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羿仲
(贵州大学外国语学院,贵州贵阳550025)
很多人将当代称为“女性的时代”。随着日本经济、社会结构的不断调整,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经济地位乃至家庭观念也都随之转变。女性作为独立的经济个体、人格个体追求爱情,选择婚姻,这一转变也反映在日本近二十年的女性文学之中,正如日本文艺评论家奥野健男在 《女作家论》中所说:“现在能够像谷崎润一郎和川端康成那样描述女性心理的男作家或许已经没有了,现代已经是女性作家叙述自身的时代了。”[1]诚然,现今的日本文坛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女性作家,她们以女性的视角叙写故事和价值观,笔者认为,其核心可归纳为“去婚姻观”。
这不是个“有情饮水饱”的时代,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时刻发生在生活中,也反应于文学作品里。当代女性作家们探讨的不再是单纯的“爱情”与 “面包”的问题,而是将爱情与各种现实因素放在同一天平上,用最直白的方式展现于读者眼前,孰轻孰重取舍随君。
川上弘美这位“50后”作家,曾获芥川奖、紫式部文学奖等日本文学大奖。她的作品多将背景设定为贴近生活的幻想性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幽灵、动物、人类等各个物种和平共处,彼此不以为怪。《神》一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描述了一个平凡人和一只熊的交往。全文没有一处直接的爱情描写,多通过描写熊的行为、语言来体现爱意。例如,熊邀请我一同出游,为我设想周全,不但准备了午餐,还细心地准备了午休时所需的寝具,却毫不在意自己如何,对我的关心可见一斑。而前文交代“熊是已近成年的雄性,因此体型非常庞大”[2],那么这里可以把熊看作是男性的象征,作者笔下的男性体贴善良是很理想的伴侣类型。
理想的伴侣却并没有为爱情划下完满的句点。其续篇《野餐》 中,熊离开 “我” 而回到故里,渐渐与 “我” 失去了联系。“我”问熊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熊回答说:“毕竟还是因为不能完全适应这里的缘故吧。”熊适应不了的是人类社会的诸多规矩。
熊用手大把抓起盘中的芸豆,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嘎嘣嘎嘣地嚼着,直到嚼碎。突然惊觉我正注视着他,于是慌忙拿了毛巾擦了擦手掌。
“真对不起,用手抓了吃,一不留神就这样了……”
没关系的,像平时一样吃就好了……
“最近总是出错,越来越不合规矩了。”
熊的外貌、生活习性乃至价值观都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所以他不会留下;而我作为人类也不可能进入他的世界。两个不同物种之间的爱恋,影射的是现实社会中跨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圈子、社会阶层的恋情,甚至是跨国之恋,这样的爱情不得不面临太多的现实问题。在爱情与现实生活的对抗中,爱情败给了现实。
江国香织的《冷静与热情之间》曾在日本红极一时,其后更是被改编为电影由中日两国合作拍摄。故事的主线是一场宏观上的心理战争。一方面理智与曾经不愉快的回忆使葵安于现状;另一方面,内心对爱情执着的葵夜夜在心中呐喊:“阿形顺正就是我的一切。那眼神、那声音、那不经意染上孤寂的笑容早已融入我的灵魂。若是他有一天死了,我一定感应得到,哪怕相隔千里,哪怕此生无缘再见……”[3]
微观上,幻境与真实的交错沉浮暗示了现实需求与爱情之间的矛盾冲突。江国笔下的女主人公们大多有喜欢长时间泡澡的习惯,菊地千惠在 《江国香织的考察》一文中提到,“喜欢长时间沐浴的人,其性格必不是开朗外向的,这恐怕类似于心理上的幼儿退行,寻求的是一种封闭的安全感。”菊地女士将这样的行为解读成人物性格上的 “内倾性”;而江国在一次与川上弘美的对谈中也提及了为什么如此钟情于“泡澡”的原因,“虽是在家中泡澡,但有种身处异空间的感觉……赤身裸体地进入一种零负担的状态,感觉真的很不错”[4]63-65。由此可见,入浴是脱离现实世界进入另一个独立空间的手段,能让精神趋于松弛,这种状态下即使是具有内倾性人格的人也能自由地释放情感、明辨爱恨。所以,《冷静与热情之间》中的葵也喜欢泡澡、冥想,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有梅丘的公寓、有大学时代安静的生活,更有记忆深处的恋人阿形。却鲜少出现现在的恋人马克和当下的一切。
小说中有一句既口语又富于哲理的话:“所谓人生,就是在有他的地方形成的;所谓心,就是在他想呆的地方存在的。”对葵而言,马克的身边只算是栖身之处,远在日本的顺正才是她的立命之所。故事的结局,葵放弃了现实中的一切,决然奔赴那个10年前的约定。较之川上笔下的女主人公,江国所塑造的葵显然是“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的代表。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5]这样的疑问始终贯穿小说,质问着文中的“你”,同时也纠缠着 “我”的心。丝山秋子的这篇《死胡同里的男人》于2004年荣获川端康成文学奖,全文以第二人称叙述,将“我与你”交往的琐碎点滴娓娓道来,成就了一段“恋人未满却胜似家人”的暧昧情缘。
