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传忠,景 虹
(1.南开大学 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天津 300071;2.天津市信息中心宏观经济处,天津 300071)
后金融危机时代,中国产业结构中存在的问题与缺陷开始不断显现。鉴于此,“十二五”时期,中国经济社会的深入变革仍然是发展的主旋律,解决经济社会发展的根本问题与矛盾是转变经济发展的必经之路,推进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产业结构经历了不断的调整变化,但是产业结构调整并没有明显的突破,产业自主创新能力不强、处于产业链分工低端、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产能过剩、产业效率没有显著提升、资源配置扭曲、生产要素价格扭曲、资源能源过渡消耗等问题日渐突出。分析中国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的现状,明确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制约因素,是破解产业结构升级优化瓶颈的关键。只有从企业、产业、政府、市场、机制体制等方面进行政策与措施的同步改革,中国的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才能走出资源低效配置、产业结构扭曲、升级进程缓慢等误区,走出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的道路,实现科技创新、人力资本素质提高、管理创新的发展格局,形成依靠现代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带动的现代产业发展体系,更好地保护生态环境、节约资源,转向内涵式、集约式的经济发展方式。
产业结构合理性与高级化是一个相对的和动态的范畴。产业结构的合理化、高级化水平也处于动态变动之中。对于我国这样一个正处于双重经济转轨时期,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正快速推进的发展中大国来说,产业结构的合理化与高级化水平及其判定等就更为复杂,考虑的因素就更多。2008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一方面暴露了我国现实产业结构存在的诸多问题和缺陷,另一方面危机引发了许多新的问题。推进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首先必须明确目前中国产业结构存在的问题,并进而揭示这些问题发生的原因及解决这些问题、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制约因素。
三次产业之间的结构以及各产业内部结构的合理化始终是我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大国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目标,也是产业结构进一步向高级化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条件。从理论上说,一个国家的产业升级主要遵循两大规律,恩格尔需求变动规律和库兹涅茨产业劳动生产率变动规律。恩格尔定律认为消费结构与产业结构形成相互促进、相互支撑的发展关系。库兹涅茨产业劳动生产率变动规律认为,劳动、资本在不同产业间的流动,并导致要素在产业间的重新配置。由于产业素质和技术水平的差异,一般来说,制造业生产率高于农业,从而大量农业就业人口及资本转入制造业。随着服务消费需求的增加,服务业的生产效率超过一般制造业时,资源和要素也会进一步从制造业转入服务业。特别是当那些具有较高劳动生产率的现代服务业得到快速发展时,要素向服务业的流动更为频繁,服务业比重将进一步提高,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升级。从现实看,发达国家的服务业水平较高,其比第二产业具有更高的劳动生产率,从而使这些国家的服务业得到更快的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三次产业之间的关系不断发生变化。仅就进入新世纪之后来看,从2003年至2011年,第一、二、三产业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4.6%、11.9% 和 11.1%,均保持较快发展态势。三次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第一产业从13.7%下降到10.1%,第二产业从44.8%提高到46.8%,第三产业从41.5%提高到2011年的43.1%[1],这一变化符合我国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的要求和方向。但从总体上看,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产业结构相比,与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要求相比,目前我国三次产业之间的比例关系还不合理,突出表现为服务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所占比重较低。