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斌 邵燕斐
(五邑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广东·江门 529020)
在20 世纪70 年代, 美国社会学家马丁·特罗(MartinTrow)提出了高等教育大众化理论,他根据工业化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规律, 分别以15%和50%作为划分标准, 将高等教育分成三个阶段:“精英化”(Elite)、“大众化”(Mass)、“普及化”(Universal), 当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在15%以下时, 高等教育处于 “精英化”阶段;当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在15%~50%之间,高等教育就进入了“大众化”阶段;当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在50%以上时,高等教育就成为了“普及化”。[1]同时马丁·特罗指出,量化标准不是为了宣扬毛入学率的不断增长, 而是提供一种新的观察和思考高等教育发展进程的理论模式。 其意义主要在于,大众化是揭示变化的一种理论,是揭示变化的一个信号,它具有一种预警功能。[2]从这个层面上来理解和分析大众化理论,无疑对高等教育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上个世纪90 年代初,中国适龄青年大学生毛入学率仅为3.7%, 不仅与欧美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大学生毛入学率相差甚远,而且也滞后于一些发展中国家,如泰国、印度,这与中国作为政治、经济大国的社会地位严重不对等。从1999 年开始,在政府主导下,中国启动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高校扩招。 到2003 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就达到了17%,跨越了15%的大众化门槛。到2009 年, 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进一步达到24.2%,全国各类高等教育总规模达到2979 万人。[3]在高等教育从精英化教育向大众化教育转变过程中, 中国政府仅用短短十几年时间, 完成了西方国家需要上百年时间才能完成的任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然而在高等教育突飞猛进的同时,伴随着教育质量下降,过度产业化,毕业生就业难等问题。 为此有必要深刻反思当代大学教育的本质与责任, 积极引导高校自觉承担和履行社会责任,实现高校责任的回归,以保证我国高等教育事业持续、快速、健康发展。
关于社会责任问题, 缘起于上世纪欧美学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关注。 至于高校的社会责任问题,较早的可见之于博克的 《走出象牙塔——现代大学的社会责任》的经典论著。 博克在书中,把大学的社会责任分为学术性的和非学术性的两类。 他认为,大学的社会责任范围主要在学术性领域, 这一领域是大学作为知识传承和创新组织的核心责任所在。[4]纽曼(John Henry Cardinal Newman)在《大学的理念》中首次提出“大学使命”的命题。[5]西班牙教授奥尔特加·Y·加塞特(1930)最早提出了大学的社会责任概念并探讨了其内涵,他认为大学不应该是“象牙塔”,而是要打开校门、走向社会、服务社会,承担推进社会发展和进步的使命。[6]李小鲁(2009)认为高等教育承担着人才培养、知识传播和创新、社会服务等方面的重要职责,代表着社会良知、提供了人文关怀和可以坚守的精神家园。[7]可见当代大学的社会责任应该是坚持“教书育人”的核心和根本任务,保持和发扬追求知识和真理的纯朴性,恪守学术自由、人格独立的思想情操,依托大学人才、专业、团队优势服务社会,积极促进理论知识转变为现实生产力。
高校是以传承、 研究和创新知识及学术为主要功能的社会性组织,就它的社会责任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高校应该是知识创新和人才教育培养中心。 韩愈的《师说》曰: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传道”,要求老师言传身教, 传授知识的同时培养学生的人格品质;“授业”,传授基础知识与基本技能,运用一定的知识储备,并采用恰当的方法传授给学生,使学生能够更好的接受、吸收与利用;“解惑”,学生通过主动学习提出他们的疑惑, 老师要有效地解决知识的困惑。 传授知识,培养受教育者的创新精神,开发受教育者的创新潜能,提升受教育者的创新素养,应该是高等院校的主要社会责任。