“我” 爱 “你”,所以才会得知 “你” 有新的恋人后,仍相信“最圆满长久的爱经得起时间的审判”;所以才会在得知“你”受伤入院后,以160Km h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狂飙,连夜从大阪赶至东京的医院;才会陷入希望 “你”早日康复,同时又不想“你”出院的矛盾心情:
我希望你早日康复。但越快出院就越快见不到你了吧。这样我又变回了那个只能在重大节假日才能去见你的女人。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情感扭曲得)像个怪物。
“你” 是否同样爱 “我”?“你” 再三强调 “我” 是朋友,也就是说,既然没有在一起,也就无所谓分手。作者在小说中巧妙地设定着情感的平衡点,将男女的关系限定在 “暧昧”。
这是一种新型的恋爱关系,相爱却不相守,思念却不相见。小说中的“你”一直存在一种自卑心理,“我”在考入大学的同时, “你” 却两次高考失利变成街头游民,这时“我们”错失了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同样,当 “我” 有了一份稳定工作后,“你”却成了失意作家,只能靠着打零工勉强度日,经济实力上的悬殊,让“我们”一旦脱离医院里那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回到现实中去时,就不得不面对分离。通过这篇小说,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现实”与 “爱情”的拉锯中,“现实”始终居于上风。经济能力让男方对爱情望而却步,性爱需求让男女双方在现实生活中各有伴侣。作者想表达的爱情不需要从一而终,却需要男女双方在各个方面条件对等。所以小说的最后一幕,即将在文坛有所作为的“你”在“我” 的公寓中安然熟睡,这预示着在男方事业有成后故事才会团圆收尾。
日本近现代小说理论的先驱坪内逍遥在小说 《神髓》中强调,文学是将情感、现实诉之于心的艺术形式,旨在引起读者的共鸣[6]。劈腿、婚外情、同性恋等等现象虽然不容于传统道德观,但在物欲横流的当代社会,这又是极为常见的现象。完全的禁欲经不起推敲,不受一点道德束缚的放荡又会流于野蛮或淫乱。那么,在 “道德” 与“情爱”的博弈间,怎样的故事才能赢得读者的共鸣?当代女性作家们一直找寻着这个平衡点。
“永远子爱做梦,贵子不做梦”[7]。一句简单的话概括了一个梦境、现实与未来交错重叠的故事,引出两段既平凡又典型的人生。朝吹真理子的《贵子与永远》,全篇爱情描写不多,直接叙述只有下面这段话:
今年夏天刚和男朋友分手了,贵子幽幽地接着说道,那男人有家室的,听他说第二个孩子也要出生了,他太太害喜得厉害,传染病似的,我也怀孕了,有一瞬间,琢磨着和他一起殉情来着。反正孕妇想死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一旦身体力行,死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现在两个人都各自活着。贵子自始至终语气平静。
虽然贵子也是独立勇敢的现代女性,但她的爱情却不圆满,奋不顾身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结果悲剧收场。这与永远子的婚姻形成鲜明对比,虽然永远子也是未婚先孕,但以此为契机,永远子组建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无独有偶,似乎在当代女性作家的作品中,“未婚先孕”加上“有妇之夫”就注定了悲剧。韩裔在日作家柳美里的代表作《生命》中的“我”在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预感到恋情的结束。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成真,孩子的出现加速了这段不伦之恋的消亡,继而引发了往后辛苦的人生。当代女性作家们笔下的婚外恋虽有华丽的外表,但内里充满苦涩、结局黯然,这应该是与当代女性自我约束的道德观念是密不可分的。
都说女人风情万种,唯川惠的 《间接恋人》便道出了其中两种。琉璃子与早坂萌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情观。琉璃子是 “单细胞”的女人,典型的 “猫科动物” ——自恋、喜欢名牌、喜欢昂贵而精致的东西、喜欢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更乐于参与第三者插足的婚姻游戏;早坂萌则是“理智高于一切”的代表——事事谨慎、不相信爱情抗拒婚姻、与有妇之夫交往从不拖泥带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做危及他人家庭的事[8]。全文围绕这两个南辕北辙的女人展开故事,在嬉笑怒骂中展现新时代女性的情商和恋爱哲学。
对于性爱,萌认为:
性爱是一种习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样都好。会夜夜饥渴难耐想要男人的,不是男人的幻想,就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女人吧!……总之,对萌来说性欲也就是这个程度而已。[9]
琉璃子却觉得性爱的趣味源于心机,结婚之前因为要“夺得他的心、应付他前女友的骚扰、设计让他求婚、说服本来反对的他的爸妈,(后略)”每天都像是在演戏,过得刺激、精彩,性爱自然也变得充满激情。对比之下,婚后的生活就显得索然无味。因此,萌从未在情爱中陷入忘我的状态,琉璃子却在婚姻的殿堂梅开三度;琉璃子笑骂萌 “自私自利,只以自己为重”,萌则断定琉璃子 “除了美丽的皮囊,内里只剩下反复无常、自恋、肤浅”的灵魂。
关于恋爱,萌与琉璃子之间有过这样的正面交锋:
“你觉得女人一定要恋爱吗?”
