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地区关企合作绩效测量方法及现状评估——基于战略管理视角

中国海关对合作理论与实践的探索由来已久，最早始于1986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对信得过企业管理办法》，对信得过企业实施差别优惠，形成关企合作雏形。90年代起的历次重大战略调整，均强调监管重心向企业转变，管理向“客户导向”转变；2011年推进分类通关改革，将全面落实“由企及物”管理理念作为首要目标。截至2012年，关企合作探索历时27年，至今仍未能言已毕其功。

2013年全国海关关长会议要求我们充分认清世情、国情、关情的深刻变化，提出制定新时期海关发展战略，加强改革效益评估，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总署党组阐明了时代环境的深刻变化及新时期海关全面履职所必须具备的战略思维。以此为指导，可以说清楚关企合作对于海关战略的作用和地位，明确关企合作绩效的目标指向，正确设立适合全局战略实施的绩效测量方法。

本文根据总署历来倡导的“从‘行政主导’向‘客户导向’转变”的要求，较多地从企业视角测量合作成本/收益以及相关成功要素，并使用多元回归分析测定当前合作过程各路径系数。需要指出的是，本文重点在于阐述相关思路及揭示企业对关企合作的体验，更为完善的测量，还应补充海关收益的视角，并视需进一步细化相关指标。

2012年间，笔者在相关领导、同事的支持下设计了调研并进行实测，文中列出了相关结果和发现。限于篇幅，为提炼合作要素、路径所进行的文献研究，具体的问卷、指标，以及部分统计图、表(如t检验、One-Way ANOVA等)均未在文中列出，相关数据截止至2012年6月。

一、关企合作绩效测量概述

(一)合作在海关战略管理[注]对于战略管理，我们传统上是从战略形成、实施和评价这条线性路径上去观察和体会的，造成的问题，是偏重战略工具(如SWOT分析)的应用而对战略管理本身的使命反而“云深不知处”。中的地位

组织具有资源，资源是那些显性的、可以进行价值或规模评估、用于达成目的的资产；组织具有能力，能力是那些隐性的、不能被量化、存在于人或群体上，用以能动地运用资产达成目标(甚至超出目标)的创造性行为。笔者观点，组织经营的目的或战略的目标指向，是一种声誉，包含：1.经利益相关者(员工、社会、上级领导机关等)认可的业绩；2.基于历史表现，利益相关者对组织未来业绩正面的预期，即信赖。具备合适的信赖，组织可以获得新的资源，例如编制增加、职能扩展、在行业内影响力或领导地位的加强用以投入新的经营，达成新的战略目标。

根据上述认识，能力是真正可以区别组织特质、对组织绩效的核心因素进行甄别、将组织资源或资产转化为业绩的唯一途径。至此，我们可以描述合作在战略实施中的地位，即合作是一种能力，与自我诊断、创新、传播(公关)一起，在制度和文化的支撑下，根据组织战略定位，能动运用资源、付诸特定行动，或者被动适应环境，或者主动推动变革，或者更为进取、建设在行业内的领导力。为什么合作可以与诊断、创新、传播能力并列？在于现代组织(包含现代政府机关)，其使命即服务其利益相关者以获得其认可、与利益相关者存在共同利益因而具有合作可能、自身能力有所不及因此产生合作需求。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近年来总署高层不断推高合作层次，签署署省、署市、署部、国际海关间合作备忘录。而在海关履职基本面来看，关企合作是海关现代化改革、海关战略实施的基石和重点。

(二)绩效的概念与其目标指向

绩效指组织达成特定目标的程度。目标内涵和层次不同，绩效概念也不同：一种是面向基层，以结果导向为特征，基本就指业绩，例如海关传统的绩效考评，优点是目标管理，控制简便，无需考虑战略布局，缺点是目标控制与鼓励创新的精神相悖，环境变化适应能力差，对于能力建设而言，不具发展性。另一种面向高层，以过程导向为特征，指达成结果的过程及行为，此种思维的优点是重视因果关联及行为养成，回避目标固化的缺陷因而能持续改进，涵盖外部评价而不易为人操控，缺点是在设定考核指标时，提炼达成优秀业绩的隐性、核心要素较为困难，且在和谐、稳定的战略环境下显得多此一举。

