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希腊竞技体育的精神哲学基础及其发展——以黑格尔历史哲学为研究视域

2013-12-06 03:07詹祥粉
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古希腊希腊竞技

詹祥粉

(南京审计学院体育教学部,江苏 南京 211815)

学术界对于体育学的研究基本上都是以体育的类型、内在要素和结构、体育对于人、家庭、社会、民族、国家的价值和意义为对象展开自身。如果仅仅将研究境域局限于此,那么,体育学研究就自然显得单一。而且,学术界诸多研究成果也仅停留在现象层面而没有深入到体育学的深层的内在精神基地上,而从精神哲学的向度上对体育学的探索和研究理应成为体育学研究的重要研究境域。

在当代体育研究中,竞技体育的精神哲学基础问题研究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学者们总是纠缠于带有功利性的感官世界的体育现象,而理智世界的超功利的体育精神哲学现象则被严重遮蔽了。因此,在现代竞技体育全球化的新世纪,以掘发竞技体育运动的内在精神为研究旨趣的体育哲学就必须要走到体育学学术研究的前沿,竞技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研究是体育学术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理论维度。

从古到今,世界体育运动源远流长,对于体育运动的研究,一方面要充分把握竞技体育现象以及在此基础上揭示出体育运动规律;另一方面要对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成果的竞技体育运动生成的精神哲学基础作出回答。而要解答竞技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基础,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要站在形而上学高度上对人类的竞技体育现象作出哲学追问。

在西方哲学史上,黑格尔是对竞技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基础作出深刻解答的第一人。人类竞技体育运动的精神基础的全部奥秘都蕴含在黑格尔《历史哲学》文本之中。因此,探究竞技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基础必须以解读《历史哲学》文本为前提。立足于《历史哲学》文本,本文试图探求古希腊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基础,体育运动的精神哲学基础的研究就是体育的哲学观照。

1 古希腊精神性格的生成

在《历史哲学》中,黑格尔将希腊城邦国家的精神世界所处的历史阶段表象为人类精神发育的青年时代。它是人类精神由少儿时代过渡而来。所谓少儿时代意指沉陷于“自然”的东方精神(印度和中国)向波斯精神(埃及)的过渡阶段。

在黑格尔看来,波斯精神已经从沉陷于自然的东方精神中超拔出来而进入到脱离自然的精神形态。“有了波斯人的“光明”,才开始有一种精神的直观,这里‘精神’便向‘自然’告别了”[1]220。而作为人类精神青年时代的希腊精神又是波斯精神的发展。它开始进入到人的自我意识的精神自由形态。这种精神自由形态表现为在感官的现实世界里表现为个性化的“具有躯体的精神”和“精神化了的感官性”的统一。它处于精神生命的青春的新鲜、欢欣状态。

黑格尔通过对希腊精神元素的论述阐明了希腊精神特质受参差不齐的地理物质状态因素决定。希腊地理的物质状态表现为特殊性而不是统一性。因此,人在万象纷呈的自然景色面前就自然将注意力转向自身的内在精神去伸展个体自身的力量。它表现为两个层面:一是人在自然界前面茫然不知所措而被迫地倾听着外界的信号;二是受自然支配的人同时又精神地辨认、支配和反抗外在自然界。

希腊人的自然观并不是在自然中发现出一种全体性的观念,而只是在倾听自然的过程中对自然所作的推测和判断并在心灵深处探究自然事物的意义。希腊的自然观念还没有在理智上进展到对于自然界的常规秩序的理解而仅对自然界里的自然事物的理解。希腊精神对于自然界的自然事物并不是处于无知状态而是将它理解为一种外在于自身的存在物并把自然事物与人类结成一种友善的积极关系。人类的精神将自然界的自然事物只是视为一种外在的存在物,自然界的自然事物本身的存在是无意义的,它只是作为外在的刺激物而存在,但,如果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经过人类精神中介的转化就会对人类有意义,也就是说,人类精神通过对外在于自身的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的预觉或惊奇而生起一种“精神的东西”就会对人类具有价值。人类精神所寻求的就是通过对于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的理解或反省而形成一种观念性的东西或精神的东西。可以说,希腊人是通过精神对于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的理解而答复人类对于“自然”的问题。这是一个主观性的精神创造过程。“直观是纯粹诗意的,因为自然的形象里表示的意义乃是“精神”所供给的。希腊人处处都要求对于“自然的”东西有一种明白的表示和解释”[1]234。

