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熄的火焰——写在中国石油之父孙健初逝世六十一周年之际

2013-09-19 14:59赵洪山
地球 2013年12期
关键词:玉门祁连山石油

文/赵洪山

永远不熄的火焰
——写在中国石油之父孙健初逝世六十一周年之际

文/赵洪山

这是一尊动感而又凝重的雕像:一位目眺远方的学者端坐在一匹骆驼上,手拿一张地图,目光中透射着忧郁、执着和坚毅。一色的优质青铜显现出独特的金属美感,斑驳的青铜锈斑,粗犷的表现技法,更是凸显了人物曾有的沧桑。

见到这幅雕像,是今秋9月在河南省濮阳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穆伟的办公室里。

《健初探油》雕塑 创意人 穆伟

细看那古铜色的雕像,一位老人端坐在一匹骆驼上,手拿一张地图,目视远方。我静静地观察着这尊雕像,仿佛看到一位科学家骑着骆驼正行走在茫茫沙漠。

穆伟给我介绍:“这是石油之父孙健初,我们濮阳人,今年 11月10日,是孙健初老先生去世六十一周年的纪念日,我要用这尊雕像纪念孙健初老先生。”说话间,在他黝黑的脸膛上带着自豪感。

不久,我和穆伟抱着对孙健初先生的敬仰之情,来到北京中国科学院院士孙鸿烈的家中。孙鸿烈是孙健初的儿子,虽已年过八旬,但身体看上去很健硕。孙鸿烈中等个子,瘦削脸庞,他说:“ 当年大画家刘海粟想给父亲画几幅宣传画,从我这里拿走了四本相册作为参考,但他老人家没等到给我父亲画完,便与世长辞了,四本相册也下落不明。没想到,当年刘海粟大师没有完成的夙愿,现在家乡人民居然给实现了,中国地质博物馆还要收藏父亲的雕像,我在此表示感谢!”穆伟听孙鸿烈如此说,连忙答道:“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濮阳人民没有忘记孙健初先生,历史不会忘记孙先生为了中国的石油事业做出的贡献。宣传孙健初先生为国为民贡献一切的精神,是时代的需求,是人民的需要。”

孙鸿烈忆起父亲的往事,眼睛里浸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眷恋……

怀梦想走出黄河滩

濮阳市坐落在黄河东部的北岸,是一座因石油而生的新城市,故名石油城。早在十八世纪末,一个人的诞生改变了中国石油的历史,也让濮阳这片热土与石油结下不解之缘。他就是孙健初。在他英年早逝三十余载后,一座新兴的石油城拔地而起。

孙健初的父亲孙云阶是一名秀才,在乡村开办私塾教学。孙健初8岁起在父亲所办私塾里读书,这个伴着“洋油灯”成长的孩子,到1912年考入濮阳县高等小学,熟读四书五经,也学会了田里的农活。1920年孙健初从山东曹州(今菏泽县)鲁西国立第六中学毕业,父亲希望他留下支撑家业,孙健初则坚决要求深造。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求学之路何其艰难,家里根本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孙健初每天到田里干完活,就独自一人爬上黄河大堤,久久凝望着黄河滚滚东逝水,陷入深深痛苦之中。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一日,孙键初突然接到同学来信说:太原城里的山西大学招生,且不收学费,如能评上优等生,还可享受公费资助。1920年9月,孙健初考取了山西大学采矿系预科班,两年后入本科。

从那时起,孙健初就与地质科考结下不解之缘。随着时间变迁,他的人生开始打上浓重的石油痕迹,变得愈发厚重和精彩。孙健初早早地离开故土,为救国救民奉献出了毕生力量,再没有回过家乡。

如今在这块土地上,依然矗立着孙健初的墓碑。据村里人介绍,墓碑下其实埋的是一捧黄土,寄托了家人对孙健初的怀念和哀思。墓碑背面刻着“万古流芳”四个大字,下面记录着他辉煌的人生历程。墓碑正面写着“地质学家”,并有一副对联:“玉门开采扬名神州,地质论述誉满华夏。”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中国第一代石油巨人从这里诞生。