美国海关于2007、2010、2011年三次举行C-TPAT成员调研，从企业成本收益角度判断是否达到制度设计目标。欧盟也于2006年对首批AEO试点效果进行了定性分析。上述关企合作绩效测量的特点是涵盖了利益相关者的视角，强调了海关服务对象合作收益的评估。中国海关于2011年制定《海关企业管理工作绩效考核实施办法(试行)》，从海关角度建立了制度实施综合性评估维度，特点是建立了自上而下的考绩体系。上述测量的共同点是基本均为结果导向型。

中国海关数十年改革，目前进入在高位谋求突破发展的阶段。总署提出的“五型”建设要求勾画了新时期的海关战略取向：服务型海关——职能定位，创新型海关——地位[注]在行业中推动变革，非追随者而是引领者。定位，学习型海关——能力定位，法治型海关——价值[注]契约精神下的自我约束，因而能够通过统一执法保障相关者利益、培育其对海关的信赖。定位，廉洁型海关——控制[注]利益相关者可以参与对海关的外部控制。定位。以此为指导，从战略管理需求出发，新时期关企合作绩效关键目标指向应完整涵盖服务对象视角、能力发展视角，即客户导向及过程导向；其次，执法统一、监督互动等也应成为其中的测量维度和指标。

(三)关企合作绩效测量的思路、方法[注]为简化讨论，本文研究对象定位为上海地区加工生产企业；与报关、贸易、航运、港口等企业的合作有各自特殊性，读者可根据本文提出的测评思路，结合研究对象具体特征，定制有针对性的测评指标。

根据战略决策者的需要，关企合作绩效测量应采用规范的管理科学研究方法。管理研究方法论的优势在于：1.继承思辨传统，但更为强调对现有文献(包含理论和实践)的全面梳理，以及测量要素的提炼及要素之间关系的有机联系；2.综合应用描述统计及推论统计，在概括研究对象可被直接观察的数量特征的基础上，进一步对研究对象未知的数量特征进行推断，以及根据要素之间的关系从过程预测结果，例如通过回归函数和路径分析。

根据管理研究规范，关企合作绩效测量的过程基本分问卷设计、实际测量、统计分析、结果发现及报告。很多情况下，实证研究揭示的结果会超出直观预期，这种情况对决策者来说更具价值，除了揭示现有认识的不足之外，被发现的异常，恰恰是需要引起战略决策者重视的关键问题，例如下文发现的当前企业对与海关合作的高度承诺主要受到中国关系型文化影响，直接的合作收益影响反而游离在外，因此对于决策者的启示之一是收益要素亟待加强，否则合作时间增长反而导致企业倦怠，启示之二则是处于国内环境，关企合作较国外还更易入手，因此要更好地利用这个特定的便利条件。

遵循管理研究过程，关企合作绩效测量思路及本研究实施情况简述如下：

1.分析现有文献，归纳相关理论

国际上合作理论研究主要从经济(市场力量理论、交易成本理论、代理理论等)和管理(博弈论、资源依赖理论、社会网络理论等)两方面开展，也有从实务角度阐述合作过程、实践经验的专著。

合作理论研究的结论指出，关企合作绩效测评必须采取系统思维，对整体进行把握；当结果(目标、收益追求)验证了合作的有效性时，驱动(内在关键成功要素、实施系统)则说明了合作成功的路径。理论研究构建了下一步测评的整体构架，同时，通过梳理合作路径将不同视角的合作理论有机关联了起来。

各国AEO实践、已开展的测评(包括欧美商会对我国口岸贸易便利化的测评)为制定特定的行业测量指标提供了借鉴。

2.提炼测量要素，制定测量问卷

全面的测量应涵盖合作双方的不同角度，并将定量、定性方法结合起来。本研究问卷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注]大多数情况下，5点量表是最可靠的(吴明隆，2000)。少于5点量表，不便研究者精确测量，多于5点量表，不便用户精确回答。依据合作理论，全面测量关企合作的形成(包括理念一致、合作平等)、实施(包括诉求沟通、能力传递)、成果(获得收益、建立信任)，以及下一步循环所需要的对未来合作的承诺。结合行业和地域特征，[注]现有可供借鉴的量表，主要来自于美国C-TPAT调研中对口岸通关时间、成本的测量指标。美商会2011年对上海海关服务满意度调查报告分析提出的通关难点，也进入本调查对合作收益的测量。每个层面下设计若干题项，汇总为层面得分。相关要素提炼详见本文第二部分。

