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奥运”语境下对奥林匹克运动的审视与反思

2013-08-15 00:46马文卿王少琦
河北体育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青奥会奥林匹克后现代

杜 放,年 青,马文卿,周 红,王少琦

(东北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长春 130024)

后奥运通常指一届奥运会结束以后的一段时期,就像“后姚明”“后陈忠和”一样,“后”仅仅是表示时间的前缀。但在学术领域,前缀 “后”有着更加广泛的内涵,最主要和重要的是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讨论,包括关于解构主义、高度现代化以及其他类似的社会理论的讨论。这些讨论,开始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且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影响到体育领域。

1 “后现代”与 “后奥运”

根据 “后现代”的话语方式,“后奥运”可以说是未来奥运的一种图像,它一方面构思超越当前奥运形式的可能或方案;但另一方面,它也是一种对于现代奥运会、现代奥林匹克的不断开拓,企图实现未完成的奥林匹克理想。“后奥运”与 “奥运”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反思、批判以及试图超越的关系。

因此,从反思、批判奥运着手分析 “后奥运”,应有助于 “后奥运”的理解。奥运会是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领导的国际社会运动,它的意义已远远超过了一场运动会, “奥运”,在某种意义上就是 “奥林匹克运动会” “奥林匹克组织”“奥林匹克精神”乃至 “奥林匹克主义”的代名词。

我们所讨论的奥林匹克主义 (Olympism)一词是顾拜旦的创造,他在文章和讲话中多次提到这个词,但并没有对这个概念有一套完整的说法[1]。《奥林匹克宪章》指出:“奥林匹克主义是增强体质、意志和精神并使之全面均衡发展的一种生活哲学。它谋求体育运动与文化和教育相融合,创造一种以奋斗为乐、发挥良好榜样的教育作用并以尊重基本公德原则为基础的生活方式。”顾拜旦在1908年说:“奥林匹克理想,在我们看来,是一个很强的体育文化概念,它一部分建立在你们如此向往并称为公平竞争的骑士精神,另一部分建立于对优美与崇高狂热崇拜的美学思想。”这虽然还不能成为奥林匹克理想的科学定义,但说明了这个理想的某些内容:一是公正竞赛,建立一种可控的、合理的社会竞争机制;二是对美和崇高的追求,即 “热爱体育本身及其教育价值”和 “追求人类的完善”[2]。所以,进一步说,“后奥运”乃是 “后体育”,因为奥运会集中体现了现代体育的本质特征,这是任何其他体育形式或体育组织都无法做到的。

从奥林匹克精神的追求可以看出,现代体育的合法性依赖于大量的道德和功能假设,自顾拜旦以来,奥林匹克运动一直涉及道德和合法性的普遍形式。时至今日,奥林匹克运动仍然面临着一系列的难题,构成了对其未来发展的挑战,甚至危及其思想和实践的根基。因此,“后奥运”的议题正是反思、批判以及试图超越现状的一种思维方式和实际做法。青年奥运会正是其典型代表。

2 “后奥运”的主要议题

“后奥运”包括了关于奥运会,或者说奥林匹克主义的一系列议题,“后奥运”还引出了关于体育作为一个社会系统的本质以及个体体育活动的特点的讨论。本研究认为,世界范围内,“后奥运”议题在上世纪80年代便开始,主要是企图为奥运的主流模式寻找一些替代方案,如Eichberg H.1984年发表的题为 《奥林匹克运动——新殖民主义与供选方案》的文章。此后,随着历史证据的丰富,学者们开始反思奥运会发展的实际倾向是什么,情形是什么样子。随着研究的逐步展开,“后奥运”涵盖了对人类这一文化活动上层建筑的基本思路、机构组织、制序和经济回报等问题的反思、批判及超越。归纳起来,“后奥运”的主要议题主要有两个方面。

2.1 剖析当前奥林匹克的危机

这是对奥运进行反思、批判与试图超越的第一步。关于奥运会、关于体育发生变化的一些现象,通常都是受到抨击的。这些现象构成了对奥林匹克未来发展的挑战,甚至危及其思想和实践的根基。这些危机有:

