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文学教学与女大学生女性主体意识的自觉

2013-12-12 22:47冯慧敏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2期
关键词:焦母女作家张爱玲

冯慧敏

从2009年起,我在学校开了一门公共选修课《中国现代女作家》,为什么会开这门课呢?因为我发现中学语文教材的编选有着非常明显的性别偏见,这一方面表现在选入的女作家的作品特别少,另一方面就是教材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是温顺的、依赖男性的。在教材中,我们看不到独立自主、事业有成的女性,除了劳动妇女,就是家庭妇女,这必将束缚女性的性格发展。“女人还是要有女人味”、“女人回归家庭”、“女人嘛就是不行”……这些声音的强化让女性难以在未来的社会竞争中独当一面、有所作为。我开设这门公选课就是想通过对中国现代女作家的具有鲜明女性意识的作品的解读帮助女大学生认识自我,确立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认为女性文学教学可以培养女大学生自觉的女性意识,让女大学生更加自尊、自信、自强、自立地走向社会,面对自己的人生。那么,女性文学教学能给女大学生怎样的人生启示呢?下面我将着重论述这个问题。

一、认识自我

女性文学教学能够帮助女大学生认识自我,确立女性的主体价值。西蒙·波伏娃说:“没有比女性神话对统治者更有利的神话了,它确立了所有的特权,甚至使男人的诅咒也显得权威起来。”[1]214在文学史上,男性或是把女性神化为圣洁无私的母亲,温柔美丽的淑女,性格刚烈的节妇,勇敢无畏的巾帼英雄,才貌双全的风流才女,或是把女性妖魔化为妖冶的红颜祸水,凶猛的悍妇母夜叉,这些都是男性站在男权中心的立场上对女性的道德想象和评判。女性真实的生命体验是不能在这些作品中得到表现的,更谈不上把女性视为在人格上平等的人来尊重了。封建时代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严重束缚了女性的自我意识,“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训教化让女性只能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来得到世人的肯定。中国现代女作家走出男权的藩篱,她们站在女性立场上去书写女性人生,表达女性生命体验,这些作品能够帮助女大学生发现自我,认识自我。在教学中我通过女作家对古典文学作品的改写让同学们认识什么是女性的自觉。袁昌英把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改写成同名话剧。古诗《孔雀东南飞》重点叙述的是刘兰芝和焦仲卿的爱情悲剧,焦母被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婆婆,她是刘兰芝、焦仲卿爱情悲剧的制造者。袁昌英却一反先例,把笔墨集中在对焦母内心隐痛的表现上,她赋予焦母“年轻”、“性格刚烈”、“不幸守寡”三个特征,焦母只能在母亲身份的权威中来确认自己。作品着力展示了焦母因为守节而导致的性压抑和孤僻暴戾,从而把古诗中妖魔化的恶婆婆还原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袁昌英让我们认识到,焦母只是男权专制的替罪羊(古往今来的许多文学作品中,破坏美满婚姻的可憎角色往往都是由女性来充当的,而其真正的元凶——父权统治则被深深隐藏起来),她自己也是封建礼教钳制下被压抑、被毁灭的受害者。她用焦母的悲剧让我们看到的是被剥夺了“自我”的女性为获得社会身份的确认所付出的惨痛代价。正是女性的自觉意识让作家能够深入体察女性的内心痛苦和悲剧命运。课堂上我启发同学们用性别视角去阅读现代女作家的作品,引领大家从这些作品中去理解女作家对女性主体价值的自觉追求。比如在 《莎菲女士的日记》中,丁玲的写作主题就是书写一个强大的女性自我,她对女性情感、女性欲望、女性追求、女性本能的不加掩饰的剖露,充分地展现了女性作为主体性的存在,让我们对女性“自我”的内涵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只有认识自我,才能实现自我。女作家和女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用她们的独立自由的精神、张扬的主体意识给女大学生们以深刻的启示,那就是只有实现自我的价值,才能拥有充实的人生。

