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母语者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理解研究

徐风华

（东华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1620）

相关研究表明，在习得母语的早期阶段，虽然儿童可以理解词汇体、语法体和时态的非原型搭配（如：非终结性＋完成体＋过去时，例如：Mary ran in the park．），但他们会更多地使用原型搭配（如：终结性＋完成体＋过去时，例如：Bill made a sandwich．）。还有研究表明，成年人的语言，在二语习得和非语言习得的环境中，同样反映了上述特征。Wagner［1］发现，与非原型搭配相比，成年人与儿童都认为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更加合理。与前人研究不同，本文拟采用句子理解测试和句子偏好测试，对40名以英语为母语的美国大学生对于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理解进行考察。

本文首先介绍语法体、词汇体和时态的原型搭配和非原型搭配，其次回顾相关研究，然后对研究方法进行描述，最后报告研究结果、进行讨论，并作出结论。

一、研究背景

（一）原型搭配与非原型搭配

时态和体是人类语言中用于表达时间概念的两个语法系统，前者将所指情景的时间和其他时间（通常是说话的时刻）联系了起来，而后者则是看待某个情景内部时间构成的不同方式［2］。Comrie把体进一步划分为语法体（又称视角体）和词汇体（又称情景体）。语法体指话语发出者对情景在时间角度上的观察方式，即该情景是否正在进行，或者已经完成。就英语而言，语法体分为完成体（由语素“－ed”表达）和进行体（由语素“－ing”表达）。词汇体，根据Vendler［3］的观点，指的是动词本身的意义所表示的体特征，据此可以将动词分为四类：状态动词、活动动词、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前两类动词属于非终结性动词，即其所表达的事件没有内在终点，可以在任何时间终止。后两类动词属于终结性动词，即其所表达的事件含有内在终点。理论上来说，词汇体、语法体和时态是独立的语法概念，它们之间的连用是自由独立的。但是，在儿童的早期语言中存在着大量的终结性＋完成体＋过去时，或非终结性＋非完成体＋现在时的搭配，而同样符合语法的搭配，如：终结性＋非完成体＋现在时，或非终结性＋完成体＋过去时几乎不存在。

对于原型搭配的定义，不同学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界定。有的学者认为，出现频率最高的组合就是原型搭配。有的学者从信息处理的角度出发，把表达的时间信息最容易被读者理解的组合定义为原型搭配。例如，因为终结性事件含有内在终点，完成体表达事件的完成。因此，完成体和终结性动词连用后所表达的时间信息（该事件已经完成）就非常容易理解。而读者对于如未完成体和终结性动词组合所表达的时间信息（该事件会在某个时刻完成，但目前仍在进行中）的理解，则需要进行更多的处理，这样的搭配则称之为非原型搭配。本研究将采用对于原型搭配的第二种界定。

（二）相关研究回顾

关于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理解的相关研究，以学习母语的儿童为主，有的研究也包括了成年人。

Grinstead，Pratt和McCurley［4］采用图画—句子配对任务，对2～4岁的西班牙语儿童对于原型搭配的理解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受试把过去时完成体谓语部分与表达已经完成的事件的图画配对，同样的，把表示正在进行的现在时谓语部分与表达相应事件的图画配对。该研究发现，受试对于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搭配的配对正确率要高于非原型搭配。

Wagner采用图画—句子配对任务（以母语为英语的3～5岁的儿童和大学生作为受试）和句子判断任务（受试只包括大学生），考察了受试对于原型搭配的理解。结果表明，在儿童语言中普遍存在的原型搭配对成年人有同样的影响。具体来讲，成年人也认为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原型搭配比非原型搭配更加合理。

与先前研究不同，本文将采用句子理解测试和句子偏好测试，来探讨40名以英语为母语的美国大学生对于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理解。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问题

（1）与非原型搭配相比，英语母语者是否认为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如果不是，有着什么样的理解？

（2）与非原型搭配相比，英语母语者是否认为原型搭配更加合理？如果不是，有着什么样的判断？

（二）受试

受试为美国蒙特克莱尔州立大学的40位大学生，其母语均为英语，年龄18～26岁，参与本测试或者得到一个学分，或者是现金。每位受试完成了一个句子理解测试和一个句子偏好测试。

