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汉字语音化的网络词汇

肇辰

一、网络词汇中汉字语音化造词出现的原因和形式

近几年从“裸考”到“屌丝”，从“雷人”到“给力”，从“回家吃饭”到“上墙”，网络词汇造词呈现井喷之势。统计过2005至2012年每年十大流行网络词汇，其造词方式可谓 “千姿百态”，并且都与社会现象有关，都是网民对生活的发泄以及应时出现的生活现象与文艺作品中的高频词汇和语句，由于网络的普及而广泛应用，凝固形成的词汇。在这部分词汇当中，拥有相当一部分通过文字的语音化而形成新词汇的网络词语，如“神马”、“有木有”等标音词，即语音造词是可以抛开社会事件本身的造词形式，有规律可循并可以进行语言学研究的，它占整个网络流行词汇的20%。下面将对这部分词汇产生的原因和意义进行进一步阐释。

现代网络文字的输入大部分通过电脑输入法完成。现在很多人进行汉字输入都是用拼音输入法，通过拼音的输入导出文字。这就导致了汉字泛音化的发生。这种汉字形式表示读音不表示意义，开始是从中国孩子的第二语言教学中形成的，就是在外语课文的生词上标上汉字，汉字本身与生词无关，但是却扮演了注音的角色。如英语中的tomorrow就用“偷猫肉”来标明。但是汉字“偷猫肉”与单词tomorrow（明天）意义上并没有任何联系，仅仅是用知道读音的汉字标音，便于生词朗读，用汉字充当国际音标。今天的网络流行的部分词汇的造词方式，与之不谋而合。

汉字语音化又形成了一种造词，我们称之为标音词。即用读音相同或者相近的字来代替已知字，而形成的新的词汇，词汇意义与文字形式自身的意义不相关，仅用文字注音，暗示另一个同音词的创造词汇方式。强化文字标音，弱化文字意义，吸纳原词原本的语法功能，形成语音相关的原词的代替品。其出现大致原因有二。

（一）智能输入法对拼音的误输入

由于现代拼音输入法的智能化，输入拼音已经从单音节输入变成了多音节输入。中国/dʒɔŋ55 k`ɔ:35/，从前输入“zhong”，从“中、忠、重”中选择，输入“guo”从“过、果、国”中选择，现在直接可以输入“zhongguo”，甚至只要输入“zg”，就会出现“中国、中过、种过”。汉语拼音输入法的智能化使得使用者拼音错误输入的概率增加。例如输入“《建国大业》首映”出现“见过大爷手淫”的笑话就是由此产生的。近年来出现的词语“神马”就是“什么”的误输入。同时神马的/a/比/ə/位置更高，非轻声，发音更加有力度，更加幽默。“神马”一词的意义也从古代神话中“有神力的马”变成了代词“什么”。这种语音浊化以及语义的变化非常符合年轻人创新、叛逆、搞怪的心理特征，因此广为流行。同时从语法上来讲，“神马”在网络使用中完全吸收了“什么”的语法，具有了“什么”的全部特征。“这是神马”，做不定代词；“神马东西”，做疑问代词；甚至单说“神马”还有语气词的特性。可以说“神马”和“什么”在网络中简直是一个词。拼音的误输入是这种造词的主要形式，因为在智能拼音的输入法中，只要是能拼的音节，都可以产生词或词组，而这种产生的词或词组有很多随机性。诸如此类的有“鸭梨好大”、“尼玛”等。

（二）方言影响下发生音变

现代文艺作品中大量使用方言以增加艺术表现力和幽默色彩，通过网络传播也影响着现代人，方言与类方言的语音渐渐为广大网民接受。而方言音与类方言音和普通话的语音是有差异的。同时由于文艺形式的生活化、幽默化，其中的部分词汇经过加工发生方言或类方言变音，为网民接受并使用。“肿么”一词，源于小品《卖拐》中范伟的“又是严重，又是晚期，是怎（本应读/dʒən213/实际读成/dʒɔŋ213/）么回事”。 这是演员为夸张艺术表现的类方言现象。“怎么”一词在辽宁朝阳地区由于受到西部音系的影响鼻化为“肿么”。这样类似的词还有网络上的“嘎哈”，它就源于东北方言的“干什么”。诸如此类的有“额滴神”等。