目前,我国服务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不仅低于高收入国家70%左右的水平,也低于与我国发展阶段大体相当国家50%左右的水平。从“十一五”22个核心指标的完成情况来看,约束性指标全部完成,有3个预期性指标没有实现,其中就有服务业增加值比重、服务业就业比重,产业结构调整未取得明显突破[2]。到2011年,我国一、二、三次产业结构的比例分别为10.1:46.8:43.1,这一水平只与发达国家1971年的水平基本相当,中等收入国家、高收入国家服务业比重分别超过50%和70%。在服务业内部,研发、金融、物流、培训、信息服务、售后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不足,导致服务业总量偏低。以物流业为例,我国是世界上少有的高成本国家,物流成本占GDP的18%左右,比美国高出一倍多[3]。工业设计、研发及科技服务等发展滞后,严重制约着制造业效率的提高和产业的升级。从全球看,产业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势是分工越来越细,生产性服务业的外部化趋势越来越明显。以汽车来说,车身由独立的车身设计公司来做,发动机由发动机设计公司来做。研发外部化、设计外部化、软件外包、服务外包等等一系列的环节,在这方面我国还存在较大的差距。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滞后,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国内消费市场的扩大以及出口产品附加值的提高,影响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就工业看,总体上表现为大而不强,内部结构有待优化。我国工业规模已经很大,到2010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超过了美国,跃居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但我国虽称为工业大国而不是工业强国。我国工业的创新能力不强,平均增加值率只有26.6%,远低于发达国家的水平,如美国是44.9%,日本是34.9%[3]。“十一五”时期以来,我国工业行业结构的变动是:轻纺工业在工业中所占的比重下降,金属加工业所占比重上升的态势,其中,纺织业和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产值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不断下降,到2009年,这两个行业的比重分别下降到4.19%和1.90%,而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的比重呈上升趋势,在全部39个工业行业中比重提高最大。食品加工、纺织、家具等一般加工业和化工类产业的产值占整个制造业产值的比重呈下降趋势,“十一五”前4年与“十五”时期相比,其平均比重分别下降了2.57和0.64个百分点;设备制造和仪器仪表等机电产业产值占整个制造业产值的比重在2007年以前保持增长的势头,金融危机期间的2007年、2008年连续有小幅的下降,2009年开始回升;金属、非金属加工业产值占全部制造业产值的比重从2006年至2008年期间不断提高,2009年有所回落。总体上看,目前我国工业大而不强,产业竞争力有待提升,主要表现为:自主创新能力不强,关键核心技术和装备主要依赖进口;资源能源消耗高,污染排放强度大,部分“两高一资”行业产能过剩问题突出;规模经济行业产业集中度偏低,缺少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企业和国际知名品牌,中小企业发展活力有待进一步增强。这些矛盾和问题已严重制约工业持续健康发展,制约着整个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伴随着国际技术、产业发展的过程,国际分工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进入20世纪70年代以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越来越突出,并逐渐成为国际分工的主导者,其所在的发达国家主要以产业价值链的分工为导向,把成本高的分工环节转移出去,而把收益高的分工环节控制在自己手中。我国改革开放以后,积极融入国际化进程,参与国际产业分工,对我国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起到重要推动作用。但由于我国技术水平和产业素质低下的制约,目前,我国产业还处于全球产业价值链分工的低端。我国出口的制成品仍以初级制成品为主,即使在所谓高技术产品中,我国所从事的很大一部分工作也是劳动密集型的加工组装活动,附加价值和利润很低。“中国制造”的优势主要体现为价格优势,在关键技术、关键设备上对国外还有相当大的依赖。目前,中国在全球制造业中超过20%,但创新含量低,某种意义上讲是“大而不实、大而不强”。我国企业主要通过OEM方式嵌入全球价值链,价值实现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技术水平低的生产加工环节上,较少涉及产品设计、高端制造、品牌经营等高附加值环节。在2009年的世界品牌500强中,中国只有18个,远低于美国的241个、法国的46个和日本的40个[4]。在2010年世界品牌500强中,中国内地仅有42个品牌入选,远低于美、日等国。“走出去”企业规模相对较小、实力较弱,国际化专业人才匮乏,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和国际化经营能力还不强。在2010年世界机械500强的前100位企业中,中国大陆仅有6家上榜。可以说,从产业国际竞争和国际分工的态势分析来看,中国几乎所有的主要产业,包括中国最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纺织服装业在技术创新能力和品牌竞争力方面仍然没有形成核心竞争优势。