（三）测试材料

本研究采用句子理解测试和句子偏好测试，测试中使用了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各8个）。句子的编写参考了一些语言学家所使用过的例句和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与英国国家语料库（British National Corpus）。作者邀请了两位美国大学生和一位美国大学教授对句子进行修改，测试中受试认为不合理的句子占6%，说明研究材料是可接受的。

1．句子理解测试

本研究采用句子理解测试考察受试对于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理解。测试要求受试判断是过去时句，还是过去进行体句，是否表示事件的完成。测试分为两个分测试，各包含16个句子，8个为过去时句，另外8个为过去进行体句，16个动词在两个分测试中交替出现在上述两种句子中。每个句子由一个陈述句和一个问句构成，如例1～4。

例1 George drew a circle．Did George finish drawing the circle？ Yes No

例2 George was drawing a circle．Did George finish drawing the circle？ Yes No

例3 They won the race．Did they definitely win the race？ Yes No

例4 They were winning the race．Did they definitely win the race？ Yes No

在上述例句中，过去时完结动词句（例1）和达成动词句（例3）表示事件的完成。而对应的过去进行体句（例2、例4）则表示发生在过去的正在进行中的事件［5］。

由于本测试的受试为大学生，与先前研究所使用的测试手段不同（图画—句子配对任务），该研究采用了句子理解测试。另外，在测试句子的编写中，根据动词类型的不同，作者使用了不同词汇以便更好地检测受试对于句子意义的理解。例如，对于完结动词来讲，问句中“finish”的使用体现了该类动词所表达的事件的完成。而对于达成动词而言，由于该类动词表达的事件为瞬间动作，因此不可以使用“finish”。为了考察受试是否可以区分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达成动词所表达的不同语义特征，问句中使用了“definitely”一词。

2．句子偏好测试

本研究采用句子偏好测试考察受试对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合理性判断。测试要求受试作出句A或句B更加合理、两个句子同样合理或者不合理的选择，选项分别由A、B、Both、Neither表示［6］。该测试共包含16个句子对，每个句子对的句A为过去时句，句B为过去进行体句，如例5—6。

例5 A．Monica baked a cake．

B．Monica was baking a cake． A B Both Neither

例6 A．They won the race．

B．They were winning the race． A B Both Neither先前研究所使用的句子判断任务只为受试提供了句A或句B更加合理的选项，而本研究所采用的句子偏好测试提供了“A”，“B”，“Both”和“Neither”四个选项，因此，该测试可以更客观更全面地反映受试的判断。

（四）数据整理与统计分析

句子理解测试分为分测试一和分测试二两个部分，分别有20个受试参与。对于句子理解测试，首先，分别计算受试对于一般过去时句答案“是”的选择频数和过去进行体句答案“是”的选择频数，并换算成百分比，然后进行配对t检验。

对于句子偏好测试，首先，计算出每位受试选择“A”、“B”、“Both”和“Neither”的频数，并换算成百分比，然后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 （t检验中不包括“Neither”与其他选项的比较，因为受试选择Neither的比例小于等于1%）。

三、结果

（一）句子理解测试

在句子理解测试中，受试在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句上选择答案“是”的统计分析结果分别见表1、2。

表1 受试在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句上选择答案“是”的比例的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

表1表明，受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94%）认为一般过去时完结动词句表示事件的完成，少数情况下（48%）认为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句表示事件的完成。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者之间具有显著性差异（t＝7．34，P＜0．001）。

表2 受试在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达成动词句上选择答案“是”的比例的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

表2表明，与完结动词一样，受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99%）认为一般过去时达成动词句表示事件的完成，少数情况下（34%）认为过去进行体达成动词句表示事件的完成。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者之间具有显著性差异（t＝12．31，P＜0．001）。

（二）句子偏好测试

在句子偏好测试中，受试对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句的合理性判断结果见表3、4。

表3 受试选择“A”、“B”、“Both”和 “Neither”的比例的两两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完结动词）

表3表明，受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80%）认为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句同样合理。对受试对于“A”、“B”和“Both”的选择进行的两两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两之间都具有显著性差异（P值分别为P＜0．05，P＜0．001，P＜0．001）。

表4 受试选择“A”、“B”、“Both”和“Neither”的比例的两两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达成动词）

表4表明，与完结动词一样，受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66%）认为一般过去时和过去进行体达成动词句同样合理，对受试对于“A”、“B”和“Both”的选择进行的两两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两之间具有显著性差异（P值均为：P＜0．001）。