黑格尔认为,人类精神对于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的解释和表示就是将“精神的东西”介绍到“自然的东西”里面的一种想象、推测或理解。人类精神在自然界的“自然的东西”中添加了“精神的东西”而获得自由。人类意识将外在于自身的“自然的东西”作为自身的理解对象,精神的自由建立在人的意识对于自然界的自然事物的刺激基础之上。希腊精神已经摆脱了完全沉陷于自然的东西的状态。因此,希腊精神与东方精神具有本质上的不同,在这个意义上,希腊精神是自由的,因为,人类意识已经开始将外在于自身的自然的东西放在自身的意识里面。人类精神的自由是由外在于自身的自然的东西刺激起来的,但在本质上说,外在自然的东西对于意识的刺激是基于内在精神意识对自然的东西的理解为前提。因此,希腊精神的自由是内在的自由意识或思想自由。但是,希腊精神自由还没有进展到纯粹的无限主观性自由。人类精神还需要借助于外在的自然的东西获得自由,人类精神自身还不能从自身意识中提供出普遍性的生存根据。即人类的精神自由完全来源于自身的纯粹主观性思维并根据纯粹思维为自己所提供的实体性思想作为生存的根据。在这个意义上,希腊精神的自由状态是一种中间物。“希腊的思想自由是一种外来的东西所激起的;但是它是自由的,因为它从自身变化,并且产生了这种刺激。这个决定是中间物,介乎人类方面个性的丧失(如像我们在亚细亚的原则中所看见的,那里‘精神的东西’和‘神圣的东西’只存在在一个“自然的”形式之下)以及自身为纯粹确实的‘无限的主观性’——就是以自我为一切可以取得实体生存的根据的思想。希腊‘精神’是介乎以上两者间的中间物,从‘自然’出发,再把它变化为它自己生存的一种单纯客观的形式;所以‘精神性’还不是绝对地自由;还不是绝对地自己产生——不是自己的刺激”[1]237。由于希腊精神处于绝对的不自由和绝对自由的中间状态,希腊精神借助于自然的东西对自身意识的刺激所获取的自由状态就是一种有限的主观自由状态,但,无论如何,人类精神已经开始对自然的东西的存在的意义加以把握和确定并在自身意识中产生一种主观的精神统一性。主观的精神统一性表现为人类意识中存在的心、意向、热情和脾气等等,也就是说,在希腊精神中,人类的主观精神气质可以用心、意向、热情和脾气等词汇加以统一性的描述和表达。因为希腊精神是一种有限的精神自由,因此,希腊精神气质就表现为“个性”的精神自由,它自身还不能纯粹地通过主观思维为自身提供生存的普遍性的根据,也就是说,希腊精神还处于精神自由的初始状态,它还依赖于自然的东西,人类意识借助于自然的东西来获得精神上的自由。

当人类精神完全摆脱自然的东西的羁绊的时候,绝对的精神自由就必然产生。“这个标明希腊的性格是‘美’的个性,它是靠‘精神’产生的,它把‘自然的东西’改变成为自己的表现。‘精神’的活动还没有自己表现的材料和器官,而它还需要‘自然’的刺激和‘自然’所提供的材料;它不是自由的、自己决定自己的‘精神性’,而是纯粹的自然性形成的‘精神性’——‘精神的个性’”[1]238。黑格尔以石头雕塑来说明这个道理。

黑格尔认为,希腊精神等于雕塑艺术家,把一个石头作成艺术作品。一方面,艺术家将精神的东西添加到质料石头这一自然的东西里面而将石头变成一种与其自身的本性完全相反的精神性的艺术作品,在人类精神意识的加工之下石头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仅仅作为质料存在的自然的东西,石头在人类精神的主观思维意识的加工下变成一种精神性的存在物或精神性作品。另一方面,希腊精神并不能单纯地在自身之中产生雕塑石头的理念或精神概念,雕塑的理念或精神概念还要借助于石头质料、颜色和感官的形式等等要素。如果这些要素不在场,那么,人类精神就绝对不可能意识到雕塑石头的理念或精神概念。如果人类意识中根本不存在雕塑石头的理念或精神概念,那么,石头的雕塑作品也就必然不可能制作或创作出来。

