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踪迹(三章)

2013-10-08 07:22范金华
翠苑 2013年3期
关键词:苏堤唐婉沈园

■范金华

醒在北高峰

夜,在一声沉闷的雷声里睁开惺忪的眼睛。窗外,北高峰若隐若现在濛濛的细雨中。两根从峰顶上斜下来的索道钢丝绳,似琵琶的弦,拉得很紧。弦音,是又一声沉闷的雷鸣。

位于西湖灵隐寺景区内,北高峰山脚下的一个小院——中国作家协会杭州创作之家,也在这一声沉闷的雷声中醒来。

由中国作家协会资费安排,来自江苏、北京、辽宁、江西4个省市的8名中国作协会员和他们的夫人,将在这里度过10天的休假、交友、创作的快乐生活。

第一天自由活动。我问老婆:“我们去哪儿?”

“我来这儿头一回,找不着北,听你的呗”,她说。

沿着创作之家门前的路,左方向向前100多米进入灵隐寺景区。200多公顷的景区内,有景点、寺院30多个,可谓三步一景点,五步一寺院。

不急不慢的毛毛雨,宛若小女子的金莲碎步,很符合西湖的情调。一把把雨伞,像一片片荷叶,飘荡在西湖的山水之间。

湿漉漉的空气,和着湿漉漉的脚步,边走边吟咏西湖山水的诗情画意,这也很符合感叹西湖之美的湿漉漉的心情。

路过韬光寺,寺门前的一块小木牌上有一副楹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与这山水,与这环境,与这寺院倒似切题。

切题似切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有一段距离;难道和尚不想当主持,主持不想当方丈?这山中的寺院,与人间的庙堂,我看没有什么两样。

绕过灵隐寺,来到北高峰脚下。本来想坐索道车上去,听说当年毛泽东他老人家就是从北高峰后面步行上去的,于是来了精神,沿着盘山的小道,寻找他老人家当年登山的足迹。

山不算太陡峭。因我们来得早游人比较稀少,加之林木茂密,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点怵怵的。我们拾阶而上,每上几十个台阶,都要停下来喘口气。老婆说:“这山怎么越爬越高?”“呵,你这是爬山爬累了还是爬出意境来了?唐朝诗人许棠说:‘信步上鸟道,不知身忽高。’我想,毛主席他老人家1953年初登此山时已经60岁了,走的肯定是櫵夫踩出来的山道,哪有这水泥、石板砌的台阶。”听我这一叨咕,她抖起了精神。

雨,稀松地停了下来。北高峰真的是高峰,站在峰顶,灵隐寺、飞凤亭、桃花岭、扇子岭、美人峰、西湖等名胜,在欲雨欲晴的朦胧中尽收眼底。也因这欲雨欲晴的朦胧,那些美景更加令人憧憬。

“登北高峰者,不仅仅是因为北高峰的山高景美,还有两个目的,”导游说:“一是求官,二是求财。求官,毛泽东在世时曾三登此山,并亲笔留下一首诗。”顺着导游的手看去,亭子下的大理石碑上刻着毛泽东的手书;“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一片飘颻下,欢迎有晚鹰。”诗中的扇子就是“扇子岭”,佳人便是“美人峰”。求财,这山上的庙那可是天下第一财神庙,——在毛泽东的诗碑亭上面,果然有一庙,庙前的露天地上,有一笑口常开、肚大能容的弥勒佛坐在那里,佛的手里托着一个小船似的金元宝。

灵验否?若灵,我们天天来拜,啥也不做,我说。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导游说。

下山时,因劳累加之艳的腿不好,我们只有做缆车。

坐在缆车上看100多米下山坡上的茶园,“那一垄一垄的茶树像什么?”我问艳。“像一条条绿色的小溪,”她说。

我看似一根一根绿色的琴弦,你看,那老农腰间别着个音乐盒,一边除草打理他的茶园,一边在欣赏他的音乐。

走进爱情园

不知是多雨之秋,还是杭州之多雨,来到杭州5天没见一个完整的太阳。阴阴的天空,不是毛毛细雨,就是山雾朦胧。明天去沈园,不知这天能否赏个晴朗的笑脸。

沈园在绍兴。从灵隐寺景区坐车去绍兴,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路上,创作之家的老叶怕我们寂寞,给我们讲了鲁迅的第一次婚姻,讲了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悲剧。

从鲁迅故居门前的小河里坐乌篷船去沈园,约七八分钟。

跨进沈园的大门,迎面一块巨石挡住视线,导游说叫“断云”石,由来是那石头顶端的纹路像一朵云,中间有一裂缝,曰“断云”石,涵义是否如此,不确。

我说,不如叫“断缘”石,与此园更切合。

园内所有东西,除了这巨石和那葫芦池,还有那口老井是原汁原味的历史,其它均是山寨版,导游说。

太阳出来了,火辣辣的,这是几天来难得一见的。可我又觉得这太阳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因为,看着墙上陆游和唐婉的合词,心里酸酸的,眼眶也就湿湿的了。

我不想听导游背书,一个人到那像葫芦似的池边,呆呆地站在那里:这世上的私家花园千千万,而独这沈园,历经多个朝代修缮而声名不朽,这是爱情的魅力,还是那首千古绝唱《钗头凤》词的魅力?

