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中的译介原理探讨——以莫言小说《红高粱》及其葛浩文译本比较分析为例

薛娇娇

（大连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116044）

0 引言

翻译，作为一种学科，更作为一种传递不同语言与文化的手段，正日益被跨文化者以及语言学习者所熟练运用；伦理，作为人际关系与社会交往体系的统称，对于不同文化之间信息的良好传递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篇优秀的翻译作品，只有将翻译伦理与异质他者相结合，达到保留原著实质与适宜译著文学环境相一致，才能真正地做到被中外文学界接受并赞赏。“翻译伦理”一词最早是由法国的文学翻译家、翻译理论家和哲学家安托瓦纳·贝尔曼提出的。他认为，作为一名翻译工作者，一旦开始了某一个翻译的活动，就要承担着相对的责任和义务。在翻译领域，相关评论文献中也很少涉及对译介伦理的个案研究与分析。本篇文章以莫言的作品《红高粱》以及葛浩文的英译版本Red Sorghum为研究对象，探讨译介伦理在文学作品中的具体表现。在翻译环境下，译者是否能将异质“他者”与“自我”进行合理融合，既不因顺从国外读者而过分地删去中文版本中因文化背景、地理历史等差异造成的“难句难段”，也不因执着于保留原著原汁原味而令外国读者不知其所云，读书如嚼蜡。究竟何为翻译伦理？对于作者来说，怎样做到对异质他者的尊重和呈现？对于读者来说，怎样做到对异质他者的适度变通？对于译者来说，是否有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保证二者相结合，达到翻译的最高境界？本文将一一研究。

文化大革命后，中国当代文学受到严重的创伤，伤痕累累的中国文学急切地从外国的文学成就中汲取营养，此时，翻译文学被大量引入，尤其是欧洲文学的、美国文学的大量引入，并且很多作家的创作都受到外国文学的影响。这个时期，中国文学作品的译出偏向于以目的语读者的需求为归一的策略。过度地迎合目的语读者使得读者很难触摸原作中的很多元素如价值观、审美评价、文本中独特的美和生命力。被认可的好的翻译应该是兼顾文本形式、文本内容、作者意图，同时考虑读者的利益的作品。“求同存异”这一政治术语同样可以用到文学翻译中。经济决定文化，今天中国的经济在世界上的领头作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国家和人民想要了解腾飞的中国，而最好的途径莫过于文学。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被中国当代作家莫言夺得，人们在庆祝这一成就的同时也提出了疑问：“莫言为什么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政治的因素还是纯文学的魅力？”在众多的归因中，葛浩文先生的翻译无疑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作为一名译者，葛浩文肩负起翻译伦理的责任，尽力使译作忠实于源文。葛浩文尽力使用显性翻译，即直译的翻译，这本译作很好地践行了翻译伦理的原则。在“红高粱”的英译本中，一方面译者“存异”，重现源语作者的真实意图和文化印记；另一方面，译者关注跨文化交际过程，适度改变源文重现的方式和交流效果，避免过度强调忠实原文而舍弃可读性原则。毫无疑问，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对葛浩文翻译伦理策略的极大肯定与鼓励，他努力弥合可读性和异质他者之间的界限，促进了不同文学观点和不同文化地位的融合，这种变革性的翻译实践促进了翻译伦理的发展。

1 翻译忠实性

什么是翻译伦理学？西方译者在谈及翻译伦理时，大多是指译者的责任问题（如忠实原文还是迎合译文读者）、翻译策略问题（“归划”还是“异化”）以及对所译内容的保密性，这些都没有超出“译者伦理”的范畴。芬兰学者切斯特曼在总结过往翻译伦理研究的基础上归纳出译者伦理的五种模式:表现原文或原作者的忠实伦理、服务于赞助人的伦理、与其他主体间的交际伦理、文化规约性伦理以及职业承诺性伦理。翻译在具体操作过程中的伦理，“从现代观点来看，就是对他者的伦理”[1]，即如何实现对原文和原作者的责任。