第一,个体 (运动员)的问题,主要是身体方面。例如,药物对身体的改造、过度训练、赛场上不道德和侵略性的行为,以及赛场外的不道德行为,“后奥运”研究者将其称之为身体的 “非自然性”和道德堕落[3]。

第二,关于比赛本身的问题,例如对公平竞赛和规则的越轨,赛事申办舞弊以及只关注胜利、只关注胜利者,学者们通常将其视为现代体育理想道德的败坏。

第三,关于平等 (或不平等)的问题,主要是参加比赛的个人或团体在先决条件上的不平等。首先,个体之间的不平等,主要是在资金和训练条件等方面;此外就是性别之间的不平等,女子比赛机会少于男子。其次,国家之间的不平等。即国家之间出现了等级层次,犹如金字塔般,大多数国家几乎没有在奥运会上获得成功的机会。两方面的不平等实际都是奥运或体育本身内生的,这种不平等却日益严重。

第四,关于赛场外以及比赛前后的内容太过喧宾夺主,具体说就是开幕式、颁奖仪式、庆典过于壮观,媒体宣传对奥运会赛场以及比赛内容的不良影响。也就是Bryman A.提到的竞技体育的 “迪斯尼化”[4],使得真正的体育比赛内容仅仅成为了一个借口,一个创造 “景观”的借口,为的是通过比赛前后的仪式和庆典,使得赛事能够吸引赞助商和媒体,有 “后奥运”研究者称之为 “景观的霸权”[3]。

第五,奥林匹克组织结构层面的非法行为,如操纵比赛等。与此相关的,比赛或赛事的商业化也饱受抨击。

基本上,在剖析当前奥林匹克的危机,反思、批判以及试图超越奥运的现状时,学者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现代奥运的产生和发展背景上。Eichberg H和Guttmann A.等学者都在这方面做了类似的工作。Eichberg H认为,从制度层面看,奥林匹克运动的主流模式,在西方国家的主控下,越来越表现出寡头、极端的内部选举、垄断等组织特征。经济利益使得奥林匹克体育组织与商业企业、媒体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奥运会的实际运行是由西方体育主导的。他们代表了西方工业社会成就导向的行为模式和社会结构。竞技体育的过度和夸张,如滥用药物、青少年专业训练的滥用,以及社会学家们所说的体育总体化、归一化,其产生并非偶然的,而是现代主义、生产主义逻辑的后果[5]。

Guttmann A.则在他的专著 《赛事与帝国》 (《Games and Empires:Modern Sports and Cultural Imperialism》)中提到,奥运会早已深深地烙上 “欧洲中心主义”的印迹。Guttmann指出,现代奥运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欧洲的事件,它一直是非西方的人民参与在西方的游戏方式下。欧洲和美国控制的奥运最显著也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几乎所有被列入奥运会的体育项目都起源于西方并作为西方文化的一部分得到发展[6]。

2.2 为奥运寻找替代方案

除了剖析当前奥林匹克的危机,为其寻找替代方案,对奥运进行超越,也是 “后奥运”的重要议题。如前所述,奥运带有西方文化霸权、文化殖民主义的烙印。但国际社会对西方殖民主义霸权的抵制和反抗一直没有停歇,最为著名的当属1955年的团结、友谊、合作的万隆精神,成为半个世纪以来激励广大发展中国家为实现民族振兴和推动人类进步而不懈奋斗的强大动力,有力地推动了亚非国家的联合自强,促进了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因此,某种程度上,一个国际新秩序 (包括体育秩序)似乎是实际可行的,以此可以塑造世界各地区之间的一个新的平衡。在这种情况下,各国的民俗体育吸引了新的注意力。

此外,反对奥林匹克追求竞争的模式,产生了诸如大自然体育、户外体育以及绿色体育等具有生态特点的新的运动形式。另外,在西方前卫文化的影响下,富于表现力的活动,如舞蹈和现代体育也开始和音乐文化相互交流,并逐步发展到亚非拉地区。一些冥想类的身体练习,如瑜伽、太极拳和萨满操,在西方世界也得到了传播。无论是否结合了精神元素,它们都对西方体育和奥运会身心分离的二元论提出了挑战和质疑。