四、讨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以英语为母语者对于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一般过去时句的理解准确率远远高于过去进行体句。换句话说，对于英语母语者来说，原型搭配比非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对于两者的合理性判断，英语母语者认为原型搭配与非原型搭配同样合理。

在对于原型搭配的理解上，虽然本研究使用的研究方法与先前研究不一样，但结果一致，即英语母语者认为原型搭配比非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本研究发现，在对于一般过去时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句所表达的语义意义的理解上，受试的准确率极高，他们一致认为一般过去时句表示事件的完成。在对于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句所表达的语义意义的理解上，虽然受试的平均选择比例低于50%，但是与对于一般过去时句的理解相比，受试的错误率相对较高。这说明对于受试来讲，非原型搭配比原型搭配更难以理解。根据De Swart［7］的理论，过去时不改变句子的体特征，只表示该事件发生在过去。另外，根据“非完成悖论”（Imperfective Paradox）［8］，进行体所表达的语义意义并不蕴含完成体所表达的“完成”意义。尽管如此，从语用的角度来讲，进行体所表达的意义是开放性的，也就是说，既可表达事件的未完成，也可表达事件的完成［9，10］。因此，虽然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的语义意义不蕴含“完成”意义，但是其语用意义也可表达事件的完成。作者认为，少数情况下，受试之所以认为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和达成动词句表示事件的完成，极有可能是受到了语用意义的影响。

在对于原型搭配与非原型搭配的合理性判断上，本研究结果表明，英语母语者认为两者同样合理。而前人的研究表明，受试认为原型搭配比非原型搭配更加合理。作者认为，由于研究方法的不同导致了研究结果的不同。Wagner在考察受试对于句子的合理性判断时，采用了两选一的方法，即在一个句子对中选出更为合理的句子。本研究则为受试另外提供了两个句子同样合理和都不合理的选项。不难发现，本研究结果与Wagner的结果也有部分重合，即把一般过去时完结动词、达成动词句，和过去进行体完结动词、达成动词句两者进行比较的话，受试认为前者更加合理。

本研究对于母语语言习得的理论意义在于，该结果表明儿童和成年人在该领域（体特征）的语法表征上存在着不同，没有完全支持Wagner所提出的存在于儿童与成年人之间的“体表征的持续性”。Wagner指出儿童与成年人之间在体表征上只存在量的不同，而不是质的不同，即两者所掌握的关于体的知识是一样的，只不过成年人比儿童可以更好地运用已有的知识。具体地说，儿童与成年人都认为非原型搭配更难理解，但成年人对非原型搭配的理解只是稍稍弱于其对于原型搭配的理解，而儿童对于两者的理解则有着较大的差别。与儿童一样，成年人同样认为典型搭配更加合理，表明导致非典型搭配难以被接受的信息加工因素依然存在。本研究结果表明，成年人认为非原型搭配更难以理解，但是认为原型与非原型搭配同样合理。

五、结语

本文对英语母语者对于时态和体特征的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理解进行了探讨。结果表明，英语母语者认为原型搭配比非原型搭配更容易理解。对于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合理性判断，英语母语者认为两者同样合理。本研究结论对于母语语言习得的理论意义在于，儿童和成年人在体特征的表征上存在着不同。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仅使用了终结性动词和过去时，今后的研究可以涵盖更多的动词类型和时态，从更广泛的角度考察受试对于原型与非原型搭配的理解。

［1］Wagner，L．I'll never grow up：Continuity in aspect representations［J］．Linguistics，2009，47（5）：1051－1074．

［2］Comrie，B．Aspect：AnIntroductiontotheStudyofVerbalAspectandRelatedProblem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1－3．

［3］Vendler，Z．Verbs and times［J］．PhilosophicalReview，1957，66：143－160．

［4］Grinstead，J．，Pratt，T．，＆ McCurley，D．Comprehension of prototypical tense and aspect combinations in child Spanish［J］．Studiesin HispanicandLusophoneLinguistics，2009，2（2）：435－450．

［5］徐风华，刘振前．中国学习者英语进行体理解研究 ［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2，（5）：37－43．

［6］Townsend，D．J．＆ M．S．Seegmiller．The linguistic representation and processing of event structure［J］．JournalofCognitiveScience，2004，（5）：157－244．

［7］De Swart，H．Aspect shift and coercion［J］．NaturalLanguageandLinguisticTheory，1998，16（2）：347－385．