最终确定的调研问卷分为四块：

一是受试企业概况调查，包括分类级别、认证时间、最大贸易地区、价值链位置、企业规模等问题，便于分组比较。分组，除为满足描述统计需求之外，深层的目的，是为了判断其他类型的策略(如签订MOU、赋予特殊区域便利通关政策)对关企合作体系是否存在政策交叉或冲突，以及优化企业甄别能力，判断哪种类型的企业(如上市公司、价值链龙头)更适合赋予信任与便利，等等。

二是合作收益-成本测量。收益是合作最为核心的基石，也是国际推行AEO制度的核心共识。从方法论角度来讲，此项测量极为便于国际、国内同行比较关企合作绩效，以及方便决策者设定绩效标杆，因此也最具有成为国际通用标准的潜力。

三是合作要素测量，包括理念、地位、沟通、实施、信任、承诺等5个要素38个题项，与上述收益-成本共同构成关企合作6大要素。

四是从中国关企合作研究文献及美、欧商会[注]European Unio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China. European Business in China，POSITION PAPER〔R〕. Beijing，2011.European Unio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China. European Business in China，POSITION PAPER〔R〕. Beijing，2012.对海关服务满意度调查中搜集部分反响较大的合作和通关问题，假设企业要终止关企合作，强迫受试企业从中选择可能原因，综合前述6因素测量结果，进一步定位当前合作短板。本部分同时允许受试企业提出建议(开放性问题)。

根据上述二、三项编制量表，共有61个题项。小样本测试搜集了78个样本，其中52个有效案例投入信度分析，Cronbach's Alpha为0.947，总量表测量信度极佳。[注]Gay(1992)认为，量表信度系数(Cronbach’s alpha)在0.90以上，表示测量信度极佳，0.80以上表示良好；DeVellis(1991)认为，0.70是可接受的最低信度系数。

3.实施调研

选取上海海关官方网站定期公布的上海地区最新A类以上企业名单，根据研究目的，剔除报关、贸易、运输、研究、投资、控股性质企业。

为对AA类及A类企业关企合作绩效进行比较，采取分层抽样对157家AA类生产企业发放问卷。A类生产企业保持相等抽样规模，但进行简单随机抽样。

因海关对企业进行属地管理，调查根据A类以上企业在上海地区分布确定抽样比例，进行不同区域的整群抽样。

大样本调查于2012年4月至5月进行，共发放问卷(含电子)314份，有效回收率86.9%。回收问卷中，AA类与A类企业样本数量大致持平，可用于相关统计分析。

二、关企合作核心要素的提炼

众多文献较一致地从过程视角分析合作，通常分为合作形成、实施、测评、发展(包括合作失败或双方不满意而选择终止)等阶段。

(一)关企合作的形成

此阶段要素提炼涉及合作驱动分析、伙伴及合作形式选择、合作协商等事项，关键成功因素(Critical Success Factors)是：

1.双方具有一致的理念

合作基本驱动被学者归结为三种类型(Kogut，1988)，即：降低交易成本、改进竞争地位、创造机会向其他组织学习，以及降低市场交易风险、交换技术、阻碍第三方竞争等(Contractor & Lorange，1988：9)。

关企合作所要求的理念，自然必须符合WCO《全球贸易安全与便利标准框架》精神，即在通关管理及贸易安全方面的合作共赢。换在社会广泛接受的商界视角，合作属企业战略范畴，企业若将与海关的合作作为战略内容之一，可以说明企业是站在其长期和隐性收益角度来审视关企合作的(例如可借助海关力量共同应对国际贸易冲突风险、提高同类企业竞争门槛等)，因此会弃用短线思维，进行更多的资源投入，形成更多的高层承诺。

2.双方建立平等的合作

合作双方实力、地位完全一致的情况较少，有较大议价能力的政府部门须保持对企业的尊重和善意，以共同形成合作互信。

当前海关应致力协助企业建立或完善关务内控体系，在通过稽查验证的基础上认可企业自我管理的结果，保持通关待遇在不同时间和地点的一致性；在作出对企业或有不利影响的决定时，让企业充分表达并商议。对企业来讲，因信息不对称客观存在，海关也并非处处处于有利地位，企业须放弃一定的隐私，或提供一定的担保(经济与非经济性质的)，降低海关的监管风险。

