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航
(青海师范大学 青海 西宁 810000)
陈献章,也称白沙先生。他在学习上主张要能主动发现问题,并能独立思考问题。在学习的风气上主张自由开放,于是就形成了属于他个人风格的江门学派。他的著作后被汇编为《白沙子全集》。他创立的心学思想,上承宋代的陆九渊心学,是明初学术界由官方朱学向心学转变的第一人,开启了有明一代心学学术思想的先河,并且影响其弟子湛若水和王阳明的心学发展,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学术地位。黄宗羲评价道:“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1)陈献章的心学思想体系的形成,不是一时就有的,是经过长时间发展形成的。他曾先后三次参加会师,但均以失败告终,从而使他的思想走向了对心学的转变。在他二十七岁时,陈献章师从当时著名的学者吴与弼。吴与弼对自己的学生要求严格,学生必须要有端正的学习态度,学习上务必要集中精神,陈献章见了很受启发。但陈献章也有自己的观点,他对《易经》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这与吴与弼的观点不尽相同。随后就回到家中,继续思考有关问题。在他闭门读书的过程中,他的思想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提出了“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心之体”的修养方法。在明朝初期,受到统治阶级的提倡,朱熹理学是官学,不少文人学者都认为道理已被朱熹说尽。故陈献章有了“叹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2)的感慨。他的这种感慨也充分说明了朱学在当时处于一种停滞的阶段。朱学在学术思想上偏重考证与训诂等,这使学术思想陷入了停滞的状态,这种情况也促使陈献章转而研究心学。在陈献章在三十八岁时,重游太学,受到了文人墨客极高的评价,称之为“真儒复出”,他感慨道:“吾道有宗主,千秋朱紫阳。说敬不离口,示我入德方。义利分两途,析之极毫芒。圣学信非难,要在用心藏。善端日培养,庶免物欲栽。……”(3)从这首诗中,可以感受到陈献章的思想虽然已经开始向心学转变,但仍把朱学比为宗主,也表明了他当时的思想是处于朱学与心学之间,并逐渐的向心学转变的趋势。在晚年期间,他的思想又出现了变化的迹象。他不仅主张静坐,而且更逍遥于自然。至此,陈献章的心学体系已完成。他相继提出了“以自然为宗”的为学宗旨,还形成了“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世界观。他的“自然”就是说人的内心深处没有任何的负担,并也是一种自己可以得到满足的精神感受。他感受到人与万事万物是同体的,就像四个季节变化一样,人的内心也需要自由的运转,不能停滞不前。而后者也正是他“宇宙在我”心本地论观点,特别强调心的作用。“仆才不逮人,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寝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心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衔勒也;体认物理,稽渚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4)这正是陈献章对自己心学体系的完成做的自叙。
陈献章的“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心本体论思想,与张载的“气一元论”中的观点有相同之处,并在他的基础上认为“气”和“道”为天地间根本的观点。最初他也认为“气”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基本因素。“天地间一气而已,屈信相感,其变无穷……”(5)在这时的陈献章,与宋时的理学家观点是大致相同的,都认为“气”是万物构成的基本因素,认为它是世界万事万物变化的原因。然而陈献章进步的是他把“气与道”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他认为“道”是根本,提出了“道为天地之根本”的观点。他说:“道至大,天地亦至大,天地与道若可相侔矣。然以天地而视道,则道为天地之本;以道视天地,则天地者太仓之一粟,沧海之一勺耳。”(6)并且陈献章认为道得之一身之微,心即是道;理具于人心,心即是理。人心与天地之心无二。陈献章把道与万物的关系是本末体用的关系,所以有“故道大而天地小。然而道虽至大,却得之于一心之征。故天地有终始,而吾之道无所增损。吾之道无所增损,即吾之心无所增损。”的说法。于是,他从“心与道合一”的观点出发,得出了“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心本体论思想。可以说陈献章得出心本体论的思想,是在继承前人学者关于“气”的思想后,接着引出道与气道为根本的关系后,把心的观念与道又合一,最终提出了自己的心学观点。陈献章心本体论观点与陆九渊“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观点相似,但陈献章突破了陆原有的思想观点,把心提升到宇宙本体的高度,高度宣扬人的主观能动精神。陈献章与陆九渊都认为,心是万事万物创造者的本体地位的。陈献章认为理离心不存,物离我不在。“心”就是天地万物和宇宙的本地。陈献章所说的“心”与儒家所说的相同,是一种道德修养。这个“心”还具有主观扩充的作用,认为天地万物和宇宙世界都是由心所创造,往来古今,四方上下,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心在充塞。