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汉语学习词典需求之探讨①——以美国为例

郝瑜鑫 ， 王志军

（1.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北京100875；2.麻州大学阿默斯特校区语言学系，美国，马萨诸塞州，阿默斯特01003）

0.引言

学习词典在语言习得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是学习者不可缺少的重要帮手，因此学习词典在语言教学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Hartmann（2005）认为，词典编纂与研究至少关系到4个方面，即编纂者、研究者、使用者和教师。学习词典的发展和完善需要这几个方面的协作、交流。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学习汉语的外国人逐年增多，这对汉语学习词典的编纂研究工作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从新世纪国际词典学的发展趋势来看，词典使用者视角的学习词典研究已经成为了一个热门的研究领域，国际上已有不少学者对该领域进行了专门研究，Atkins、Hartmann和Yukio Tono等学者出版了专题论著。然而就汉语学习词典而言，这方面的研究还很不足，如岑玉珍等 （2011）所述，目前汉语学习词典的研究多为理论研究者和编纂者对词典本身的理论总结和思考，从学习者视角对汉语学习词典进行的研究很缺乏。南旭萌 （2008）调查了留学生对目前汉语词典的意见；岑玉珍等 （2008）以一部面向母语者词典和面向二语者词典的对比为基础展开了汉语学习者对现有词典反馈的调查；夏立新（2009）从辞书出版的角度进行了调查；章宜华等 （2010）从微观角度调查了留学生对词典注释、错误提示、释义、例证、辨析和文化信息的认知状况；郝瑜鑫等 （2010）调查了不同语言水平学习者对汉语词典的使用现状和需求；岑玉珍等 （2011）专门对韩国学生对词典释义、示例、近义辨析的需要开展了调查；安德源 （2012）对汉语词典在新疆少数民族学习者中的需求进行了研究。另外，值得关注的是章宜华 （2011）以用户认知为切入点，从查询需求、查询技能、词典使用、中介语与学习词典编纂、对外汉语词典释义模式等方面进行了深入探讨，该著作是用户视角对外汉语词典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可以看出，上述研究主要是针对来华留学生的调查，那么汉语学习词典在国外的情况怎么样，即母语环境下的汉语学习者、汉语教师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有什么特点，这是本研究要关注的问题。

据统计，2011年美国来华留学生人数居于第二位；在美国不少大学，汉语已经成为仅次于西班牙语的第二大外语，2011年开设汉语课的公立大、中、小学超过5000所，48个州共设立81所孔子学院，299个孔子课堂，6127个汉语课程班，约16万在册学员。可以看出，汉语学习在美国已经得到了重视，这种态势的发展要求我们加强美国汉语教学的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以美国为例，对母语环境下学习者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特点进行调查研究。

从社会学视角研究使用者对词典的使用和需求情况，是学习词典学使用者视角研究的重要方面 （Hartmann，2003）。该视角既包括对使用者使用了哪些词典、如何购买词典、词典使用指导培训等宏观方面的研究，还包括从微观角度对当前词典的评价、对词典的需求等方面。本文从社会学和词典学交叉的视角，使用问卷调查和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对在美国学生、在美汉语教师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展开调查，以期了解国外汉语学习词典的发展动态，从而为汉语学习词典的编写和研究提供新的材料。

1.研究设计

1.1 研究问题

1.美国学习者对汉语学习词典需求的宏观方面，包括学习过程中是否使用、使用什么类型、如何购买词典、词典使用指导等。

2.美国学习者对当下词典需求的微观方面，包括词典在学习中的作用、对所使用词典的整体评价、对词典内部各个组成部分的评价以及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

3.在美汉语教师对汉语学习词典的认识，教师在学生词典使用中发挥了怎么样的作用。

1.2 问卷设计

针对上述前两个问题，我们设计了21个调查问题，涉及6个方面，其中前两个方面针对研究问题1，后4个方面针对研究问题2：1）美国学生使用和了解的汉语学习词典，共4个问题，包括是否使用、使用词典的类型、使用过什么汉语词典等；2）汉语学习词典使用技能，共6个问题，包括词典购买建议、教师是否要求使用、是否会用、是否需要培训使用技能等；3）词典对汉语学习的作用，即是否有帮助、使用目的；4）学习者对词典宏观结构的认识，包括词汇量、图表信息和使用说明等；5）学习者对词典微观结构的认识，包括释义、例证、用法说明、句法框架等内容；6）学习者对词典的其他需求 （为开放性题目）。