(二)关企合作的实施

企业之间合作的实施较为复杂，涉及到一般管理、企业治理、人力资源、组织学习等，关企合作则相对简单，集中于组织学习或能力传递(即海关辅导企业建立合规能力，通过企业自管降低海关资源压力)。关键成功因素为：

1.通过良好沟通传递诉求

关企合作存在于政府与企业两个独立实体，海关通关体制又决定了落实相应优惠便利涉及到企业主管地、货物进出境地和上级海关，沟通复杂程度很高。海关企业分类管理制度为AA类企业设计了专人沟通、协调的制度，但执行效果并非良好。

其次，企业合规自管、通关事务处理、对海关监督和建议等均须倚靠良好的沟通。

除了人际沟通外，加工企业与海关联网是一种紧密的沟通形式，蕴含着高度互信，是信息时代的重要沟通能力。

2.通过良好实施传递能力

企业通过向合作伙伴学习特有技能、获得知识产权，分享市场、信息、其他资源等方法改善自身竞争地位，关企合作收益来源的重点是合作制度设计中可以被内化的竞争能力。中国关企合作可被内化的措施[注]《企业分类管理措施目录》，署稽发〔2008〕92号，2008。(均对改善企业现金流有巨大作用)有：

(1)AA类企业进出口货物报关单电子数据经海关接受申报后，在确定商品归类、海关估价和提供有效报关单证、缴清税费或者办结其他海关手续前，企业可以凭《进(出)口货物担保验放清单》先行办理担保验放手续；

(2)对从事加工贸易的AA类企业，不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制度；

(3)对从事加工贸易的A类企业，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空转”。

AA类企业还有一项重大收益来源，即海关指派专人负责协调解决办理海关事务的疑难问题，通关现场一般情况下不查验。企业可依此完善其供应链预测、规划以及风险控制能力。

(三)关企合作的成果

测量合作收益，是对当期合作成果的检验；测量合作实施各环节水准，是对合作过程的质量控制。依据测量结果，如果发现收益水准异常，可向合作实施各环节溯源，定位薄弱环节。收益包括现实的收益以及经验证的信任两方面。

1.现实收益

现实收益是企业进行合作的主要动机，直接的测量指标是通关效率、成本、海关干预的改进程度；同时，中国海关边境知识产权保护、AEO资质本身也会促进企业国际品牌增值、市场机遇增加。总体来说，关企合作收益可分为：

(1)时间、资金等资源的节流；

(2)供应链预测、生产控制能力的提高；

(3)非直接收益如品牌、市场等方面的改善。

收益必须与成本进行比较。为达到关企合作准入标准，企业针对内控、贸易安全的不足进行投入，改进生产线、管理体系、提升人员素质，承担相关咨询、沟通成本；若AEO标准更新，还须跟进投入。这些成本可视为固定投资，在一定时间内分摊，第一年内不能完全回收是大概率事件，因此测量时有必要让企业对跨若干年度的成本/收益情况进行判断。

2.经验证的信任

信任是推动合作持续发展的内在稳定性。[注]信任包括经计算的信任以及经验证的信任，经计算的信任，是通过提高对方信息透明度、施加经济和制度制约来达成的。经验证的信任，就企业来说，来自于过程(纵向)体验与公平(横向)体验两方面，即对当期合作是否满意、认可，以及与同类企业相比，实际待遇是否公平一致；就监管者而言，主要来自于过程(纵向)及基准测试(横向)，即验证式稽查、企业守法记录和基于共同指标体系的企业行为风险监控。

经验证的信任导致心理契约加强，会有效提高企业自发改进合作全程绩效的动力。据企业反映，当前针对合作企业的稽查、查验数量并未有效减少，意味着海关更多地通过干预来获取对称信息，达成一种经计算的信任，虽能快速甚至即时见效，但对培育合作企业长期的心理契约却是重大削弱。更为长远的考虑，海关应在多种信任达成手段中认真权衡。

(四)关企合作的发展

合作的可持续发展在于双方既定目标的实现及对新目标的预期。长期不能达到合作目标将导致合作终止，关企合作中的表现形式就是企业降级或海关取消企业AEO资格，当然也可由企业自主选择退出。[注]美国C-TPAT 2007、2010年调研0.1%受试企业表示肯定退出。反之，实现了既定合作目标，或合作被企业视为长期运营战略的话，企业对继续发展合作的期望及对未来不确定情况的承诺程度将得到加强。