“三下玉门”发现大油田

在祁连山的北麓、石油河上游东岸边有一座小庙,就是后来闻名中外的老君庙。在这里,孙健初三下玉门找油的故事广为流传。

第一次想去玉门探油,是孙健初最伤心的一次。

那是在本世纪20年代,中国“贫油”论甚嚣尘上,有几位美国人在中国进行了地质考察后,根据中国东部地区缺乏海相第三系,断裂构造发育和岩浆活动频繁等地质特征,认为在中国找到石油是个遥远的童话。一句话:中国没有石油,用油必须向外国购买。

为此,中国的地质科学家极度困扰。难道中国真的是“贫油”国?孙健初偏不信这个邪,他从《甘肃通志》得知玉门有油苗:“石脂水、即石油河,出甘肃南山。”《肃镇志》记载:“嘉峪关西有石漆,今按赤金东南一百五十里有石油泉,土人取之燃灯。”这说明,这里在一千七百年前已有油苗。

孙健初狠不得立刻飞向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地方,打开这扇石油之门。然而,当地军阀马步康以“那儿土匪多,有危险”为由断然拒绝了孙健初前往玉门考察石油的请求:

后来,孙健初得知,玉门石油河盛产沙金,马步康在那里用他监管的犯人采金,害怕被孙健初发现。

孙健初第一次准备考察玉门,就这样没有成行。

一个人在事业上的成功,往往要有耐心和意志。孙健初在煎熬中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孙健初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这就是孙健初二下玉门的故事。此时,孙健初到地质所已经10个年头了,他也由调查员、技佐升到了技师,成为地质调查所的骨干。

孙健初与美国地质科学家韦勒和萨顿一道,于1937年6月2日出发,这次,由于政府一连串的加急、绝密电报的催办,马步康再没敢阻拦。他们在兰州稍作休息,便沿着古丝绸之路,向玉门进发。

玉门关,曾是历史上的边关塞外,在人们眼里,那里是一片戈壁沙漠,荒凉苍茫。在酒泉停留了十几天后,三人继续西进,出嘉峪关后,全是戈壁荒滩。在赤金堡,只见树木茂密,已有住户定居在此,经打听才知道,这里就是唐时的玉门旧址。

他们向农民问路后,便沿着赤金河向上游走去,边走边观察着河的水质。不一会儿,赤金河渐入峡谷谷底,水面上不时漂浮着一团一团的黑色物体。啊!石油苗。

白练似的河床上油花翻滚,这就是有名的石油河。孙健初心情格外兴奋,与韦勒、萨顿认真考察了石油河两岸的地层断裂状况,然后又向东走了约十里路程,就到了干油泉沟,在那里发现了大块大块干枯的石油堆。这是若干万年前,由于地壳的运动,地下蕴藏的石油沿着地壳的裂缝溢出了地面。千百年来,经过风吹日晒,溢出的油苗挥发掉了轻质油,仅剩下了沥青油渣,厚厚的干枯在地面上。孙健初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拿出相机来,和韦勒、萨顿站在凝聚的沥青堆旁合影留念。

从石油河的断层和两处干枯的沥青堆及周围的地层情况看,孙健初认为:“玉门一带的地层多经变质,构造、褶皱、断层兼有之。”虽然考察只有仅仅一天时间,但给孙健初的收获是巨大的,他认定玉门的地质情况非常好,他觉得:“这里是煤油将来之希望。”

孙健初预感到,离打开玉门石油之门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考察结束后,美国专家韦勒紧紧的抱着孙健初,邀请孙健初到美国走一趟。几年后,他们果真相逢在美国的土地上。

第三次去玉门,成行之快,是孙健初没有想到的。

1938年4月,日寇铁蹄已经开始践踏我中华大地,华北大片国土沦落敌手。这时,南京政府已迁往重庆,翁文灏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当时,孙健初给翁文灏写信时就有了开采玉门油田的想法。抗战前线急需石油,孙健初把他和韦勒、萨顿共同署名的《甘肃两省石油地质调查报告》直接递交给翁文灏,详实报告了这次考察玉门石油的情况,促使翁文灏两次召见他听取玉门石油地质情况的汇报,并支持他的建议,作出了进一步探查玉门石油的决定。