产能过剩一直是我国产业发展和结构调整过程中存在的痼疾之一,国际金融危机之后这一问题愈发严重。在传统产业中,产能过剩已经从钢铁、电解铝、水泥和汽车等行业,扩展到焦炭、电石、铁合金、铜冶炼、纺织、化纤等行业。据初步估计,2011年我国汽车行业产能过剩约为13%,水泥行业约为27%,电解铝约为35%,平板玻璃和光伏产能过剩水平更高。再以钢铁行业为例,2011年我国粗钢产能在8.5亿吨左右,但当年粗钢产量仅为6.8亿吨,钢铁行业存在过剩产能约1.7亿吨。根据IMF的测算,我国制造业平均有近28%的产能闲置,35.5%的制造业企业产能利用率在75%或以下[5]。
产能过剩问题是导致我国工业利润增长乏力的重要原因。2012年上半年重点大中型钢铁企业实现利润仅为23.9亿元,同比大幅下降95.8%;亏损企业亏损额142.5亿元,亏损面已高达33.8%[6]。产能过剩不仅出现于传统产业,还在某些新兴产业中出现,这主要是由于近年来在新兴产业发展中,不少地区盲目采用多种刺激政策推动投资,使这些产业产能快速扩张,部分新兴产业,如碳纤维、风电、多晶硅、锂电池、光伏等,先后出现产能过剩,并伴随着低水平同质化竞争和价格战,导致企业利润大幅下降。可以预见,产能过剩仍将是未来一段时间我国工业经济面临的主要矛盾。
产业组织结构主要从市场集中度和企业规模结构加以体现。目前,我国绝大多数产业的市场集中度偏低,2002—2011年,虽然许多大企业规模在扩大,但多数行业集中度不仅没有上升,反而下降。在企业规模结构中,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大企业中国有企业的规模远大于民企,但效率却低于民企。据中国企业联合会、中国企业家协会发布的2012中国企业500强数据显示,入围2012中国制造业企业500强的国有企业虽然规模远大于民营企业,但在数量和效率上均低于民营企业。在入围的216家国有企业的营业收入总额为14.7万亿元,占总数的67.67%;利润总额达到3895.5亿元,占总数的61.79%;资产总额为14.7万亿元,占总数的74.69%;纳税总额达到1.3亿元,占总数的83.76%。而284家民营企业的营业收入总额为7.0万亿元,仅占总数的32.33%;利润总额达到2409.1亿元,占总数的38.21%;资产总额为5.0万亿元,占总数的25.31%;纳税总额达到2476.5亿元,占总数的16.24%。但在盈利水平和劳动生产率上,国企都处于低位。从盈利水平看,2012中国制造业企业500强中216家国有企业的平均收入利润率为2.65%,低于284家民营企业的3.43%;平均资产利润率为2.65%,低于民营企业的4.84%。从资产管理效率来看,2012中国制造业企业500强中的国有企业的平均资产周转率为1.00次/年,低于民营企业的1.41次/年。从劳动生产率指标来看,国有企业的人均营业收入为168.8万元,低于民营企业的179.9万元;国有企业的人均利润为4.0万元,低于民营企业的6.0万元。国企规模远大于民企而效率却相对低下,是导致我国工业效率低下的重要原因,也是我国产业组织不合理的重要表现。
对于我国来说,经济正处于转轨时期,体制因素是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因素之一。从政府职能看,地方政府如果根据当地产业结构状况和进一步升级的要求,通过制定科学的产业规划和区域产业政策来鼓励和引导某些产业的发展,同时限制那些不利于整体产业素质提高的产业,就可以推动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但如果干预不当,政策存在偏差,将导致产业结构的不合理或制约产业结构的升级。现阶段,我国正处于体制转轨时期,市场的调节机制尚不完善,在这种情况下,各级地方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力度较大,介入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程度较深。由于过分追求经济增长速度以获取突出政绩,而忽视产业结构升级的自身规律和内在逻辑,一些地方政府的产业发展政策和干预行为非但没有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反而延缓甚至阻碍产业结构的升级进程。再加上各种地方保护主义的作用,导致产业结构升级的市场调节机制失灵,延缓了产业结构升级的进程。我国一些地区重工业发展水平过高、产能过剩、产业转型缓慢等现象,在一定程度上都与地方政府的不合理行为与职能紧密相连。
生产要素价格的不合理也是制约我国产业结构合理化的重要体制因素。由于改革的滞后,我国生产要素价格长期不合理,不能有效调节市场供求,并为生产者提供了不当激励。一些重要生产要素的价格,如土地、石油和天然气价格的市场化程度较低,导致资源配置效率较低,甚至配置严重失当,造成资源的严重浪费和产业结构的扭曲。另外,由于政府掌握着重要经济资源配置权并控制着重要生产要素的价格,环境监管也不到位,使得稀缺生产要素升值和资源环境的压力大多隔离在了政府层面,没有充分转变为价格信号和更加严格的环境执法,从而使地方政府与企业缺乏转变产业结构升级的经济驱动力。
