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注》“合韵说”研究

宋铁全

（福州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朱骏声《说文段注拈误》曰：“夫古人并无韵书，随其方言，因其时读。本无不谐，无所为合。合韵之况亦何殊于叶韵乎？经韵楼《说文注》，其佳处荦之大者，谓许书有引经释会意之恉，有引经释假借之例，持论最确，可谓卓识。其最谬者，合韵之说也。不知古本有两读之字，或以地，或以时，不必强同。能考其时代之转移，方言之殊辙，疏而证之，斯为覈耳。仆有愿未逮也。”［1］今按，朱氏以段氏“合韵说”最谬，且并“合韵”“叶韵”牵混为一，宜其失之甚欤！

“合韵”语，颜师古注《汉书》首用，若《列传·叙传》“汉之宗庙，叔孙是谟，革自孝元，诸儒变度”注“谟，谋也，合韵音‘慕’”、《列传·贾谊传》“斡流而迁，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化而嬗”注“（嬗）此即‘禅’代字，合韵故音‘婵’耳”者是。江永《古韵标准·例言》：“叶韵，六朝人谓之‘协句’，颜师古注《汉书》谓之‘合韵’。”［2］知颜氏所谓“合韵”者，以求押韵而临时变读韵字也。段氏曰：“凡与今韵异部者，古本音也。其于古本音有龃龉不合者，古合韵也。”（《六书音均表四·诗经韵分十七部表》）［3］吴省钦曰：“古与今异部是为古本音……古与古异部而合用之，是为古合韵。”［4］知段氏所言“合韵”，实为邻韵之通谐，不必改读韵字也。段玉裁《答晋三书》曰：“（合韵）浅人以今与古不合而名之，仆则以古与古不合而名之。”［5］适言二者（“叶韵”“合韵”）之异别。朱氏云“合韵之况亦何殊于叶韵乎”，其“叶韵”“合韵”一体论之，殊属大谬。

时贤言及段氏“合韵说”者，每依《六书音均表三·古十七部合用类分表》以探其真质，每据《六书音均表四·诗经韵分十七部表》《六书音均表五·群经韵分十七部表》而得其韵例。然于《说文注》之关涉“合韵”者，多所未及。然即《说文注》出之《音均表》后，苟遍取其例，条分缕析，推阐发明，则段氏“合韵”说愈明，其古韵部分之原委底蕴亦可窥览。

以故其下别以“《说文注》标识‘合韵’之类别”“《说文注》审定‘合韵’之依据”“《说文注》十七部‘合韵’之次数”“《音均表》《说文注》‘合韵’韵例之比较”“《说文注》‘合韵’之疑义考辨”五目论之。

一、《说文注》标识“合韵”之类别

径注“合韵”者，凡八十九例，若《习部》“習，数飞也。从羽，白声”，段注：“按，此合韵也。”言“習”（缉部）“白”（质部）古韵合。若《目部》“睼，迎视也。从目，是声。读若‘珥瑱’之‘瑱’”，段注：“此合韵也。”言“睼”（支部）“瑱”（真部）古韵合。此其类者一；训注“合音”者，共八十三例，若《儿部》“充，长也，高也。从儿，育省声”，段注：“三部与九部合音也。”言“育”（觉部）“充”（东部）古韵合。若《女部》“委，委随也。从女，从禾”，段注：“十六部、十七部合音最近，故读‘于诡切’。”言“委”（歌部）“诡”（支部）古韵合。此其类者二；标明“相合”“之合”者，共七例，若《马部》“驾，马在轭中也。从马，加声。，籀文驾”，段注：“各声者，古音五部，与十七部相合。”言“驾”（歌部）“各”（铎部）古韵合。若《日部》“昕，旦明，日将出也。从日，斤声。读若希”，段注：“‘斤声’而读若‘希’者，文微二韵之合。”谓“昕”（文部）“希”（微部）古韵合。此其类者三；注释“通融”“通转”者，凡三例，若《水部》“渫，除去也。从水，枼声”，段注：“私列切。十五部。按，‘枼’声或在十五部、或在八部。盖二部之通融难以枚数。”言“枼”（叶部）“渫”（月部）古韵合。《土部》“堋，丧葬下土也。《春秋传》曰‘朝而堋’，《礼》谓之‘封’，《周官》谓之‘窆’”，段注：“蒸、侵、东三韵相为通转。”谓“堋”（蒸部）“封”（东部）“窆”（侵部①按，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归“谈”部。）古韵合。此其类者四；标识“音转”“音之转”“之转”“转入”“转移”者，计四十七例②按，段氏“音转”之用，略得有二，此数未含以之明古今韵之衍变者。说详“疑义考辨”。，若《虫部》“蜦，蛇属。……从虫，仑声。读若‘戾艸’”，段注：“十三部与十五部音转最近。”谓“仑”（文部）“戾”（脂部③按，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归“质”部。）古韵合。若《玉部》“珣，医无闾之珣玗璂。……从玉，旬声。一曰器，读若宣”，段注：“音转入十四部。”言“珣”（真部）“宣”（元部）古韵合。此其类者五；仅注“最近”者④按，未含“合韵最近”、“合音最近”、“通转最近”、“音转最近”、“转移最近”、“之转最近”者。，计五例，若《言部》“讯，问也。从言，卂声。，古文讯，从卥”，段注：“卥，古文‘西’。西，古音‘诜’，与十二部最近。”谓“西”（脂部）“讯”（真部）古韵合。若《衣部》“褫，夺衣也。从衣，虒声。读若‘池’”，段注：“《淮南书》曰：‘秦牛缺遇盗拕其衣。’高注：‘拕，夺也。’‘拕’者，‘褫’之假借字。十七、十六二部音最近也。”谓“拕”（歌部）“褫”（支部）古韵合。此其类者六。

