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人物速写(上)

2013-09-17 06:28全国总工会法律部李进东
中国工人 2013年5期
关键词:老谭胖妞小强

全国总工会法律部 李进东

在这家制造行业的民营企业锻炼,与工人们工作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越来越发现,真实的他们,真实得让人感动;可爱的他们,可爱得让人尊敬。

一、压轮胎的老王

到这个工厂已经快半年了,除了下雨,我几乎天天骑车上下班。

记得第一次在路上碰见老王时,我还不知道他叫老王。是他主动跟我们打的招呼。他骑的自行车破而脏,与我们红艳艳的靓车形成鲜明对比。

模样当然是熟悉的——每天早上都在一支队伍里开班前会,早就知道了所有人的长相。然而虽同属一个班组,工作地点却不在一处,接触不多,便没有记住他的称谓。他与另三个人在生产车间的流水线边上,专事压轮胎的工作。

那次偶遇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大概聊了一些班组里的人和事。很快,他的家就先到了,于是作别。给我的印象是,这个人很和善,说话慢而清晰。当然,我还记住了他叫老王。

此后又在路上见过几次,上班或者下班时。便那样一路骑行,一路闲聊。我发现老王是一个很好的聊天者,尽管他的面部表情几乎从没有什么变化,宛若雕塑一般。

他是陕西蓝田人,超级喜爱面食。我是老西儿,同样超级喜爱面食。从老家聊到余杭,我们都为此地找不到地道的北方(尤指西北)风味面馆而苦恼——兰州拉面馆倒是随处可见,却很不正宗。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说自己化解嘴馋的办法是,做一次臊子,吃一周。每天下班买回一块五毛钱的生面条下锅一煮,浇上臊子就是一顿晚饭。

臊子面是陕西一绝。我到陕西出差,因为流连臊子面而耽误大家时间,还遭过领导责怪。我很羡慕地对老王说,臊子面我也很爱吃,可惜我们在临平连做饭的条件都没有。他没有邀请我到他家同享美味,只是不解风情地淡笑了一声。

他的家,实际上就是他租住的房子,在东湖路边的“工农小区”,据说是失地农民集中住宅区。他与老婆住在四楼,一个单间,每月一百五十块钱的房租,老王说压力不算大。他们住的那种民房我去过,一般是独栋或联排的四层楼。下面两层房东住,上面两层出租给老王这样的外来打工者。每层分别都有独立的四个单间,相当于一个四居室,一般情况下就租给四家租客。三、四两层的区别是,三层的房租要800元,而四层只需600元,原因在于四层冬冷夏热,且顶棚不仅矮,还不规则。

老王却说,四层挺好的,安静,不像三层,头顶上老是有人折腾,咚咚响。

他在那个房子里住了快一年了。也就是说,他到余杭后,便一直住在那地方。我问他为什么不换个离厂子更近的住处,像车间里其他人那样。他说为了老婆方便。老王的老婆在东湖路上的一个卫生用品企业上班。

老王没说他哪一年结的婚,只说他16岁就开始外出打工了,先后在陕西、广东、上海、浙江做过各种各样的活。到浙江是2005年,也已近七年。

来余杭之前,老王本在浙江大学下属的、位于舟山的一个学校的食堂做厨师长——聊起这一节,他的语气里隐约多了一股得意劲儿。之所以离开,老王说,是因为这所学校经营不善被撤,他本人被调到浙大旗下另一个学校食堂,还降了一级。他感到有些失落,于是一拍而散。

他的经历很励志,从切菜做起,一直做到厨师长。

离开学校食堂后就辗转到了现在这家工厂。进厂第一天,老王就对班长老谭说,自己只是到这个厂子过渡一下,不准备长干。因为这句话,老谭一直对他很不感冒。如今快一年了,过渡期还没结束,老王说老谭对他越来越差了。和他一起压轮胎的小李,老是缺勤或迟到(这一点我有所了解),发工资时,考勤奖顶多只被扣五块;而自己从来都是满勤,又无迟到早退情形,却总要被扣掉个十块八块。老王觉得老谭办事不公,有时就找老谭理论,结果是被改成和小李一样的待遇,扣五块。老王解释说,小李以前和老谭搭伴干过活。

跟我说这些时,老王还是一样的说话方式,慢而清晰,语气中并未带着一丝愤恨。我乐观地以为,这或许表示他对我的信任。然而又忽然想起了大学时代的几个陕西籍同学,不知道他们身上的某些共同点,能不能算作地域性格。

当初离开陕西到广东后,老王曾在深圳工作。他回忆说自己连续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他说深圳那地方真好。