11月28日,深秋的西北,寒气袭人。孙健初坐上甘肃油矿筹备处购买的第一辆卡车,沿着刚修完的兰新公路颠簸着向酒泉进发。

河西走廊戈壁连绵,飞鸟不见,寒风飒飒,黄沙滚滚。扑面而来的西北风几乎快把他们冻僵了,嘴里哈出的热气变成了白色的烟雾,眉毛上结成了细细的冰柱,挂在眼帘上。一年前孙健初和韦勒回到兰州时,把他们用过的帐篷、测量仪器等野外生活用品寄存在一家旅馆里。现在,正好取出来使用。

1938年12月26日,开发玉门石油的先遣勘测队在孙键初的带领下于黄昏时分,到达了石油河畔的老君庙。这是中国石油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座仅有一间屋子大小的庙宇,不知建于何年,庙内供着一座泥塑的太上老君像,彩漆剥落,尘灰垢面,早没了香火。这位老君断然没想到,今天到来的这一行人,会使这座孤处于祁连山下荒漠中的小庙,在一年后闻名于神州大地,成为中国石油工业的发祥地。

1939年3月,第一部钻机于五个月后运抵老君庙,从各地调集和召募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也陆续到矿。

从延长调来的两部冲击式钻机,采用的是最原始的上下顿击钻机,井架是木头的,汽轮机转速每分钟最高仅达360转,28马力的钻深能力仅200米。钻进时,因为缺少套管、钻杆、钻头,怕过多损耗钻机,要人工先在井位挖一口方井,然后再下钻头开钻。

3月27日,终于,在23米处遇到了油层。黑呼呼的油流沿着稀疏的沙层缓缓渗出。

大家高兴极了,孙健初更是激动的流泪。此时他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半辈子献身给地质事业,也有过不少喜悦,看着眼前的工业油流,哪一次喜悦都没有像这次强烈震撼着他的心。

最初的炼油设备仅为一个70加仑的蒸馏锅,装建在老君庙前,炼油的燃料则是从附近砍伐的骆驼草、柳树和祁连山里采掘的煤。

1939年10月,油矿筹备处在石油河畔兴建起第一炼油厂,建立起手工操作的连续性立式炼炉和卧式蒸馏炼炉各两具。此时,老君庙已有职工七百余人,经过他们百折不挠的努力,油矿的基础在戈壁上已初步形成,生产出原油1774吨,为大规模开发玉门油矿提供了有力依据。我国第一个大型油田——玉门油田开始展现它的曙光。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使老君庙这座久违的小庙载入了中国石油开采史册。玉门以新兴石油工业城市的骄人风姿取代了“平沙万里绝人烟”的边塞沙场形象。

玉门石油,这颗深藏于地下的明珠终于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不畏艰险跨越祁连山

祁连山位于甘肃、青海之间,山势嵯峨,群峰峥嵘,海拔多在4000米以上。北祁连山有菱铁——镜铁矿、赤铁-磁铁矿。祁连山东段有黄铁矿型铜矿,肃北和酒泉南山一带有黑钨矿石英脉和钨钼矿,是中国西部丰富的“百宝山”。

1935年4月,孙健初接到赴青海进行地质调查的任务后,即与周宗浚西行经湟源,过日月山到贵德,然后沿黄河继续向西,直到龙羊峡谷。山路崎岖,行走艰难,爬山、涉水、过沼泽,有时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刚才还是太阳当空,忽然变成暴风雪袭来,又冻得发抖。他们沿青海湖考察,在布哈河一带作了地质调查和地形测绘。回到西宁稍事休整,又开始了对祁连山的考察。