琉璃子笃定地点头
“那当然,没有爱情女人要怎么活”
“还有很多是可以做嘛,比如寄情工作或者找个嗜好”
“拿那些事和恋爱相比,我很难理解。如果工作和爱情二选一,选工作的女人我只会觉得她疯了。总不能跟工作或者嗜好做爱吧。”
萌认为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琉璃子却将之奉为全部。萌一方面不耻于琉璃子的浅薄、一方面也意识到作为女人很多时候不得不屈从于世俗的观念,恋爱结婚、辞职生孩子,这些都是女人难逃的宿命。“可是,真正懊恼的是不能对这些观念一笑置之,总觉得自己也该跟上潮流,别赶不上其他女人的生活方式。”显然,萌对这样的妥协,心存不甘。
如果说琉璃子是现代情爱观的现实化身,那么小说中的萌就是传统道德观与情爱观博弈下产生的矛盾个体。她与琉璃子身上都有着现代女性的光芒,有着热情、疯狂的一面。但她不会像琉璃子般完全抛开世俗观念、肆无忌惮地挥霍美丽。传统的道德观念让她留不住最爱的崇,只因那是个小她十几岁的男人;也让她因为不想充当婚姻的第三者,再三犹豫之下错失了完美情人柿崎。“萌向来规规矩矩。从小就和琉璃子不同,生活严守规则。”这一场现代情爱观与传统观念的对战,不单体现在琉璃子和萌的行为差异上,也反映于萌的个人行为中。
上一章提到,当代日本女性文学所体现的爱情观是独立地追求爱情,但是这并不代表当代女性作家们推崇的是一种保守禁欲的爱情观。相反,很多作品大胆地从女性的角度描写欲望,体现出对人的自然本性的肯定。但是,畸形的恋情是不被认同的,有违道德伦理的爱情一般前景惨淡,这可以看作是传统女性道德观念的一种继承和延续。
同居,是当下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互生情愫的男女住在一起模拟着家庭生活。但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庭,这种婚前试爱的行为没有法律约束,不需要男女双方家族的交流,更不会出现新生儿。日本近二十年的当代女性文学中,描写这种同居生活的作品不在少数,但作品中的男女关系往往止于同居,难以上升到真正意义上的 “婚姻”与“家庭”。综合前两章,作家们通过设定种种矛盾来反应当代女性的爱情观与性爱观,在各种因素的混战博弈下,我们或许可以看到一个“去婚姻观”时代的到来。
首先,只停留在“爱情”或“情爱”层面的男女关系不足以换来一纸婚约。由于当代女性有能力抛开物质束缚,忠实于自身的情爱体验,因此无需急于回归家庭。《冷静与热情之间》的葵与马克,虽然同居关系长达三年,但葵从未让马克拜见过自己的父母,每每提及结婚也总是消极回避,这是因为葵的真爱另有所属。而 《神》 中的“我” 与熊则是局限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不掺现实杂质的纯爱美好但不真实,可见没有现实基础的男女关系很难上升到长久的婚姻关系。
其次,在为了保障某种自我需求的前提下,可以建立类似家庭的共同体,这与爱情或情爱并无太大关系。这其中的代表要数柳美里的《生命》和唯川惠的 《间接恋人》。有人说,柳美里在她的小说《命》中试图发现作为一种崭新的共同体而存在的 “家族”,它有别于用血缘关系以及婚姻关系这种制度和法律维系着的 “家族” 和 “家庭”[10]。《生命》 中的未婚妈妈带着新生的孩子和一个并非孩子亲生父亲的男人组建了一个类似家庭的共同体,而这个男人也因癌症濒于死亡。女人郴但要工作、照顾孩子,还要照料重病的男人。这个故事读来充满了苦涩和不幸,但女主人公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反而觉得“当生和死带着鲜明的轮廓向我逼来的时候,我被一种类似于使命感的激情剧烈震撼着,我必须保护孩子和东,我要保护两条生命”[11]。逆境中的女人变得坚强,这个虚拟“家庭”中的 “夫妻”二人,因为需要彼此的心灵而走到一起,携手度过人生的低谷。