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龙
谷雨将至,无雨;
风一吹,玉兰的花瓣
就落在了透明处;
清晨买完菜,妻子和我
会从荷塘路穿过。
树木掩映,地上的光
像从圣经上漏下来,
微润,细密;
这容易让人忆起
远方的朋友,以及火车上
发生的事。
那年立秋,多云,
我去了一趟北方,
天空高远,
白杨孤独,收割完的谷物
在平原上堆成小山;
我惊异于这流动的宁静,
像此刻,我无比欢喜于
这简单的日常:
谷雨已过,小满,芒种……
在回家的路上,我牵着妻子
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些雪落下来。一些谷物
泛着微光。这样的你,离死亡很近
离死亡越近,就越能看见
我绝望的抒情。我早已和这个世界
格格不入。早已从镜子外的生活
分裂出自己。我在壁虎爬过的地方
留下孤独的气味。那是你
察觉不到的晃动。我在一场
看似漫长的木偶戏中,不断消耗你
托付给我的身体。不断破坏
并建造新的秩序。我究竟获得了
怎样的力量,让那些弃我而去的海水
重新淹没了我。现在,它并没有
停下来的意思。现在,我将再次
死过一次。这多么微不足道啊
没有人注意到,生长在我周围的向日葵
没有人在意我持久的热爱
那些卑微的事物,在我绝望的抒情中
获得了新生。可是,天空是
布满血丝的红色。我去过这些有限的
地方。在那里,我不仅看见了
人类的渺小和局限。还有那道
没有父亲的风景。它让雪覆盖在谷物
残缺不全的身体上面
绕过人群和树木,我赶着
最后一趟火车,像第一次那样,
绕过你赐予的宗教,在灌丛背面
仅剩的一点光。它照着铁轨
和羊群,照着麦穗中间无限的我,
通往每一扇虚无之门的我。
就像每一次赶火车的时候,
只有你记得爬上天台,敲响那面
笨重的大钟,像悲伤的祷告,
星星垂下的那条路。在汽笛声中
我绕过倒退的河流,绕过每个
与爱情无关的夜晚,那仅剩的一点我,
在完成仪式后,沿着雨水的方向,
落在了我深爱过的女人肩上,
只有她记得,有一顶黑色旧帽子
沾着我年轻时脱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