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军刘洁
(浙江海洋学院管理学院,浙江 舟山 316022)
在任何关于科学的讨论中,都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什么是科学?科学的来源是什么?什么是它的结果?它的标准、程序、结果如何不同于其他领域的标准、程序、结果?在一群科学技术中,什么是选择的准则?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构成了科学哲学的主要内容,不同的科学哲学家有着大相径庭的看法,由此也推动了科学哲学的发展。讨论科学哲学的这些难题超出了笔者的专业领域,在这篇论文中,笔者更多地是选择与运用某些科学哲学的观点来阐述有关海洋科学技术的选择与应用问题。
人类从诞生之初就开始探索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世界是随时变化、不稳定的,因而也是难以认识的;人的理性不仅是有限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令人类自己失望的。因此,“理论是我们撒开的一张网以便网住‘世界’——对它合理化解释和掌握它。我们为使这张网的网眼变得越来越窄小而努力——……只有理念,不可理喻的预期,冷静的思想才是我们借以——尝试网住自然的东西:谁不能承受其思想被推翻,他就不能在科学游戏中跟着玩下去”。[1]86爱因斯坦以其特殊相对论和普通相对论,震撼了曾经被认为是确定真理的牛顿物理学,不仅解释了牛顿理论不能解释的众多现象,而且还极大地扩展了人类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认识。所以,“理论是某种我们的理智所试图为自然事先规定的东西,是一种大自然又往往不任由其事先规定的东西,一种由我们的理智所创造的、但是……肯定不会必然成功的假说,一种我们试图强加给大自然、但是会在大自然面前失败的假说”。[1]82由此,波普尔给科学下的标准是:“衡量一种理论的科学地位的标准是它的可证伪性或可反驳性或可验证性。”[2]科学由此经过某种猜测、试错、验证甚至推翻的交替变化过程,这是一条可能犯错的、但目标却是在通往减少、筛除错误的道路,成为指导实践活动的指南。
从海洋科学的诸多领域发展来看,经历的也是这么一个猜测、试错、推翻的不断循环渐进的过程。世界经过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海洋大科学”研究,诸如全球海洋观测系统、生物多样性、海岸带综合管理等多学科、多领域的研究发展,海洋科学技术已经发展为一个庞大的学科群,成为21世纪最具发展活力与前途的科学技术之一。但是不断进步的海洋科学技术未能如人们期待的那样成功地保护好人类的地球,维护人类的未来。
例如,直到20世纪60年代末,人类才搞清楚热带厄尔尼诺现象的实质在于海气耦合的相互作用。1982—1983年的厄尔尼诺事件令海洋科学界猝不及防,被要求采取适当的对策。而直到90年代末,海洋科学家们才能对厄尔尼诺的发生进行预报。但是时至今日,关于这些预报的局限性或如何对热带以外的地区进行预报,人们仍然知之甚少。2004年12月26日发生在印度尼西亚的大地震引发的巨大海啸,突如其来的灾难给印度尼西亚、斯里兰卡、泰国、印度、马尔代夫等国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近30万人遇难,经济损失难以计量。这种巨大的损失是与缺乏有效的海啸预警系统有关的,更是彰显了人类的理性在面对狂暴的大自然时的无力。在人类对所有海洋生态系统的影响中,渔业是最重要的。尽管100多年以前渔业科学就诞生了,从而能科学认识作为海洋生态系统一部分的鱼类资源动态存量,为更好地管理鱼场提供建议。但是,野生鱼类上岸量长期处于停滞甚至减少状态。而渔业科学关于捕捞场所的搜寻和捕捞方法的改进,使捕捞作业变得更为有效而出现过度捕捞现象。渔业科技的内部发生着矛盾,不同的分支各自为阵。如何达到“最高持续捕获量”,或者从经济学的角度考虑,如何达到最大经济收益,仍然是渔业科学面对的难题。
