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c小调夜曲》的悲剧性因素及其演奏要点

2013-09-06 05:23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9期
关键词:再现部三连音夜曲

钟 芳

(华东师范大学 音乐系,上海 200062)

一、引言

肖邦的《c小调夜曲》(op.48 no.1)创作于1841年。此时的肖邦无论在物质生活还是感情生活方面,都处在一个相对稳定、平静的时期。但对于一位独在异乡的爱国者来说,他的内心却是无比寂寞的。关于这首夜曲的创作背景,有一个传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肖邦为避雨而躲到圣·日耳曼·德普莱的一座教堂里,在轰鸣的雷声和耀眼的闪电中,他参加了一次宗教葬礼。肖邦回到家中,便在尚未褪去的情感体验下创作了这部夜曲。

本文试图剖析这部《c小调夜曲》中所蕴涵的悲剧性因素,并进而阐述相关演奏点。于润洋先生曾高度评价这部作品:“这是他全部夜曲创作中最重要、最杰出的一首。就这部夜曲中所蕴涵的悲剧—戏剧性而言,它称得上是他全部小型体裁创作中最出色、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1]所谓“悲剧性”包含两层含义,即“悲情性”和“戏剧性”。在这部作品中,前者主要体现在主题及其发展上,后者则主要体现在对传统三部曲式的创造性运用上。下面笔者就以作品本体为对象,对这部作品的“悲情性”和“戏剧性”因素进行系统分析。

二、作品分析

这部作品的整体曲式结构为复三部曲式,其中首部为单三部曲式,三声中部为单二部曲式,兼有插部性写法,再现部动力化完整再现。图示如下:

一级曲式结构首部 三声中部 再现部二级曲式结构A BA CD D1 A BA 49-56 57-64 65-77调式调性 c-bE-g—bD-c-bE-c C c-bE-g—bD-c-b小节数1-8 9-16 17-24 25-32 33-40 41-48 E-c

A段(1—8)为4+4方正型的转调乐段,由两个平行乐句组成。第一乐句建立在主调c小调上,主题旋律在4/4拍的慢板上开始。在静穆的柱式和弦的衬托下,主题开始的两个单音均在弱拍上,第三个音则提前半拍为切分音,整体动力感不断加强。整体旋律线在波浪式的进行逐渐下行,终于在句终跌至小调主音,叹息式的主题旋律线无疑为全曲的悲情性意味奠定了基础。第二乐句主题旋律平行进入,然而掩藏在同样旋律下的却是迥然相异的调性——这里的调性已经悄然转到了主调的关系大调bE上。

B段(9—16)为对比性中段,也是4+4方正型转调乐段,由两个平行乐句组成。前乐句由两个乐节组成,首先在主调的拿波里调bD大调上展开,沿用了A段的织体形态;后乐节下行小二度模进,使得调性转回了主调c小调。后乐句的材料再次试图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气氛,却再次徒劳地开放于主调的属功能。

A段再现(17—24)没有从主调再现,而是从bE大调开始,随后转回主调,且合头换尾。后乐句逐渐将乐曲推向第一个高潮,从小字二组的C音开始装饰性地回绕下行,和声进行从拿波里六和弦开始,与之前的中段形成呼应的同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终止式。

三声中部一开始便与首部产生了鲜明对比。调性转入同主音大调C大调,速度标示为Poco piu lento(更慢地),节奏变为顺分型的持续平稳进行,织体变为连续柱式和弦的合唱织体,这一切都一下子使得之前波澜渐起的音乐情绪立即平稳了下来,肃穆宁静得似乎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只剩下一片阳光灿烂。

C段(25—32)还是4+4方正型结构,后乐句是前乐句的高八度重复,加之琶音的运用使得音乐色彩更加清澈明朗。值得注意的是,中部的主题旋律线与首部那个抑郁不安的主题旋律线恰恰相反,略呈倒影之势。

D段(33—40)首先从六级音开始将中部主题材料分裂,并进行一系列上行模进,连续的模进引起了调性和织体的变化,从而使音乐的紧张度不断增加。随即在变化再现C段第二乐句时开始引入半音化的新材料,而首部末尾三连音材料在此时发挥了戏剧性的主导作用,逐渐将音乐推向不可逆转的风起云涌中去。D段的变奏重复(41—48)完全以三连音代替了最初的和弦式织体的平稳进行,不断加强的力度使得音乐情绪不断高涨。夹杂在半音化三连音中的旋律仿佛暴风骤雨中的一声声呐喊,最后汇成一股洪流从小字三组的C音一泻而下,决了堤一般地冲向再现部[2]。

再现部(49—77)已经无法回到最初静谧沉思的状态,它延续了中部激动的织体形态动力化再现,尽管隐伏的主题旋律在高声部再现,和声在低声部也保持原样,可中间填充声部密集的三连音音型,以及速度标示Doppio movimento(双倍于原速),使得紧张度持续增长。虽然再现部开始标以很弱(pp)的力度,但清晰的表情术语agitato(激动地)暗示这是在为悲剧的爆发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在这不可遏制的狂流的推动下,再现部的动力化变奏几乎让主题的原貌面目全非,这也是肖邦作品中典型的主题升华手法。

