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建鼓的特殊功能

2013-08-15 00:45马玉香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16期
关键词:画像石乐器功能

马玉香

论建鼓的特殊功能

马玉香

本文以上古时期的的重要乐器——建鼓为研究对象,主要探讨两周及汉代建鼓除作为乐器之外的其它特殊功能,重点探讨了建鼓在古代军事行动、宗教仪式活动、以及在其它社会活动中的特殊功用。

建鼓;军事;祭祀;仪式

马玉香/南阳师范学院助教,硕士(河南南阳 473000)。

建鼓是汉代画像砖石图像表现较多的一类乐器,从丰富的图像资料可以看出,建鼓不仅在宫廷祭祀、宴饮、仪仗等上层文化活动中的有着广泛的使用,而且在生动鲜活的民间文化场景中也常使用建鼓。充分体现了建鼓在雅俗两个文化层面上,所具有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这主要体现的是它作为一种乐器本身的音乐功能。但是,两周及汉代建鼓除作为一种乐器外,又应用于古代军事行动和各种祭祀活动中,在中国古代军事文化、宗教文化中又扮演了特殊的角色,从而体现出建鼓作为上古时期重要的打击乐器,有着多元化的功能和意义。

一、建鼓在古代军事行动中的应用

“鸣金击鼓”、“大张旗鼓”、“金鼓齐鸣”这些古代军事术语,体现了鼓与古代战争的密切关系。在中国古代军事战争中金鼓是作战指挥的信号工具。金是金属制作的乐器,包括钲、钟等。春秋到汉代,鼓声和钲声是作战时指挥军队进退的信号。[1]河南淇县山彪镇出土战国时期水陆攻战纹铜鉴上的图像,以及潞城出土的战国铜奁上的刻纹图像,都是反映了古代建鼓在战争场面中的使用。从这两幅图可以看出,战国时期,建鼓与钲是组合使用的,钲斜插于鼓座上,用于战争中便于敲击发令。《尉缭子·勒卒令篇》:“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诗经·采芭》毛传:“钲以静之,鼓以动之。”孔疏:“凡军进退,皆鼓动钲止。”此将钲与鼓的功能说得很明确。击鼓是命令部队前进或攻击;敲钲则是命令军队收兵撤退,“鸣金收兵”就是指此。又《淮南子·兵略训》:“建鼓不出库,诸侯莫不慴(慑)沮胆其处。”又《春秋左传·哀公十三年》:“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由此可见,建鼓不仅用于战争,而且在军事上有着重要意义。

在古代战争中,建鼓不仅用于陆战,可能还用于水战。战船是水军作战的必需装备,金鼓常安置在战船船尾的隐蔽之处指挥作战,防止被敌方伤害。如四川成都百花潭铜壶上的水陆攻占图上,建鼓立于战船的后方,一人擂鼓督战。台湾王振华先生收藏一蜀船纹戈,戈上图像中有一船,船后部树建鼓。[2]四川联合大学所藏铜錞于上的刻纹中也刻画了与此相似的建鼓图像,一艘船上载一鸟,面前立一建鼓。[2]这两幅图中建鼓安置在船上,可能也是与水战有关。

诗人屈原在《楚辞·九歌·国殇》中,描绘了生动的车战情景,其中“援玉桴兮击鸣鼓”,说明鼓可能在古代也安置在战车上使用。又《左传·宣公四年》唐·孔颖达疏:“车上不得置簨簴以悬鼓,故为作跗,若殷之楹鼓也。”说明在战国时期,由于安置条件的限制,车上不用悬鼓,而是用有鼓座的建鼓。淮安车载建鼓的出土,虽不能确定其用于战争中,但可以说明战国时期,建鼓确实可安置在马车上使用。

综上所述,随着时代的发展,建鼓从最初的宫廷宴饮所用的礼乐器,功能逐步扩展,广泛应用于军事行动中作为发号施令的重要信号指挥工具。

二、建鼓在宗教仪式活动中的应用

《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说明周代祭祀与战争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又《后汉书·东夷列传》:“诸国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建大木以县铃鼓,事鬼神。”说明鼓是祭祀活动的重要乐器。古人认为鼓具有沟通神人的作用,鼓声可上达于天。而建鼓又是将建木与灵鼓的结合,更加具有通神的意义。[3]因而,建鼓常用于祭祀、宗教活动中,充当仪式法器。