他有一儿一女,大的八岁,小的六岁,都留在陕西老家由老人带。我说,他们离得开你们吗?老王缓缓说,也没啥离不开的,都习惯了。我说可得让他们好好读书。老王很认真地表示赞同,并转过脸来看了看我。顺势聊到了车间里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我说他们应该加紧学点知识或者技术,不能过早地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他一边蹬车,一边“嗯嗯”地点头。

说到今后,老王说谁愿一辈子打工啊。他说,准备攒点钱,和老婆回老家开一间店——老婆会做蛋糕甜点。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对家乡的眷恋和对未来的憧憬。他对老家有股自豪而淳朴的感情,说起西安将要通地铁这件事,显得有点兴奋,好像那是他自己家里的事。

那段时间,车间里天天晚上加班,老王对此很有些怨气,不过他转而又说,跟发料班其他人比起来,压轮胎这里还不错,加班时留两个人值班即可,其他人还能轮休——那天刚好轮到他休息。

他家快到了,我问他哪年生人。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老王竟然是1978年出生的,只比我大两岁,真是看不出来。可是他已经打工18年了。他的阅历,他讲话的方式、话语中透出来的成熟,以及他雕塑般的脸,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我以为他至少四十岁以上呢。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谈话者。无论从态度,还是表达力和理解力看,都是。

通报完自己的年纪后,老王向我挥了挥手,骑着自己那辆叮当作响的破车,穿过人行横道,到马路那边去了。

二、强哥

强哥的与众不同,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很瘦,蹲在地上清点小零件时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能有一米七几的个头——他的小腿、大腿和上半身几乎被折叠成了三条平行线,稍微用力,似乎就能完全重合,而那两个膝盖,确乎已实实在在顶到了下巴颏儿。他就那么蹲在地上,独自一人安静安详地数着,偶尔把头抬起,动作缓慢轻柔,两只乌黑的大眼嵌在光洁白皙的脸上,让他清秀的面容里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隐隐的忧愁,一头过耳长发也遮挡不住。

其时已是阳历11月份,他的脚上却穿着一双拖鞋,而且天天如故。他一脸严肃,我和小顾因此也不敢问他,会不会有些冷。

然而事实上,强哥给生人的、看起来有些冷的印象,维持的时间很短暂。我们很快就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颇有些痞气的人。尤其是他的说话方式,总是那么了无斟酌,毫不顾忌。这一点于我们而言,却简直再好不过。正因如此,强哥成了我们进车间后第一个熟识起来的人。这种熟识,含着无拘束的亲切,无戒备的真实。

我想,一切都得源于强哥的性格。那确实称得上十分天真。

他比我整整小一轮。我们初到车间时,他才刚刚十九岁。要论岁数,他当然是小字辈。可车间里有四十多岁的老王,还有好几个三十上下的其他人,却没有被唤作某哥的。

尽管“强哥”的称谓,大概多在谈笑戏谑时被用到,一般情况下,大家还是习惯把他称作“小强”——这就是一个很亲切并且有点喜感的叫法了,但我以为这已足以说明“小强”的可爱程度,令他受得起“强哥”的待遇了。

小强爱笑。他的笑一般分两种,一种是默不作声的会心一笑,一种是旁若无人的高声大笑。这两种笑的一个共同功能是,承载真实。

他也爱发火。除了令他发火的事实本身,他对发火的对象不加选择。实际上,他的爆脾气用在班长老谭身上的时候最多——他是班组里唯一敢跟老谭强烈叫板并正面交锋的人。尽管他和老谭算是半个老乡,他们的对话常常用的是亲切的方言。小强的老家在四川,他偶尔用川话与人调笑时的场面,很有意思。他很爱与人开玩笑。

另一个常与小强用方言交流的人是张育杰。张的勤恳有目共睹。这一点小强也很清楚,但他在很多人推举张育杰作为公司“年度优秀员工”时,旗帜鲜明地发表了反对意见。他认为张育杰总是迁就老谭,不讲原则。张育杰最终没能被选为“优秀员工”。但他憨厚地笑笑,依然与小强用方言亲切交流。

就是这样。班组里的人,不论年纪,不论性别,与小强的关系都好。我没见谁真跟小强结过怨或者有隔阂的,尽管在这个二十几个人的小团体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毫无疑问,小强的做人处事方式,在班组里是一个成功典范。他很聪明,但他的聪明不用在对付人上。

因此春节前,发料班选送到公司联欢晚会的集体舞节目,小强在其中被安排了重要角色,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那与他的丰富表现力当然密切相关,但他的好人缘,才是大家发自内心支持他的更重要的原因。