由此可见,不但人类对海洋的认识是极其有限的,就是在这些极其有限的认识中,人类的理性常常还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的理性冲突着另一方面的理性,从整体上观察人类的理性呈现着某种形式的混乱。认识到人类理性的有限性,也是人类理性的证明。如何在人类有限理性的基础上,使海洋科学技术的进步有利于人类的长远利益就是人类逐步要解决的问题。
海洋与气候环境变化、生命起源、资源开发及国家安全等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从而形成了一系列重大的学科综合和交叉领域,构成了海洋管理和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支撑体系。海洋科学技术、从事研究的组织与社会及其管理机构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存在着多种相互影响的途径,许多途径已经超越了传统组织的影响范围。社会直接与间接从海洋科学技术的进步中获得的收益是巨大的,但很多方面却难以用一般的经济标准加以衡量。所以,在海洋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今天,无论是科研组织还是管理人员,都需要经常地停下来审视一下所处的位置、所取得的效益,并规划今后发展的方向。“有效管理意味着要以海洋科学技术所能提供的最佳认识和手段武装管理者”。[3]对如此庞大而复杂的海洋科学技术群,如何进行有效管理就成为现实的需要。对海洋科学技术进行合理的分类,采用不同的实践准则与衡量标准、管理方式,就成为解决社会实践中如何选择合适的海洋科学技术、如何衡量其所带来的效益、如何对科学研究工作进行资助与管理等一系列实际问题的基础。
笔者主要根据人类社会实践受益范围的大小,将海洋科学技术分为三类:
公益性海洋科学技术主要是指预防性的海洋科学技术,其主要功能是避免灾害和减灾、防灾。例如海洋环境的保护与监测,这是全体人类所急需的,受益范围覆盖某国居民乃至于全体人类。公益性海洋科学技术的发展是一项长期性、基础性、耗资巨大的工作,其水平的提高,将使人类社会避免或减少重大灾害造成的生命和财产的损失,带来巨大的社会与经济效益。如海洋监测技术,作为海洋资源开发的技术支撑,可以在其基础上进行海洋灾害的预警、预报,每年可挽回巨大的生命损失与经济损失。
公益性海洋科学技术的研究需要建立覆盖全国海洋环境监测网以对全部管辖海域的监测监视,研究成果还需要通过配套的、完备的信息发布系统,向社会及时、准确地提供海洋环境监测信息,发布监测信息产品,实现与社会公众之间的信息共享。而监测网与信息发布系统的建设,需要利用卫星、飞机、船舶、浮标、岸基监测站、信息技术等高新技术和手段,建设周期长,所需资金也非常庞大,常常需要多国的协调与合作,其研发资金来源也应由各国政府提供。正是这种“公共产品—公益性”的性质,使这类的海洋科学技术的研究、资助与管理都具有公共性的特点,这一类海洋科学技术选择的主要标准就是社会效益。因为人类从这类科学技术中受益巨大,避免或减少了生命与财产的损失,这几乎是无法用一般的经济指标衡量的。
准公益性海洋科学技术主要指那些既能够给人类带来社会效益,又能够给科研机构、企业或技术使用者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海洋科学技术。其社会效益可以扩散至全人类,而其经济效益则主要集中于研发者与使用者。如海洋生物技术与海水利用技术,这些科学技术既造福人类,也给研发机构、企业带来了潜在或现实的高额利润。因为造福人类,也因为这些科学技术前期研发的巨大风险与资金需要量,所以常常需要政府给予一定的财政补贴或特殊产业政策予以支持。如美国2004年颁布《脱盐电价优惠法》,明确规定能源部部长应对淡化厂给予每吨水0.16美元的直接补贴,或在2015年底前,与淡化厂就价格优惠问题签署书面协议,明确补贴总额。[4]
准公益性海洋科学技术潜在的市场前景和利润,使这一类的科学技术的选择可以更多地依靠自由竞争的市场来进行,通过竞争来选择最能够降低成本或者最具有市场前景和丰厚利润的技术,并最终通过市场竞争,如专利拍卖、使用权招标等方法来选择使用者,将科学技术加以推广和应用,促进社会实践的进步。
私益性海洋科学技术是指那些能够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而且这些经济利益主要是由研发机构或使用者所占有的海洋科学技术。如海洋油气勘探开发技术,石油公司不仅可以利用先进的开采技术增产增效,还可以延长油气田的开采寿命,从而提高利润水平。再如海洋造船工程、海洋捕捞、海水养殖等科学技术也都属于这一类。