建鼓用于祭祀活动的最早图像见于曾侯乙墓出土的彩漆鸳鸯盒上的建鼓图。战国时期楚地信巫鬼,重淫祀,而身处楚地的曾国同样是巫风浓厚。此幅巫师击鼓起舞图,正是当时祭祀巫舞场面的再现。图中两形象似人似兽,可能是表现化装的巫师造型,而建鼓作为巫师手中的法器,在为巫舞伴奏的同时,起到娱神通神的作用。建鼓舞最早应当是巫舞的一种,是墓主人灵魂升天时祭祀舞蹈的仪式。具有取悦神灵、祭祀先祖和升仙的神奇功能。因而我们在汉代墓葬画像石上经常可以看到建鼓舞的图像,正是基于建鼓舞的这种祭祀功能。而且,春秋、战国时期的建鼓或建鼓青铜鼓座均出自于诸侯贵族等级的大型墓葬,如韩城建鼓和曾侯乙墓建鼓。建鼓用于随葬,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祭祀或墓葬仪式含义。且建鼓体表均饰有朱漆,考古发现的夏商周三代的一些乐器体表也均遗留有红色的痕迹,怀疑可能与祭祀功能与象征意义有关。反映了古人的一种再生信仰观念,以红色象征血液,具有特定的符号意义。[4]建鼓体表涂红很可能与古人再生信仰观念有关。

汉画像石中的建鼓舞许多时候与西王母形象同时出现,这其中也隐含着一种祭祀崇拜的涵义。《山海经·大荒西经》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另《淮南子·览冥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古人认为西王母是掌管不死之药的神仙,汉代人视死如生,人们渴望在结束世俗生命的同时,能够进入仙界,获得永生。而登入西王母的极乐仙界也并非易事,这就需要借助一定的神力或是通神的法器。在汉画中建鼓就是这种用于升仙仪式,连接天地人神的法器。在边鼓边舞的仪式中,把墓主人升入西王母的极乐仙界。汉代画像石中有许多表现这一内容的画像石,如藤县博物馆收藏的一幅建鼓图、滕州西户口的一幅建鼓舞画像石以及沛县栖山石椁画像等。这些画像石展现了汉代人信仰观念中建鼓与西王母之间的密切联系,一定程度上是基于古人对于建鼓具有神圣祭祀功能的信仰观念。

古代建鼓的祭祀功能还体现在建鼓也常与雷神形象共存,作为雷公行云布雨的法器。《初学记·卷一》引《抱朴子》曰:“雷,天之鼓也。”古人认为雷声是上天神灵敲击天鼓而作响,而管理雷电风雨的神灵即是雷神。汉画像石中雷公车上多置建鼓,如河南南阳新庄汉画像石有“雷公鼓车图”、山东安丘汉墓画像石中的“雷公出行图”等。汉画像中雷公形象的出现,体现了汉代人有祭祀雷神的信仰观念,祈求雷神保佑世间风调雨顺。而建鼓形制正适于安置在雷公车上,便于雷公击鼓施法。并且建鼓形制高大、声音洪亮,与雷神的形象相吻合,所以在汉代人的信仰观念中建鼓可作为雷神的法器。

此外,新野吊窑鼓舞取鼎画像砖和新野安乐寨鼓乐取鼎画像砖[5]图中均有建鼓舞形象出现,说明建鼓也是宗庙祭祀仪式活动中的重要乐器。在古代,鼎不仅是重要的礼器、统治者身份地位的标志,还是国家权力的象征。《公羊传·桓公二年》何休注:“礼祭,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也。”而成语“问鼎中原”、“三足鼎立”也说明鼎与国家政权关系密切。在秦始皇泗水取鼎这样重大的宗庙祭祀活动中用到建鼓,充分说明建鼓在古代宗庙祭祀活动中有着重要的地位。《隋书·音乐志》:“设建鼓于四隅,郊庙朝会同用之。”也说明汉代之后,各朝各代依然在宗庙祭祀活动中用建鼓。