在那个舞蹈中,小强从蹲伏的众人当中忽然站起,以极舒展、极妖娆又极投入的身体姿态和动作表情呈于大家眼前时,彩排现场上千观众顿时爆发出掌声和尖叫声。场面的热烈,让之前的节目黯然失色。审查节目的领导居然一致提出,要求把这个节目重演一遍。结果依然轰动。

节目前期排练时,我和小顾都参与了,早知道大家的努力和小强的出彩。但彩排时竟被要求返场,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按说这样的一个小强,应该有很好的女人缘。但小强没有女朋友。早先谈过一个,那女孩现在成都工作。从小强不甚具体的描述中,我却感觉那好像并不是一次恋爱,而更像一种恋爱前的相思。

小强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个在附近某厂上班的女孩。有时工间休息,他会不失时机地拿出手机,用QQ跟那女孩聊会儿天。对此他从不避讳,甚至愿意将聊天内容公开。结合发给小强的照片看,那想必是一个大胆泼辣的女孩吧。不过后来,两个年轻人好像并没有在网下见面。大家也觉得那女孩实在配不上小强,鼓动他与班组里的一个本地女孩儿相好。

老王对此的意见是,别管能不能看上,先结婚再说,大不了离婚,还能得20万块钱的实惠。据说此前有本地女孩在离婚时补偿外地老公20万元的先例。按老王的说法,这似乎已是惯例。是否真的如此,我没有调查。但我知道,此地因拆迁、失地而获得大笔补偿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当然,这于小强,更多只是一种逗趣。他不会当真,却乐得因着大家的兴趣,一起轻松一下。

说起上网,小强确是一个网虫。他的手机QQ几乎24小时在线。他每月花在网吧的钱占到他工资的近一半。他能理解并熟练运用各种时尚网络语言。他熟悉不少网络软件,精通各类网络游戏。

打工两年多来,小强说他没攒下什么钱,但时刻惦记着老家还要盖房子。他曾经在花两百多块做了一次头发的基础上,仍经不住诱惑,办了一张六百块的会员卡。别人说他冤大头,他不以为然。他还丢过一辆两千多块钱的电动车,说这事时,似乎也未见小强有多郁闷,尽管他嘴里免不了要爆几句粗口。

春节过后没多久,小强突然提出要辞职。办离职手续的那天,我问他是否已找好新的工作,他说没有。说得很轻松,但显然有心事。我说为啥不先找好了再辞。他说不着急(找新工作)。我说再过段时间等大部分的厂子用工都饱和了,可就不好找了。他说那就先学点技术。

这倒是一个好想法。我拍了拍这个小我12岁、天真到几乎透明的大男孩,给他祝福。

后来听说,他很快就有了新工作。此前好像还跟小顾联系过,试图在找工作上获得一些帮助。这说明,他还是急于得到一份新工作的。

他在QQ上抱怨说,妈的,天天加班。早知道老谭要走,老子就不辞职了。

写这篇小文时,已有段时间没跟小强联系了。我发现,他QQ上的头像换成了自己抽烟时的大头照;签名档则是:哥抽的是烟,吐出的是寂寞。

三、好人胖妞

参与组织公司工会某些活动时,我在接触到的很多书面材料里,都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傅有孙。因为似曾相识,所以我急于想知道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任什么职务——看他在活动(资料)中被分配的任务,想来可能是公司的一个中层领导吧。

满足我好奇心的答案的获取,颇费了一番周折。公司的内部文件一般简洁明快,不像政府文件或者时政新闻里那样,说出一个人物的名字之前,往往要先把其职务和头衔做一番列举。因此,我虽然时不时就能看到这个名字,对于其身份,却总是遍寻资料而不得。我又不喜欢拿这样的事去问别人,况且我刚到办公室,人头也不是很熟。

终于弄清楚答案,是在公司内网上挂出的一份委托书中。公司管理层有一个规定,中层以上的领导如果出差,必须先行将自己的管理责任,书面委托给一名合适人员(如正职委托副职,副职委托其他副职或下级部门的正职)。委托书经委托双方签字后,还须由共同上级签字,始得生效。一经生效,便在内网公开。

知道傅有孙系财务部经理,再经过那里时,我便刻意往经理室里张望了一番。

傅经理的容貌让我立即判断出,他是胖妞的哥哥(当然也可能是弟弟)。这一结果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想,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胖妞名叫傅有金。

第一天到发料组上班时,班长老谭没分派具体任务,只说让我们随便看看,先熟悉一下。我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在仓库高大的卷帘门外,独自一人拆箱子,便过去帮忙。

主动喊了声“大姐”后,就无话可说了。因为“大姐”的表情太冷淡了,她就那么轻轻地“哦”了一声,抬头瞟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停都没停一下。我以自己的理解,帮她做一些辅助工作。许是因为没有添乱吧,她忽然问我,你是来实习的?我说是。场面于是复归沉静。

和她配合着往一号(指筐的型号而不是编码)塑料筐里码放油箱时,“大姐”放松了许多。她有点羞涩地笑着对我说,这个很难摆;还有点不解地问我,你们怎么来这里实习啊?

