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有待清除六大路障

□欧阳河

自从1985年中共中央作出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策开始，党中央国务院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政策坚持了近30年。这些年来，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成为世界上职业教育规模最大的国家。但是，不可否认，我国职业教育仍然缺乏应有的吸引力，仍然是整个教育体系中的薄弱环节：招生与毕业生对口就业持续多年困难，地区之间、城乡之间、院校之间发展不平衡，建立现代职业教育制度进展缓慢，与建成小康社会、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对职业教育的要求不相适应。

党的十八大高瞻远瞩，及时提出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1][2]。这就使我们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应清除哪些路障？

一、职业教育被“三化”拖累

依我的观察，障碍首先是“三化”的问题。也就是 “功利化”、“短视化”和“行政化”。虽然这“三化”不是我国职业教育的主流，但是对职业教育现代化带来了不可低估的负面影响。

（一）职业教育“功利化”

现在过于浮躁，太把职业教育和个人的物质利益结合在一起了。昔日宁静的校园不可避免地受到功利化的入侵。个别地方政府部门围绕政绩办学，常常用动听的口号来掩盖真实的兴趣。许多校园弥漫着商业气氛，到处都是营销广告横幅，只要能赚钱的班都可以进学校办。一些教师身兼数职，跑项目、跑出版、跑奖项、跑职称，请客吃饭、送礼拉关系代替了对学问本身的深入探讨，不再对人才培养质量本身高度负责。一些学生进职业学校只求读一个热门专业，拿一些证书，将来找一个好的工作，缺乏求知求实精神，难以形成坚毅优良的人格品质。功利化使得一些职业院校渐渐忽视自身职能和公众利益，像混合了政府和企业功能的奇怪机构：是公共服务，却由家长们承担大量支出；搞生产经营，却背负了大量债务；出售产品，却少有售后服务；是人力资本投资，却不保证你的回报。功利化助长了一些不良现象的蔓延：一些地方职业教育大力发展近30年仍然弱势难改，主管部门官员照样可以晋升提拔；学校招生难、学生就业难，照样可以升格；学生听课打瞌睡，教师照样可以拿奖金；学生没有经过对口实习，照样可以毕业。相反，一些负载价值、守望文明、恪尽职守坐在冷板凳上从事教学和研究的教师，反而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端。教育功利化遭到温家宝总理的痛批，他说：“什么都和钱挂钩，这是个要命的问题。”[3]

（二）职业教育“短视化”

一些校长、教师看不到职业教育承载的社会功能和历史责任，看不到职业教育长远的公共利益，在办学、管理与教学中目光短浅。比如，一些地方过分强调“普职比”，造成培养与使用脱节，毕业生对口就业持续困难。一些学校唯“规模”是瞻，教育资源得不到合理配置，专业设置盲目跟风，办学规模求大不求强，学术泡沫愈演愈烈，教育教学忽视理想情操和通识教育,寒暑假期越来越长，学历教育课程培训化。一些教师只想“早出成果多赚钱”，而不是把培养人放在第一位，冷漠了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一些学生学习只追求一种“看得见”的“有用技能”，忽视全面发展，没有毕业就去就业。殊不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的作用深刻而久远，属于“无用之用”，需要日积月累。可我们有些人偏偏鼠目寸光，急功近利，一味争重点、争示范、搞竞赛，失去了教育本身的从容。这样的教育也许没有“输在起跑线上”，却“先发而后至”，可能输在终点。为此，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强调：“要想得更远，克服急功近利和短视行为”。[4]

（三）职业教育“行政化”

温家宝总理多次强调，要“改变教育的行政化倾向。”[5]由于政校分开、管办分离改革有待深化，个别地方延续了计划经济的管理模式，将职业教育的办学权、管理权、评价权集于一身，推行“任务型行政”：工作任务项目化、指标化、数字化。任务型行政往往很容易将职业院校分成三六九等，从招生计划、专业设置、课程开发、院校评价等都要通过行政部门审批或立项、评审，使得学校极大地依附于这些部门，拼级别、争项目、拼关系、讲数字的气氛很浓厚。为了获得有关部门的支持，一些学校领导和教师不得不被动应对，疲于跟风。行政化不但不利于高素质人才的健康成长，阻碍教育公平，影响有限资源配置的效率，而且成为一些地方腐败滋生的温床，严重影响我国职业教育的现代化。

二、“三缺”误导职业教育实践

此外，从职业教育本身看，普遍存在着“三缺”的问题，即职业教育赖以生存的基本假设不完全成立，存在着三个“基因”性缺陷。

一是培养目标缺陷：认为职业教育是培养“技术型技能型人才”的，普通高等教育是培养“学术型工程型人才”的。这在当初是正确的，是教育人才分类的一大进步。在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将工程技术人员分为工程师、技术员和技术工人，工程师由大学培养，技术员由中专学校培养，技术工人由技工学校培养。也就是说，职业教育负责培养技术型技能型人才。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社会生产方式和分工进一步发展，职业院校设置的1500多个专业（其中高职院校1100多个、中职学校300多个、技工学校120个）中，技术类、技能类专业只占一半多一点，后来发展起来的管理类、服务类、事务类、设计类专业有了长足发展，接近专业数的一半。如果我们的理论假设不能与时俱进，将这些专业人才也按照技术、技能型人才来培养，不但违背了管理、服务、事务和设计类人才的成长和培养规律，影响这些专业的人才培养质量，而且影响决策者和社会各界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全面认识。