希腊精神作为雕塑艺术家身份的隐喻表明了希腊精神已经开始在自然的东西中添加进人类精神的东西,这意味着自然的东西开始隶属于精神的东西。在本质上,希腊精神表现为对自然的东西的加工,在加工的艺术作品中展现人类精神的东西,而不是纯粹地停留在自然的东西的基础对自然进行无自我精神的加工。这也就是埃及精神与希腊精神的差异之所在。

“埃及‘精神’同样也是加工于‘材料’的工人,然而‘自然的东西’还没有隶属于‘精神的东西’。除掉同‘自然的东西’进行着一种斗争以外,没有任何进展;‘自然的东西’依然保持一个独立的地位,成为形象的一方面,就像狮身人首怪的身体那样。在希腊的‘美’之中,‘感官的东西’只是一个标记、一种表示、一层封皮,“精神’从那里边表现出自己。”[1]239人类精神在艺术作品中呈现自身表达了艺术作品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人工作品而是寓精神于其中的“永恒的真理”——精神内在的和为自己的权力。

在古希腊精神世界中,“精神的东西”主要是指“神圣的东西”,人类精神借助于自然的东西并在其中添加进精神性的“神圣的东西”以作为自身的事业、制作和生存。神圣的东西因为有了人类精神的要素而被尊敬,人类也因在精神上追求和崇拜神圣的东西而被尊敬。黑格尔将希腊精神的性格的核心或中心诠释为“美的个性”。美的个性的精神性格在三个方面呈现自身:一是主观的艺术作品——人类自己的文化;二是客观的艺术作品——神祗世界的结构;三是政治的艺术作品——“宪法”和在宪法中的个人的方式。

2 表现自身身体美丽形态的精神旨趣与竞技体育的兴起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黑格尔认为,一方面,人类与自然结成一种实用的关系。人类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必须从自然中寻求生存必需品,但是,由于自然自身的强大力量使得人类不得不创造出比强大的自然更强大的自然的武器来征服自然。自然的武器就是为了达到各种人类生存目的的“工具”。在这个意义上,人类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就必然用“自然”对付“自然”。人类制作对付自然的工具就是主观的艺术作品,人类维持生存而所作的发明和创造属于精神。因此,工具的发明和创造也就是主观的艺术作品。

另一方面,除了与自然结成实用的关系之外,人类还利用“自然”来装饰自身的身体,其目的就是用从自然中获取的自然的东西作为外在于自身的附加物来讨人喜欢。人类装饰自身的东西也是一种精神的东西,它本身不是作为单纯的自然的东西而存在的,它是人类将精神的东西添加进自然的东西而具有美化或装饰意义或效果的精神性的附加物。希腊精神已经在自身的人体中直接发现了自己,人类自身的身体或人体也是一种自然,人类改造自身身体就像改造自然界的自然一样。因此,除了要改造自然界的自然的东西,人类精神也同时将自身的身体作为改造的对象。“所以最重要的精神的兴趣,便是要把身体发展为‘意志’的一个完善的器官”[1]240。意志的器官也就是意志的对象,人类的意志不仅仅以自然界的自然的东西为改造的对象,同时,人类的意志也将自身身体作为改造的对象。身体成为意志或精神的对象本身有两个目的,一是人类利用身体达到其他的目的;二是意志对于身体的装饰或美化本身就是目的。前一种目的是实用目的;后一种目的是审美目的。因此,希腊人为了审美的目的在心灵的意识中激起无限的表现自身的欲望或冲动并在表现自身过程中寻求快乐。