汉代还有“大水用鼓”的习俗,敲击建鼓用鼓声震摄水怪,抵御洪水。以及在人死的时候还有“告”的仪式,敲击建鼓,驱赶鬼怪,并通知地下的祖先及神灵。[6]这些都体现了建鼓的祭祀功能,祈求神灵、先祖保佑世人平安,保佑灵魂升天。总之,在古人心目中,建鼓是神圣的乐器,它不仅可以用来娱人和自娱,并且具有娱神功能,建鼓可以通达于天,可以进行人神之间的交流。因而在有关祭祀仪式活动的画像石中总是出现建鼓形象。

三、建鼓的其它社会功能

建鼓除具有上述功能外,在汉代还具有其它一些实用的社会功能。如建鼓用作诉讼的登闻鼓。古代帝王为听取臣民谏议或冤情,在朝堂外悬鼓,许臣民击鼓上闻,谓之“登闻鼓”。古代官寺(衙门)门口大都有一面建鼓,据说是夏禹“县鼓于门,以纳谏者”的遗风。[7]晋陈寿撰《三国志·文帝纪》:“管子曰: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於兵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於民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於朝,而备诉讼也。”说明建鼓也用作鸣冤诉讼的工具。颜师古《汉书注》:“建鼓一名植鼓。建,立也。谓植木而旁悬鼓焉。县有此鼓者,所以召集号令,为开闭之时。”可见汉代官寺门口的建鼓既可以供百姓击鼓鸣冤,又可用作为召集号令的信号工具。

在汉代,建鼓还可能用作记录行程的工具,即所谓的“记里鼓车”。记里鼓车,又称记里车、大章车,古代用来记录车辆行程的马车。记里鼓车报里程的方法是,车立一鼓、两个木人(一个在鼓前,一个在鼓后),车走过一里的路程,两个木人就相对同时自动击鼓一次。因此只要记木人击鼓的次数,就可知车走过的里程。[8]对于“记里鼓车”汉代文献中少有记载,画像石中有形似的建鼓鼓车图像,如图唐河针织厂汉画像石、山东孝堂山郭氏祠汉画像石。但现无法证明这些画像中的鼓车就是记里鼓车。崔豹在所著《古今注》指出:“大章车,所以识道里也,起于西京,亦曰记里车。”西京,是西汉都城长安的代称,按崔豹之说西汉就已有记里鼓车。但目前未发现有汉代记里鼓车的考古实物出土,因而这一点还有待后续资料的证实。汉代建鼓鼓车虽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记里鼓车,但已具有记里鼓车的基本形制,当是记里鼓车的雏形。

汉画像石中还有关于建鼓作为迎宾鼓的图像,如河南唐河县出土的汉郁平大尹冯君墓击鼓拜谒图、泰安市夏张东汉墓的“寺门亭长”迎宾图、泰安市夏张东汉墓车马行列图,从以上这些图像可以看出,汉代接迎宾客时敲击建鼓,以示尊重和欢迎。

综上所述,建鼓不仅在周汉时期的社会音乐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地位,而且还广泛用于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在军事上可以作为指挥信号工具;在祭祀、宗教仪式中又可作为法器;还可作为诉讼的登闻鼓、迎宾鼓等,这些足以体现建鼓在周汉时期具有多元化的社会功能,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有着重要地位。因而建鼓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

[1]孙机,杨泓.文物丛谈[M].文物出版社,1991:114

[2]孙机,杨泓.寻常的精致[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6:89、92

[3]刘晓明.“建”的文化学意义与建鼓的来历[J].中国典籍与文化(39)

[4]方建军.商周乐器文化结构与社会功能研究[M].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6:199

[5]《中国音乐文物大系》总编辑部.中国音乐文物大系.河南卷[M].郑州:大象出版社,1996

[6]张从军.黄河下游的汉画像石艺术[M].济南:齐鲁书社,2004:179

[7]严昌洪,蒲亨强.中国鼓文化研究[M].广西教育出版社,1997:251-253

[8]李卉卉.“记里鼓车”之相关问题研究[J].史林,2005(3)

J63

A

1671-6531(2013)16-0052-02

责任编辑:何 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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