二是课程设置与开发缺陷：认为职业教育是“行动课程”，普通教育是“学科课程”。因此，职业教育要打破学科课程，开发行动课程。近些年来，学科课程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事实上，普通教育中有行动课程，比如本科生普遍有实验，有实习，连小学都有手工劳动；职业教育中也有学科课程，比如一些通识课程、公共课程，以及管理、服务、事务和设计类专业的一些专业课程。由于违背了职业教育课程设置的固有特点和某些规律，结果，学科课程打不破，行动课程难以建立起来，使职业教育教学内容和课程体系改革陷入了困境。这种不完全成立的假设，导致学科型课程在职业教育中应有地位缺失，阻碍了学科型课程的设置、开发和学生对必要的学科知识的学习与掌握，削弱了素质教育的全面实施。照此下去，会影响未来数以亿计劳动者的全面发展。

三是培养定位与使用脱节的缺陷：认为接受职业教育的毕业生将来都到企事业单位从事对口工作。因此，无论是制订教学计划、课程开发，编写教材，组织教学，还是督导评估，都再三强调与工作岗位零距离对接，岗位需要什么就学什么。而事实上，现在职业院校的毕业生，只有50-60%能找到对口工作，另有10%左右升学，30%左右既没有升学，也没有对口就业，从事的是与所学专业无关的工作。学用脱节现象如此普遍存在，说明职业院校人才培养工作偏离了毕业生就业的实际，没有很好地回应每年上百万不能对口就业的毕业生的教学问题，客观上造成了很大一部分专业教学资源浪费，降低了我国人力资源投资的效率。

这“三化”和“三缺”，虽然是支流，但是也使得一些地方的学校为生存、校长为晋升、老师为实惠、学生为文凭，在“功利”、“短视”和“喧嚣”中职业教育被异化，陷入种种困境，成为职业教育现代化的“路障”。这六障不除，将削弱职业教育烛照未来的能力，伤害的不只是职业教育，也包括国家和民族的明天。

三、建两大“现代体系”，催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要清除上述六障，应以更大的勇气和智慧，从外部和内部着手建立两大现代体系。从外部来说，要建立“现代职业教育基本制度体系”。要打破利益格局，深化职业教育体制机制改革，在政校分开、管办分离方面取得实质性进展，建立现代职业学校制度。要从制度上保障职业教育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相协调，职业教育与其他教育发展相协调，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与使用相协调，保障职业教育的质量、公平和效率。要把学校管理权还给学校，教学权还给教师，学习权还给学生。要让学校以教学为中心，教师以学生为中心，学生以学习为中心，使职业教育能够为民族的未来播种，为劳动者的全面发展服务。

从内部来说，要构建“现代职业教育基本理论体系”。要加强职业教育的基本理论研究，对职业教育的培养目标、课程开发、培养与使用等重大理论问题来一次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正本清源式的大讨论，从理论上准确地系统地回答职业教育是什么，培养什么人，如何培养人，培养与使用如何统一的问题。

作为抛砖引玉，我认为，职业教育是培养基层人才的一类教育。目前包括技术型、技能型、管理型、服务型、事务型、设计型六类，将来可能还有更多类型。所谓基层，是强调毕业生主要在“基层”工作，以示与“中层、高层”区别，比“第一线”、“中级、高级”的表述更确切；所谓人才，是与基层的其他劳动者相区别，强调具有成长的潜力与发展性，可以向中层甚至高层发展。

职业教育课程，应根据各级各类职业教育的培养目标设置，应该是多样化的，既有经验课程，也有学科课程，还有其他类型的课程。各种课程之间，没有尊卑之分，只是比重有大小之别。当前，在加强经验课程的同时，应恢复学科课程的应有地位，让学科课程重返职业教育。

基于目前职业院校毕业生去向多样化的事实，尤其是对口就业率不是很高的情况下，职业院校人才培养工作也应该多样化，包括培养类型、培养方式、课程设置，以适应学生就业、升学、不能对口就业等不同情况的客观需要。要避免用单一的只能与工作岗位对接的一种模式来进行和评价教育教学。应该用多样化的职业教育来适应市场经济条件下人民群众接受职业教育的多种需求。

总之，职业教育理论工作者要恪守教育的使命和信仰，坚守学者的道义和良知，从理论上认真回答职业教育改革和发展中的重大理论和实际问题，引领我国职业教育从民族的长远利益出发，从培养有知识、有技能、有情操、有胜任力的人的高度，传为人之道，授可立之业，解人生之惑，让职业教育“回家”。

[1]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法制日报，2012-11-19（1）.

[2]作者不详.习近平强调：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智慧深化改革 [N/OL].新华网，2013-01-01[2013-01-09].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01/01/c_114223419.htm.

[3]作者不详.温家宝：大学必须有办学自主权 功利化“要命”[N/OL].新华网，2010-02-02[2013-01-09].http://learning.sohu.com/20100202/n269988371.shtm l.

[4]段留芳.教育部部长：克服急功近利和短视行为[N/OL].教育中国-中国网,2012-07-31[2013-01-09]http://www.china.com.cn/education/xiaoyuan/2012-07/31/content_260703 13.htm.

[5]马占成.温家宝：教育行政化的倾向需要改变 让教育家办学 [N/OL].新华网,2010-02-27[2013-01-09].http://finance.sina.com.cn/g/20100227/16227470326.shtm l.

[6]杨靖.鲁昕:建设具有中国特色和世界水平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N]科技日报，2012-07-04.

[7]朱振辉.我们的命运哪里还能改变？——一个“农二代”职校毕业生的来信[J]南风窗,2012(16)58-60.

[8]2009届大学生实习分析[J]麦可思研究，201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