［8］Landman，F．The progressive［J］．NaturalLanguageSemantics，1992，（1）：1－32．

［9］Smith，C．S．TheParameterofAspect［M］．Dordrecht：Kluwer，1997：63－64．

［10］Wagner，L．Understanding completion entailments in the absence of agency cues［J］．JournalofChildLanguage，2002，29：109－125．

附录：

句子偏好测试：

1 A．Mary and Jane composed a song．

B．Mary and Jane were composing a song． A B Both Neither

2 A．The teacher told a story to the students．

B．The teacher was telling a story to the students． A B Both Neither

3 A．I cooked a meal in the kitchen．

B．I was cooking a meal in the kitchen． A B Both Neither

4 A．Monica baked a cake．

B．Monica was baking a cake．A B Both Neither

5 A．I took a shower．

B．I was taking a shower． A B Both Neither

6 A．Susan ironed a dress．

B．Susan was ironing a dress． A B Both Neither

7 A．The carpenter made a chair．

B．The carpenter was making a chair． A B Both Neither

8 A．George drew a circle．

B．George was drawing a circle． A B Both Neither

9 A．The plane arrived in New York．

B．The plane was arriving in New York． A B Both Neither

10 A．The leaves fell to the ground．

B．The leaves were falling to the ground． A B Both Neither

11 A．The old lady died．

B．The old lady was dying． A B Both Neither

12 A．Peter and Jane came to Chicago．

B．Peter and Jane were coming to Chicago． A B Both Neither

13 A．They won the race．

B．They were winning the race． A B Both Neither

14 A．They reached the top of the mountain．

B．They were reaching the top of the mountain． A B Both Neither

15 A．The football team lost their match．

B．The football team was losing their match． A B Both Neither

16 A．The runner crossed the finish line．

B．The runner was crossing the finish line． A B Both Neither

句子理解测试：

分测试一：

1 Mary and Jane were composing a song．Did they finish composing the song？ Yes No

2 The teacher told a story to the students．Did the teacher finish telling the story to the students？Yes No

3 I was cooking a meal in the kitchen．Did I finish cooking the meal？ Yes No

4 Monica baked a cake．Did Monica finish baking the cake？ Yes No

5 I was taking a shower．Did I finish taking the shower？ Yes No

6 Susan ironed a dress．Did Susan finish ironing the dress？ Yes No

7 George was drawing a circle．Did George finish drawing the circle？ Yes No

8 The carpenter made a chair．Did the carpenter finish making the chair？ Yes No

9 The plane was arriving in New York．Did the plane definitely arrive in New York？ Yes No

10 The leaves fell to the ground．Did the leaves definitely fall to the ground？ Yes No

11 The old lady was dying．Did the old lady definitely die？ Yes No

12 Peter and Jane came to Chicago．Did they definitely arrive in Chicago？ Yes No

13 They were winning the race．Did they definitely win the race？ Yes No

14 The football team lost their match．Did the football team definitely lose their match？Yes No

15 They were reaching the top of the mountain．Did they definitely reach the top of the mountain？Yes No

16 The runner crossed the finish line．Did the runner definitely cross the finish line？ Yes No分测试二：

1 Mary and Jane composed a song．Did they finish composing the song？ Yes No

2 The teacher was telling a story to the students．Did the teacher finish telling the story to the students？ Yes No

3 I cooked a meal in the kitchen．Did I finish cooking the meal？ Yes No

4 Monica was baking a cake．Did Monica finish baking the cake？ Yes No

5 I took a shower．Did I finish taking the shower？ Yes No

6 Susan was ironing a dress．Did Susan finish ironing the dress？ Yes No

7 George drew a circle．Did George finish drawing the circle？ Yes No

8 The carpenter was making a chair．Did the carpenter finish making the chair？ Yes No

9 The plane arrived in New York．Did the plane definitely arrive in New York？ Yes No

10 The leaves were falling to the ground．Did the leaves definitely fall to the ground？ Yes No

11 The old lady died．Did the old lady definitely die？ Yes No

12 Peter and Jane were coming to Chicago．Did they definitely arrive in Chicago？ Yes No

13 They won the race．Did they definitely win the race？ Yes No

14 The football team was losing their match．Did the football team definitely lose their match？Yes No

15 They reached the top of the mountain．Did they definitely reach the top of the mountain？Yes No

16 The runner was crossing the finish line．Did the runner definitely cross the finish line？Yes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