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收入、消费支出与农民工城镇就业——基于上海市1446个调查样本的实证分析

2013-11-09 12:37程名望史清华
理论导刊 2013年2期
关键词:城镇劳动力农民工

潘 烜,程名望,史清华

(1.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200092;2.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200052)

一、引言

1978年以来,始于农村的改革给农村经济乃至整个中国经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一变革过程中,农村剩余劳动力持续进城务工,形成了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对中国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转型做出了重要贡献(蔡昉,2010)。对于农村劳动力转移的动因,经典的劳动力转移理论或模型都做出了较好的解释,且一致认为工资收入是导致劳动力转移的根本原因。概括来说,刘易斯(W.A.Lewis,1954)、费景汉和拉尼斯(C.H.Fei,&G.Rains,1961)比较了传统农业部门与现代工业部门之间边际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及由此决定的工资差别,认为二元经济结构中,正是由于收入低下的农业劳动所产生的推力以及城镇较高工资水平的拉力,导致农村剩余劳动力源源不断地离开农村。托达罗(M.O.Todaro,1969)和哈里斯(J.R.Harris,1970)强调预期的城乡收入差别导致农村人口源源不断地流向城镇,重视“预期收入”在城乡人口迁移中的推拉作用。舒尔茨(Theodore W.Schultz,1976)则从成本—效益的角度分析了迁移的发生。他把迁移看作是一种带来某种经济收益的投资行为,认为只有迁入地与迁出地的收入差距大于迁移成本时,迁移才可能发生。强调了迁出地与迁入地之间必然存在“收入”方面的推拉影响力。斯塔克(O.Stark,1991)则认为相对贫困是农村劳动力迁移的主要动因,从而开创了以家庭投资组合理论和契约理论为代表的“新劳动力转移学说”。

Knight&Yueh(2004)研究了中国的情况,强调了收入对农民工就业选择的重要性。Raa&Haoran(2005)建立了一般均衡模型,分析了影响农民工城镇就业的障碍因素,特别是考察了农民工工资、生活消费等因素对农民工城镇就业行为的影响。国内学者蔡昉等(2002)检验了相对贫困理论,认为相对收入差距是农民工进城务工的重要影响因素。都阳等(2003)则认为农业资源禀赋的缺乏和农业收入低下等绝对贫困是农民工进城务工的主要原因,城镇因素的影响还不显著。钱永坤(2006)的研究发现,城镇务工收入已经成为农民工进城的主要动因。史清华等(2007)、钟甫宁等(2007)、史耀波等(2007)研究了农民工务工收入和消费结构及其分布特征问题,认为务工收入是影响农民工城镇就业的根本行为,消费支出对农民工城镇就业也有显著影响。

本研究从农民工微观个体行为的角度,基于上海1446份农民工调查样本,采用描述性统计(Descriptive Statistics)分析方法,从工资收入和消费支出两个方面对农民工在城镇的生存和就业状态进行了实证分析,旨在为实现农村劳动力有序、平稳、持续地向城镇转移,并最终使农民工从“候鸟式”转移向“生根式”迁移的转变,提供有价值的实证数据与政策依据。

二、数据来源与分布特征

为了对农民工在沪生存状态与就业状况有一个全面了解,2009年国家统计局上海调查总队开展了一项以外来农民工为对象的实地调查。调查涉及农民工在沪的居住与出行、就业与子女教育、生活消费与城市认同以及相关政策执行等六个方面,共获取有效样本1446个。调查覆盖上海全部的城区和郊区,其中有32.78%来自上海市中心的九城区,其中分布量最集中的是徐汇(4.84%),最少的是闸北(2.42%)。有67.22%来自上海郊区,其中集中度在10%以上的有两个区,分别是浦东(16.94%)和闵行(12.86%);集中度在5~10%之间的有四个区,分别是松江(9.20%)、嘉定(8.37%)、宝山 (5.88%)和青浦 (5.19%);集中度不足5%的有三个区(县),分别是金山(4.36%)、奉贤(3.46%)和崇明 (0.97%)。