最后,关于青奥会。字面上看,青奥会肩负着教育青少年的历史使命,通过特色鲜明的文化与教育计划,着眼于青少年的健康与身心的和谐发展,最终实现奥林匹克精神本质的回归。作为国际奥委会的 “创新产品”,青奥会与奥运会互为补充,在传媒关注、商业开发、文化差异以及项目设置上,青奥会有其独特之处和极大的发展空间[7]。然而,作为国际奥委会赖以解决问题的政策,却成为了产生困境的原因。如果只对现象做表面的修改,而其内在的原因依然存在,最后必然以失败告终。青奥会尚存在赛会的仪式性与参与的普及性的困惑、办赛的高消耗与节约办赛理念的困境、举办城市遴选标准与青奥会宗旨间的背离、高水平赛事的目标与缓解过早专业化的悖论等问题[8]。青奥会本身也成了反思、批判和试图超越的对象。

总而言之,无论是奥运会本身的危机还是替代方案,都在暗示奥林匹克现行模式的 “衰退并最终没落”[9]。 “后奥运”所关注的这些现象其实是相互滋生、相互关联的,并且相互作用、螺旋上升,使问题更加严重,完全失去了与现代体育精神的关系。奥运会的这些变化及其幅度正暗含,或正在提示我们,“奥运”正在走向 “后奥运”。如果不想这样的后果,人们可以期待的只有 “变”。

3 “后奥运”的启示

“后奥运”议题首先给我们的一个启示便是:奥林匹克有些事情有可能从根本上便是不合理的。也等于提出一个假设:现代体育的理念与实践都处于一个需要被重新审视的状态。所以,“后奥运”暗示我们要反思两个相关问题:①现代意义上的奥林匹克精神已经改变,而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有根本区别的对象;②分析问题的方式不得不改变,也就是说要用后现代结构主义的分析方式。因此在 “后奥运”语境下,必须用全新的观点来考察其研究与实践。

3.1 研究奥林匹克组织的脉络

Bergqist W.[10](1993)提到,在关键性自组织的观点来看,领导的后现代理论,倾向于在本质上是高度情境性的。后奥运管理的核心,是反对现代主义将管理者作为 “教训式的领导”来塑造的现象,提倡以奥林匹克组织为本位的管理和分享式的决策方式。强调主观相对的看法,在政策决定上需要考虑特殊时空背景的需求。因此,后奥运语境下,不能以构建不顾具体组织情境的 “正确”的理论或后设叙事的方式,来看待和建构奥林匹克管理理论。

3.2 鼓励参与决定,注意领导权力的转移

毋庸置疑,奥运会有霸权的存在。权利发展到极致会产生霸权的宰制,因而唯有进行权利的再分配,以达到权利去集中化,才可避免这种宰制关系。在后现代社会中环境的变化性大,具有无法掌握的特性。后现代世界中的组织领导者,必须反复地思考组织的目的和价值,因为世界在不断地改变,而且需要崭新和不同的产品与服务,由于对目的和价值缺乏清晰的理解,组织很快就会分裂或是漫无目的。

全球的体育系统在不断变化。各项体育运动的差异越来越显著,某项体育运动远比另一项具有吸引力,有的体育项目越来越流行,而有些则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各种新的体育形式不断地被创造出来,包括已存在的体育模式应用到或新或旧的体育活动中[11]。因此,对国际奥委会这样的国际性体育组织而言,组织愿景设定及组织目标的达成都需要通过沟通对话机制,不断地修正并取得共识,这些作为的达成就需要成员的共同参与。确认及呈现清晰的组织愿景、取得支持、接受团体目标、提供适当的模式、提供智慧性的刺激及营造强力的组织文化,正是明确呈现共同参与的重要性。

3.3 重视沟通与对话,强调多元的观点

组织变得越复杂,组织中就越有更大比例的资源流向交流沟通功能。后现代对事物歧异性及尊重他人的主张,都促使组织必须了解及尊重多元的声音,因此在后奥运条件下沟通对话成为重要的机制。