三、演奏要点

这首作品,悲剧性、戏剧性与对比性都非常强烈。因此,在把握整曲时要表现出这种内在张力,但又不可偏离肖邦夜曲的精致风格。该曲有较高的技巧性,在学习演奏时,可搭配哈农的八度练习以及车尔尼740的八度练习曲。

首部(1—24)Lento(慢板)

A段:第1小节以八度主和弦引出右手旋律,mezza coce(半音量)的标志,要求演奏时用较弱的力度,可以稍微架起手腕以求力度的控制。右手单音旋律,有跳音标记,但音符上方的小横线表明,演奏时仍需保持原来的时值,因此这里的跳音标记可以理解为使音色更具弹性。此外,要注意第二小节的G音切分进入,左手和弦一定不可破坏右手旋律线,控制力度。

1—4小节音色偏黯淡,触键时手指与键盘的角度不可太大。在第五小节开始的第二乐句,因转调至大调,音色稍显明亮。第六小节处,左手伴奏的节奏一定要注意,而且右手切分节奏更使这一乐句的动力化增强。

B段(9—16)与A段有一定的对比性,第九小节处的poco cresc.(持续渐强)的标志也表明此处开始情绪有所膨胀。第10小节第二个降A音的前三个装饰音,因弹奏在第一拍的后1/4拍的时值上。而后面F音的琶音则弹奏在第三拍位置上。

再现A段(17—24):先在bE大调上以dolce(柔和的)的音色进入该部分,从第19小节处新的乐句开始。持续渐强的力度,右手旋律不停的上下起伏,情绪积累,最终在第23小节处爆发,F的力度标记第一次出现。这里的右手单音以深触键的方式,在大力度的基础上,稍微带动手腕的力量,使音色更加沉重。在每个三连音后的ten(保持)标记,可以使这个音稍稍自由延长,但不可过分。主和弦之后,渐弱进入三声中部。

三声中部(25—48):转调至C大调,与首部形成鲜明对比。Poco piu lento(更慢的)要求速度上更慢些。C段25小节处Sotto coce e sostenuto(持续很弱的音量)表情术语,要求在这部分音色应柔美偏弱,但相较首部,此处应更温暖。柱状合唱式和弦应该弹奏得如同教堂式的风格。

D段第38小节处开始变化再现C段第二乐句时,引入半音化的八度新材料。这里的渐强至F的力度要加以表现。音色与C段的柔美形成鲜明对比。八度三连音,渐强随即渐弱。八度三连音要弹奏得急促紧密有力,与旋律和弦音的音色要加以区分。旋律和弦音可以运用手腕求得音色区分,而弹奏八度三连音,手腕一定要放松,否则音色会僵硬。因此,这里的层次一定要把握好。根据自身的条件,情绪刚开始膨胀时,力度虽强,但仍要有所保留,否则后面的情绪则无法持续膨胀。后面的部分需要运用大臂乃至整个上身的力量。

46—48小节处,八度音倾泄而下,在48小节后半部分,上行的八度音程,要渐弱渐慢处理,进入再现部[3]。

再现部(49—77):Doppio movimento(双倍于原速)的标记,动力化的再现,要求我们在弹奏再现部时,要与首部形成强烈的戏剧对比。PP的力度,要求开始以极弱的力度演奏,但agitato(激动地)的标记要求弹奏再现部时,虽弱音,但节奏急促、情绪激动。阿格里奇在弹奏这部分时,力度并不很弱,但那是因为她之前的力度可以做到非常强。因此,我们还是需要根据自身情况而定。右手旋律隐藏三连音上,要突出小指的旋律单音。左手伴奏要突出抢拍位置上的八度和弦,但也同首部一样不可破坏右手旋律线,尤其是在右手旋律用小指弹奏且隐藏在上声部时。

从第67小节处开始渐强,在第70—71小节处,情绪形成全曲又一个高潮点。这里对小指的站立与独立性要求极高。而在74小节处,渐慢渐弱,左手伴奏在渐弱时,要深触键,虽弱但音色一定要厚重。75小节右手上行旋律,音色回归至首部的黯淡。最后三个柱状和弦,节奏自由处理。虽然谱面标记是 PP的力度,但我们可以按照由PPP—PPPP—PPPPP的力度来弹奏。

总之,这部《B大调夜曲》以其独一无二的形式表现了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作品以其完美的结构力达到了形式与内容的对立统一。如何更好地处理肖邦夜曲中大量存在的悲剧性因素,这是我们在演奏和教学过程中需要进一步探索的课题。

:

[1]于润洋.悲情肖邦——肖邦音乐中的悲情内涵阐释[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9:175.

[2]尼采.悲剧的诞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3]Stanley Sadie.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M].麦克米兰出版有限公司,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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