人类表现自身必须具备一个前提,即人类必须处于和平状态。如果人类还处于掠夺状态,人类就不能给自身提供表现自身的宽松的生活环境——“保障”和“闲暇”,因此,和平状态给人类带来的保障和闲暇是人类表现自身的前提条件。在和平状态中,人类追求的并不是感官的享受和沉迷的迷信而是自身人格的尊严。“构成希腊人主要民族性和重要业务的,就是同感官的自然性相反的人格欢乐的意识,以及个人权力表现的需要,不是单纯寻求娱乐的需要,藉此取得特别的显荣和相随而来的享受。自由自在,宛如天中歌唱的小鸟,只有人类在这里才这样表示着他的无拘无束的人性里的一切,靠这种表示来证实自己,来获得承认”[1]240。

依照黑格尔,在和平状态下,人类竭力表现自身的无限冲动力就构成了主观艺术的开始。而希腊主观艺术的呈现又是以人类改造自身身体为开端。“希腊人首先锻炼他们自己的身材为美丽的形态,然后把它表现在大理石和绘画中间”[1]240。因此,在古希腊,为了实现表现自身的目的,人类发明了各种游戏、艺术、竞技比赛,人类在多种多样的表现自身的活动中享受着快乐和获取荣誉和光荣。

在《历史哲学》中,黑格尔对古希腊的游艺活动的种类和形式作了生动地描述:“荷马诗中的游艺,不外角力、斗拳、奔跑、骑马、赛车、掷铁饼、掷标枪和拉弓射箭。这些练习又和跳舞、唱歌相连,表现了社会欢乐的享受,而这些艺术也同样开放出美丽的花朵。赫斐斯塔斯在阿溪里斯的盾牌上绘出的画景中,有美貌的青年男女,用“训练有素的脚步”飞奔而前,就像陶器匠转动他的车轮一样。围绕在旁边看的人都眉飞色舞;那位天上的歌人拿了竖琴且弹且唱,还有两名主要的舞蹈家,在圆场中央飘飘盘旋”[1]240。《奥德赛》第八卷也对古希腊人竭力地想表现自身身体美丽形态作了细致地描绘:来吧,朋友们,让我们问问这位陌生的客人,是否知晓和精熟某项技赛——看他的体型,不像卑劣之人,瞧他的大腿,小腿上的肌腱,那双有力的大手,还有粗壮的脖子,浑身的力气——站出来吧,陌生的父亲,试试这些竞技,倘若你精熟其中的任何一件。你一定知晓体育竞比——我们知道,对活着的人们,没有什么能比凭自己的腿脚和双手争来的荣誉更为隆烈。出来吧,试试你的身手。”希腊精神的自我表现的冲动推动着可以表现自身的各类活动,它们由最初私人的不定期的活动逐步演变为定期定点的全国规模或范围的国家大事。最为典型的表现自身的活动就是以奥林匹亚为代表的竞技比赛。古希腊国家规模的四大竞技体育赛会分别是奥林匹亚赛会、伊斯米亚、匹替阿和内米阿。奥林匹亚赛会的地点在伯罗奔尼撤半岛的奥林匹亚,它是专门为祭祀天神宙斯而举行的,每四年举行一次,首次始于公元前776年;在特尔菲举行的祭奉太阳神阿波罗的匹替阿赛会起源于公元前6世纪,自公元前582年起每四年一次;伊斯米亚赛会的地点在科林斯,它是祭奉海神波赛冬的,约起源于公元前6世纪,每两年举行一届;内米阿赛会始于公元前573年。在四大竞技体育赛会中,奥林匹亚竞技会最为著名,它也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前身。

黑格尔认为,竞技比赛与为了某种需要而从事的“正经”的劳动相比较显得“不正经”,但是,人类为了参与竞技比赛而加强了身体的锻炼,在锻炼身体的过程中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人类精神将身体作为改造的对象并在对身体的改造中达到精神上的自由,在这个意义上说,竞技比赛要比因需要而从事的正经的劳动更加正经。因需要而从事的正经的劳动自身不是目的,它只是手段,劳动本身是为了某种其他目的而展开的,它必然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甚至阻碍,在这个意义上,正经的劳动本身所获得的精神上的自由是有限的,劳动自由的获得以制约劳动的因素的消除为前提条件。而人类参与竞技比赛是为了表现自身,其自身就是目的,此外没有其他的目的,人类只是自己跟自己打交道,在人与人自己打交道的过程中,即在锻炼自身的身体的过程中将制约表现自身的因素消除就可以获得精神上的自由,而人类对于这些制约因素的解除是完全可以由自己把握和控制。因此,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认为,竞技比赛所获得的精神上的自由要比劳动更加高级。