奥林匹克目前处于危急关头。在社会制序层面,奥林匹克主流的代表是由西方官员控制的寡头政治执政者,自我选举,专制组织。后现代主义在真理问题上强调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在权力运作上强调尊重差异、注重他人声音。因此国际奥委会等相关组织应去关注被漠视甚至被排斥的边缘问题,在计划、组织、决定、沟通协调或评价等方面,应多倾听各方的意见,并重视边缘项目、边缘协会、边缘国家、边缘运动员的声音。

3.4 后奥运语境下的中国体育

北京奥运会中国提出的最具价值的理念当属 “人文奥运”,但 “人文奥运”能否在世界范围传达给普通大众仍有待观察。或许只有少数学者以及当年北京奥组委的成员才思考这样问题:中国会改变奥林匹克精神吗?事实上,对于西方社会而言,在现代奥林匹克的模式下,它甚至不是一个问题。对于很多西方当权者来说,奥运会就是一个单行道,唯一有效的问题是:“奥运”会改变中国吗?比如在谈到北京奥运会时,西方的观察家们如此强烈地表达一个愿望,即改变中国[12]。即便是我国的主流媒体,也是更加关注奥运会对中国的深远影响[13],长篇累牍地解析奥运会在政治、经济、观念、旅游业、中西方文化交流、文明礼仪、体育事业乃至环保、科技、反恐等等方面对中国的影响。

但是,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关注奥运会甚至青奥会对变化中的中国产生的影响,为什么不能是中国迫使西方人转而关注中国对奥运匹克的贡献和改变?体育强国不就应该是能够影响、甚至主动影响世界体育发展的吗?后奥运的语境下,我们完全可以转变这一思维方式,中国给奥运会、给人类的体育事业带来了什么?绝不仅仅是一场又一场无与伦比的盛会[14]。

4 结语

通过对 “后奥运”的剖析,可以发现,如果说奥林匹克传统的、现代的合法性都不再有效,或者说,如果一个人谈论一种形势或一个时期时,采用了 “后奥运”这个词汇,通常意味着要提出诸多 “问题”。虽然用后现代的观点反思现代奥林匹克确实产生许多新思路,也确实对现代奥林匹克有矫正的效果,但要提出一套建设性的方案仍有难度。所以全盘运用后现代观点分析 “后奥运”议题,仍有相当的问题存在。所以最佳的策略仍然应该是以现代的奥林匹克管理模式为主体,在进行奥运改革的过程中,融入后现代主义或理论的反思观点,才能有较佳的效果,这也是本研究探讨 “后奥运”议题的最大启示。

[1]孙耀,江茹莉,余志琪.奥林匹克文化解析[M].北京:中国商务出版社,2008:85.

[2]奥林匹克理想[EB/OL].(2010-10-12)[2012-03-25].http://baike.baidu.com/view/4378430.htm.

[3]Damkjær.Post-Olympism and the Aestheticization of Sport[M]//Bale J,Christensen M K.Post-Olympism?:Questioning Sport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New York:Berg,2004.

[4]Bryman A.The Disneyization of Society[M].London:Sage,2004.

[5]Eichberg H.Olympic Sport-Neocolonization and Alternatives[J].International Review for the Sociology of Sport,1984(19):97-106.

[6]Guttmann A.Games and Empires:Modern Sports and Cultural Imperialism[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4.

[7]田雨普.论青奥会的创新、使命与发展[J].体育与科学,2010(2):11-13.

[8]宋福林.“婴儿期”青奥会发展管窥——反思首届新加坡青奥会的成就与困惑[J].南京体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23-25.

[9]Galtung J.Sport as Carrier of Deep Culture and Structure[J].Current Research on Peace and Violence,1982(3):133-143.

[10]Bergqist W.The Postmodern Organization:Mastering the Art of Irreversible Change[M].N Y:Jossey-Bass,1993.

[11]Van Bottenburg M.Global Games,Urbana[M].I L: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2011.

[12]Brownell S.Post-Olympism Questioning Sport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M].New York:Berg,2004.

[13]解析奥运会对中国的深远影响[EB/OL].(2008-07-23)[2012-01-05].http://news.xinhuanet.com/theory/2008-07/23/content_8743659.htm.

[14]曲鲁平,郇昌店.“体育大国”“体育强国”与“体育中国”辨析[J].河北体育学院学报,2012(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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