要素价格扭曲对三次产业的结构带来不利影响。三次产业对要素的需求存在一定的差别,表现为:第二产业对土地、能源等资源要素的投入需求较大,第三产业对土地、能源的需求相对较小,而对人力资源需求较大。土地、能源等要素价格水平的偏低,对工业投资特别是重化工业投资与发展是一个很大的激励,而对第三产业发展则会起到抑制性作用。近年来,我国产业结构变化的一个突出特点是重化工业得到快速发展,很多地方都把重化工业作为支撑地方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和重点产业,这进一步加剧了能源资源的短缺和生态环境的恶化,也固化了现有产业结构的重型化特征,延缓了其转型升级的进程。
生产要素的价格扭曲还是引致产能过剩的重要因素。正是由于低劳动力成本、低资源价格和低成本排放等造就了我国经济发展中的一大批高污染、高物耗产业,像钢铁、有色、建材、石油加工、化工和电力等行业的发展莫不如此。由于资源过于集中于上述行业,使得它们的产业利润增长速度明显高于其他部门。良好的盈利前景使得上述产业不仅自身资本充裕,而且能以较低的成本从直接融资渠道和间接融资渠道获取较为充裕的资金,由此导致了许多产业产能过剩的局面。
中国工业生产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总体偏低,产业的国际竞争力较弱,制造业增加值率偏低。增加值率是度量一个经济体投入产出效益的一个综合指标。从中间投入贡献系数来看,发达国家1个单位价值的中间投入,大致可以得到1个单位或更多的新创造价值,而中国只能得到0.56个单位的新创造价值。目前我国制造业的增加值率仅为26.23%,与美国、日本及德国相比,分别低 22.99、22.12、11.69个百分点[7]。这是导致中国制造业在对欧美贸易中的地位处于明显劣势的重要原因。由于主要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我国出口的产品大多数是技术含量低、价格低、附加值低的“三低”产品,同时却大量进口高技术含量、高附加价值和高价格的“三高”产品。尽管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经济总量和规模获得快速增加,但由于中国产业的低附加值和低效率,以及所处的价值链低端环节,使我国的经济发展成就付出沉重的资源、环境代价。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人民币升值压力增大以及资源、环境“瓶颈”约束的作用,中国以低端制造业为主要特征的传统产业发展模式已难以持续,通过技术创新,提高产业的增加值率,加快产业升级,通过向全球产业链高端跃升,获得更多的产品附加值,是产业发展升级的方向。
产业的技术水平低,不但表现在传统产业,也表现在一些高新技术产业。“十一五”以来,中国技术密集型行业的比重有所上升,高技术产业快速增长。但在高技术产业产量增长的背后是其产品技术含量不高,附加值低。长期以来,中国高技术企业从事的只是高技术行业低技术含量的生产制造活动,产值和出口的增长依靠的是大量承接跨国公司OEM,技术发展和进步并不是高技术产业高速发展的真正推动力。以电子信息产业为例,“十一五”期间其出口贸易中,进料加工和来料加工的比重占到80%以上。出口产品中,便携式电脑、手机、中小屏幕液晶显示板、手持或无线电话机零件所占的份额较大,而处理器及控制器、大屏幕液晶显示板、集成电路和存储器等高端产品和关键零配件则需要大量进口。
制约产业技术创新能力不足、自主创新严重缺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研发和创新投入不足。2010年我国大中型工业企业研发经费支出仅占销售收入的0.93%,远低于发达国家3%—5%的水平[8]。与美国、德国、日本等国家相比,我国技术水平还比较落后,创新能力还有待加强,整体上还没有达到世界先进水平,尤其是核心技术突破还是制约我国科技现代化水平、技术体系先进性提高的瓶颈因素。从研发投入看,2008年OECD国家平均研发强度为2.33,美国、德国和日本的研发强度分别为 2.89、2.64 和 3.42,我国只有 1.54,到2010年也只达到1.71;从关键技术自给率看,中国的纺织机械、高端机床、高速胶印机、集成芯片制造设备和光纤制造设备产品进口分别达到70%、75%、75%、85%和 100%;从专利看,2010年我国申请的国际PCT专利12337件,仅相当于美国的1/4、日本的1/3,2004—2006年,美国、日本、德国分别掌握了纳米技术领域的43%、17%和10%的专利,占到全部专利的70%,而中国在纳米技术领域掌握的专利微乎其微[9]。