分析1446个样本的调查统计结果,从性别分布看,男性占60.58%,女性占39.42%。从年龄分布看(见表1),样本整体呈正态分布状,其中年龄最大为62岁,最小为16岁,平均年龄31.80岁。从文化程度分布看(见表1),样本呈现以初中为中心的典型正态分布,小学及以下学历者占12.93%,初中占49.31%,高中占17.29%,中专及以上占20.47%。从来源地分布看,来源地涉及27个省(市区),其中样本集中度超过20%的省有两个,一是安徽,占27.04%,二是江苏,占20.54%;集中度在5~10%之间的省有三个,分别是:四川占9.54%,河南占7.54%,浙江占6.85%。从农民工的来源地分布可以看出,目前上海农民工市场中,安徽与江苏是支撑上海农民工市场的核心力量,若从全国六大行政区角度看,华东地区是上海农民工来源地的主体,占66.04%;其次是华中地区,占15.21%;第三是西南地区,占13.21%;第四是西北地区,占2.90%;第五是华北地区,占1.38%;最后是东北地区,占1.24%。

表1 样本农民工的年龄与文化程度分布

三、农民工在沪收入水平及特征

从调查结果看(表2),2009年在沪农民工的平均月收入为2009.21元,其中男性为2177.82元,女性为1750.09元,性别间的收入差异非常明显。就年龄看,年龄在25~34岁之间的农民工收入水平最高,为2173.89元;其次是年龄在35~44岁之间者,为2077.65元;再次是年龄在45岁及以上者,为1880.86元;收入水平最低的是年龄不足25岁的农民工,为1773.59元。可见年龄与工资收入之间呈现典型的正态分布状。就文化程度看,随着受教育年限增加,农民工收入水平呈现显著提升趋势,其中,最高的是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农民工,其月均收入达2555.01元,分别较中专和高中学历者的收入高出27.02%和23.13%,最低的是文盲,其月均收入仅为1736.21元。就从事的工种看,独立经营或做小生意的农民工——企业主,其收入是最高的,月均收入达到2781.27元。打工者的收入明显不如独自经营的农民工;就几类打工工种的收入水平看,担当管理者的收入水平最高,达到2666.93元,其次是从事办事员的农民工,收入水平为2180.38元,再次是操作工,收入水平为1914.49元,收入最低的是服务员,只有1698.65元。就务工区域看,在上海城区打工的农民工的收入明显高于郊区,城区务工者的月均收入为2061.03元,而郊区为1983.94元。就农民工来源地比较看,来源地不同,在沪收入差异也十分显著,来自山东的农民工在沪收入相对较高,达到2451.69元,最少的是安徽,只有1852.58元。进一步的,就工种和来源地交叉分布看,在操作工层次,来自浙江的农民工的竞争力略占优,来自四川和湖北的处于劣势;在服务员层次,来自四川的农民工明显占优,具有绝对优势,来自湖北和安徽的处于劣势;在办事员层次,来自浙江农民工有一定优势,与其竞争的有来自江西和河南的,而来自安徽的处于明显劣势地位;在管理者层次,来自湖北的农民工有绝对优势,与其竞争的有来自浙江和江苏的,而来自四川的在此处于明显劣势地位;在创业者层次,来自山东的农民工具有明显优势,与其竞争的是来自浙江的,而来自安徽和江西的在此处于明显劣势地位。

表2 样本农民工月均收入 单位:元

四、农民工在沪消费水平及构成

单纯地就生活消费支出看(表3),在沪农民工的人均生活消费月支出为666.71元,占其月均收入总额的33.18%;其中居住在城区的农民工生活消费支出额度更高,人均每月达到842.36元,比居住在郊区的农民工消费支出高出42.14%。从农民工来源地来看,来自浙江的农民工人均月生活消费支出最多,来自四川的农民工人均月生活消费支出最少,只有546.88元,比浙江的低29.24%,比全市平均水平低17.97%。

进一步分析农民工的生活消费结构可以发现,食品消费在农民工生活消费中占比最大,占全部消费支出的46.49%;其次是住房支出,占17.79%;第三是交通通讯支出,占9.02%;第四是煤水电支出,占6.64%;第五是子女教育支出,占5.40%;第六是医疗支出,占4.68%。具体到不同居住区域的农民工,其生活消费支出结构也明显不同,城区的农民工,其食品消费与住房消费的比例明显高于郊区。具体到不同来源地的农民工,其生活消费支出结构差异也很大,食品消费份额最高的是来自浙江的农民工,最低的是来自山东、河南和湖北的农民工;住房消费份额最高的是来自河南和山东的农民工,最低的是来自浙江的农民工;交通通讯费份额最高的是来自湖北和浙江的农民工,最低的是来自四川的农民工;子女教育支出份额最高的则来自浙江、四川和安徽的农民工,最低的则是来自江西和湖北的农民工。