通过测量承诺水平来判定合作发展方向，主要是因为承诺包含着合作双方对未来发展的正面期望及对未来支付义务的确认。承诺可以存在于企业高层至基层，但合作属于战略层面，因此高层的承诺水平已有较高测量效度。另外，承诺包含着对企业自身AEO身份的认同，是否会选择其他AEO作为商业伙伴，可补充作为另一个有效度量指标。

当前，中外关企合作实践均以实现海关目标为拉动，中国海关通关改革未尽其功，因此关企合作的制度实施更会受到其他因素干扰。例如，近年无纸通关改革进入攻坚阶段，存在因海关推广需要先将B类企业纳入无纸通关，然后再进行管理类别升级和验证式稽查的情况。虽是权宜之计，但毕竟影响了一个长期性制度设计对社会的公开承诺，因而也会削弱关企合作在整个海关制度体系中的影响力。

三、关企合作路径

根据上述关企合作要素提炼及内涵分析，基本可以勾画出合作路径：

首先，必须存在合作动机及平等基础。核心是双方形成一致的共赢理念，且必须克服监管与被监管者地位的不平等，确立企业自我管控、海关信任支持、企业对等回馈(如对海关廉政建设、执法统一性进行监督，在打击走私、反恐等方面积极配合等)的一系列做法。

其次，实现合作目的，通过能力互补，提高或建立自身新能力。沟通是合作首要手段和必备技能，能力传递是合作实施的中心任务：通过海关协助企业培养、提高守法能力，通过企业自管降低海关监管压力来提高双方整体运营能力，并给予差别待遇，提高企业竞争力。

随后是对合作实施成效的测评。从最能体现合作特征的信任要素，结合财务、非财务经营结果来评定合作是否成功。

最后是对新合作循环的承诺。长期内，承诺水平取决于合作成效，并决定合作的发展方向。承诺水平低的，双方信任降低，合作向交易型发展，海关通过更多查缉来减少信息不对称，合作最终走向终止；承诺水平高的，合作关系将继续保持或加深。

此外，较深层次的合作，会采用理解备忘录(MOU)形式对双方联系、协作的内容、规范、程序予以明确，在法律规定框架和海关可控制限度内进一步保障合作成功。

综上提出关企合作模型(见图1)：

图1 关企合作模型

该图为关企合作绩效测量提供一个初始路径图(如图2)，下文对20条因果关系路径进行多元回归分析，不显著的将被舍弃，以便我们准确识别当前上海地区关企合作中哪些要素在发挥显著作用或正常发挥作用。换言之，不显著的路径，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需引起决策和执行者的更多关注。

图2 关企合作路径假设

四、上海地区关企合作现状评估(加工生产型企业视角)

(一)样本企业分组统计

对样本企业进行分组比较，具有显著意义的分组分述如下：

1.签订MOU情况

合作企业中签订MOU的较少，仅占样本企业22.5%。研究者与企业访谈中，很多企业甚至不了解MOU的概念。实证说明，能够签订MOU的企业获得了比一般A类以上企业更多的海关关注，但并非所有的MOU企业为A类以上企业，这一定程度弱化了关企合作制度效果。

2.最大贸易地区

合作企业贸易地区分布依规模前三位为日韩新、美国、欧盟，累计占比为88.3%。这些地区均已实行AEO制度，国内监管当局应加快国际AEO互认进程，进一步提高企业国际竞争力。

3.控股性质

合作企业中私营企业占了绝对多数(54.9%)。下文分析发现私营企业最为关注合作利益，上市公司对自身诚信要求较高、合作实施机会主义倾向最弱，国营企业对合作收益相对不那么关注。

4.在价值链的位置

生产龙头参与关企合作频率相当高，占合作企业33.0%，如果加上为其配套的企业占的16.5%，累计百分比达49.5%。本分组统计一方面说明了存在现代加工生产企业通过关企合作提高供应链响应速度的需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龙头和配套企业存在协同效应，龙头企业的决策及关企合作的实施对配套企业有较大影响和示范作用。