从创新的资金来源看,收入分配过多地向政府倾斜,加之企业税负较重,又是导致企业研发和创新投入不足的重要原因。“十一五”规划提出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要从1.3%增加到2%,提高0.7个百分点,实际提高了0.45个百分点,为1.75%,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尚不理想。2011年,全年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支出8610亿元,比上年增长21.9%,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83%,仍未提高到占GDP2%的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科技投入不足,创新能力不强,产业竞争力较弱,美国在研发领域的投入占GDP比例2.7%,日本和韩国的投入比例更是高达GDP的3.3%和3.4%。2011年,我国国内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占全部专利申请和授权总量的比重仅为24.7%、11.0%;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有研究与试验发展活动的企业比重仅为8.5%,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内部支出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仅为0.69%。科技创新能力弱制约了我国产业竞争力的提高。我国规模以上高技术产业总产值占制造业的比重仅为10%左右,部分重要产业领域的关键技术和产品还依赖进口。在出口技术和产品中,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自主品牌的比重不足10%。
根据国际经合组织数据,每1000名雇员中科研人员的比例,中国大幅落后,为1.5人,而日本每千名雇员中科研人员的比例为10.4人,美国为9.5人,俄罗斯是 6.4人,土耳其为 2.7人,在芬兰,这一数据更是高达16.6人。科技创新能力不足,已成为制约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制约因素。[2]
我国正处于工业化发展的中期阶段,投资是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动力,投资效率的高低直接影响着产业结构升级的速度和水平。长期以来,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缓慢,与过低的投资效率直接相关。投资效率可用投资效果系数表示,投资效果系数等于GDP增加额除以固定资产投资额,反映一定时期单位固定资产投资所新增的GDP。近年来,我国投资效果系数不仅大幅度低于历史平均水平,而且在波动中呈现下滑趋势。2009年的投资效果系数为12.0%,即每投资1亿元的固定资产,GDP只增加0.12亿元,比1996年减少0.33亿元,达到有历史数据以来的最低点,且越是大量增加投资的年份,投资效果系数就越是下降[10]。这表明,我国产业发展在增加投资规模的同时生产效率却在下降,这种高投入、低效益的投资与发展方式显然制约着产业结构的升级。另外,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工业增加值率、工业能耗水平等综合效率指标也远低于美、德、日等发达国家。2007年中国的装备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为1.9万美元/人·年,而1996年美国的装备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为9.8万美元/人·年、日本为11.0万美元/人·年;2009年中国工业增加值率为26.5%,美国为68.0%、日本为43.6%、德国为43.4%;2008年我国万元国内生产总值能耗为1.1吨标煤,是发达国家的3到4倍[9]。
就制造业来看,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但制造业研发投入尚不到世界制造业研发投入的3%,生产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较低,导致中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增加值率只相当于美国的4.38%、日本的4.37%和德国的5.56%。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美国企业通过缩短工时压缩用工投入,不断削减劳工成本,劳动生产率得以持续提高。
如上所述,我国总体上还处于重化工业化阶段,重化工业的效率及发展方式对整体产业结构升级具有重要影响。目前,中国重化工业化的推进主要还是依靠增加投入,新增投资主要用于增加产能,而对技术研发和人力资本的投入比重较低,这导致重化工业部门的生产效率提升速度大大滞后于其产值增长速度。以“十一五”为例,许多重化工业部门的产值增速远高于同期GDP的增速,但其研发经费占销售收入的比重却只有小幅提高。另外,重化工业长期存在的重复投资和过度竞争引致了较为严重的产能过剩问题,并且过剩产能中往往还伴随着相当部分的落后产能。据统计,炼铁、炼钢、电解铝、焦炭、水泥、化纤等行业中落后产能占总产能的比重高达15%-25%。这些落后产能的存在一方面加大了重化工业发展对资源和环境的压力,同时也使得行业整体生产效率难以得到提高,产业升级步伐缓慢。
