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 勇
(泉州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福建 泉州362000)
有明一代诗坛流派纷呈,但闽地诗坛始终作为重要的一极存在着。正如朱彝尊所云:“明三百年诗凡屡变,……独闽、粤风气,始终不易。”[1](P636)闽地诗坛在全国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但我们似乎忽视了一个现象,明清以来创造闽地诗坛辉煌的诗人籍贯大多数为福州,如明初“闽中十才子”之首林鸿为福清人;对后世影响最大的高棅为长乐人;使闽地雅道中兴的郑善夫为闽县人;晚明闽地诗坛巨擘曹学佺为侯官人;谢肇淛为长乐人,邓原岳为闽县人。因而明清以来诗论家以“闽诗派”或“闽中诗派”来泛指整个闽地诗坛是不准确的,“盖邵武、泉州、兴化等府另有其学术及文学传统。”[2](P83)具体到晚明时期,虽是“晋安一派,与历下、竟陵鼎足而立”,[3](P68)但闽地其他地区诗人与竟陵派多有交往,甚至作为闽地诗坛领袖的曹学佺、谢肇淛、邓原岳等也与竟陵派领袖钟惺、谭元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竟陵派领袖人物为钟惺、谭元春,可谓治古代文学史的基本常识,然除此二人,竟陵派之所以能够“海内称诗者靡然从之,谓之钟谭体”,[4](P570)还与一位人物密不可分,这就是闽南允文允武的一代名臣蔡复一。蔡复一(1576-1625)字敬夫,号元履,同安人。陈广宏先生据钟惺《蔡先生传》中“交惺十年,爱若兄弟”之语推断,复一与钟惺缔交当在万历庚戌(1610),此时恰是竟陵派自成一体的关键时期。虽二人缔交后各奔前程,次年钟惺出使四川,复一出为湖广参政,但二人书信往来不断,有诗为证:复一有《武昌寄钟伯敬》中有“长途读君诗”,可见钟惺诗作此时已经熏染复一;后钟惺还朝,复一作《遥送钟伯敬还朝》五首,钟惺亦有书信相报。钟惺对复一之诗作也是大加赞赏,在《报蔡敬夫大参》中给予复一“幽恬渊静”的评价。同时钟惺还把竟陵派另一代表人物谭元春介绍给复一相识,而复一也确有“召友夏致门下”之举。谭元春也十分崇敬复一,认为“诗文行谊自足以致二公(蔡复一、朱无易)之知”,拜复一为师。因而,复一与竟陵派二位领袖钟惺、谭元春或为诗文挚友,或为师友。三人所存诗文中,书信、酬赠之作极多,谭元春在《环草小引》中云:“古作家未有无侣者。蔡、钟二公在日,每有诗文,率千里封题寄观。”[5](P674)
值得注意的是,蔡复一不仅与钟惺、谭元春有着密切的书信、唱和往来,对竟陵派理论的最终形成也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或者说蔡复一是竟陵派理论的参与者。万历甲寅(1614)冬,钟惺将莆田布衣诗人陈昂《白云集》寄于蔡复一,并在《与蔡敬夫》书中述及于此年八月编定的《诗归》并欲求复一评定:“家居复与谭生元春深览古人,得其精神,选定古今诗曰《诗归》。稍有评注,发覆指迷。盖举古人精神日在人口耳之下,而千百年未见于世者,一标出之,亦快事也!……是以去公日远,相通愈难,而尤急急乎问公,且举以告公寄公也。”[6](P468)又云:“两三月中,乘谭郎共处,与精定《诗归》一事,计三易稿,最后则惺手钞之。手钞一卷,募人钞副本一卷。副本以侯公使至而归之公。……公步步著实人,故与公实心戡之,知公必虚心听之。”[6](P469)众所周知,《诗归》耗费了钟惺、谭元春大量精力,钟惺更是“盖平生精力,十九尽于《诗归》一书,欲身亲校刻,且博求约取于中、晚之间,成一家言,死且不朽。”[6](P472)《诗归》一书也成为代表竟陵派文学主张,标示竟陵派文学趣尚的大旗。复一不仅是这部著作的第一位读者,更是审定者。复一很快对《诗归》的选定作出了自己的回应,由钟惺《再报蔡敬夫》一书可明:“冬春间一月之中,千里之外,得书及诗者三,亲遣使者二,此非寻常交游也。……自谭生外,又无一慧力人如公者棒喝印证。来论所谓去取有可商处,何不暇时标出,乘便寄示?”[6](P471)再寄与谭元春的信中,复一认为:“《诗归》中有太尖而欠雅厚者,宜删去一二。”[5]P245并且针对谭元春所选六朝诗,提出“情艳诗非真深远者不留,不喜人于山水花木着妇女语。”[5](P246)而成书后的《古诗归》尚收录蔡复一两条评语,分别见于卷六李陵《录别诗》八首与卷七曹操《短歌行》,这在《诗归》中绝无仅有,由此可见钟、谭二人对复一意见之重视。此外,复一在《寒河集序》一文中集中阐发了自己的文学主张,与竟陵派有异曲同工之处,如下:
诗乐致一也,三百篇何删哉?存其可以乐者而已。诗而不可乐,非真诗也。音曰清音,感曰幽感,思以音通,音以感慧,而诗乐之理尽是矣。夫自然真诗,虽无择而存,而其行于世也,细若气,微若声,不可以迹。……一以为摹古,一以为运我,皆然矣,而皆未然。[5](P1071)
诗乐合一的诗学思想前人多有论述,并无独特之处,但将诗歌创作的重点落在“清音”、“幽感”上,强调“人之所宣,不若其所未宣;传送之直寻,或不若依寓之隐约”,则与竟陵派倡导的“幽深孤峭”之旨较为接近。同时反对片面的“摹古”或“运我”,则与钟、谭创作要做到信心与信古相结合的主张也是一致的。
复一为诗文同邑史学大家何乔远赞曰:“诗则出入汉魏唐宋之间,居然一代名作。古风即徐文长、袁中郎不敢并驾。”[7](P122)此处虽无明云与竟陵派“幽情单绪”诗风之关系,但也显示出复一诗文不同于闽中诗派尊唐黜宋之特点。池显方在为其《遯庵诗集》作序时云:“盖先生天分高迈,故虽近于竟陵而不为所囿也。”[7](P123)乡人林焜熿更是直言不讳地指出复一诗与竟陵派之紧密关系:“蔡清宪才气本足自雄,入楚以后乃染竟陵,舍家鸡而野乎,论者此竟陵,并此清宪。……盖清宪湛深经济,原不以诗争雄,出入竟陵,诚不能为之讳。”[7](P123)虽有为尊者讳之嫌,但也不得不承认“乃染竟陵”之事实。陈田亦认为:“敬夫醉心钟、谭,摩拟酷肖”。[8](P2559)翻开复一《遯菴诗集》,虽不能完全系年,但一些诗作明显有钟、谭竟陵风尚,如《行园见蚤梅一花》三首:
梅虽与冬约,寒浅岂花期?以此香偏蚤,如形雪太迟。月来毋乃喜,风缓未能知。仙子绝尘立,造化果然工。若曰开无异,胡为事不同?微香先入梦,春色忽□□。□坠留残绿,初苞让浅红。花将叶相见,造化果然工。青松非晏岁,白雪是何年?自分心无竞,终知气有先。独清疑劫外,太晚笑春前。羌笛人间曲,安能动四禅。[9](P56)
沈云迪认为“这三首诗是蔡复一精心结撰的剔幽抉微之作,正是自觉运用钟惺所倡导的以一己虚静之神情领悟奇奥物理的一种尝试。”[10](P241)
再如《梵天寺二首》:
地多云气自为天,树共山开失记年。有客杖依珠苑鹤,孤吟钟散海门烟。雨馀龛火凉宵话,香定松风美午眠。荔子将成嫌酒晚,葛巾漉取听飞泉。
灵刹因人地转深,追凉结伴快幽寻。茶瓜以外无兼味,山水之间有远心。好鸟依林风自语,轻云隔日午犹阴。稻香花气缘郊路,余兴还堪记素琴。[7](P124)
“孤”、“凉”、“深”、“幽”、“阴”等冷色调字眼使全诗虽不至于陷入幽冷孤峭之渊,但也弥漫着清幽疏澹之静寂。
清人王士祯在《林茂之诗选》序中云:“万历己酉、壬子间,楚人钟惺伯敬、谭元春友夏先后游金陵。翁一见悦之,相与方舟泝大江,过云梦,憩竟陵者累月,于是其诗一变而为楚音。”[11]林茂之即明末清初著名遗民诗人林古度。林古度(1580-1666),字茂之,号那子,别号乳山道士,福清人。竟陵派钟惺、谭元春经过钱谦益等人的批评,在清初地位已经一落千丈,时人唯恐与其有所沾染。林古度在清初士人中名望极高,号为“东南魁硕”,虽后人极力撇清林古度与竟陵派之关系,但其本人并没有对竟陵派抱有微词。究其原因,古度与钟、谭二人相识较早、相知较深不无关系。据李先耕《钟惺年表》载:“万历三十七年己酉,(钟惺)春夏在南京,与林古度兄弟等游。”[6](P617)此为钟惺与古度第一次交往。王士祯在《林茂之诗选》序中云此时古度诗风转为楚音,实为不确。应该说古度受竟陵“幽深孤峭”诗风的影响有一个渐变的过程。据陈广宏《论“钟伯敬”体的形成》一文考证,竟陵诗风最终确立的时间为万历甲寅(1614)《隐秀轩集》的刻印。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隐秀轩集》的刻印者恰为古度,因而可以说,万历甲寅(1614)之前古度所作诗歌虽尚未完全沾染尚未成熟的竟陵诗风,但密切的交往为最终“一变而为楚音”奠定了基础,其诗作为我们展示了这种渐变的过程。万历庚戌(1610)年钟惺中进士,将移居,作《将移居题别画壁》:“屡欲迁居向他处,念此数回不能去。山水无人秋作声,一室烟岚自朝暮。画壁本图当卧游,谁知终亦不能留。此中清景消不得,况乃置身林与丘。”[6](P58)古度和之《将移寓和伯敬留别画壁》:
真山游后游可续,壁上画山空过目。偶然弄墨殊可怜,蹴居其奈他人屋。他人屋子阅多人,谁谓此山为不真。君独题诗出奇句,诗中别自生烟树。夜□秋雨无数声,明朝未必移居去。君诗题罢卧亦歌,与君身似栖岩阿。长安满地尘万斛,半壁幽情深若何。[11]
古度此诗即没有七子派要求的气韵风度,又没有竟陵派的幽深冷寂。语言直白,情调浅露,倒陷入公安派极浅、极薄、极熟之渊。
万历庚戌(1610)后数年,古度与钟惺、谭元春多有酬唱之作,诗风渐呈幽冷之色,如《碧云寺同张金铭钟伯敬联句伯敬得起予得末》中“月上山童报,风归野鸟惊”、“石瘦怜秋重,花间觉露轻”、“人外知何似,寥寥但此情”等联。万历壬子(1612)年,古度入楚与钟惺、谭元春开始了数月的唱和,诗风已渐入竟陵堂室,如《山夜闻鸦同伯敬友夏诸子分得辛字限即成》:
山气初寒夜未晨,寒鸦忽复动村邻。惊栖自不离高树,聚散能无似远人。定触凄风归历落,渐防深雪出艰辛。物情颇觉关闲思,乱扰悲啼何所思。[11]
凄冷晨暮中寒鸦的惊叫,使在凌冽寒风中艰难前行的路人心头更是一紧。而脚下厚厚的积雪更是增加了行路的艰辛。全诗色彩冷清、诗境孤寒,与钟、谭二人竟陵诗风已不可分矣。
在古度与钟、谭二人密切交往之时,还有一位闽中才子参与其间,这就是福清商家梅。商家梅(?—1637),字孟和,福清人。商家梅虽少年时代因父亲为竟陵县令,但与钟惺相识则是随父入金陵以后。商家梅一生科场困顿,游金陵时结识自己少年时代居住地出现的心仪人物钟惺,产生了较强的依附心理。林古度《送孟和同伯敬之京予将返金陵》称其为“依人一布衣”。万历三十八(1610)年钟惺在京中进士,商家梅借助钟惺频频参加京城诸多的社集活动结交了不少名士。
商家梅早期诗风较为昂扬,而与钟惺结识后诗风发生转折。钱谦益云:“(商家梅)少工诗,饶有才调,已而从伯敬游,一变为幽闲萧寂,不多读书,亦不事汲古。”[4](P589)好友马之骏也略带遗憾的说道:“孟和初为诗,取秾褥雕绘,少年负艺林盛名。已折节钟伯敬淡远古质之致,名稍稍去之。”[12](P92)
商家梅困顿的身世促使其诗风转向凄苦苍凉,作诗“锥心役肾,取给腹笥,低眉俯躬,目笑手语,坐而书空,睡而梦噩,呻吟咳唾,无往非诗,殆古之作家所谓苦吟者也。”[4](P589)这与竟陵派追求“幽深孤峭”之冷色调的诗风较为接近,因此钟惺赞商家梅诗曰:“浅而无痕,深而有力矣。”“吾友商孟和称诗二十年,取材多,用物宏,假途远,富有日新,使天下知之有余。”[6](P256)商家梅亦对钟惺十分尊崇,请为己选诗,称“诗不选不诗也,选不钟子不选也。”[6](P256)商家梅与钟惺交往时间较长,之间往来诗歌也较多,惜商诗今已大部分散佚,仅从钟惺《隐秀轩集》知有《雪夜同孟和作》、《宿固城店同孟和作》等。在钱谦益《列朝诗集·丁集第十三之下》收有孟和《同伯敬渡漳河》:
不觉朝从邺下过,更于薄暮渡漳河。频询故迹情难减,为记遗文情转多。枯柳覆村疏有路,寒云隔水去无波。溅溅俱是千秋恨,铜雀风流可奈何。
全诗笼罩着一股萧瑟之气,体现了人生无常的无奈与悲凉,与竟陵“幽深孤峭”之旨已较为接近。再如《留别杜生》:
樵川旅思久应残,未去遥知别事难。渐有岁时生远梦,乍无朝夕共清欢。山莺劝酒宜深听,春柳如人不忍看。更尽须臾携手处,溪流正涨月光寒。
诗所描绘的内容虽为常见题材之送别,但全诗没有往常同类题材的忧伤。一句“月光寒”清冷之境尽出。而“残”、“远”、“深”、“清”等字眼的使用也“如木客之清吟,如幽独君之冥语。”