二、《说文注》审定“合韵”之依据

三、《说文注》《六书音韵表》十七部“合韵”之次数

表1 ④统计包含段说有误者，未含“双声合韵”“双声合音”例，说详“疑义考辨”。 《说文注》十七部“合韵”之次数Tab.1 Frequency of rhyming in seventeen Shuowen Duanzhu

表2 ①按，“表2”引自李文《论段玉裁的“古异平同入说”》，《古汉语研究》，1997年第2期。 《六书音均表》十七部“合韵”之次数［6］Tab.2 Frequency of rhyming in seventeen Liushu yinyun biao

四、《音均表》、《说文注》“合韵”韵例之比较

“合韵以十七部次弟分为六类求之②按，段氏分古十七部为六类。弟一部为弟一类，二、三、四、五部为弟二类，六、七、八部为弟三类，九、十、十一部为弟四类，十二、十三、十四为弟五类，十五、十六、十七部为弟六类。详参《六书音均表三·古十七部合用类分表》。，同类为近，异类为远。非同类而次弟相附为近，次弟相隔为远。”（《六书音均表三· 古十七部合用类分表》）［3］古十七部之亲疏远近，观此二表约略可得。其“同类为近”者，弟二类之内相合韵部颇多，三、四、五、六类同之。其“非同类而次弟相附”者，一部之与二部、五部之与六部、八部之与九部、十一部之与十二部、十四部之与十五部互为韵合例，亦较非同类而次弟相隔者差胜。《音均表》《说文注》之韵例无不然。此其同。

然《说文注》“合韵”之所依，傍及诗文押韵、经传异文、一字两读、谐声偏旁、许书重文、许书读若、旧籍声训、古今异读云，固视《音均表》唯取诗文押韵而立说者远胜。兹举例言之。《说文注》十七部彼此韵合处，凡五十有四③按，参见表1。，而《音均表》则六十有六④按，参见表2。，后者言立“合韵”之偶然，可见一斑。江有诰曰：“著书义例当严立界限，近者可合，以音相类也；远者亦谓之合，则茫无界限，失分别部居之本意矣。”［7］洵为至论。复以“合韵”之数目核之。一部（之部）之与六部（蒸部），本阴阳韵对转者，《说文注》“合韵”处凡十五，适此之征迹，而《音均表》仅有三处，无从表见；十六部（支部）之与十一部（耕部），亦乃阴阳对转者，《说文注》“合韵”者七处，而《音均表》未之见。此其异。

五、《说文注》“合韵”之疑义考辨

1.关于“音转”