“游戏表示着更高等的正经,因为在游戏中间,‘自然’被当作加工制造为‘精神’,而且在这些竞技举行的时候,主体虽然没有进展到思想最高级的正经,然而从这种身体的练习里,人类显出了他的自由,他把他的身体变化成为‘精神’的一个器官”[1]241。在希腊社会中,通过定期定点的国家规模的竞技比赛增强了人类展现自身身体的意识,由此所铸造而成的人类身体的美丽形态便成为主观艺术发展的素材和基础。黑格尔论述古希腊体育竞技精神是在主观艺术的作品主题下进行的。

3 追求卓越的“完人”教育理想与竞技体育的发展

古希腊精神的自我表现的冲动最初体现在主观艺术的主题之上,而主观艺术主题的素材又首先发端于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的表现与展示。自我表现的希腊精神直接推动了以竞技体育赛会为核心的游艺活动种类与形式的孕育与发展。古希腊精神对人格尊严的追求决定了和平状态中的人类不是以感官享受和沉陷于迷信,而是以人格的独立和尊严作为确证自身存在和展现自身美丽形态的精神基础。因此,这就必然决定了古希腊竞技体育超越功利而追求精神上的荣誉和光荣,展现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自身就是目的。

在古希腊,古希腊人并不把竞技体育赛会视作以追求感官享受为目的的娱乐活动而是赋予它们精神性的价值和意义。竞技体育赛会已经成为当时久盛不衰的一种游艺活动,它是一种获取荣誉和光荣的方式,古希腊人把“竞技”与“荣誉”相等同而将“竞技”与“功利”相对立。古希腊人热衷于参与竞技体育赛会的根本目的就是展现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展现自身身体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达到其他目的的手段。人们也正是通过展现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来确证自己从而实现人格的尊严和价值。因此,古希腊的竞技体育赛会主要表现为两个特征:一是古希腊人在展现自身身体美丽形态的精神催化下热衷于多种竞技体育赛会;二是古希腊人对竞技体育赛会的热衷纯粹出于精神或荣誉的追求而不具有功利性目的,展现自身身体美丽形态本身就是目的。因此,在古希腊,以表现自身身体为根本目的的竞技体育赛会反过来又必然推动学校的体育教育事业的发展。这样,在以追求“智慧”为重要标志的古希腊城邦国家教育中就必然将“智慧之学”和“身体运动之学”并列起来共同成为学校教育的第一要务。因此,在古希腊教育体系中,“完人”教育目标就成为了国家教育体系的基本原则的出发点。身体运动之学与智慧之学在学校严格贯彻完人教育的基本理念和基本原则中得到了充分地发展。

具体来说,在古希腊,人既要有美丽形态的身体展现又要明智的智慧和哲学思想。美丽形态的身体被提到了与精神智慧之学同等重要的位置。身体的比例和谐、肌肉健美不仅作为一种审美标准,而且作为古希腊人的美德备受推祟。

亚里士多德认为,在城邦的社会生活中,对任何人而言,“善分为三类,即外在的诸善,身体中的诸善和灵魂中的诸善,而至福之人拥有全部这些善”。[2]这反映了从荷马时代占统治地位的哲学思想演变而来的希腊人追求的精神理想,即追求人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和人的智慧和谐统一。这种基于精神的、道德的和身体上全面发展的卓越品质,集中体现了古希腊人所推崇的“人的身心既善且美”的和谐思想。