竟陵派在晚明八闽大地的影响绝不仅只上述三人,其他如谢兆申、董应举、何乔远等皆不同程度受到影响,尤其是闽北谢兆申。明代八闽大地文化昌盛,正如周亮工所言:“闽中才隽辈出,颖异之士颇多,能诗者十得六七。……彬彬风雅,亦云盛也。”[13](P22)然闽北地区与闽中、闽南相比文化较为薄弱,文化大家也较少。谢兆申作为晚明闽北地区较为活跃的藏书家,不仅与闽中曹学佺、谢肇淛,闽南黄居中等人交往密切,又与江西汤显祖、吴中刘凤、张大复等人时有往来,更与钟、谭二人交好。虽客观来说自身文学创作成就不高,但作为闽北地区与其他文化昌盛地区的使者,这种交往自身就为闽北文化的发展带来了新鲜血液。另外与闽中诗派恪守盛唐格调不同的是,谢兆申诗文多艰深晦涩,与其说是“杨子云之一脉”,不如说是竟陵派“孤峭”的极端化。另外值得我们关注的尚有闽南何乔远。何乔远为晚明著名史学家,其所著史书《闽书》、《名山藏》早为历史学界关注。然而从文学的角度来看,何乔远今人关注尚少。仅从与竟陵派诗风来看,何乔远所著诗文集《镜山全集》所载诗文虽大多明朗清秀,似乎与竟陵派的“幽情单绪”毫无瓜葛,但从诗歌营造的氛围来看,又有异曲同工之处,如《府江诗》:“府江天下险,瘴色闭重山。复树萦帆出,崩波涌棹还。野桡浮刳木,崖析响耳管。芒露夷方晓,蒸云客望闲。虽云清洞徼,终是恐神奸。忽听元猴唳,多生憔悴颜。”[14]“险”、“崩”、“野”、“唳”、“憔悴”等冷硬字眼的使用是全诗笼罩上一层暗淡色彩。
当今地域文化研究是古代文学研究的热点,学者在研究某一地域文化特点之时,往往忽视同一地域之间的差异,尤其是这种差异的产生是由其他地域文化冲击造成的。不客气的说,这种地域文化研究是片面的,或者说是狭隘的。每一地域都有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但每一个地域又都不是封闭的,即使是交通不便的晚明八闽也不例外。竟陵派作为晚明影响巨大的文学流派,虽时间不算太长,但对当时各个地域文化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因而八闽地区虽有自己的诗脉, “余观闽中诗,国初林子羽、高廷礼以声律圆稳为宗,厥后风气沿袭,遂成闽派。大体诗必今体,今体必七言,磨礲娑汤,如出一手”,[4](P648)但无论是闽派的核心区福州,还是闽南、闽北,不同人由于受各自独特的生长环境,以及对文化的不同需求与理解,从而造成竟陵派诗风在八闽的生根。
[1]〔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M].黄君坦,校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廖虹虹.明代闽中诗歌传统的建构方式及其它[J].南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11).
[3]〔清〕魏宪.百名家诗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5]〔明〕谭元春.谭友夏合集[M].台北:伟文图书出版社有限公司,1976.
[6]〔明〕钟惺.隐秀轩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7]张荣强.金门人文探索[M].台北:稻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6.
[8]〔清〕陈田.明诗纪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9]〔明〕蔡复一.遯菴诗集[A].四库禁毁书丛刊编纂委员会.四库禁毁书丛刊补编[C].北京:北京出版社,2008.
[10]沈云迪.明代福建作家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8.
[11]〔清〕林古度.林茂之诗选[M].康熙四十九年刻本.
[12]〔明〕马之骏.妙远堂全集[A].四库全书存目存书编纂委员会.四库全书存目丛书[C].济南:齐鲁书社,1997.
[13]〔清〕周亮工.书影[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14]〔明〕何乔远.镜山全集[M].崇祯十四年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