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情绪内涵及音乐与情绪的关系探析

陈凯珊，兰文杰

（贵州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因为音乐能抒发和表达人们内心的感受，所以，无论是演奏者、演唱者还是听者，其内心感受都会随着音乐的变化而改变。

音乐与情绪的研究由来已久。20世纪初就有针对音乐中情绪表达测量的研究。近几十年，有关音乐与情绪的研究越来越多，由Juslin和Sloboda主编的专著Music and emotion：Theory and research也在2001年出版了。音乐与情绪的关系是一个范围很广的研究课题，得益于现代研究科技的进步。近年研究者利用fMRI，TMS，EEG等对音乐与情绪的生理机制进行研究，也有研究者对音乐的情绪表达、音乐情绪的测量等进行研究。国外研究，绝大多数都采用西方的古典音乐作为刺激物，大多数采用西方被试。

虽然有关音乐与情绪的研究，国外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国内相关的研究还比较少。国内早期的关于音乐与情绪的研究，例如，梁承谋等的《音乐欣赏过程中三至十岁儿童的情绪判断与想象发展》（1994），主要是研究不同年龄儿童在音乐欣赏后的情绪判断及想象，是针对儿童对喜悦、悲伤两个情绪的判断研究。而近年来期刊所发表的成果和硕博士毕业论文对有关音乐和情绪方面的研究，主要还是集中在生理方面或者是综述性研究，又或者是把音乐作为背景或情绪诱发物来作其他方面的研究。相比国外而言，国内这方面的研究还处在初级阶段，本土化的研究比较少。

一、音乐情绪的定义

关于“什么是情绪”这个问题，一直是学界争论不休的话题。情绪是什么，不同领域的学者对其有各自的界定。而近年在跨领域合作框架下，学者们越来越意识到重视情感和情绪现象，就势必要对不同的情绪现象进行界定以达到最低限度的一致。Scherer对情绪作了界定，认为情绪有5个成分：认知成分、神经生理成分、动机成分、表情成分和主观体验成分[1]。

那么，什么是“音乐情绪”？跟情绪一样，如何定义“音乐情绪”，每个学者的定义可能有所不同。19世纪，达尔文和其同代研究者提出了“音乐情绪”这个概念——由音乐所诱发的强烈情绪，并与基本情绪有质的区别。例如，Gurney认为，音乐的本质效应是一种强烈的情绪兴奋下的产物，并且还未能在各种已知的情绪中定义[2]。但是Gurney的著作并没有使“音乐情绪”的定义的研究获得实质性进展。而Juslin和Sloboda认为并没有特定的一套音乐情绪[3]。不过，Konečni认为，至少在一些罕有和特别设置中，音乐能诱发个体产生出深层的情绪或类情绪的主观体验，而这些都是有别于基本情绪体验的[2]。Juslin 和 Västfjäll认为音乐情绪（Musical emotions），是指由音乐所诱发的情绪的简称[4]。

二、音乐与情绪的关系

（一）音乐是否真的能诱发情绪

长久以来，音乐与情绪的关系，或者具体地说，音乐是否真的能诱发情绪，是很多研究者关心的问题。如今，在这个问题上，学者们有了较为普遍的共识——音乐能诱发情绪。

（二）音乐如何诱发情绪

目前，关于音乐是如何诱发情绪的理论，比较有代表性的有两种：由Juslin和Västfjäll提出的理论框架——六个心理机制（six psychological mechanisms）和由Konečni提出的中介说。

1.六个心理机制

6个心理机制是Juslin和Västfjäll在2008年提出的，这是一个理论框架。他们认为，没有一种单一的机制能够解释所有由音乐所诱发的情绪，而很多理论又没有得到合理验证。因此，他们就提出了这样一个理论框架，假设了六个涉及音乐诱发的情绪的心理机制：脑干反射（brain stem reflexes）、评价性条件反射（evaluative conditioning）、情绪感染（emotional contagion）、视觉意象（visual imagery）、情景记忆（episodic memory）、音乐期待（musical expectancy）。

（1）脑干反射

音乐是作为声音被人所感知的。在音乐诱发情绪的过程中，脑干会接收音乐的基本声音特征，对一个潜在的重要紧急事件发出信号。如果其他条件一样，急促的、声量大和失调的音乐会给人带来不愉快的感觉。若声音给人一种失衡感，人就会感觉到“危险”，因为在自然环境中，这通常发生在“威胁”和“警告”场景中[5]。对于快速、声量大而吵、伴随低频或高频的声音，会使中央神经系统的活动增加。而涉及这个过程的脑内结构有脑干的网状结构、丘脑板内核（intralaminar nuclei of the thalamus）。而杏仁核、下丘脑和眶额叶皮层（一起的或单独）也可能使网状系统兴奋或抑制[6][7]。