“音转”者，段氏或称“音之转”“之转”“转入”“转移”，《说文注》之用略得有二。执此以明古韵之通转者，凡四十七例，若《艸部》“莙，井藻也⑤按，当从段氏作“牛藻也”。。从艸，君声。读若‘威’”，段注：“渠殒切。十三部。按，‘君’声而读若‘威’，此由十三部转入十五部。”言“君”（文部）“威”（微部）韵之合。若《兔部》“免①按，此字段氏所补。，兔逸也。从免不见足，会意’”，段注：“依《毛诗》与‘洒’韵，古音在十三部，转入十四部也。”言“文”“元”部韵合。此“音转”之用，质与“合韵”者略无别殊，亦适本文切实言说者；执此以言古今韵之衍变者，凡五十一例，若《日部》“昱，明日也。从日，立声”，段注：“‘翌’与‘昱’同‘立声’，故相假借。本皆在‘缉’韵，音转又皆入‘屋’韵。”言“昱”字古属“缉”部，中古而读入“屋”韵。②按，《广韵》“昱”字隶“屋”韵。若《力部》“勮，务也。从力，豦声”，段注：“其据切。五部。音转为‘渠力切’。”言“勮”字古属“鱼”部，中古或读“渠力切”。此“音转”之用，与“合韵”者判然有异。段氏今古韵每牵混为说，固其弊。然古韵相合者，至今韵而每向邻韵转移，若《鱼部》“鲩，鱼名。从鱼，完声”，段注：“户版切。旧音也。十四部。又胡本切，今音也。音转而形改为‘鯶’也。”谓“鲩”字本隶“元”部，而“元”“文”韵近，是今韵又读“胡本切”。若《瓦部》“甄，匋也。从瓦，垔声”，段注：“居延切。按，本音‘侧邻切’，十二、十三部。音转乃入‘仙’韵。非二韵有异义。”谓“甄”字本隶“真文”部，而“真文”“元”韵相近，今韵乃入“仙”韵也③按，《广韵》“甄”字隶“真”、“仙”二韵。。是段氏曰“‘古合韵’即‘音转’之权舆也”④按，《六书音均表四·诗经韵分十七部表》弟一部“造”字下注。，此之谓。

2.关于“双声合韵”