鉴于私益性海洋科学技术直接收益主要是经济利益,而且主要由科研机构、企业、技术使用者等私人组织享有或占有,所以其研发资金也应主要由私人机构来进行投资。私益性海洋科学技术的选择应由自由竞争市场来进行,能够为企业或使用者带来经济利益的科技就是好的,丰厚的利润回报又会促使科研机构和技术使用者增加投资以进行科技研发和技术创新,从而形成良性循环。在这里自由竞争的市场所起的作用就是发现、应用、推广与深化,通过优胜劣汰完成对这一类海洋科学技术的选择。
如果我们认为作为人类理性的一部分的科学技术的发展,是一个逐渐贴近事实的不断试错的过程,那么我们也就必须承认科学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它受到了如此众多的赞美与褒奖,但这个事实并不足以使它本身成为衡量优越性的标准。理性是有限的,那么科学也就是必然会犯错的。正如哈耶克所说的“对科学应该保持一种批判性的态度,即便是这些科学声明与他们所计划的行动、措施、建议是有益于‘公共利益’的。……几乎不能设想存在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要比一个在其中最为举足轻重的专家们在每一个领域内都能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理想付诸实施的世界更为不可忍受,更为非理性。”[1]105所以,衡量科学技术优越性的标准与对一群相关的科学技术的选择标准就至关重要。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最终是为了满足人类社会发展的需要,所以,社会实践的需要就成为科学技术选择的标准。一如人类的社会实践是分层次的,那么科学技术的选择标准也就应该是相应变化的。某一种社会实践可能会退化,或者是由于错误的理解而“流行”,把标准建立在一种标准之上并就此满足,则可能使这种实践的缺点影响深远。所以,标准的不恰当性常常可以从它所造成的那种实践的贫乏性中清楚地观察到。例如,我国传统的科研体制是大学和研究所里的科研计划,计划下达——申请项目——科研机构研究——完成项目——束之高阁,完成一个循环。至于计划的可行性、科研项目是否为社会实践所需要等问题,未必进入计划制订者的考虑范围。科研标准的单一导致科技项目、计划与各种海洋事业发展计划之间缺乏协调,政府各管理部门之间也缺乏必要的协调,这不但极大限制了我国海洋科学技术的进步,还导致了我国海洋经济增长潜力欠缺,发展后劲不足。
随着市场化改革进程的深入,我国的科研体制也在逐步地发生变化,多样化、多层次的标准开始建立。当以不同标准为依据的各种实践盛行起来时,某些标准的缺陷常常会暴露得更明显,这表明科学技术和实践不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而是同一个辨证过程的两个方面。旅游者在陌生的地方用地图来认路,但随着时间的变化,他需要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时地修改过去的地图。所以,没有实践指导的科技会让我们误入歧途,而实践也由于增加了科技的应用而得到极大的促进。将海洋科学的庞大群体进行合理的分类,针对不同的类别采取不同的选择、验证与资助标准,政府科研机构、高校、企业等研究与开发、使用主体结合理论发展与社会实践需要,产、学、研互动,才是推动研究与开发活动的繁荣的有效方式。
[1]格尔哈德·恩格尔.知识的狂妄——哈耶克与卡尔·波普尔的批判理性主义[M]//格尔哈德·帕普克.知识、自由与秩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2](英)卡尔·波普尔.猜想与反驳——科学知识的增长[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2.
[3]菲尔德,亨普尔,萨默海斯,等.2020年的海洋:科学、发展趋势和可持续发展面临的挑战[M].北京:海洋出版社,2004:1.
[4]于保华,姜丽,赵立喜.国外海洋开发技术创新与产业化进展研究[J].海洋信息,2006(4):1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