学术自由是大学的本质,大学与学术是相伴相生的关系,学术一直伴随大学的发展。 大学的核心活动是高深学问的探究、传播与应用,大学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 社会服务等职能都是通过学术活动来实现的。 我国著名的哲学家贺麟先生说过:“学术的本质上必然是独立的自由的,不能独立自由的学术,根本不能算是学术。 学术是一个自主的王国,它有它的大经大法,它有它神圣的使命,它有它特殊的范围和领域,别人不能侵犯。 ”学术自由活动的特点要求大学必须是一个充分自由与自主的组织,意味着学者在他所熟悉的领域可以自由地思考、讨论问题,并且平等的拥有裁决权,承担防范学术不正之风滋生的责任。
科学研究作为大学的一项重要职能, 对大学的发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科学研究的价值和任务,就是发现真理,坚持真理。 科学研究必须遵循科学研究规范, 才能保证科学的自主发展和科学知识生产的正常运行。 然而,市场经济的今天,科研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功利主义色彩, 它与科学研究的初衷相悖。 近年来,各种媒体屡屡披露各种学术不端现象。 上至院士,下至高校研究生均有人牵涉到各类科研道德事件中。 从文献分析和案例比较的结果来看,学术道德问题涉及我国学术机构领导者、 教学和研究人员、研究生等几乎各层面的人员,足见我国学术道德状况已相当严峻。[8]
1993 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颁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 明确指出:“高等教育担负着培养高级专门人才,发展科学技术文化和促进现代化建设的重大任务”,全面地涵括了高等教育“育人”、“发展科技”、“服务社会”三大功能。 高校从来不是也不可能独立于社会之外,高校与社会环境之间存在着资源、信息的交换、交流,高校时时刻刻都会受到社会环境中各种因素的影响。 当然高等学校服务社会不是普通意义的服务,它是基于高水平的知识与人才所开展的对社会的服务,主要是为整个社会输送新型资本并使之转化为最先进的生产力的过程。[9]因此,高校的社会服务功能必须以科研为依托,利用高等学校科技人才密集的优势, 最大限度地把理论研究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提高科技对社会发展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
高校教学能力、教学设施、教学环境可以影响到学生的学习效果和学生的知识技能。 “穷国办大教育”这是我们国家的现实情况,办学条件紧张,经费不足,是高校面临的共同问题,从而制约了高等教育的发展,影响了教育质量和办学效益的提高,持续的扩招政策必然使得高校办学条件矛盾更加突出。 首先,师资力量未能完全匹配招生规模,表现在普通高校的师生比国外高校的平均水平有一定的差距。 以辅导员对学生比例为例,教育部要求,高校辅导员与学生的比例不能小于1∶200,但学校实际的配备往往达不到。 一些学校包括学院书记兼职辅导员,真正的专职者有限,难以达到上述标准。 以以前我工作所在学院为例,本科4 个年级有2000 多位学生,却只配了3 位辅导员,每人管的学生大约为600~800 人。 其次,大规模扩招,使得原来就偏低的师生比例更加悬殊, 许多学校了为面对这种情况, 只能从应届的硕士、博士中招收没有教学、科研的毕业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教学质量,毕竟年青教师的成长、培养需要一定的周期。 最后一些硬件条件,比如校舍、实验室、运动场、 食堂、 设备短缺的矛盾不可能马上得到解决。 根据教育部颁布的高等学校办学条件和标准,现有普通高等学校中图书、 设备及校舍均达到标准的少得可怜,许多高校的学生宿舍拥挤不堪,人均面积不足2 平方米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高等教育的规模与质量之间的矛盾历来是是教育界争论的焦点, 这是一个客观存在而又不可回避的事实。 首先,高等学校规模扩大后,学生总体质量必然会有所下降。 虽然,“一考定终身”的机制并不科学,高考录取分数线不是一个智力标准,但它毕竟是目前情况下判断一个人综合能力高低比较有效而又便于操作的主要方法。 事实也证明,重点高校学生的成材率比一般学校要高,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重点学校具有较好的师资和条件外, 与他们的学生入学成绩有直接的关系。 其次, 高校的扩招的幅度过于迅猛,许多高校还没有充分的思想、物质准备,必将对原有的教学计划、 教学秩序和教学管理带来较大的冲击,从而影响教师的教学质量和学生的学习质量。如果对这些问题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与妥善解决,出现教育质量下滑的现象就不可避免。