5.2011年利润

参与合作企业规模大致呈正态分布，说明参加关企合作基本不存在企业规模门槛。

6.报关业务开展

合作企业中(生产企业)完全自理报关较少，仅占5.1%，表明因报关业务外包，关企合作对报关费用的影响对生产企业而言并不重要。

7.对关企合作收益的看法

合作企业(生产企业)81.3%对关企合作收益有正面评价。

(二)收益成本分析

1.收益情况

与取得海关AA或A类认证前比较，合作企业超过50%认为在进出口海关查验数量、正面形象和知名度、海关稽查次数、进出口海关查验时间、改单难度、获得新市场份额、客户忠诚度等7个方面得到改进。

当前关企合作在查验方面的收益已较为显著，但与20个收益测量题项所揭示的空间相比，可供挖掘及改进的地方还很多。

2.成本情况

根据统计，企业在改进生产线、管理体系，进行实物投资方面成本投入增加的占65.6%；在改进员工素质、管理水平，进行人力投资(雇员审核、专题培训、关务人员薪酬等)成本投入增加的占76.6%；在提升IT系统功能、与海关联网，进行IT投资成本投入增加的占76.6%。

表3 关企合作成本情况

(三)差别分析

以下(1)、(2)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3)～(9)采用独立样本单因子变异数(One-Way ANOVA)分析及多重事后比较(Scheffe方法)，比较不同分组的关企合作绩效差异。

1.AA类、A类企业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

在收益、成本上差异显著的有查验数量、查验时间、查验费用、量身定制服务、形象和知名度、IT投资，以及整体收益/成本比。

AA类企业直接收益均优于A类企业，IT投资前者大于后者，对整体收益/成本看法的水准，AA类略低于A类企业。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合作收益层面(取收益/成本水准之比值，下同)AA类企业与A类企业相差无几，其他层面(理念、地位、沟通、信任、承诺)前者均优于后者。

2.签订MOU对关企合作绩效影响

(a)成本、收益分析

签订MOU企业在外地通关得到同等便利、得到海关定制服务等优于未签订MOU企业，IT投资前者高于后者。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差异显著的有收益、地位、沟通、执行、承诺、理念，签订MOU企业均优于未签订MOU企业。

3.不同认证时间企业合作绩效各层面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

差异显著的有供应链预测能力、库存周转率、资金周转率、客户忠诚度、正面形象和知名度、评估和选择生意伙伴的能力、获得新的市场份额。

供应链预测能力、库存周转率等均属于间接收益，必须将关企合作所带来的直接通关收益内化为核心能力后才能显现出来。对差异显著层面绘制均数图(Means Plot；限于篇幅，以下分析一般仅举部分例图)，不同认证时间企业收益呈现出明显的学习曲线特征，即企业在与海关合作若干年后(第4年)达到收益最佳状态。

图3 不同认证时间企业供应链预测能力改进差异之均数图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可以发现合作绩效随时间变化呈一定趋势：认证之后企业需要3年左右时间适应，第4年达到顶峰，并在第4年获得较高收益；5年之后可能因为合作深层次障碍凸显，抑或企业产生倦怠等等，企业边际收益下降。

图4 不同认证时间企业合作收益差异之均数图

4.不同贸易区域企业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

可以发现美国、欧盟地区生产加工企业对知识产权保护能力敏感，美国、欧盟、日韩新地区生产加工企业对资金周转率敏感。

图5 不同贸易区域企业成本、收益显著差异之均数图1-美国 2-欧盟 3-日韩新 4-港澳台 5-其他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可以发现贸易区域为美国、欧盟、日韩新的，整体上合作收益均较高。较为有趣的是日韩新地区收益、执行、信任水准均为最高，但理念、承诺水准较低；美国企业收益、沟通水准较高，但理念、信任水准较低，或许反映了不同文化背景企业在关企合作中采取的不同现实做法和态度。

5.不同控股性质企业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

可以发现得到海关定制服务及IT投资方面，上市公司、国营企业均优于私营企业，部分反映出私营企业对合作专有资产投资较为谨慎，得到海关量身定制服务和支持也相对较少。

图6 不同控股性质企业定制服务、IT投资差异之均数图1-上市 2-私营 3-国营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可以发现私营企业理念、沟通较为审慎，水准较低，但收益、信任水准反而较高。上市和国营公司在遵守海关规程方面态度严谨，比对收益的重视程度高。