类似的女性代表还有唯川惠笔下的萌,这是个不相信爱情,抗拒婚姻的女人,但她不排斥正常的性爱,更不畏惧性爱带来的结果。“知道有孩子时非常高兴。那是崇的孩子,她更觉得幸运。她想生下来。那种单纯的心情大概会激励自己一辈子吧!”在得知怀孕后,萌并没显现出常人的慌乱畏惧,哪怕是面对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未透漏半句,平静的看着崇远渡重洋,赴英国留学。最终,萌决定与三度离异的闺蜜一同抚育孩子,建立起两个妈妈一个孩子的奇特 “家庭”。江国香织在为唯川惠《间接恋人》所写的《解说》中提到:“两个以上的人生活在一起,成为彼此的归宿,成为直面人生时的支柱和港湾。我们把他们称为一家人也未尝不可。”不同于璀璨激情的恋爱关系,维系家庭关系的是亲情,是一种互相扶持依靠的承诺,平淡、温暖而坚韧。褪下爱情与性爱的华丽外衣,回归家庭仍是女性作家们潜在意识中的向往。
日本的“贤妻良母主义”最早产生于封建社会的武士政权时代,成型于明治30年代,当今社会在西方女性主义影响下虽早已摒弃了这一糟粕,但女性“相夫教子”的传统使命却仍在延续,这样的思想或多或少也在当代女性文学作品中有所体现。因此,像《间接恋人》中的琉璃子、《贵子与永远》中的贵子以及《生命》中的“我”,这些在爱情上显得太过离经叛道的女性都难免经历坎坷的人生,更是与美满的婚姻无缘。可见,即使身处现在的日本社会,作为女性本身还是不得不受到种种传统思想的制约,这也是日本战后至今的女性文学难以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女性主义文学的原因之一[12]401-404。
从日本文学史上看,平安时代的女流文学 《源氏物语》所推崇的是贵族的情爱,旨在表现上层社会的风流,或者说“物哀”之情趣。虽不似儒学般循规蹈矩,但这样的风流只局限于上层社会,并不能代表当时社会大多数女性的恋爱心理及其生存状况;到了近代,在男女社会地位极不平等的社会现实下,女性人物在文学作品中也处于弱势地位,不只在经济、人格上需要依附男性,就连爱情也是服务于男权思想的。但是,当代女性文学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恋爱描写,女性抛却了对男性经济上的依赖、人格上的崇拜,自主自由地享受爱情和性爱,根据自身的需求决定组建家庭与否、决定家庭的构成,而且作为一种极具当代性的新尝试,最终选择了“去婚姻”的组合。
[1]奥野健男.女流作家论 [M].日本:第三文明社,1974.
[2]川上弘美.神样 [M].日本:中央公论新社,2001.
[3]江国香织.冷静と情热のあいだ[M].日本:角川书店,2002.
[4]许霄洁.江国香织的文学世界 [A].华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集 [C].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丝山秋子.袋小路の男 [M].日本:谈社,2006.
[6]坪内逍遥.小说神髓[M].日本:平凡社,2007.
[7]朝吹真理子.きことわ[M].日本:新潮社,2011.
[8]唯川惠.肩ごしの恋人 [M].日本:集英社,2004.
[9]唯川惠.间接恋人 [M].陈宝莲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0.
[10]牛水莲.日本当代女性文学中的生育之性和家庭观念——兼评小说 《相似形》 与 《命》[J].语文知识,2007,(04):39-41.
[11]柳美里.命 [M].日本:小学馆,2000.
[12]李先瑞.日本女性主义文学发展简述 [A].日语教育与日本学研究——第五届大学日语教育研究国际研讨会论文集 (中文部分)[C].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