两只白鹅,一前一后向我“啊,啊”地游来。那是两只鹅,还是那对已故情人的代言?

公元1144年,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了。两个有情人,婚后缠绵,耳鬓厮磨。婆婆看不惯了:如此沉溺于儿女之情,儿子荒废了学业,何言仕途?加之婚后两年无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棒打鸳鸯,你们离婚吧。

离婚后,陆游难违母命,另娶她人为妻,而唐婉亦另嫁绍兴名士赵士程。

10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来游沈园,恰逢唐琬和丈夫赵士程亦游此园。

葫芦池上的桥很长也很短。10年相思,隔池相看,不欢而散。

征得丈夫赵士程的同意,唐婉派丫鬟送来一壶黄藤酒,几个小菜,给那个仍在沈园发呆的表哥陆游。

黄藤酒,红酥手,才子一饮泪双流!酒在情中,燃烧愁肠,一腔哀怨挥笔向粉墙上,于是那首泣血的千古绝唱《钗头凤》,在春日的阳光里,栩栩发光。那光像雷、像电,在唐婉的心胸震荡,在她的眼前闪烁。面对粉墙,面对表哥陆游思念、哀怨的目光。“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唐婉亦泣血挥笔合阙。

不到一年,唐婉在不停地念叨着表哥“错,错,错”的捶胸顿足后悔中怏怏而卒。时年30岁。

嗣后约百年,那个大词人元好问的《摸鱼儿》:“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许就是为陆游、唐婉写的吧?

我想沈园值得一看。看了沈园,正在相爱的人,彼此会倍加珍惜;被爱所伤的人,会知道该如何去珍惜。

闲逛情人堤

相隔10年,再一次来到西湖。没来之前,已有了准备——了却10年前那个遗憾,把苏堤逛完。

如此向往苏堤,既没有什么依恋,也没有什么理由,要说有,那就是——寂静的水面,桃红柳绿的堤岸,一个人把脑袋放空,清除一切世事纷繁,静静地在那里流连。这便是我时而喜山好水,耽于寂寞的性格之使然。

从杭州旅游图上看,“若把西湖比西子”,苏堤,就是“西子”臀部与腰之间一根花红柳绿的腰带。堤长约3公里,中有小桥6座。上一次来,那个导游说:“有时间一定要去苏堤转一转。苏堤又称情人堤,一对陌生男女,一起从堤的这头走到堤的那头,没有感情,有了爱情。”

触景生情——也许这便是苏堤的独具魅力之美。

因来得早,堤上游客寥寥。偶有赤膊的男子,在堤中间的游车道上健身小跑。

沿着湖边临水的小道,目视湖中的3个小岛,不急不慢地向前走去。堤上满植桃、柳、香樟和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花木。每棵古老的树上都有一个身份证。名木约千年,蕴藏着苏堤的内涵。

远观青山如黛,仰面绿叶如绸,低头赏花如炽;侧耳细听湖水和堤边岩石在窃窃私语。偶尔还有“叽叽喳喳”的一声莺啼。这些,便是西湖的容颜和西湖的语言。

远处,一片柳叶似的游船,缓缓地向我们划了过来。单桨划水的老者冲我们喊:要船吗,太太、老板!我朝他摆摆手,和妻找一个面朝“三潭”的椅子坐了下来。

初秋的天气,淡淡的晨雾夹着些许的凉意。微风吹皱湖面,荡漾着散碎的浪花。迎着朝阳,每一朵浪花里,都有一个太阳,于是,整个湖面上,目光所及的地方,水面都变得金光灿烂的了。垂柳戏水,鱼跃水面。阳光下的西湖,山清水秀,尽显花红柳绿,这也许就是苏东坡说的:“波光潋滟晴方好”——阳光下的西湖之美吧。

从堤的北头逛到堤的南头,约一个小时。每过一座桥,妻都把我和桥以及桥的名字拍下来。约9点钟的光景,一簇一簇的游客接踵而至。寂静淡雅的苏堤,一会儿变得老少云集,人声鼎沸。

西湖之美 ,已漂洋过海,据说,国内外的山寨版“西湖”已有几个。

星转斗移,世事难料。920年前的今天,我想,别说苏东坡想不到,杭州的市民更想不到,——当年为了疏浚西湖,那些难以处理的烂泥就近在湖中筑成的这条堤,如今已不仅仅是西湖中的一道风景,更重要的是,她在西湖众多的景点中,是最吸引游客的一道最美的黄金堤。

也因这堤,当年苏东坡这个杭州太守,不仅没有被西湖之水荡涤,被历史尘埋,而他却和这条堤一样,越来越年轻美丽,越来越无法被历史和人们忘记。

“通守钱塘记大苏,取之无尽适逢吾。长堤万古传名姓,肯让夷光擅此湖。”这是1751年乾隆游西湖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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