为了消除被试理解上的障碍，除需要用汉语举例外，问卷用英文行文。针对研究问题3，对在美汉语教师进行了调查。问卷调查结束后，针对相关问题对被试进行了访谈。

1.3 调查对象

本研究调查的对象是在美国学习汉语的学生 （参加问卷调查且阅卷有效的学生124名）和24名在美汉语教师。按照任课教师对学生语言水平的评估，初中级水平学生 （学习汉语一年到两年）70名，中高级水平学生 （学习汉语两年半以上）54名。

2.调查结果和分析

学生问卷共发放145份，回收有效问卷124份，有效率为85.52%；教师问卷发放24份，100%有效回收。本研究的数据分析就是建立在以上有效问卷的基础之上。

2.1 对汉语词典需求的宏观方面

2.1.1 是否使用汉语词典

45.72 %的初中级学习者经常使用汉语词典，偶尔使用者为51.43%；将近60%的中高级学习者经常使用汉语词典。可见，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目的语使用的增多，学习者对汉语词典使用的频率也在增加。

2.1.2 常用词典类型

图1显示，网络词典是美国学习者和汉语教师使用的主要形式，所占比例均在50%以上，初中级学习者80%以上使用网络词典；中高级学习者使用电子词典的也比较多（44.44%）。

可见，网络词典占主导地位，而纸质版本汉语词典并不受学习者的欢迎，这种情况并没有随学习者语言水平的提高而变化，这与郝瑜鑫等 （2010）、 章宜华 （2011）针对目的语环境下学习者的调查结论是不同的。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待这个现象：首先，美国的无线网络非常发达，校园里，麦当劳、肯德基等用餐场所，甚至大街上，随处可以使用，加之美国学生几乎人手一部iPhone、iPad，这就给他们使用网络词典创造了便利的客观环境。其次，与母语环境下学习者与目的语的接触、使用程度有关，母语环境下学习者主要在课堂上接触、使用汉语，使用目的语的机会很少，语言能力比较差，哪怕已经学习了三年，他们还是选择使用网络词典和电子词典，尽管现有网络词典和电子词典都还比较粗糙。在美汉语教师则主要使用纸质汉语词典和网络汉语词典 （各占50%）。

图1 ：常用汉语词典类型

2.1.3 对现有汉语词典的认识

调查问卷列出了13部汉语词／字典，主要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对外汉语界所编著的单语汉语学习词典，考虑到 《现代汉语八百词》、《现代汉语词典》和 《新华字典》的典范性和权威性势必会在外国学生中产生影响，所以本研究也把它们作为考察对象。调查发现，美国学生几乎没有人使用对外汉语界所编纂的单语词典，只有极个别学生使用过 《现代汉语词典》和 《新华字典》。这一调查结果与夏立新（2009）、 章宜华 （2010a）、 章宜华 （2011）对在目的语环境下学习者汉语词典使用的调查结论比较接近。

据此，可以发现，无论是在目的语环境下还是在母语环境下，汉语学习者都很少使用现在市面上通行的汉语学习词典，甚至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些词典。我们认为这既与汉语学习词典的质量有关，又与汉语学习词典的宣传力度和宣传方式不无关系。随后我们对学习者很少使用汉语单语学习词典的原因进行了访谈，我们发现，近60%的初中级学习者和70%的中高级学习者认为他们看不懂单语汉语学习词典，100%的汉语教师认为现行汉语词典的质量不过关，不实用，学生看不懂，这也印证了章宜华 （2010b）、 岑 玉 珍 等 （2011）、 章 宜 华（2011）的调查结论，即学习者不使用汉语单语学习词典的原因是看不懂，换句话说汉语学习词典与用户之间的交际是不成功的。从语言学习的角度来看，一语与二语学习在认知上有着本质的差别，一语学习者有着丰富的语感，他们使用词典的主要目的是了解字词的读音和释义，而二语学习者却恰恰相反，他们缺乏目的语语感，因此无论是呈现内容还是呈现方式上为母语者与学习者编纂的词典应该根据用户的特点有明确的区分，比如学习词典释义词汇难度应该控制在一个什么范围内，学习词典应该提供给学习者更多的典型例句、搭配以及近义词辨析等内容。而目前的对外汉语词典基本是汉语母语者词典的删改本，它们基本同质，未反映出二语学习者的特有需求，针对该问题，章宜华 （2010a，2010b）已经做了深入的探讨。

