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坤
美国“隐藏的宪法”
/王建坤
除了1787年《宪法》,美国在内战后产生了另外一部“隐藏的宪法”,催生了宪政新秩序,承担起了“让所有人获得自由”的使命。
1787年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以下简称《宪法》)只用了4543个词,200多年来很少变动,国会为了应对现实情况的变化只是附加了27条修正案。但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弗莱切教授认为,这并不能说明美国宪法就是稳定的。在2001年出版的《隐藏的宪法:林肯如何重新铸定美国民主》这本书里,弗莱切得出一个惊人结论:除了1787年《宪法》,美国在内战后产生了另外一部新宪法,一部很难被人意识到的“隐藏的宪法”,即美国内战催生的宪政新秩序。这一新秩序是对旧秩序的救赎。
1860年,美国因为奴隶制的争论陷入危机。1787年《宪法》虽然承诺自由,但只是少数人的专利,而占联邦人口近1/5的黑奴毫无自由可言,他们只是他人的财产所有物。因此,自由和奴隶制犹如天堂和地狱共存于宪法之中,这部容忍奴隶制的宪法不过是南方和北方之间的一笔妥协交易。
林肯试图改变这一荒唐的协议。1863年11月19日,林肯在葛底斯堡联邦军队阵亡将士公墓落成奠礼上发表了著名的演说。林肯表达了对美国成为一个民族国家的愿景,让它的人民“孕育于自由之中,奉行人人生而平等的原则”。在演说的最后两句,林肯宣告了新的使命:“我们要让这个国家,在上帝的福佑下,获得自由的新生。我们要让这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永存。”这个民族国家既包括南方也包括北方,既包括白人也包括黑人。这一宣言承担起了“让所有人获得自由”的使命。
新宪法确立了新的法律原则:在美国不得存在奴隶制和强制性劳役;各州必须承认并促进辖区内的人民平等;各州不得依据种族、肤色和以前的奴役状况,剥夺公民的选举权。新宪法系统地修正了美国宪法的形象,扩大了选举权,通过对平等的解释表达了对弱者的同情。
宪政沿途的险象环生难免让我们感叹积重难返,但只要宪政基石不倒,林肯所说的“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就不致从地球上消失”。
新旧两部宪法有着不同的价值基础,它们在很多方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部宪法建立在自由选择、个人自由和共和主义基础之上,它强调的是人民自愿联合结成“一个更完善的联邦”,致力于实现免于政府干涉的自由 (其自由甚至还包括白人自由掌握和控制其他人种的自由),认同少数白人有产男子的自治和统治形成的共和制;而第二部隐藏的宪法建立在自我实现、众人平等和大众民主基础之上,强调的是基于“友爱之纽带”作为单一的民族国家的联合,致力于推动政府保障所有人受到法律的平等保护,认同循序渐进的普选权的最终实现而形成的大众民主制。这就是林肯描述的新宪法下的民主图景,它确定了美国未来政治的重大主题:民族国家、平等和民主。
徒法不足以自行。第二部隐藏的宪法对白人的用脚投票无济于事。20世纪上半叶相当长的时间里美国还是奉行“隔离但平等”,这种白人至上的积习惯性影响之深以至于在一次心理测试中黑人孩子在选择认为可爱的布娃娃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白人娃娃,然而黑人布娃娃却无人问津。
这不仅让我想起晚清遗老辜鸿铭,当民国的人民嘲笑他的辫子时,他的辩解意味深长:“你们身体上的辫子虽然剪了,但心里的辫子还在。”
尽管如此,弗莱切认为,第二部宪法并没有消失,正如我们在20世纪所看到的那样,它以一种隐蔽的方式不断地出现在宪法修正案、学术讨论、最高法院的判决和修辞当中,逐步在美国政治文化中扎根。它和第一部宪法之间的价值冲突和相互较量,以不同的方式在美国的政治生活中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