（2）评价性条件发射

评价性条件反射（Evaluative conditioning，EC）也被视为恐惧条件反射、情绪条件反射和偏好条件反射等。虽然名称很多，但是似乎都涉及到一个相同现象——一种特殊的经典条件反射，中性的条件刺激与带有感情效价的无条件刺激配对。例如，一首乐曲每次都伴随着愉快事件的出现，久而久之，这首乐曲便具有了令你感觉愉快的作用。

虽然这一解释似乎很合理，但是对此进行的研究却很少。可能是因为这些反应都是高度个人化的，并且音乐只是作为一个条件刺激，对一个个体能带来愉悦感，但对另一个个体来说可能就没有作用了，因此不值得研究[8]。

（3）情绪感染

情绪感染，是指听者听到音乐后，内在“模仿”音乐的情绪表达，进而产生了某种情绪。例如音乐的表达是悲伤的，那么，就可能诱发听者产生悲伤的情绪[9]。已有研究表明（自我报告），存在特定的情绪表达的音乐能诱发听者产生相同的情绪[10]。

不过，就这个问题，有学者提出质疑——关于自我报告结果的有效性。因为指导语的改变，会使结果发生极大的改变[2]。

（4）视觉意象

视觉意象，这里是指听者在听音乐时刚好看到了视觉影像，进而产生情绪的过程。也就是说刺激物不光有音乐，而且还有图像。视觉意象，通常是指类似于知觉体验的一种体验，但是，是在没有相关的感觉刺激存在时产生的体验。而脑中图像通常是情绪的“触发器”[11]。

视觉意象过程的本质仍然有待考究，但是，听者似乎是在音乐和所谓的映射中通过隐喻的、非言语的映像来把音乐结构概念化[12][13]。而视觉意象与音乐的关系，探讨得最多的是在音乐治疗方面[14]。音乐诱发的意象可能产生深层的放松，对健康有好处，例如皮质醇的降低[15]。而视觉意象也有可能与情景记忆有关，但是必须分清这两个机制。听者在看到从未见过的图像或遇到从未遇到的事件时，产生情绪体验，而此时并没有所谓的情景记忆参与其中，而且视觉意象比情景记忆更受音乐的影响，对后者来说，音乐只是个提取线索[4]。

（5）情景记忆

情景记忆，是指音乐唤起听者对生活中某个特定事件的记忆，进而产生情绪。例如，听到婚礼进行曲，有人会回想起自己结婚的场景，进而产生与这一事件有关的情绪。很多研究表明，音乐经常会唤起记忆[16][17][18]，但记忆被唤醒，与之有关的情绪也被唤醒了[19]。情景记忆曾被音乐理论家认为很少与音乐相关。不过最近有研究表明，它可能是音乐情绪最频繁和最主观的重要来源之一[20][21]。

尽管评价性条件反射也是记忆的一种形式，但是情景记忆与它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后者涉及对先前事件的主动的回忆，保留了更多的语境信息。而且，它是以3个水平来组织的：终生期、大体事件、特定于事件的知识[22]。

（6）音乐期待

音乐期待，是指这样一个过程——出于对音乐延续的期待，当一个特定的音乐特征违反、延迟或证实听者的期待时，听者进而产生了情绪。同样，音乐期待也被视为对音乐结构的不同部分的语法关系的期待[23][24]。当听者的音乐期待在某种程度上被中断了，例如出现措手不及的和音，音乐情绪就会出现[25]。

Meyer认为带着期待的音乐剧可能会诱发特定的情绪，例如焦虑、希望或者失望，但这一想法并未得到检验[26]。由于不同层级的音乐会产生不同的期待，而这些期待又会因人而异，所以要理解或预测听者在某个特定环境的反应是很困难的。不过，近年，有研究者多次发现期望违背能够诱发情绪[25]。

2.中介说

不同于Juslin和Vastfjall的理论框架，Konečni有自己的见解且不同于现在流行的观点。他认为音乐能直接诱发情绪，音乐与情绪之间存在某种中介[4]。这个说法最早可以追溯到达尔文的思想[27]。此外，音乐对于心境、动作行为、表情和生理反应的直接或中介的影响，可能引起记忆和联想，通过两个中介的因果链，因而导致真实情绪出现[28]。基于PEEM模型（Prototypical Emotion-Episode Model，原型情绪-情境模型，强调认知对情绪和行为产生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认知介入，由音乐引发的在情绪、心境、面部形态和生理方面的改变就会走进“死胡同”。一个重要的从音乐到情绪的多通道例子，就是从生理和动作反应到舞蹈，到认知标签和再归因。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是，真实情绪的产生是通过环境中的非音乐方面所诱发的，例如与舞伴的亲密互动。