通过进一步调查发现，不仅美国学习者不了解、没有使用过这些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就连在美汉语教师也没有使用过这些词典。在美汉语教师在日常工作中主要使用的是传统的 《现代汉语词典》 （83.33%）、 《新华字典》 （66.67%）和 《现代汉语八百词》（16.67%），这个现象与上面分析的两个原因不无关系。

2.1.4 使用过的其他汉语词典

美国学习者使用过的其他汉语词典主要是网络词典， 如 mdgb.net、 nciku.com、 yellowbridge.com、pleco（用于iPhone、iPad上的一种软件）和google翻译。

综上，可以看出，母语环境下半数以上的美国学习者使用汉语词典，他们主要使用网络词典，对中国本土出版的各类汉语学习词典不甚了解。

2.2 汉语学习词典使用技能调查

2.2.1 汉语教师是否推荐购买汉语词典

近70%的初中级学习者认为老师没有给他们购买汉语词典的建议，到了中高级阶段仍有超过40%的学习者没有从汉语老师那里得到购买词典的指导。通过对在美汉语教师的调查，我们发现，近半数的老师没有建议过学生购买词典。我们认为该现象与汉语教师自身汉语词典知识装备有关，教师词典知识欠缺，自然会影响到对学生词典知识和词典技能的指导和传授。83.33%的汉语教师否认词典出版单位向其推荐、宣传汉语词典；近70%的汉语教师认为自己的词典知识比较贫乏，他们认为亟需接受汉语词典知识的相关培训。

2.2.2 汉语词典使用技能

85.71 %的初中级学习者、 74.07%的中高级学习者否认汉语老师要求他们使用汉语词典；66.67%的汉语教师没有要求学生使用汉语词典。66%的初中级学习者和57%的中高级汉语学习者认为自己不能熟练使用汉语词典，92%的汉语教师认为学生不能熟练使用汉语词典。从学生与教师的数据对比可以看出，学习者高估了自己使用词典的技能。91.67%的汉语教师认为有必要加强学生汉语词典使用技能的培训。近86%的初中级学习者和78%的中高级汉语学习者否认接受过词典使用培训；83%的汉语教师否认对学生词典使用技能进行过培训辅导。

2.2.3 小结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几点认识：首先，在美汉语教师汉语词典知识欠缺，需要对他们进行词典知识和使用技能的培训，这就直接导致了汉语教师对学生词典基本知识传授和查阅技能培训的不足；其次，绝大多数汉语学习者不能熟练使用汉语学习词典，但是学习者高估了自己使用汉语词典的能力；再次，美国汉语课堂普遍存在汉语词典技能培训的空缺，教师和学生一致认为需要把词典使用技能的培训提上日程；最后，通过对汉语教师的调查，印证了第二部分所述及的汉语学习词典出版单位缺乏宣传力度的推断，这一点也验证了章宜华 （2011）的结论。

2.3 汉语学习词典对学习的作用

2.3.1 汉语词典在学习过程中是否有帮助

86%的初中级学习者认为使用词典对他们有帮助，近92%的中高级学习者认为汉语词典有助于他们学习汉语。可见，学习者普遍认可汉语学习词典在语言学习中的积极作用。

2.3.2 使用汉语词典解决什么问题

表1 ：词典使用目的

我们列出了词义、读音、用法和同义词、反义词四个项目，让被试根据最常用程度进行排序，最常用的为4分，依次类推，用的最少的为1分，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查找 “词义”和 “发音”是学习者使用词典的主要目的，平均分都在2.5以上；然后分别是用法、同义词和反义词，这个结论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岑玉珍等 （2011）的调查结果。对外语学习者来说，首先是了解词语最基本的接受性词汇知识，最主要的就是词义和读音，有了上述基本词汇知识才会去了解诸如用法、同义词、反义词等产出性词汇知识，这符合词汇习得的一般规律。但是与岑玉珍等 （2011）的研究不同的是，母语环境下的汉语学习者使用词典的目的并没有随着他们汉语水平的提高而有太大变化，具体数据请参考表1。我们认为该现象与学习者所处的语言环境有很大关系。目的语环境下，初中级学习者习得的主要是基本的词汇知识，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加之有使用目的语的自然环境，到了中高级阶段，他们的产出性词汇知识就开始大大提高；而母语环境下的学习者，尽管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他们的词汇知识也会增加，但是由于缺乏使用目的语的自然环境，所以他们的产出性词汇知识的习得势必会受到影响，因此哪怕到了中高级阶段，他们习得产出性词汇知识的动力并不特别明显。