“十二五”规划纲要强调,在保持现有出口竞争优势的同时,要“加快培育以技术、品牌、质量、服务为核心竞争力的新优势”。而这些新优势的形成,恰恰完全是以雄厚而优质的人力资源为基础的。“十一五”期间,劳动密集型行业增长快于资本密集型行业增长的事实表明,尽管近年来出现劳动力成本上涨,部分地区劳动力供给短缺的情况,但在一段时期内,中国最充裕的生产要素仍然是劳动力,劳动密集型行业仍然是最具有比较优势的工业部门。目前,中国人力资本的基本情况是:一般的、中低端的人力资本较为充裕,因此在承担全球价值链中劳动密集型环节具有较大的优势。但是,专业的、高端的人力资本相对缺乏,因此对效率提升起到关键作用的技术研发、产品设计、经营管理等活动往往无法由本国人力资本承担进而被发达国家控制,总体上说,中国现有人力资本结构与产业转型升级的要求不相符合。随着我国经济将逐渐失去其廉价劳动力的竞争优势,要把劳动力人口众多的压力转变成为人力资源雄厚的竞争优势。为此,必须一方面通过不断提高劳动者素质,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增加收入;另一方面,依靠人力资源不断提升产业价值链竞争力,以高附加值、高收入来抵消日益提高的劳动力成本。在国际分工中,逐渐以优质人力资源的竞争优势取代廉价劳动力的竞争优势,加快产业结构的升级。
我国的产业发展和升级与对外开放过程紧密相连,这一过程基本上也是由发达国家推动、以这些国家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产业转移为主要内容的经济全球化全方位展开的过程。发达国家作为这一过程的主导者,在全球范围内重组国际分工格局,占据着全球价值链的高端。我国积极而主动地参与到这一个过程中来,但这种参与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被动参与的过程,从最初珠三角的“三来一补”形式,接受境外厂商加工生产指令,到“三资”企业的建立,凭借廉价劳动力的优势及一系列优惠政策引进境外产品生产、资金、技术和设备等,而发达国家则将其不盈利或盈利率较低的产业和生产能力向发展中国家大规模转移,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在产业的选择、转移的方式以及利益的分配等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主动权。随着我国对能源以及工业原材料进口依存度的不断加大,加之大宗商品市场的卖方处于寡头垄断,由此使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涨,我国工业企业的成本相对增加。2000年以来,原油、铜、铁矿石三类产品的国际市场价格涨幅都在500%-700%之间[11]。这就使作为“世界工厂”的我国成为国际原材料价格上涨的主要承担者,企业利润空间受到较大挤压。据世界银行相关数据显示,2001-2010年我国贸易条件持续下降,累计降幅23%,年均下降约2个百分点。仅2008年,我国因贸易条件恶化就导致超过3个百分点的国民总收入损失,新世纪的前十年累计损失近9个百分点国民总收入[6]。国际贸易的这一局面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形成不利局面。
我国产业结构的升级应是作为一个体系的整个产业体系的升级,目标是形成富有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根据我国产业体系发展的历史、现实存在的问题以及进一步发展的要求,我国所要建立的现代产业体系应是一种结构优化、技术先进、清洁安全、附加值高、吸纳就业能力强且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我国作为一个幅员辽阔、生产力发展水平相差较大的发展中大国,产业体系的发展总体上应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在工业、农业与服务业之间保持相对合理的动态比例关系,同时在各大产业内部进一步形成具有较强竞争力的产业系统。为实现产业升级的目标和现代产业体系的建立,“十二五”时期我国产业结构的发展必须实现以下转变。
第一,由外延式、粗放型发展转向内涵式、集约式发展。我国产业体系的发展主要还是一种粗放型、外延型的发展方式,技术创新能力、要素生产效率和产业的国际竞争力还比较低,产品附加值不高。如目前我国制造业的增加值率仅为26.6%左右,较美国、日本及德国分别低20多个百分点,劳动生产率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差距更大。要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提升产业的竞争力,必须在调整现有产业结构的基础上,加快转变产业发展方式,由粗放型、外延型发展转向集约型、内涵式发展,全面优化要素投入结构和供给结构,着力提升产业整体素质和效率,提高产业附加值水平。
第二,由主要依靠要素驱动向主要依靠创新驱动转型。在当今世界,产业的竞争主要是建立在技术创新基础上的产业核心竞争力的竞争。正是由于我国产业技术创新特别是自主创新水平低,所以我国产业在现今国际产业分工体系中处于价值链的低端,或者说处于“微笑曲线”的中段。“十二五”期间,实现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必须加快调整要素投入结构,在继续发挥原有比较优势基础上,着力增强技术创新尤其是自主创新能力,使产业发展由主要依靠物质、要素的投入和资源消耗转向主要依靠技术进步、依靠高素质人力资本投入和管理创新转变。要努力突破制约产业优化升级的关键核心技术,增强新产品开发能力和品牌创建能力,强化标准制定能力,提高产业的核心竞争力,促进我国产业在国际分工体系中由价值链低端向高端跃升,使产业发展主要由创新驱动来实现。