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是通过大规模“扩招”实现的,增长速度史无前例,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完成了国外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路程。 但自进入21 世纪以来, 大学毕业生的初次就业率和年终就业率连续走低,每年都有几十万甚至近百万的大学生不能就业,大学生就业形势日益严峻。 自2006 年起,每年需要就业的大学生人数将在500 万左右,这一规模表明,大学生客观上已成为我国城镇就业的主要群体。 换言之,以往下岗、失业人员作为城镇就业主要群体的就业格局, 因大学毕业生规模的快速扩张及其对就业岗位的特殊要求而发生了转变。 [10]大学生学就业难与大规模扩招有一定的关系, 但在教学中所学专业与社会需求不符的结构性矛盾是深层次原因,形成了招生的“超前性”与社会需求“滞后性”的矛盾。
在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进程中, 一个特征就是由公立高校主导, 且以公立高校在绝对数量上的大规模扩招为特点的。 在这一高等教育发展最为迅速的历史时期, 中国的民办高校尽管在数量和教育规模上有了巨大的增长, 其增速也远远超过公立高校,但由于其基础弱、基数小的原因,在历经10 年的大幅增长之后, 其在高等教育总量中的比重仍处于较低水平, 而且以提供高等教育的低端产品——专科教育为主。 [3]由于中国民办高校的比重非常小,而且几乎都处于市场的低端, 绝大多数民办高校还不具备提供本科及本科以上教育的资质; 同时还由于它没有政府补贴,学费标准必然大大高于公立高校,其带来的结果是民办高校只能面向高收入水平和低学术能力的那个群体。 社会对民办高等教育固有的观念仍然还有很大的偏见, 民办高校对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推进影响与非常有限。
近年来我国的教育事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但国家的教育投入仍然严重不足, 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占人均GDP 的比重,从2002 年的3.32%的高点连续下滑,2003 年为3.28%,2004 年达到了近年来的新低,为2.79%,与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显得很不协调。国家对教育的投入不仅低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也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和世界平均水平。 为解决政府财政投入不足的困难, 一些高校采取了所谓的“产业化”政策,如学校广办公司开展多种经营创收活动,以及公办学校转制,“名校办民校”,公办高校举办“二级学院”,“独立学院”,用房地产开发的模式兴建“大学城”等等,这些都是教育产业化的实践。 2004 年以后,虽然教育部高官屡次出面表示“教育部历来坚决反对教育产业化”,但从我国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主要教育政策来看,中国大学的“教育产业化”倾向日益严重,偏离了高等教育的本质与根本任务。
高校历来是教书育人的场所, 人才培养是高校的基本职责也是高校最主要的社会责任。 学生是国家发展的后备力量, 一个国家学生的质量可以影响到国家未来的发展。 一个民族的强盛、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都和高校人才培养有着重要的联系。 因此,培养合格的人才是全社会对高校的期望, 也是国家发展的必然需求。 高校教师的主要责任要放在教学、科研、创新和成果转化上,必须把教书育人放在首位,改变“重科研,轻教书”的思维,改革不合理的职称评估机制,坚持教授学术治校,向学术回归其本质与自由;强化高等教育内部的管理,引进竞争机制,采取聘用制,提高教师的实际收入水平。 高校教师能上能下,能进能出,严禁高校教师从事第二职业,严格教师的聘用程序,对不适合从事高等教育的教师,要及时地清退出教师队伍,以提高教育的效益,进而提高投入的利用效率;加强师德建设,把师德列为教师培养培训的重要环节,把师德表现作为绩效考核、职务聘任和进修深造的首要依据,实施“师德表现一票否决制”。
在高等教育大化进程中,有的老师迷失了方向,一头扎进所谓的“科研”不可自拔,到处拿项目、跑项目、申请课题与基金,然后分包或让学生干活,自已当“幕后老板”。 大学校园里,学生称自已的导师为“老板”,折射出师生关系的一些功利化倾向。 因为现有的职称考核机制以项目、论文为主要考核指标,对教书育人等方面考核较少,在这样的指挥棒下,必然使得老师们坚持科研是 “名利双收”、“一举多得”的事情,自然疏于对学生的指导和培养。 在学校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老师多年全身心地投入教学,深受学生的欢迎,但没有发表一篇“好”文章,晋升职称、项目申报和奖项申报均与之无缘。 不科学的、单纯量化的大学教师科研业绩评价体系乃至职称评定的指标体系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大学教师灵魂, 也是大学教学质量无法根本改善的根源! 可喜的是现在一些高校正试验改革传统的职称评估机制中, 如南京理工大学的做法值得肯定, 该校规定师生员工任职或挂职产学研基地从事科技创新、 人才培养或组织管理,学校认可其工作经历,作为校内职称晋升、干部聘任、岗位聘任的依据;以产学研基地和学校联合署名发表论文、论著,申报的专利,获得的各类科技成果奖励,学校承认其工作量,在年终考核、岗位聘任、职称评定等方面与校内同等对待。[11]