2.4 对汉语学习词典各个部分的认识

2.4.1 使用说明

通过表2我们可以看出，只有极少数词典用户认真阅读过词典前置页的使用说明。词典使用说明是准确使用词典的必备指南，一般来说都是编纂者精心设计的。我们认为，对词典使用说明的忽视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用户不能正确使用词典，而学习者没有认真阅读汉语学习词典使用说明的原因可能是太难，不易看懂，因此我们建议单语汉语学习词典的使用说明最好能针对用户的实际情况附上母语翻译，使学习者能够顺利阅读相关的使用说明，进而加强对词典的了解。

表2 ：词典使用说明使用情况表

2.4.2 词典内的图表信息

表3 ：图表信息使用情况

通过图表的形式展示各种语言信息是学习词典普遍采用的形式，这种形式直观、清晰明了、表现力强，适合外语学习者阅读。通过调查数据可以发现，半数以上的学习者认为汉语学习词典里的图表信息对他们的汉语学习有帮助，但是也有不少被试反映，他们在汉语学习词典里很少看到图表，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汉语学习词典编纂者对图表的运用还不够充分。

2.4.3 词汇量

85.71 %的初中级学习者和100%的中高级学习者认为，他们能够在现行汉语词典里查找到需要的词汇，可见现行词典的收词量基本能够满足学生的需求。部分初中级学习者查找不到词汇的原因可能是他们词典使用技能有限。

2.4.4 对词条内部信息的需求

我们列出了母语翻译 （指双解词典中所对应的母语翻译）、用法说明、词义解释 （指使用目的语所做的释义）、例句、句型、同义词辨析、搭配、错误提示8项内容，让被试根据它们对学习帮助大小来排序 （给出6个空格，没选的两项均记为最低分），帮助最大的记为7分，依次类推，最小的记1分，统计结果参见图 2。

图2 ：词典项目帮助性大小排序表

我们可以把上述8项内容分为4个等级，美国学生最常用、帮助性最大的是 “母语翻译”，第二个等级是 “用法说明”，第三个等级是 “例句”、 “句型”和 “词义解释”，第四个等级是帮助性最小、用的最少的，包括 “同义词辨析”、 “搭配”和 “错误提示”。章宜华等（2010）的研究显示，目的语环境下学习者对句法、搭配、例证、词义信息的需求是第一位的，其次是辨析、错误提示，这与母语环境下对学习词典微观信息的需求是不同的。

从图2可以看出，初中级学习者和中高级学习者这两条线很靠近，这说明随着学时的增加，学习者对词典的使用并没有太大变化。这与郝瑜鑫等 （2010）对目的语环境下汉语学习者的调查结果有很大不同。目的语环境下的学习者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对母语的依赖程度明显减弱，而母语环境下并没有呈现出这种趋势；目的语环境下，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学习者对产出性词汇知识的需要明显增大，这表现在高水平学习者对 “用法说明”、 “目的语词义解释”和 “例句”等词汇知识的需要明显增加，而母语环境下的学习者在这些方面的表现并不明显。

接下来，我们分别就学习者对词汇释义方式、例句和搭配、用法说明和句法框架的认识进行了调查。不管是在一语词典还是在二语词典中，释义是词典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二语词典的释义不同于一语词典，为了能够使学习者看懂，二语词典需要用比较简单的词汇进行释义 （Landau，2001）。在释义方式上，90%以上母语环境下的美国学习者希望编纂者使用汉英双语解释词义，汉语水平因素几乎没有影响，这是他们不愿意使用汉语单语词典的主要原因。对于词典中的例句和搭配信息，无论是初中级水平还是中高级水平，只有20%左右的学习者会经常参阅，60%以上的学习者只是偶尔看看。南旭萌等 （2008）认为学习者不愿意使用例句信息的原因是大多数词典的例句不实用、拉杂、不易看懂。25.71%的初中级学习者经常参阅词典中的用法信息，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语言表达的需要，到了中高级阶段，62.96%的学习者会经常查看用法信息，这与岑玉珍等 （2011）学者的调查结果比较接近。汉语学习词典尚没有重视词语句法框架的描写，根据我们的调查，仅有 《现代汉语学习词典》（孙全洲主编，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描写了动词的句法框架，在用法说明中进行了解释，词典正文只出现了句法框架的代码，我们知道，这是 《牛津高阶英语词典》第一版的做法，后来的修订版做了大幅的改进，为了用户查阅方便，简化了句型类型，把句型信息直接放入词典正文。