第三,由高消耗、高污染式的产业发展转向绿色低碳、可持续的发展。随着我国工业化、城镇化进程的加快,我国经济和产业发展与资源能源短缺、生态环境不断恶化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剧。为此,实现产业升级必须坚持绿色低碳发展,形成少消耗、可循环、低排放、可持续的新型产业发展方式,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型工业化发展的新路子。“十一五”期间,我国已将两型社会建设放在突出位置,从产业变化和技术变化来看,节能环保产业已经形成了2万多亿的产值规模。节能、减排的硬性要求带动了一批环保产品和节能服务业的发展,年均增长达到10%以上。“十二五”时期,大力发展节能环保产业,最终实现产业结构的绿色转型仍然是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方向。
第四,从国际产业价值链的低端向中高端转变。目前,我国产业在国际价值链分工体系中主要擅长做制造、加工、装配,来料加工、来图加工、贴牌生产等价值链低端的环节业务,消耗资源较多,劳动密集度高,对环境的影响大。产业升级就需要向价值链前向和后向延伸,向前延伸是指进一步做研发、设计和品牌,向后延伸主要是指进一步做行销、增值服务和供应链管理等,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我国产业的附加值和竞争力。
进一步强化自主创新能力,能够为产业结构升级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撑。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要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着力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现阶段提高我国自主创新能力,促进产业结构升级:首先,要进一步强化企业的技术创新主体地位。一要综合考虑技术的产业布局、技术使用用途和技术含量等因素,做出创新方向的选择;二要利用自有资金、银行贷款、外国直接投资、风险投资等多种融资渠道,采取合作、联营、并购、技术入股、特许经营等资金利用方式进行自主创新;三要组建企业自主创新团队,包括技术创新研究人员、工程师队伍和技术工人群体等;四要加强企业自主创新机构的建设,包括高科技开发区建设、技术创新孵化器、实验室建设等;五要通过有效的方式与政府科研机构、高等院校或其他企业进行科技创新合作,提高自身的创新实力。
其次,充分发挥政府在促进自主创新能力提高中的作用。政府应通过多种形式,加大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支持。进一步加强科技基础能力建设,继续加大对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的支持,加强创新基地建设,加强科技基础设施和条件平台建设。提高创新活动的网络化和专业化程度,提高创新资源利用效率。
再次,构建激励和促进企业自主技术创新的财税政策,包括进一步完善政府采购政策;加快形成有利于自主创新的税收优惠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增值税转型改革;将企业内部研究开发项目的支出,区分为研究阶段支出与开发阶段支出;允许高新技术企业和创新项目的固定资产实行加速折旧;加强税收政策与财政、金融政策的协调配合;建立政策跟踪研究和不断完善的长效机制,根据创新发展的新需求以及政策执行中遇到的新问题,调整和完善现有政策,研究制定新的政策措施,在实践中不断健全和完善激励自主创新的政策体系。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国际金融危机后,各国抢占经济制高点的重要发展对象,是知识技术密集、物质资源消耗少、成长潜力大、综合效益好的产业。十八大报告也提出,经济发展要更多依靠现代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是新兴技术与新兴产业的深度融合,对推进产业结构升级、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和国家竞争力有重要意义。中国的产业结构升级要从“三低”向高附加值、高效率、产业链高端环节“三高”演化,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培育和发展契合了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目标和方向,从创新产品技术、向产业链高端延伸以及创造新兴产业三个方面完成产业结构的升级。由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诸如重复建设、自主创新体系尚未形成、过度投资、供给导向等问题,在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需要从政策上,明确产业发展目标、重点、时间图以及路线图;从体系上,建成产学研结合的协同创新体系,明确体系的利益分配与共享机制,保持创新体系的持续性和创造性;从制度上,深化市场机制与政府推动的有效结合,创新金融投资环境,建立支撑产业发展的金融制度;从模式上,强化新兴技术创新与商业模式创新的有机结合,快速实现占据全球产业链高端的目标,实现现代服务业与高端制造业的协调发展。