葛浩文英译的《红高粱》中，译者的责任问题（主要是忠实原文问题）和切斯特曼总结的五种模式中的表现原文或原作者的忠实伦理模式相切合。

《红高粱》是一部集历史与预言相结合的作品，它并非是纯真实的写作，是以20世纪30年代动荡的历史背景为依托的。这里面独特的用词，例如“炕”“困觉”等都是中国文化特有的；30年代独特的文化和习俗，例如“裹脚”都具有强大异质性。因此，误读与歪曲都可能使原作失去本来的面目。在翻译的过程中，葛浩文以“差异不必再被淡化、容忍或者被粗暴地征服”[2]来维护文学文本的多样性，以还原一个真正的面目。

1.1 尊重原作

整篇文章运用倒叙的写作手法，先讲了父亲跟着余司令去战场的情景，中间穿插了祖母是如何跟余司令在一起的、刘罗汉是如何被杀的等一系列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与西方读者所熟悉的写作方式迥然不同。作者在面对这种因创作手法而产生的差异的时候，能充分领会原作者的意图，并没有大幅度删除原作，而是尊重认同并努力适应这种不同的思维方式。

1.2 直译

例1：“心急喝不得热粘粥。”译文：“Takeit easy!Greedy eatersnever get thehot gruel.”这句话可能是一句谚语或者俚语，原意就是，做事不能冲动鲁莽，要有耐心，才能成功。俚语往往最能表现一个国家的文化。这句话里译者并没有把它的引申含义翻译出来，而是直接还原“心急”和“粥”。西方国家，他们对“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是译者并不介怀这种差异，采用了直译的方式，最大限度地还原原文。

例2：余司令喊道：“日本走狗！”译文：“Japanese Dogs！”Commander Yu screamed。此处，译者将“日本走狗”进行了直接翻译。这个词在汉语里指那些背叛国家投靠日本的人。而在西方人眼中，“狗”不仅是值得信赖的朋友，还因其忠诚勇敢而备受宠爱，但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关“狗”的词汇显然多具贬义色彩，如“狗洞”便是卑微低贱的代名词，作者并未将其加以粉饰，而是忠实地在译文中还原了这一文化差异。

还有一个例子，是描述余司令与奶奶家的“炕”。而译者在翻译的时候也没有解释“炕”到底是什么东西，直接处理为“kang”。

1.3 忠实伦理的局限性

忠实伦理是相对而言的，因为：（1）完全再现原文不可能实现。（2）绝对的对等不可能实现,对等存在多种可能形式及不同程度。（3）翻译任务有可能要求译者对原文进行大幅度的改动甚至改写。（4）不同社会文化对道德伦理有不同的规定和要求,不存在普世伦理。尽管现在有很多翻译家对于忠实伦理有很多抨击，但是仍然要意识到这还是翻译学中一个重要且要坚守的原则。当然，不能达到绝对忠实，但要以此为依托。通常与忠实性相对应的就是可读性，即怎样迎合读者的文化使译文不晦涩难懂。

2 可读性原则

文学作品的翻译中总会出现有关差异的斗争，译入语和源语言之间、译者和读者之间总会存在着一些隐性或者显性的对抗。若是译者盲目地采取尊重源语言文化的方法，那么其翻译的作品会令读者感到拗口，很难被大家接受。因此，为了寻求公平地对待源语文化和译入语文化，译者所选择的翻译策略就显得尤为重要。

2.1 译者可读性的介绍

翻译的可读性就是指译文的通顺可读[3]。译文的可读性要与原文的风格、结构大体一致，译者不可以片面地追求通顺而忽略原作者某些刻意的安排。可读性涉及了许多方面，如文化因素、源语的表达习惯、搭配组合、译者的文学素养及其所采取的翻译策略等。伴随着全球文化的多样性发展，处理好两种语言文化的关系，实现作品的可读性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在葛浩文对莫言小说《红高粱》的翻译中，一方面他并没有一味地采取异化原则，而是在发挥译者伦理职责的同时，尽量保留原文的文化观，又努力地适应读者的阅读习惯，从而更好地实现译文和原文的可读性。另一方面，他尽量减少会引起误会的异质成分，使两种文化相互融合，和谐共生。