于是陈献章又提出“以自然为宗”的修养目标。以“自然为宗”就是要是使人达到一种没有负担和以本来面貌的绝对自由自在的状态。这种精神状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某种理想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道德境界,而是一种忘却生死与得失的心理状态。陈献章认为“以自然为宗”是人生真正地乐趣,因此为了追求这种乐趣,在他的学术上都尽力达到这种乐趣,在他的两千多首诗中,都可以体现出来。陈献章又把这种绝对的精神状态称之为“浩然自得”。不管是“以自然为宗”还是“浩然自得”实际上都是想从复杂的现实生活中超脱出来,逃避现实的种种苦难,想要超物于外,独立的在世界上存在。他也因为作为自己的追求的目标。“在身忘身,在事忘事,在家忘家,在天下忘天下”正是此意。但陈献章正是因为过于强调“以自然为宗”的目标,这与他个人的为学追求也与儒家著名的修养目标相冲突。但陈献章所追求的这种精神状态与其心学世界观是密切相联的。
陈献章为了实现他的心本体论与修养宗旨继而又提出了“反求诸心”的心学方法。通过“反求诸心”,他把本体论和方法论统一了起来。这也成为陈献章由理学向心学转变的一个重要标志。“为学当求诸心,心得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依附,以陷于徇外自欺之弊:此心学法门也。”(7)这就是陈献章的心学法门,法门就是方法。陈献章的“反求诸心”的方法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静坐中养出端倪”的方法。端倪,就是指个人主体意识,也包括个人的道德意识。陈献章认为的心是不仅是一种生理器官,重要的它还是具有神秘作用的宇宙本体。作为生理器官,人们可以感觉的道,而作为一个神秘的宇宙本体,人们是感受不到的。这就需要非逻辑性的和内省的方法取得。“此心通塞往来之机,生生化化之妙,非见闻所及,将以待世卿深思而得之。”(8)心只有深思才能求得,而要深思,则需要“静”,只有在静中求心,以静求心。这就是陈献章的“静坐中养出端倪”的方法。除此,陈献章还对“静坐”这种修养方法与禅定进行了分辨。他认为,“静坐”与佛教的禅定只是形式上的相似,而实质上并不一样。学者自己去把握儒与禅的关系,不为禅所诱,则“静坐”就是为学入圣的途径了。第二个就是“以我观书”的方法,反对“以书博我”的观点。“《六经》,夫子书也;学者徒诵其言而忘味,《六经》一糟粕耳,犹未免于玩物丧志。……盖以我而观书,随处得益,以书博我,则释卷而茫然”。(9)陈献章主张摆脱经典的束缚,充分发挥自己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陈献章虽然主张“静求于心”,但是并不反对读书,也主张读典籍经典。他反对的是死读书,要求人文学者不仅仅是读《六经》,而是要以我为主体,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使心与《六经》相通,这样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他提出了“学贵知疑”的观点。“大疑则大进;小疑则小进。疑而能问,已得知识之半。”这就是说大的疑问。便有大进步,小的疑问便有小进步。有疑而发问,已得到知识的一半了。“疑者,觉悟之机。知其可疑而思问焉,其悟自不远矣。若徒以为晓得,便竟住了,大无益。”意思就是说怀疑是觉悟的机会。发现不懂的地方就要去问,这样就离觉悟不远了,如果以为自己清楚了,这样就会什么也得不到。总之,陈献章提出“反求诸心”的心学方法论,主张求道于心,主张以“静坐”来悟出体会,表现出了与陆九渊心学和佛家相似性。陈献章所创立的“江门之学”是融合了儒佛道三家的思想。既有儒家提倡的内省修养,又有与佛家相似的禅定,还有和道家追求的主静无为,从而构成了以“静坐养出端倪”和“以观我书”的心学方法论。
总的来说,陈献章的心学思想是从明初朱学向心学变化的重要转折点,虽然从他的学术思想中仍然能看出理学的影响,但陈献章在当时打破了“以理为尊”的局面,使人们开始向心学发展。他虽师承吴与弼,但又通过“内省”,不仅形成了“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心本体论,还提出了“反求诸心”的心学理论方法,这些都为湛若水和王阳明的心学观,打下了学术基础。因此,陈献章在明代心学发展史上拥有重要的地位。
注释:
(1)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上。
(2)陈献章集(卷一)·龙岗书院记。
(3)陈献章集(卷四)·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韵。
(4)陈献章集(卷二)·复赵提学佥宪三则。
(5)陈献章集(卷一)·云谭记。
(6)陈献章集(卷一)·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
(7)陈献章集(卷一)·书自题大塘书屋诗后。
(8)陈献章集(卷二)·送李世卿还嘉鱼序。
(9)陈献章集(卷一)道学传序。
[1]黄宗羲.白沙学案上.明儒学案.沈芝盈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5:78.
[2]陈献章.陈献章集·卷一、卷二、卷四.孙海通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7:33、279、41、144、54、66、220、20.
[3]方国根.论陈献章心学思想的理论意蕴和特色.孔子研究,2000(2).
[4]张运华.陈献章“以自然为宗”的学术思想体系.五邑大学学报,2000,2(4).
[5]蔡方鹿.陈献章读经以求诸吾心的思想.社会科学战线,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