有时故意输几盘,让她开心。长篇小说《结婚三十年》的扉页上,印着心田恩师伉俪早年的合影,那可能是他们的新婚照片。吴秀东坐在前排,漂亮端庄,心田留着小分头,站在爱人的身后,目光中充满幸福感。后来我和心田老师比邻而居,从未见二人吵过架,有时为家务事小有争执,一听走廊有脚步响,便立时哑声。进入晚年,心田老师凡出门散步,师母必陪伴左右,形影不离,怕有闪失。
有一天,心田恩师突然倔强起来,非要一个人出去散步,由于态度强硬,师母只好让步,不料散步至加油站附近,一失足,摔折了腿骨,心田老师不知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坐在路边歇着,准备再走回去。可是,他没有站起来,想到白发苍苍的老师,在黄昏的秋风中,坐于路边无奈的情景,联想到初见他时风华正茂的样子,令我心酸不已。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及:李心田老师其实在1949年就参加了革命工作,他完全可以享受离休干部待遇,但由于手续繁杂,还要求人,心田老师不再为此事费心思了。
病床上的李心田一直微笑着,话也多起来,说我前期给他寄的“正山小种”把他的茶道提到了“国家水平”,可见恩师平日粗茶淡饭,过得多么俭朴。但他大款似地问我:“你缺钱不,我有钱!” 如今,他培养的学生有不少高于他的待遇了,可是他住在九十平米的房子里生活,怡然自得,心怀天下。他的淡泊,包含着他对人生透彻的认知。在物欲横流的诱惑中,保持着他独立的人格,坚守着他的精神家园。
他使我懂得了:人的精神家园就在自己的心中。
他是我终生的老师。2011年,山东省文化传媒公司受省委宣传部之托,要制作一部八集文化片《大道鲁商》,聘我为总撰稿。我从深圳到济南领命。到济南后看望的第一个人就是恩师李心田。听说要拍摄大道鲁商,他说:“外界有误解,认为山东无大商,错,中国的商业文化就起源于齐,有几个人物你必须要写进去——姜太公、管仲、范蠡、子贡。他说,管仲和鲍叔牙是老乡,年轻时一起做生意,分钱时管仲总是多要一份。后来鲍叔牙帮助齐桓公当上国君,要任命鲍叔牙当相国,鲍叔牙却推荐当了俘虏的管仲,齐桓公说,他差点用箭把我射死,怎么可用他啊!鲍叔牙回答:“用管仲当相国,可以帮你射天下呀!”齐桓公又说:“听说当初你们合伙做生意,他还多分钱。”鲍叔牙回答:“那是他家中有老母要赡养。”
齐桓公起用管仲为相,他秉承了姜太公发展商工农的国策,上任不久,就在齐都临淄的城门外贴上告示:凡进一车货的赠餐,进三车货的提供草料和住宿,进五车货的提供仆人。这是中国最早的改革开放政策。齐国很快强大起来,成为列国盟主。这些都是中华民族的商业精神的源头……
渊博的历史知识,时代的视角,超强的记忆力,令我敬佩不已,恩师心田,是我永远无法攀越的人格与文学的巅峰!
我庆幸我在古稀之年还能拥有和心田老师的忘年交。时间像一面筛子,把许多往事筛去,只留下一小部分朦胧的记忆,但四十多年酿出的情感却越来越浓。友谊使人的生命变得完整。在一个陌生城市里,你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恩师知道我的为人、为文,知道我的缺点、优点,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站在他的面前,我是一个完整的人。被恩师所知、所爱,我是多么幸福和富有!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心田老师厚德载物,与人为善,从未听到他非议过文学界任何一个人,因而,他赢得了济南军区和山东省全体作家的尊重。
2009年1月17日,由《山东文学》社、山东作协创联部主办的“李心田创作六十周年暨新作《自己的日子》座谈会,在济南举行。这年恩师心田正值八十岁高寿,还笔耕不辍,佳作迭出,宝刀未老。山东省文学界的朋友们几乎都到齐了。济南军区前卫文工团政委李静向李心田夫妇赠送了贺寿花篮。来自家乡徐州市的文化界人士表达了乡亲们的心声。与会专家学者纷纷发言,对李心田六十年来取得的创作成就表示祝贺和赞扬,同时祝愿他及夫人健康长寿。
当时我远在南方未能赶去,接到《山东文学》许晨主编的电话后,连夜发去一封贺电表示祝贺,并请曾是军区文工团战友的创联部孙美玉主任代为朗读。在此引用这篇电文,表达我祝福恩师的心情,也作为文章的结尾吧——
恭贺恩师李心田创作六十周年暨八十寿辰
恩师心田,创作华诞。
笔耕不辍,六十周年。
俩小八路,跳动火焰。
闪闪红星,代代流传。
著作等身,立功立言。
才播神州,德望星汉。
出身清苦,胸怀浩然。
投身革命,忠心如磐。
博古通今,学而不厌。
中西融汇,文风领先。
亦师亦表,诲人不倦。
桃李天下,亮节垂范。
作品求优,生活从俭。
对上不卑,对下尤谦。
情义为重,名利看淡。
耕文播诗,悠然南山。
恩爱师母,楷模姻缘。
耄耋之年,笔锋更健。
壮心伏枥,志存高远。
我敬我师,如圣如贤。
南国寄心,祝师永年!
2013年3月18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