图7 不同控股性质企业收益及沟通差异之均数图1-上市 2-私营 3-国营

6.不同区域企业差异

不同区域包括：保税区、出口加工区、保税物流园区和保税港区、高新技术开发区、“其他”(即普通区域)；其中，保税物流园区和保税港区企业回收样本仅有2个，实际分布比例也极小。

未发现不同区域内企业在成本、收益方面存在显著差异。

合作绩效各层面上，保税物流园区和保税港区企业与其他区域存在显著差异，但因样本数量极少，剔除该类样本后，未发现不同区域企业在合作绩效各层面存在显著差异。

7.保税区A类企业与普通区域AA类企业差异

保税区是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实施特定的监管和便利措施。为验证保税区的优惠便利政策是否冲淡普通区域AA类企业优惠便利效果，特对保税区A类企业与“其他”区域AA类企业的关企合作进行差别分析。

(a)成本、收益分析

差异显著的有查验次数、查验时间、知识产权保护能力、外地通关能得到同等便利、海关量身定制服务和支持、供应链预测能力、资金周转率。

上述显著差别中，普通区域AA类企业收益均优于保税区A类企业。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差异显著的有理念、沟通、信任；普通区域AA类企业均优于保税区A类企业，特别是在沟通层面。

8.处于价值链不同位置企业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

可以发现网络企业(龙头及为龙头配套企业)得到海关量身定制服务和支持显著优于非网络企业。龙头企业与海关的良好合作关系对配套企业可能存在溢出效应。查验时间、改单难度、查验费用、知识产权保护、供应链预测、人力投资、IT投资也都呈现同样模式，但未达显著。

图8 处于价值链不同位置企业定制服务差异之均数图1-生产龙头 2-为龙头配套 3-出售零部件 4-其他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可以发现理念及沟通层面，同样呈现网络企业与非网络企业的类似上图的极大差异。

9.不同规模(利润水平)企业差异

(a)成本、收益分析(单位：人民币元)

可以发现合作企业人力资本投资在利润进入100万～1千万元规模阶段最高，随后下降，在利润超过1亿元之后，人力资本投入再次增加。

图9 不同规模(利润水平)企业人力资本投入差异之均数图规模以2011年利润水平表示：1-100万以下 2-100万～1千万(不含) 3-1千万～1亿(不含) 4-1亿～10亿(不含) 5-10亿及以上

(b)合作绩效各层面分析

可以发现关企合作收益对小企业运营具有显著正面促进作用，而与海关沟通层面，企业规模越大、沟通效果越好。

图10 不同规模(利润水平)企业收益、沟通差异之均数图规模以2011年利润水平表示：1-100万以下 2-100万～1千万(不含) 3-1千万～1亿(不含) 4-1亿～10亿(不含) 5-10亿及以上

10.其他

关务部门在组织架构层级，以及报关业务是自理、代理、自理代理结合对合作成本、收益，以及合作绩效各层面均无特别具有重要意义之差别。

(四)潜在失败因素

列出合作问题11项，假设关企合作失败，强迫受试企业从中选择可能原因。共有149家企业作答，占受试企业54.6%。多重响应统计结果为：

表4 关企合作潜在失败因素统计

企业在“其他”项主要提出一些需求，如：设置专门窗口报关验放、节假日加急预约通关、加快入厂查验速度、降低对新型材料的查验率、给予诚信企业最大限度通关便捷等；就关企合作存在问题而言，主要有：AA类与A类企业通关政策一致，升级手续繁琐，海关指定第三方审计(验证式稽查)费用高、费时费力，有进入门槛(达不到进出口数量规模要求)，同一口岸及不同口岸执法不一致，沟通不佳(查验或其他问题，希望海关给予解释和陈述详情的机会)，共有9个个案。

根据频率排序，并对问题性质进行归纳，可以发现可能导致关企合作失败的因素依次为：1.合作、非合作企业差别待遇执行效果；2.合作双方信任的水平；3.合作实施中能力传递、沟通实效；4.其他。