由于古希腊强调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的展现,古希腊的四大德性中就包含着“勇敢”德性。“勇敢”德性成为社会成员展现自身和确证自己存在的标志。“勇敢”德性之所以成为古希腊社会的主要德性,有两个基本原因:一是对外战争的需要;二是为了确证人在宇宙和社会中的中心地位。就前者来说,为了避免自己的国家在城邦战争中沦陷、公民变为奴隶的后果,因此,每个公民都自觉地意识到健壮的体魄对于自己和城邦国家的重要性并上升为一种自觉行动的意志,这就使竞技体育上升为明显的城邦国家意志。古希腊四大竞技体育赛会就是城邦国家意志的体现。就后者来说,寻找人在宇宙中的位置,寻找人高于奴隶、动物的生活方式,作为政治动物的人对城邦的责任,使人要寻求强健和勇敢,而体育在身体和精神上恰好都能给予“人”这种训练。因此,古希腊的“学园”常常设在“体育场”。从古希腊时期“学园”与“体育场”的和谐统一,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古希腊人文体育所追求的人的身体价值和精神价值的一致性。

因此,无论是智慧之学和展现自身身体的美丽形态的体育运动之学的统一还是身体价值和精神价值的和谐一致,身体与智慧和谐一致的精神诉求都直接决定了古希腊城邦国家教育的“完人”理念和原则。城邦国家教育是对身体和精神和谐一致的具体落实,如果精神诉求的目标只是停留在理念本身,那么,理想的价值目标就不具有实现的可能性。因此,城邦国家的教育是实现“身体”与“精神”和谐一致的基本保证。身体和精神的和谐一致也必然要通过国家教育的训练才能实现,因此,教育是实现身体与精神和谐一致的现实手段。

古希腊(除斯巴达外)最初的教育包括两部分:一是锻炼体质的“体操”;二是陶冶精神的“文艺”。前者包括“体育”和“运动”,后者则涵盖了缪斯女神掌管的所有文艺活动,尤其是“音乐”与“诗歌”。以雅典为例,孩子(男孩子)年满7岁就要接受学校教育,学习内容除了阅读、书写、音乐、合唱等“文艺”课程之外还必需学习体操或体育,到13岁,家境一般的孩子虽不能接受学校教育,但他们会一直保持对体育训练和合唱的兴趣。家境富裕的孩子则接受学校教育直到18岁,他们可根据自己的爱好进一步学习音乐、雄辩术、哲学等,但每个人每天都必须去体育场锻炼身体。古希腊的学生将体育运动视作学校教育“必修课”。

在古希腊雅典,智慧之学和身体运动之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学校教育高度重视身体运动之学。古希腊人之所以要把他们的教育的基本原则规定为“完人”教育,其精神哲学基础就在于古希腊精神强烈地要求展现自身的“美的个性”并在如此展现自身个性的过程中竭力地追求卓越和优秀。在古希腊人看来,任何事物都有其“理想”或“卓越”的状态或形式——“德性”。人是“灵”与“肉”的聚合体,人的卓越或优秀体现为“身体”和“智慧”两个方面。人的“身体”和“智慧”得到充分发展达到卓越和优秀,“完人”才有可能。对希腊人来说,“人”的概念特指与“奴隶”相对的“自由人”。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与奴隶的差别在于两个方面:就生理或身体而言,奴隶的体格强壮,自由人的体格则俊美;就精神或灵魂而言,自由人是有理性的,而奴隶则是没有理性的。很明显,“完人”教育的对象是自由人群体。在这个意义上,古希腊对卓越德性的追求实际上就是对完美“人性”的追求。因此,古希腊人对体育的热衷是“完人”教育理念的实现。既然古希腊“完人”教育的根本目标是为了铸造完美的“人性”,那么,追求卓越本身就必然是单纯纯粹的、非功利的,强健的体魄与明智的智慧本身就是一种奖赏和回报。追求卓越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为了达到其它目的的“手段”或“工具”。古希腊人便发展出真正意义上的超功利的“人文精神”——“为荣誉而荣誉”的竞技体育精神与“为智慧而智慧”的理性形而上学的哲学精神。

在“完人”教育理想语境下,古希腊竞技体育得到了充分地发展,它对现代世界体育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可以说,源远流长的古希腊精神深刻地影响着世界体育运动的整个历史进程。世界体育运动成果所呈现出来的更高、更快和更强的现代奥林匹克体育精神也是对古希腊体育精神的确证和诠释。

[1]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

[2]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第2卷)[M],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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