2.2 可读性原则在《红高粱》英译本中的应用

例1：三星正晌，黎明前的黑暗降临[4]。译文：Three stars—Rigel,Betelgeuse,and Bellatrix—hung directly overhead.在汉语中，“三星正晌”是指临近中国的新年前的一段时间。葛浩文在翻译时将三星分别对应了西方星座中猎户座的三颗星：参宿七，参宿四，参宿五这三颗星。用西方的星宿来解释这个时间，这就使西方人对这个时间的概念掌握得更明白准确。

例2：奶奶虽然也想过上上马金下马银的好日子[4]。译文：Grandmapondered what it would beliketo mount to the jingle of gold and dismount to the tinkle of silver.“上马金下马银”出自《三国演义》中的典故，曹操为了笼络关羽，给他很优厚的待遇。这里用这句话来表达奶奶想过着富裕的生活。葛浩文在翻译时，并没有交代这句话的文化背景，而是采用“jingle”“tinkle”这两个拟声词，来表达金子和银子摩擦时发出叮当的响声，以体现出奶奶想过上好生活。这体现了他在翻译过程中适当地减少他者的异质性特征，让读者读起来更清晰明了，积极地负起了其译者的伦理责任。

3 结语

本文试图从翻译伦理学的角度分析葛对中文原著的翻译是否做到了恰当、尊重异质他者，同时又适合于西方文学视角。经研究表明，葛浩文先生的英译版本既尊重了原著文化、历史背景以及地域风情，又做到了对莫言写作特点的淋漓呈现，表现出了《红高粱》原著中抗日战争背景下主人公的祖先在高密东北乡轰轰烈烈、英勇悲壮的人生。叙述手法上，保留了原著的两条叙述主线并穿插相关故事情节以及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相结合。语言表达上，富有力度，重视感觉的创造，大胆运用修辞，文章极具张力。

在当今的中国翻译文坛中，辜鸿铭、赛珍珠等翻译大家对于两种介质的合理融合和完美运用恰到好处，而大多数翻译界的翘楚或本就非我同族，或具有华侨华裔的身份和长期旅居海外的背景，这对于中国内地的学者和学生来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建议在翻译实践与翻译教育教学活动中，应多涉及翻译伦理理论，多探讨、多实践、多应用，尽可能地达到译介伦理的完美呈现。

歌德在《论翻译》一文中的最后总结说：在这个文化里，“外国的、本土的；熟悉的、陌生的都在不停地运动，并构成了一个整体。”希望今后的文学界、翻译界能创造出更多地承载文化差异的、追求他者性和可读性平衡的、真正实现文化交流本源宗旨和翻译行为终极使命的优秀的翻译作品。

[1]朱志瑜.翻译研究：规定、描写、伦理[J].中国翻译，2009（4）.

[2]Assmann,A.The Curse and Blessing of Babel or Looking Back on Universalisms[A].The Translatability of Cultures:Figurations of the Space between[C].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6.

[3]孟宪英.译文可读性的翻译策略[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

[4]莫言.红高粱[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8.

[5]王大智.“翻译伦理”概念试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3）.

[6]吴赟.中国当代文学译介伦理探讨——以白睿文、陈毓贤英译《长恨歌》为例[J].中国翻译,2012（3）.

[7]宋秀云，胥瑾.翻译的可读性与文化归因[J].衡水师专报吗，2004（4）.

[8]王克明.翻译与伦理学[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5）.

[9]Chesterman,A.Memes of Translation[M].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7.

[10]Schleiermacher,F.On the Different Methods of Translating.In R.Schulte,&J.Biguenet（eds.）,1992:3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