二、理解爱情

女性文学教学能够引导女大学生更深入地理解爱情,帮助女大学生树立正确的爱情观。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白雪公主、人鱼公主的童话让女孩子憧憬着美好的爱情,她们总是等待着王子的拯救与呵护。经典的爱情童话在现代男作家的笔下转化为启蒙与被启蒙的模式。如《伤逝》描画了子君和涓生的爱情:“默默的相视片时之后,破屋里便充满了我的语声,谈家庭专制,谈打破习惯,谈男女爱情,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她总是微笑点头,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男性是启蒙的导师,女性扮演的只是被启蒙者的角色。不过鲁迅改变了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让我们看到了爱情在现实面前的无奈和艰难。这是男性出于反传统的需要对女性爱情的想象和设计,在这样的爱情中女性是沉默的,女性真实的情感体验是被遮蔽的。在女作家的作品中女性的情感体验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上海女学生葛薇龙在香港求学,被姑妈梁太太利用来吸引男人,以满足其淫靡的生活。在求学的过程里,生活在梁家的葛薇龙也变得热衷于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她爱上了花花公子乔琪乔,最终堕入了“不是替乔琪乔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的黑暗深渊。在分析作品的时候我先是让同学们讨论葛薇龙悲剧的原因,不少同学认为是贪图虚荣导致了葛薇龙的堕落。接下来我请同学们注意作品中对葛薇龙爱情情感(包括心理体验和身体体验)的描述,启发学生认识到盲目的爱情是葛薇龙人生悲剧的主要原因。乔琪乔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他到处留情却不负责任,他直截了当地对薇龙说:“我不能答应跟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给你爱,我只能说我会答应给你快乐。”葛薇龙明明知道与他结婚意味着过什么样的日子,却依然飞蛾扑火,这完全是来自于一种可怕的情欲力量。我又请同学们思考张爱玲对葛薇龙悲剧的态度,同学们发现,张爱玲不是居高临下的同情,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而这种悲悯最终指向的是女性的生存现实。大家认识到葛薇龙悲剧的实质是女性主体意识的匮乏,她只有在乔琪乔的爱中才能确立自我的价值,正如张爱玲所言:“女人为男人活着,对于大多数女人‘爱’的意思就是‘被爱’。”[2]61被爱了才有一种安全感。这就启示女大学生们以此为戒,在享受爱情甜蜜的同时不要迷失自我,女性应该作为一个独立自主平等的个体与男性并驾齐驱,就像舒婷在《致橡树》中描绘的那样“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三、体味人生

女性文学教学能帮助女大学生体味人生,指导女大学生确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五四”的惊雷震醒了一代女性,迎着“五四”的晨光从幽暗的历史的隧洞中走出了中国第一批现代女作家陈衡哲、冰心、庐隐、冯沅君、石评梅、凌叔华、袁昌英、苏雪林等等,“五四”女作家对于人生意义的思考、对于生命价值的探索昭示了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的发展方向。庐隐的创作始终贯穿着“人生到底作什么”的哲学玄思。《海滨故人》中的露莎们就害着哲学病,她们觉醒到女人也是人,她们逃离家庭的牢笼却又陷入彷徨,因为女性的生存空间太过狭窄,黑暗的现实让她们的理想一再受挫,无法实现的自我让她们逃不出 “梦醒了无路可走”的人生困境。冰心则让女性回归家庭,用亲情之爱去填补女性人生的缺憾。《两个家庭》中的亚茜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趣味高雅,既能与丈夫“红袖添香对译书”,又能把家庭治理得舒适安乐、井井有条的新式贤妻良母,这个艺术形象不能不说是太过理想化的。她们对“是叛逆还是回归”的女性出路的探求也成为中国女性文学的一个母题。到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丁玲、萧红、张爱玲意识到女性的人生悲剧的根源不仅仅在外部环境,也在人的自身,于是她们的创作融入了对生命的深刻体悟和哲理化沉思,展示出现代女性对人生、生命的体悟与思考。与五四女作家相比,她们从尊重个人价值和独立的时代精神转向对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这就超越了要求“尊重女性”、“把女人当做人”的层次,而是要求女性自觉地建设自己,从而将女性解放的文学主题推向了更高层次上的发展。新时期以来,中国女作家更加深入地思考女性的人生价值。张洁的《方舟》通过对女性艰辛的生活境况和心路历程的描写,提出了女性实现自身存在价值的新途径。徐坤的《厨房》、张欣的《都市爱情》描写了在社会转型时期女性面对物质冲击所产生的心灵冲击,反映了这些富于独立意识和自强精神的知识女性在重新确立生活理想、价值观念时的内心矛盾与困惑。铁凝的《麦秸垛》、《玫瑰门》以自审的方式表现女性的弱点,呼唤女性人格的完善,她昭示着女性文学的终极目标是超越性别局限、性别对立,全面实现人的价值,表达了对人类理想境界的热切企盼。刘西鸿的《月亮,摇晃着前进》体现出了新时代女性开拓进取、乐观创建自我的人格力量。这些女性文学作品都给女大学生以深刻的人生启迪,传递出积极向上的正能量。课堂上,“女性应该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一直是大家讨论最热烈的话题,在讨论中同学们基本上能达成这样的共识:现代新女性应该注重自我主体精神的建设,独立于男性,做自己精神的主人,树立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勤奋学习,踏实工作,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

[1]西蒙·波伏娃.女性的秘密[M].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88.

[2]张爱玲.流言[M].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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