两化融合是促进中国工业由大变强的重要举措,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是两化融合的主要内容。中国处于工业化发展的中期阶段,同时正在渗入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在信息化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今天,两化融合不仅能够产生颠覆性的技术创新,而且能够加速自主创新、转变发展模式、降低生产成本、完成生产中管理和体制模式的创新以及向产业链两端充分延伸和转型,加速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的转变。两化深度融合是要将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向更加细化的行业、更高的属性层次、更深的应用相互融合。中国在面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境况下,不仅需要在制造业层面深化两化融合,而且要在融合的前提下快速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全面提升制造业效率,实现由产品经济向服务经济的过渡。“十二五”期间,加速两化深度融合应该从技术层面推广物联网技术、建设云计算与云服务的企业服务平台,实现产品智能化、管理先进化、产业先进化;从产品层面,利用两化融合增加产品的信息技术含量,提高产品的附加值;从业务角度,推广集成创新应用,促进企业信息共享与协同平台,推动企业的管理创新、提高管理效率与生产效率;从两业融合层面,深化高端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的两化融合,实现制造业服务化与服务业的产品化;从产业衍生视角,以深化两化融合为导火索,不断催生一系列新兴业态,如工业信息服务、工业企业信息化咨询等,使产业结构向以服务业为主导的现代产业体系不断演进。
我国市场经济体制机制尚不完善,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的体制性、机制性矛盾还比较突出,价格形成机制、市场竞争机制、市场主体发育、政府职能转变等方面还存在诸多问题甚至扭曲现象,从而造成资源低效配置,产业结构扭曲,升级进程缓慢等诸多问题。因此,加快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强化市场机制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中的作用,已成为推进我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客观和必然要求。为此,必须深化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真正使价格机制成为调节经济主体行为的核心机制。在我国,目前在价格改革方面,亟待建立能够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资源稀缺程度、环境损害外部性成本的价格形成机制,纠正资源能源产品的价格失真。对这些基础性制度的改革,是合理引导社会投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一要根据煤炭、石油、天然气、矿产、土地等自然资源的自然和社会属性,完善资源产品的价格市场形成机制,使各种资源价格真实反映稀缺程度,并且充分反映市场供需和生态、环境成本;二是放宽部分垄断性领域市场准入,引入市场竞争促进资源价格调整,把放松政府价格管制与垄断行业改革、引入竞争、强化监管结合起来;三是适当提高资源税,开征环保税,这不仅有利于提高资源产区收益和居民的公共服务水平,也有利于加大资源开采带来的对生态环境破坏的治理,提升区域经济发展质量。与推进资源性产品价格体系改革相配套的是要切实加快政府职能的转变,放松市场管制,降低产业进入壁垒,使政府从发展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变。
[1]薛志伟.我国三次产业趋向协同发展,第三产业年均增长11.1%[N].经济日报,2012-08-22.
[2]张前荣.应对中等收入陷阱挑战刻不容缓[N].上海证券报,2012-07-02.
[3]冯飞.明确现代产业体系的“制造业导向”[N].经济参考报,2012-01-06.
[4]乔标,李亚光,孙虎,等.新时期推进工业强国建设的思路与策略[J].工业和信息化研究,2011,(4).
[5]刘春长,徐光瑞.工业经济结构调整机会窗口即将到来[N].中国证券报,2012-12-21.
[6]刘春长,徐光瑞.防范工业企业陷入无利润增长困境[N].中国证券报,2012-08-10.
[7]张茉楠.中国财富分配的革命[M].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2.
[8]王政.工业大国如何向工业强国转变[N].人民日报,2012-06-01.
[9]工业和信息化部产业政策司,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中国产业发展和产业政策报告(2011)——调整与升级[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
[10]陈佳贵.改变主要靠投资驱动的经济发展方式[N].人民日报,2012-04-17.
[11]周雪松.中国工业面临空前压力[N].中国经济时报,2012-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