蔡元培曾经说过:“现代大学,一是兼容百家,二是专深学术”、“要做到兼容百家, 必须拒绝政府、党派、教会的压制,保持教育的相对独立性”、“相信学生能够自治, 相信学生能判断是非, 所以不垄断思想,而是鼓励自由思考,使学生从而能独立判断”。 简言之,学术自由与兼容并包,才是大学的精神。 市场经济的冲击下,高等教育也会深受功利、金钱、名利、世俗的影响,难以独善其身,但作为教育主体的大学与大学的知识分子要在喧闹与浮躁中保持一份超越的态度与批判的精神。 中国的大学在世俗化的过程中, 必须有做好抵抗外在的各种诱惑与各种权威控制的准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丧失应有的社会责任感,淡薄名利、专于教学,保持自身的独立的精神与批判的眼光,只有这样,我们的大学才不至于沦落为政治的附庸与世俗的工具。
目前我国一些高校关起门来搞科研, 与企业界的联系甚少, 在科研方面基本上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状态。 在这种科研状态下,有些高校漠视或不重视基础研究向应用研究的转化, 使我国高校的科技成果转化率比较低,浪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资源。据了解, 我国高校每年授权的数万项专利技术应用率不足25%。 为提高我国高校科技成果转化率,避免科技资源的巨大浪费, 我们应该借鉴美国校企合作的一些做法,加强高校与企业界合作。 首先要求高校克服“闭门搞科研”的弊端,重视从基础研究到应用研究的成果转化和推广,提高科技成果的转化率。 高校必须与企业建立广泛联系, 在科研选题时要面向企业界,面向应用技术和企业技术改造、产品开发等方面,把为企业办技术开发、产品开发作为科研的重要任务。[12]这样,不仅可以加快基础研究向应用研究的转化,提高科技成果的转化率,更重要的是推动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和经济的繁荣,履行高校服务社会、回报社会的责任。
时代呼唤高校承担相应社会责任, 但由于各方面原因,高校社会责任存在弱化现象。 因此,要从根本上解决扩招与教学质量深层次的矛盾, 促进高等教育的发展,培养合格人才,必须明确高校管理的社会责任,从树立责任意识开始,坚持“教书育人”的核心思想,主动承担起适应市场、服务社会等责任;必须从政府、社会、学校和教师各方面采取措施,积极引导高校自觉承担和履行社会责任, 实现高校责任的回归。
[1]马永霞.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反思[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06):77-81.
[2]乔宇尚.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中的大学责任分析[J].华中农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6 (03):101-103,108.
[3]刘艳红.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模式之反思[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1(03):105-108.
[4]薛为昶.论高校的社会责任[J].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14):8-10.
[5]张振环.大学社会责任的祛魅[J].教育文化论坛,2010(01):28-32.
[6]张妍,侯立松.论高校社会责任的来源与内涵[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04):82-85.
[7]李小鲁.反思与回归:大学根本任务的厘定[J].中国高等教育,2009(06):4-7,13.
[8]张婍,王二平,孙建国.科研道德和学风问题的现状与管理对策建议[J].科研管理,2009(04):144-153.
[9]孙孝文.论我国高等学校服务社会的职能[J].武汉交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1(02):60-62.
[10]王保义.大学生就业难问题与对策的深层次分析[J].黑龙江高教研究,2007(12):109-112.
[11]韦铭,葛玲玲.南京理工大学:教师创业经历可用来评职称[J].人才资源开发,2012(01):52.
[12]仇晓春.美国高校社会服务实施及启示[J].西安邮电学院学报,2007(04):167-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