字有互谐通借而韵部远隔者，段氏每于双声求之，是为“双声合韵”。《说文注》言及处，凡有七，兹罗列以详考之。一、《羊部》“羟，羊名。从羊，巠声”，段注：“口茎切。十一部。按，《初学记》引《说文》‘楷间反’，盖本音‘隐’。《考工记》‘顅’字，故书或作‘牼’，刘音‘牼’，苦颜反，皆双声合韵也。《左传》‘邾子牼卒’，《谷梁》作‘瞯’。”按，“羟”音“口茎切”又音“楷闲反”，“顅”或作“牼”而音“苦颜反”，段氏于“双声合韵”求之，是不以“耕”“元”韵合也。然觇其《六书音均表四·诗经韵分十七部表》弟十一部“瞏”下，其注曰：“瞏，本音在弟十四部。《诗·杕杜》合韵‘菁’‘姓’字。”《说文·目部》“瞏，目惊视也。从目，袁声”，段注“渠营切。按，‘袁’声当在十四部。《毛诗》与‘青’‘姓’韵，是合音也。”《六书音均表五·羣经韵分十七部表》弟十一部“○元、○天、形、成、○天、○命、贞、宁（《彖上传·乾》）”、弟十一部“○元、生、○天”（《坤》），即言“元”（元部）与“形”“成”“贞”“宁”“生”（耕部）韵之合。以是知段氏自乱其说。故“羟”下直云“合韵”可耳，固不必言“双声”；二、部》，进取也。从，古声”，段注：“古声在五部，‘敢’在八部。此于双声合韵求之。古览切。”按，“敢”字者，金文作”（《毛公鼎》）”（《盂鼎》）、或作”（《中山王方壶》），字从“甘”声（谈部），亦或省从“口”作，若”（《兮甲盘》）、”（《静簋》）者是。至战国文字而其形多变，作”（《包山楚简·三八》）、作”（《郭店楚简·六德一七》）、或作”（《郭店楚简·六德一六》），所从“口”形承接其上竖笔而讹与“古”似，殆为小篆”所本。段氏求之“敢”（谈部）“古”（鱼部）声通不得，遂因“双声合韵”说之，自不必。即或依许氏而以“敢”从“古”声，然“谈”“鱼”部韵合者，亦或有之。《木部》“楈，木也。从木，胥声。读若‘芟刈’之‘芟’”，段注：“‘芟’在七八部，‘胥’在五部，合韵也。”又以“谈”“歌”韵合，段说不一例，未之思；三、《戈部》，断也。从戈，雀声”，段注：“昨结切。十五部。按，‘雀’声在二部，于古音不合，盖当于双声合韵求之。”按，段以“雀”隶“宵”部，而“宵”“月”（”字）韵相合者未之见，遂因“双声合韵”强通之。然即“雀”字当隶“宵”部入声（即药部）为胜，⑤按，段氏“药”、“鱼”、“铎”同部，未作离析，而“宵”部未有入声，是以不明。是与“月”部而相合。崔駰《东巡颂》：“三军霆激，羽骑火列。”“激”（药部）与“列”（月部）为韵。⑥参见罗常培《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中华书局，2007年6月第1版，238页。《易林·渐之泰》：“穿空漏弊，破桴残缺。陶弗能治，瓦甓不凿。”“缺”（月部）与“凿”（药部）为韵。《易林·解之大过》：“龋病蠧缺，堕落其宅。”“缺”（月部）与“宅”（药部⑦按，“宅”字，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归“铎”部。）为韵。⑧参见罗常培《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中华书局，2007年6月第1版，305页。俱其证。是故段说颇可疑；四、《雨部》，小雨财也。从雨，鲜声。读若‘斯’”，段注：“息移切。十六部。‘鲜’声在十四部而读如‘斯’者，以双声合音也。”按，段以“鲜”（元部）“斯”（支部）韵远，故出“双声合音”以疏通。然则“元”“支”部韵合处，《说文注》凡三见。《骨部》“骫，骨耑骫奊也。从骨，丸声”，段注：“于诡切。十六部。按，‘丸’声在十四部，此合韵也。”《虫部》“蠵，觜蠵，大龟也。……从虫，巂声。，司马相如说‘蠵’从‘夐’”，段注：“从‘夐’声也。‘夐’在十四部。合韵。”《卮部》，小卮也。从卮，耑声。读若‘捶击’之‘捶’①按，“捶”字郭锡良归“歌”部。”，段注：“《广韵》‘之累切’。大徐‘旨沇切’。由十四部转入十六部也。”是其例。段氏独谓“鲜”（元部）“斯”（支部）因双声而韵合，疏率矣；五、《女部》“孎，谨也。从女，属声。读若人不孙为‘孎’”，段注：“‘孎’当作‘倨’。《人部》曰‘倨，不孙也’可据。‘孎’读如‘倨’，双声合音。”按，许书“读若引谚”非必用本字本义也，“夫以俗语正读而不易本字者，所以晓同世人也。人皆习熟此语，则以耳中之语，识目中之字，其音必不误矣。”“（段氏）必于俗语求正义正字，其失也固。”［8］是“孎”字而读若“人不孙为孎”者，王筠曰：“案，孎，谨也。‘不孙’是‘不谨’也，非谓美恶不嫌同词也。‘孎，谨也’，乃古义也。‘不孙为孎’，则俗语也。两不相蒙。此读第以证音，非以证义。段氏欲改为‘倨’，亦未达也。”［8］所言甚是。准此，段谓“孎”“倨”因双声而音合，恐无从言之。苟依段氏，“孎”（屋部）字读若“倨”（鱼部），然亦当为“合音”而非“双声合音”也。《麦部》，饼也。从麦声。读若‘库’”，段注：“许音‘库’，合音也。今音‘空谷切’，依‘’声也。”即言“库”（鱼部）”（屋部）韵合。其先后之词未能划一，殊为粗粗；六、《见部》，病人视也。从见，氐声。读若‘迷’”，段注：“盖古本作’，民声。……读若‘迷’者，双声合音也。”按，“民”（真部）声而读若“迷”（脂部）者，即为“合音”。段氏言“真”“脂”部音合处，凡四见，《言部》，讦也。从言，臣声。读若‘指’”，段注：“‘臣’声而读若‘指’，十二、十五部合音也。职雉切。”《雨部》，雨声。从雨，真声。读若‘资’”，段注：“‘真’声而读若‘资’者，合音也，故《广韵》作’。即夷切。十五部。”《手部》“掔，固也。从手，臤声。读若《诗》‘赤舄掔掔’”，段注：“‘掔掔’当依《豳风》作‘几几’……‘掔’在十二部，‘几’在十五部，云‘读若’者，古合音也。”《言部》“讯，问也。从言，卂声。，古文讯，从卥”，段注：“卥，古文‘西’。西，古音‘诜’，与十二部最近。”率为“真”“脂”韵合之明证。段氏独言“民”“迷”于双声而韵合，恐自违其说。七、《邑部》，西夷国。从邑，冄声”，段注：“诺何切。按，‘冄’声本在七八部，双声合韵也。”按，“侵”“歌”部合音者绝少，“冄”（侵部②按，“冄”字，段氏《说文注》《六书音均表二》皆归“侵”部，郭锡良则归“谈”部。）”（歌部）韵远，段以“双声合韵”说之，得其音理矣。综而论之，”字注而外，余则五例段氏固不必以“双声合韵”属词。