班组的其他人都喊她“胖妞”。这让我有些疑惑。互通年纪后,我俩都有些意外。她1979年出生,长我一岁,江西抚州人。还好,“大姐”的称谓仍旧是合适的。后来这个称谓具体被我用了多长时间,已记不起,只知道很快,我就和其他人一样,也喊“胖妞”了。不过我清楚记得,这个转变的过程,并未伴着任何克服心理障碍的困难。

胖妞的性格极好。每个人都愿意和她开玩笑。她很少发怒,即便偶尔不高兴,也不会和惹她不高兴的人发生冲突。这个时候她会选择忍耐。你却看不到她在经受忍耐的痛苦。可她并不沉默,即使面对显而易见的玩笑话,也不愿放弃争辩的机会。那种单纯,看不出丝毫做作的意思。

胖妞的任劳任怨,集中表现在干活上。她身体厚重,又很有力气,所以她几乎什么重活都能干,也都愿意干。除了份内的事,她也会不请自来地帮别人做,而且要干就踏踏实实,不玩小聪明。胖妞最愿帮的人,是老左,这一点谁都看得见。老王半开玩笑地说,胖妞对老左有意思。我却不那样认为。老左是条东北汉子,骨子里尊重女性,又不善言谈,更不会像老王那样,开过火的有色玩笑。胖妞看重的显然是这一点。

车间改革,发料班被划分成若干工作小组,每个小组两到三人。胖妞和小单一组。分组后,以前那种互帮互助的氛围淡了许多。胖妞却依然乐于帮助别人,尽管有时会因此受到小单训斥。这样的场面,我见过几次。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斥责比他大近十岁的女同事,很多人为此不忿。喜欢在玩笑中争辩的胖妞,却总是沉默。

纪军伟搬箱子时不小心砸到胖妞那次,她哭了,哭得两眼通红。但她仍旧沉默。

我和小顾从不打趣胖妞。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胖妞跟我们的距离近了些。当然这种近,不是她会主动和你交流,也不是她对你的态度一下热乎了起来,而是她会在你说话(不管同谁)时,认真地看着你,认真地倾听。

但我能发现,对于很多谈话内容,她并不熟悉。她的表情说明,对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和其中的新事物,她缺乏必要的敏感。她的世界是相对静止的。

有时我刻意想把她带进来,可总是徒劳。她只是笑,仍旧在自己的节奏中。

她也会主动地说一些事情,却无外乎逛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诸如此类。

我一度很不厚道地想,胖妞是怎么进厂的?

发现傅有孙后,我的疑惑得到部分解释。之所以要说“吃了一惊”,是因为既有同胞兄弟在做中层领导,胖妞何以如此低调?倒不是说家人是领导,自己就该如何张扬——事实上在这家厂子,符合此类情况者不乏其人,而是说,胖妞彻底的好人形象,有点超出了我对如此身份者的一般化设想。

不久后的另一个发现,似乎才解释了我的这“一惊”。

在职工演唱大赛上,我知道了傅有华。不用问,他是胖妞的弟弟。他唱《风往北吹》,声音和感情都好,舞台举止透着文艺范儿。从报名表上看,他来自公司技术部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似乎也能证明他是一个工科生。

听着他松弛而投入的演唱,我的脑子里闪现出纪实报道或文艺作品中多曾表现过的一种故事。

胖妞或许就是那样一个姐姐或妹妹。不管有意无意,家庭的决定,让他们兄妹(姐弟)的人生从作出决定的那时起,走向不同。有孙,有金,有华,多好的家族希望。可还是要有人做出牺牲。多少年来,在这个国家,有太多这样的伟大女性,做出了和胖妞一样的牺牲。有时这种牺牲,终究没有换回任何东西。

没有道理去苛责谁。我只是忽然理解,胖妞为什么会如眼前所见,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好人。因此,当看到公司彻底调查裙带关系的文件时,我不由得紧张了一阵,为那接受过更多教育、过上更体面生活的哥俩。我想他们的心里也该和我一样,想让好人得到好报,一生一世。

好在,那个调查也就只是调查。胖妞还在厂子里做着她的好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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