西北戈壁、东北草原、黄河上下、长江两岸,到处都留下了孙健初的足迹。正像他自己后来所说:“一切不顾,哪里有地质材料就往哪里跑。”所到之处,不但条件艰苦,有时连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一次,在陕西镇安遇上了一群土匪。穷凶极恶的土匪见他们骆驼上驮着大包小包,于是蜂拥而上。没想到,孙健初身上除了几个干馒头,就是一包包矿石,土匪只好悻悻离去。抱着“科学救国”信念的孙健初,对艰苦、危险全然不顾,只想以自己的知识报效国家。

还有一次,孙键初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草原上,寒风加上大雪把他冻僵晕倒。醒来了时发现自己躺在蒙古包里,一位慈祥的老妈妈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马奶茶望着自己,老妈妈告诉孙健初:“你都五天没有睁眼了。孩子,你是饿的。”

上世纪30年代初期搞地质调查,艰难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地质工作不被当局重视,经费少得可怜。有调查任务时,一般派2个人,有时只派1个人去完成。勘探仪器只有1个罗盘,1把小铁锤。

从19世纪末起,先后有14名外国学者到祁连山考察,均有著作问世。有的山峰便以外国人名命名。孙健初认为“这是中国人的莫大耻辱”。孙健初同周宗浚在祁连山中跋涉2个多月,多半时间行走在渺无人烟的崎岖山路上,历时8个月的地质调查(包括紧接着进行的祁连山北麓的调查),孙健初共写了3篇重要的论著:《祁连山一带地质史纲要》、《甘肃及青海之金矿》和《青海湖》。

在孙健初逝世前的24年中,他几乎跑遍了辽、蒙、甘、陕、宁、青、晋、绥、冀、鲁、豫、鄂、皖等十九个省(区),长期坚持野外地质勘察,取得了大量地质资料。这些资料,多数已被后来的石油勘探实践所证实。

永远不熄的火焰

新中国成立后,孙健初被任命为中央人民政府燃料工业部石油管理总局勘探处处长、西北财经委员会委员、中国地质工作计划委员会委员,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专门委员、兰州市第一届人大代表。这期间,他经常亲临西北各油矿和勘探工地,短短两三年内,他领导绘制了《西北各重要油田地质图》、《全国石油勘探方向图》,发表了《西北石油勘探计划》、《中国各主要油田开发远景》等具有全国性指导意义的论文。在1950年全国第一次石油工作会议上,毛泽东主席亲切接见了他,对他为我国石油工业做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

正当孙健初满怀激情,准备为发展祖国石油工业大展身手时,不幸于1952年11月10日深夜,由于煤气中毒而过早离开了人世,终年55岁。

孙健初是上一代民族复兴的追梦人,为祖国的石油事业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和知识,做出了里程碑式的贡献。

浩浩汤汤的黄河哺育了孙健初,一望无垠的戈壁留存着孙健初的足迹,厚重磅礴的石油史镌刻着孙健初的功勋。

1954年,在玉门油矿公园内建成“孙健初同志纪念碑”,碑正面,镶嵌着孙健初同志遗像,还有镌刻着记述孙健初生平事迹的碑文,碑文最后说:望祁连之巍峨,瞻碑影之耸峙,功在人民,永式来兹。”

远离尘世的喧嚣,穿越世道的沧桑,当我们再回首八十年前,孙健初老先生踏上石油矿产调查的艰辛之路那一刻,仍然感动着我们的心灵。

颛顼故里,龙都濮阳,桑间濮上,大河泱泱,这一方水土蕴藏着石油资源,是为地灵,而出了孙健初老先生这样的名人,是为人杰,这方地灵人杰、物华天宝的沃土孕育了多少名人贤杰,谱写了多少精彩华章,这一!热土铸造了多少民族英魂,承载着多少光荣与梦想!

是啊!孙健初是濮阳的骄傲,更是中国人民的骄傲,是中国人民热爱祖国、艰苦创业、不畏困难、追求科学精神的象征。孙健初的这种奉献精神就像一颗永远不息的火焰温暖着人们的心灵,照耀着中华民族的复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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