表5 关企合作潜在失败因素

(五)路径分析

根据前文关企合作路径分析思路，采取逐步(Stepwise)法依次进行7个回归分析，将达到显著的路径系数填入关企合作假设路径图，得到如下结果：

图11 上海地区关企合作路径图

此图中，沟通→信任、地位→承诺、收益→承诺路径被排除。较为重要的是前文关企合作模型中收益→承诺路径不能被确证，可能的解释是本研究中合作期在5年及以上的企业有效百分比仅26.2%，5年以下的合作，其收益要在4年后才能体现。另外，制度化的关企合作(WCO标准框架诞生之后)本身发展历史较短，限于国情，合作效益显著发挥尚有不小差距。

除此之外，信任对承诺水平的解释力较小。

从下表看，承诺水准为各层面最高，结合收益、信任情况，可以发现企业对关企合作长期期望较高，更为关注长远；同时也可说明当前合作收益与企业预期还存在较大差距。

表6 各层面水准(依均值排序)[注]收益/成本是个比值，不宜与其他层面水准直接比较，仅供参考。

图11反映的另一问题，是沟通与收益负相关。综合分析，可以发现与海关高层沟通，对于问题解决与实际收益的正面效果，并不比与直接为企业办理业务的海关中层、基层人员来得更好。

为进一步简化分析，对标准化系数设定阀值β≥0.300，排除部分路径后得到下图：

该图进一步将收益与其他层面的关联隔离，从某种角度反映出中外关企合作在文化背景上的不同，即国内的合作，较大可能存在以关系维护等非收益导向的驱动因素。

从上海地区关企合作近几年实绩来看，几条重要的显著路径分别是：

1.理念与地位显著相关，r=0.684；

2.沟通与实施显著相关，r=0.463；

3.理念、实施促成信任，路径系数分别为0.328和0.504；

4.(平等)地位促进沟通和实施，路径系数分别为0.300和0.594；

5.实施促进信任及(长期)承诺，路径系数分别为0.504和0.407。

此外，实施是整个关企合作的关键环节，以(长期)承诺作为关企双方关系是否能够长期维持的判别标准，实施可以解释合作成败；以信任和收益测定合作水平，实施对信任产生最具解释力。

另一发现是，收益在当前阶段不显著，正反依存，也说明其发展空间较大。可以展望经过更多时间的合作实践和完善，收益将更合适于投入关企合作绩效测评。

五、结论

1.关于合作收益

上海地区关企合作收益基本达到制度设计初衷，即合作(获得A类以上分类)之后，企业的查验数量和时间、稽查数量减少，正面形象和知名度、客户忠诚度提高，归类估价争议、改单难度有所下降，处罚次数减少(合规程度提高)；改善不显著的是外地通关得到同等便利、接到订单至成品出运时间、报关费用，以及知识产权保护能力 。

AA及A类企业在收益层面几无相差 ，对于AA企业最具价值的担保验放政策未能普遍落实，说明不同资信企业的差别待遇落实欠佳，但AA类企业其他层面均显著更优，说明与A类企业在合作实施、合规程度方面可被观察信号及资信确实产生了差异，AA类企业将更受海关信任。

在合作路径分析中，收益层面游离于其他层面之外，但承诺层面水准极高，说明当前关企合作尚不成熟，收益不能让合作企业满意，但企业仍对未来收益保持较高期望。

2.关于合作实施

对于企业而言，较有意义的发现：一是合作收益、能力在第四年达到最高，存在学习曲线效应，合作初期固定资产的投入也需要通过一定时间逐年消化；二是处于网络企业形态之内、以及与海关签订MOU的企业合作水平更高，说明企业网络对成员企业具有能力传递及信誉延伸作用，同时，签订MOU也会使企业获得海关更多关注及承诺，在不同办事机构和地区获得更为协调一致的合作待遇。网络企业如大型IT代工集团，一般均与海关签订MOU，受海关关注更多。虽然网络效应与合作契约两者促进合作绩效的机制不同，但效果却有叠加作用。若要提升其他企业的合作能力及收益水平，应可从中得到借鉴。

对于海关而言，中国关企合作的历史表明其服从于中国海关不同阶段的战略目标。中国海关现代化建设及贸易便利化进程与发达国家存在差距，对于关企合作效益发挥是一种不利因素，主要是海关尚未有效改变基于查缉、惩处的执法、守法模式，对于基于信任及企业自律的守法模式是一种阻碍。可嘉之处是海关对关企合作的理念非常坚定，且因WCO及国际海关间合作等因素，中外海关AEO互认进程不断加快，因此可以乐观预期将来的有益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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