3.关于“异平同入”

段氏曰：“入为平委，平音十七，入音不能具也，故异平而同入。……合韵之枢纽于此可求矣。”（《六书音均表三·古十七部合用类分表》）［3］是“异平同入”者，些个平声韵而共有一入声韵也，亦自“合韵”之一类。十七部非同类而次弟远隔之阴声韵、阳声韵，段氏或因“异平同入”而融通之。检其言涉“同入”处，计有八③参见《六书音均表三·古十七部合用类分表》。而类分为三。一、阴声韵之与阳声韵“共入”者，如一部（之部）、二部（宵部）、六部（蒸部）共有“职德”韵，三部（幽部）、四部（侯部）、九部（东部）共有“屋沃烛觉”韵，十三部（文部）、十四部（元部）、十五部（脂微部）共有“术物迄月”韵，五部（鱼部）、十部（阳部）共有“药铎”韵。二、阳声韵之与阳声韵“共入”者，如十一部（耕部）、十二部（真部）共有“质栉屑”韵。三、阴声韵之与阴声韵“共入”者，如十六部（支部）、十七部（歌部）共有“陌麦昔锡”韵。苟以《说文注》十七部“合韵”况核之（表一），其说得失互出矣。得之者，一部（之部）之与六部（蒸部）相合者，凡十五。此其一；三部（幽部）、四部（侯部）之与九部（东部）相合者，计有八焉④按，段氏《答晋三书》修正前说，云：“以东类配侯类，以冬类配尤类，如此而后侯、尤平入各分二部者，合此而完密无间。”是以三部（幽部）、冬部共入“屋沃”之半，四部（侯部）、九部（东部）共入“浊”“屋觉”另半。此得其情者。。此其二；十三部（文部）之与十五部（脂微部）相合者，凡二十七。⑤按，段氏《答晋三书》修正前说，云：“盖仆《六书音均表》数易其稿，初稿有见于十五部入声分配文、元二部，如一阳一阴之不同，诗人所用实有轸域，故十五表入声有分合之稿。既以牵于一二不可分者，且惑于一部不当首同尾异，竟浑并之，及东原师札来，乃知分者为是。今又得足下札，正同。三占从二，仆书当改易明矣。”是以“脂微”部之入声分立“物术迄没”（物部）“月曷末黠 薛”（月部）以配“文”“元”二部。略得其实。此其三；五部（鱼部）之与十部（阳部）相合者，凡有一。⑥按，表二亦有二例其韵相合。此其四。失之者，二部（宵部）之与六部（蒸部）相合者，未之见。此其一；十一部（耕部）之与十二部（真部）相合者凡有十，而十六部（支部）之与十一部（耕部）相合者亦有七，实不足证十一部、十二部之“共入”。此其二；十六部（支部）之与十七部（歌部）韵合者凡有十七，而十六部（支部）之与十一部（耕部）韵合者计有七，十四部（元部）之与十七部（歌部）韵合者亦有九，亦不足言十六部、十七部必乃“共入”。此其三。

［1］朱骏声.说文段注拈误［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7：14.

［2］李学勤.中华汉语工具书书库（第64册）［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377.

［3］段玉裁.六书音均表［M］.北京：中华书局，1988：834，831，831.

［4］吴省钦.六书音均表序［M］.北京：中华书局，1988：802.

［5］段玉裁.答三晋书［M］／／丁福保编纂.说文解字诂林.北京：中华书局，1988：15530.

［6］李文.论段玉裁的“古异平同入说”［J］.古汉语研究，1997，（2）：19-23.

［7］江有诰.寄段茂堂书［M］／／丁福保编纂.说文解字诂林.北京：中华书局，1988：15528.

［8］王筠.说文释例［M］.北京：中华书局，1987：276-277.

［9］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10］罗常培.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