表3 在沪农民工生活消费水平及构成 单位:元/月·人,%

图1 农民工的生活消费支出占收入的比重

结合图1可以看出,在沪农民工的生活消费支出在其全部收入中的比重是比较高的。若一家只有1人打工,那么农民工在沪生活消费会占到其在沪收入的69.56%;若一家有两人打工,那么他们的生活消费会占到其在沪收入的34.78%。比较一下不同居住地农民工的消费负担可以看出,城区农民工生活消费负担显著高于郊区。但随着家庭在沪打工人数的增加,城区与郊区农民工的生活负担程度越来越趋于一致。就来源地比较,来源地不同的农民工生活负担差异明显,生活消费负担最重的是来自河南和安徽的农民工,最轻的是来自浙江、湖北和山东的农民工,高低相差5~10个百分点。这一方面表明:居住地或来源地不同的农民工创收能力存在明显差异,另一方面表明他们的消费观念也存在差异:一些农民工不仅担负自己的生活,还更多地考虑家里人的生活,所以在生活消费上是非常节俭的,另一些来源地的农民,他们在外就业首先保证的是自己的生活满足,在此基础上才考虑家里人。

五、结论与评述

“三农”问题一直是困扰中国工业化和现代化乃至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而“三农”问题的根本解决,离不开数以亿计的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顺畅转移,特别是从“候鸟式”的转移到“生根式”的迁移。目前,“民工荒”和“招工难”的出现,使得对于农村劳动力转移问题的研究更具有现实意义。本文的研究发现:

1.2009年,在沪农民工月均收入为2009.21元,而当年全国城镇单位在岗职工平均月工资为2728元,上海城镇非私营单位在岗职工平均月工资为5296元(中国统计年鉴,2010),由此可见,和城镇单位职工相比,农民工的收入水平是较低的。工资收入是影响农民工城镇就业的重要因素,较高的城镇务工收入形成的拉力与较低的务农收入形成的推力是我国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根本动因(程名望等,2006)。我国农民工城镇就业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工资收入,“民工荒”的出现可能是由于企业受到成本约束,不能很好地满足农民工的工资要求而引致的,因此,城镇要吸引农民工,首要的还是要满足农民工的需求,给予农民工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例如企业要提供相对较高的工资水平和良好的工作福利,城镇相关部门要提供较完善的社会保障并关注农民工在城镇的生活支出和成本等。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是户籍制度。改革户籍制度,是消除我国城乡劳动力市场分割状况的必然选择。户籍制度改革的核心是消除户籍关系上的种种社会经济差别,真正做到城乡居民在发展机会面前地位平等,使农民工获得统一的社会身份,缩小由于制度和政策等原因造成的城乡收入差距,消除农民工和城镇居民同工不同酬的制度歧视。

2.2009年,在沪农民工月均消费为666.71元,占其月均收入总额的33.18%,其中,食品支出占全部消费支出的46.49%,即农民工的恩格尔系数是46.49%,达到小康水平,①但仍远高于当年城市居民的恩格尔系数37%(李培林,2010)。由此可见,随着中国经济持续增长,城镇就业增加了农民收入,使得农民实现了小康生活;但和城镇居民相比,其生活还处在相对贫困状态。进一步分析农民工的消费结构,发现其中精神需求的支出比例极低,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说明我国农民工总体需求还停留在较低的层次上,物质需求是其第一需求,精神需求还不强烈。

3.性别、年龄、教育等个性特征对农民工的城镇就业收入和消费水平有显著影响,不同个性特征的农民工,在工资收入和消费支出上表现出较强的异质性。因此,农业劳动力转移不仅要有制度安排,更需要提高农村劳动力的整体素质。加强农村的基础教育和职业培训,改善农村的医疗卫生条件,提高劳动力总体素质,增加其就业能力,将有利于其更好地应对城镇就业风险。长期以来,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对教育的投资严重不足,且教育投资一直向城镇倾斜,导致农村的基础教育严重滞后,影响了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并加剧了农村的贫困。因此,政府必须重视农村的基础教育和职业培训问题。要建立健全多元化的基础教育模式,多渠道筹集教育基金,以不断改善基础教育的办学条件,提高农村教师待遇,保证适龄儿童的充分入学;要重视发展多层次、多类别的农村职业和技能培训。此外,还要理顺农村的医疗卫生体制,进一步完善农村的医疗保障体系,加大对农村医疗卫生事业的投入力度,要把有限的卫生事业财政支出向农村倾斜,改善农村的医疗条件,提高农村人口健康总体水平。

注 释:

①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提出的标准,恩格尔系数在59%以上为贫困,50-59%为温饱,40-50%为小康,30-40%为富裕,低于30%为最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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