三、音乐情绪的研究动向

由于音乐与情绪关系的研究很多，所以本文主要从音乐情绪的角度来了解音乐与情绪关系的研究。

（一）音乐情绪的生理基础

研究音乐情绪的生理基础，多数是研究脑机制或者是神经机制。根据研究者的发现，左脑岛[29]（left insula），内侧颞叶（medial temporal lobe）、海马旁回（Parahippocampal gyrus）、海马、颞极[30]，杏仁核[30][31]，听觉区、眶额皮层和扣带前回[31]等脑内结构都与音乐情绪有关。根据孙亚楠等的介绍，目前研究音乐对情绪的影响及其脑机制，主要有几种方法：行为研究、脑电研究（EEG和ERP）、脑成像研究（fMRI和PET）和对脑损伤病人的研究。人的情绪依赖于对音乐各个成分的认知，音乐的认知过程是认知加工与情绪加工的综合过程。大脑有的脑区参加音乐认知加工而不参加音乐情绪加工；有些脑区则是两方面都参与。目前在研究方法上，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倾向采用ERP和fMRI相结合的研究范式，前者具有较高分辨率，而后者具有功能定位上的高精度[32]。

（二）音乐情绪的测量

对于音乐诱发的情绪的测量，根据不同的学者，大致可以分为：基本情绪模型、维度情绪模型和重新构建模型。近年，学者们对于音乐情绪的测量的分歧比较大。Scherer指出，虽然基本情绪（Basic emotions）这个概念被研究者广泛应用，但是实际上这并不合理[33]。他引用了Ekman的观点：基本情绪必须是十分短暂的（2～3分钟），以及能用特定的跨文化的稳定面部表情来分类[34]。而这个标准不大可能最佳地描述音乐诱发的情感。Scherer认为，在音乐会或者从CD中听到一首古典乐曲，不可能产生出强烈的基本情绪，例如愤怒、恐惧、恶心或者沮丧。而效价——活动（valence-activation）方法（与维度情绪模型有关）比基本情绪更能真实地描述音乐情绪，因为它能呈现大量十分不同的情绪，在应用和表现方面更可靠，以及在两个标准且重要的维度上能直接比较不同情绪。但其较低的分辨性和区分度，以及缺乏识别根本机制的解释性框架，是这一方法的重大缺陷。而Scherer认为应该发展一个专门针对音乐研究需求的情绪感觉状况量表，而他推崇Zentner领导的日内瓦情绪研究团队所做的研究。

Zentner等的研究是一个渐进式的研究，包括了4个研究，最终生成了日内瓦情绪音乐量表（the Geneva Emotional Music Scale）[35]。研究1和研究2是汇编与音乐有关的情绪词以及研究来自5组不同音乐偏好的听众对感受和知觉情绪的频率。他们在不同音乐类型和反应类型（感受VS.知觉）下的情绪反应变化很大。研究3是在一个音乐节中进行的田野研究，目的是通过情绪评级的验证性因素分析检验音乐诱发情绪的结构。结果生成了一个音乐诱发情绪的9因素模型。研究4是重复这个模型，发现它能比基本情绪和维度情绪模型更好地解释音乐诱发的情绪，并且介绍了一个专门针对测量音乐情绪的量表——日内瓦情绪音乐量表。

（三）音乐情绪的表达和感知

Konečni指出，以前有很多研究都会把音乐的情绪表达和对音乐的感受混淆起来，导致研究结果之间不具有可比性[4]。他引用了Krumhansl的研究，指出当指导语是“当听到这段音乐时，请利用这些量表来评价你的感觉”和“请利用这些形容词来描述你刚听到的这段音乐”，被试的评价有很大的不同[36]。同样都是听到代表“悲伤”的同一首乐曲，前者被试的评分是5.35～5.52，而后者被试的评分则是6.12～6.87，显示出对音乐表达的评级比对自身感受的评级更为极端，分值更高。

跨入新世纪，音乐与情绪之间的交叉领域研究逐渐多了起来，而科技的发展使更精细的脑研究成为了可能，而这也同样有助于实践和其他理论的发展，并成为可以依托的基础。而将来，更多的学者会投身到音乐与情绪的交叉领域或者是音乐、认知和情绪等其他交叉领域的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其美学的意义和价值、心理治疗的价值等将会更清楚地呈现于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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