二、区别于音译词的汉字语音化造词

这种词已经区别于音译外来词的语音造词。音译词是通过音译法造词，通过语言表示外来的新鲜事物。例如早期音译的“尼龙”、“坦克”、“沙发”。这些词同样属于汉字的语音化，“尼”、“龙”两个字和布料本没有联系，通过音译Nylon得到了“尼龙”，这两个字抛弃了本来的意义，只有标音作用，与如今的“神马”的造词法和音译方式基本相似。

但是“神马”所代表的“什么”是我们本民族的语言，并非外来新鲜事物。所以就造成了这种用本民族已知的词汇或文字为另一已知的词汇或文字注音，通过注音，完全吸收原词的语法特征，最终在使用中取代原词。我们拥有原词而不用，用一个读音相同或者相似的新造词来吸收语音、语法特征，取代原词广泛使用，这是对传统词汇和造词原则的一种颠覆。

三、汉字语音化造词与写别字的异同

汉字语音化造词和写别字差不多。别字是把甲字写成乙字。只不过，在书面语中出现的别字在网络语言中被合法化，今天的网络用语中很多都是别字。但这种别字只是将字写成了语音相同或相近的字，而不是字形相近产生别字。而且别字是字书写时的语言现象，是字和字形的范畴；而汉字语音化造词，基本都是别字，并且固定成词，为社会各阶层使用，不再是个人现象，是词的范畴；它们的广泛存在，被网民承认为社会事实，是社会化语言现象。那么汉字语音化的造词就是一种造词运动，又是一种语法现象。

同时此种造词不同于别字的另一个特征是，产生的目的、动机不同。因为它本身是一种造词行为，是有意识的写别字，为的就是丰富网络语言表达的感情色彩；而写别字是有意识和无意识的行为，原因更加复杂，可能是因为对语言文字掌握运用不够熟练造成的无意识错误，也可能是有意识的代替字。汉字语音化造词本身是一种社会化造词的语法现象，本身产生新词意思凝固，用法固定且广泛使用，具有社会意义。较写别字更加高级，是广大网民按照语音规律的“写别字”。

四、汉字语音化造词出现并流行的社会原因以及影响

这种取代原词的终极原因是网络造成的“语音社会”。早期的聊天输入工具只能供人们进行文字层面上的语言交流，如今虽然有所突破，但是网络聊天留言依然以文字为主体。人们无法满足于文字的交流，虽然已经拥有了语音视频的交流方式，但不够普及。文字承载着更多语音层面上的表达任务。人们惊讶时会大声把“什么”说成“神马”，可网络聊天的听话人未必能感觉到说话者如此强烈的感情色彩。于是，说话者将“什么”有意打成了“神马”，既好笑又能表示出强烈的意味。同时“神马”这一新的形式又丰富了本身“什么”的意思，使得原本虚化的“什么”有了图像化的意义，就是神奇的马，又增加了词汇的形象色彩。还有可能一个男青年在网络上向女青年表白，女青年回答是“你真讨厌”。冷冰冰的四个字可能就冷了男青年的一片心。但是，女青年其实意思是“好害羞”的意思。文字因为无法表示语调，缺乏情感表达的方式，只能通过词汇本身具有的色彩意义来表示部分情感。当媒体普及，人们需要表达更多超乎文字负载的情感时，文字和词汇本身的能力就显得有限了，于是发生了上述的文字泛语音化的变音，来人工地带有语调，加强表达形式和感情色彩。很多人认为网络汉字语音化造词是单纯的标音，称为标音词。但是本身这部分词汇已经超出了单纯标音的范畴。它的表音表意功能已经超出了汉字表达的语音本身。因此我对标音词的概念不甚认同。

从语言表达效果上说，汉字语音化造词产生的词汇的确表达效果更丰富，能表达出文字本身不具有的语调特征，更幽默，更生活化。但是它本身是脱离了正常语言产生原则的。实际上是一种高级的别字现象为社会接受而形成的社会词汇。它吸收了原词的语音和语法，大有取代原词的势头，这样对于汉语本身有很大冲击。而且它拥有良好的网络基础、社会基础，这对语言文字工作者规范文字使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语言文字规范化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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