3.结论与启示

目的语环境和母语环境下的学习者对汉语学习词典的使用有着相似的地方，这是由第二语言学习的普遍规律决定的。譬如，两种环境下的学习者都经常使用汉语词典；绝大多数学习者认为使用词典对汉语学习起到促进作用；现有汉语学习词典的收词量能够满足需求；通过使用词典主要想获得词义、读音信息；对诸如释义、例证、句型和用法说明等微观信息不满意。但是国外汉语学习者对汉语词典的需求具有独特的个性，提出了更为艰巨的挑战。

3.1 母语环境下的学习者更倾向于依赖母语，词汇习得化石化提前

不管是母语环境下，还是目的语环境下的学习者，初中级阶段都排斥汉语单语词典的使用，倾向于使用双解词典，这与外语习得的规律不无关系。已经有学者提到了第二语言词汇习得的阶段性特征，通过母语中介习得目的语词汇是二语者早期习得词汇的重要手段（Jiang，2000；邢红兵，2009），随着学时的增加，在不同环境下，学习者的词汇能力或者继续提高进入下一个阶段从而逐渐接近母语者，或者停滞不前而化石化 （Selinker，1972）。本研究显示母语环境下的美国汉语学习者更倾向于依赖母语，哪怕到了高年级，母语翻译仍然是最需要的信息，而对例证、搭配、用法说明等产出性信息的需求并不强烈，这与目的语环境下学习者对词典的需求是很不同的。

母语环境下的学习者缺乏目的语使用的自然环境，他们只能在汉语课堂上接触、使用汉语，因此使用目的语的机会自然就少，这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词汇能力，尤其是产出性词汇能力的发展 （Nation，1990）。目的语环境下的汉语学习者有着充足的使用目的语的环境，因此词汇能力发展快。在汉语学习词典使用上，主要表现在使用词典的目的和对词条各项目使用的情况上。母语环境下的美国学习者使用词典主要是为了查阅词义、读音等接受性词汇知识，并且这种情况没有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而变化，换句话说，母语环境下学习者语言水平的提高主要体现在接受性词汇能力方面，而在产出性词汇能力上并不明显，所以词汇习得较早出现了化石化现象；目的语环境下的学习者到了中高级阶段，由于交际的需要，他们在使用汉语学习词典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查阅词汇的用法、同义词和反义词、例句等词汇信息。因此，针对这种现象词典编纂者要针对不同用户群体设计不同类型的学习词典，帮助用户得到需要的信息，汉语学习词典应该在母语环境下的汉语习得起到更多的积极作用。

3.2 汉语学习词典质量亟待提高，加快开展辞书国别化研究

国内出版的汉语学习词典尚没有得到国外用户的认可，还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汉语学习词典质量亟待提高，这要求词典编纂者、研究者以及汉语教师通力合作，打造高质量的品牌汉语学习词典。我国大陆大专院校英语学习者所使用的英文词典，几乎百分之百是我国出版社引进国外的原版词典，主要是牛津系列、朗文系列和柯林斯系列，这和汉语学习词典的使用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章宜华，2010b）。英语学习词典的编纂和研究已经达到了比较成熟的阶段，很多方面值得我们借鉴学习。

目前汉语学习词典既需要打造出一部通用汉语学习词典，同时又需要针对不同国别学习者的特殊情况加快开展汉语学习词典国别化、群体化研究。基于中介语理论的相关研究告诉我们，学习者的母语负迁移是导致偏误的重要原因，因此国别化汉语学习词典的编纂和研究需要全面开展学习者母语和汉语的对比研究，通过对比分析、偏误分析描写学习者容易出现错误的现象，在广度和深度上真正加强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编纂与研究的国别化。甘瑞瑗（2005）、徐桂梅 （2010）分别针对韩国和日本学习者已经提出了初步的设想。就美国的情况而言，虽然汉英对比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英语母语背景学习者中介语的相关研究还很不充分。另外，电子化网络词典是不同汉语水平美国学习者和在美汉语教师使用的主要形式，因此，我们认为需要针对美国的这种特殊情况，为美国汉语学习者设计更为实用的网络词典、手机词典。由于在母语环境下学习汉语，学习者对母语较为依赖，因此高质量汉英双解词典的研制也亟需提上日程。

3.3 加大汉语学习词典的宣传和培训力度，汉语学习词典需要跨出国门

词典出版单位宣传力度的不足是导致用户对汉语学习词典不了解的重要原因。80%以上的在美汉语教师反映，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辞书出版单位的宣传、推介活动。因此，我们认为需要辞书出版单位走出国门，宣传、介绍相关的汉语词典，从而加大汉语学习词典的宣传力度。另外，70%以上的汉语教师认为他们自身的词典知识贫乏，需要接受相关的培训。试想，如果汉语教师尚且缺乏词典知识，他们如何去教授学生。这就无怪乎大多数学习者认为自己不能熟练使用汉语学习词典，需要接受词典使用技能的培训。另外，也只有用户真正掌握了相关的词典知识，能够鉴别词典的质量，甚至能够直接提出编写词典的实际建议，这才能促进汉语学习词典编纂者改进词典编纂质量，促进汉语学习词典事业的健康发展 （Hausmann，1986），因此我们认为对使用者的培训意义非常重大，不仅仅是向他们传授词典知识和查阅技能的问题，而是汉语学习词典事业长久健康发展的重要环节。

3.4 美国汉语学习者对词典需求的其他方面

词语检索是美国学生的一个大问题，大多数学生认为使用纸质词典检索对他们来说有困难。我们认为这一方面与学习者缺乏词典使用技能有关，另一方面也需要编纂者思考针对不同母语背景的学习者设计出便捷的检索方式。港澳台以及东南亚背景的华裔学习者希望提供相应的繁体版词典。虽然电子化网络词典因特有的优势得到美国学习者的青睐，但是他们认为对译的英语单词和汉语词汇用法并不相同，所以看了之后仍然不知道如何使用，因此他们需要更为详细的信息，希望设计出高质量的电子化网络词典。他们认为内容简洁、明晰的汉语词典对他们更有帮助，需要呈现典型的句型、例句、搭配、近义词信息，内容太臃肿的词典反而不便于使用。因此这就需要加大汉英词汇对比研究和基于语料库的汉语词汇定量研究力度，从而为对外汉语词典编纂提供科学化的材料支撑。

安德源 2012 汉语词典用户的词典信息需求调查［J］.辞书研究（2）：28－32.

岑玉珍，康 燕，赵李伟 2008 外族学习者运用汉语词典情况的调查［A］.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三）［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37－260.

岑玉珍，宋尚镐 2011 韩国留学生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调查［J］.辞书研究（1）：152－162.

甘瑞媛 2005 国别化“对外汉语教学用词表”制定的研究：以韩国为例［D］.北京语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郝瑜鑫，邢红兵 2010 汉语学习型词典需求调查研究——兼论初中级阶段学习型词典的编撰［A］.汉语国际教育“三教”问题——第六届对外汉语学术研讨会论文集［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6－48.

南旭萌，李芬芬，邢红兵 2008 留学生汉语学习词典使用情况调查［A］.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三）［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25－236.

夏立新 2009 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出版和使用者调查研究［J］.出版科学（1）：65－69.

邢红兵 2009 基于联结主义理论的第二语言词汇习得研究框架［J］.语言教学与研究（5）：66－73.

徐桂梅 2010 对日汉语学习型词典的编纂［J］.辞书研究（6）：98－111.

章宜华 2010a 内向型普通词典与外向型学习词典的对比研究［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5）：5－9.

———2010b汉语学习词典与普通汉语词典的对比研究［J］.学术研究（9）：151－156.

———2011基于用户认知视角的对外汉语词典释义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57－67.

章宜华，杜焕君 2010 留学生对汉语学习词典释义方法和表述形式的需求之探讨［J］.华文教学与研究（3）：50－56.

Hartmann，R.2003 词典使用者观察：特别关注跨语词典［J］.辞书研究（5）：110－118.

Landau， S.I. 2001 Dictionaries： The Art and Craft of Lexicography （Second edition）［M］.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Jiang， N. 2000 Lexical representation and development in a second language［J］.Applied Linguistics（21）.

Hartmann， R. 2005 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Lexicography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Hausmann， F.J. 1986 Lexicography： An Emerging International Profession［M］.Ilson： Mancheste.

Nation， I. S. P. 1990 Teaching and Learning Vocabulary［M］.Boston： Heinle and Heinle.

Selinker， L. 1972 Interlaguage［J］.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