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等
同学送了我一盒茶叶,太平猴魁。我不大懂茶,对喝茶既不讲究也无规律,因此,一盒茶叶放在办公室好久,也只是在偶尔才撮上些许,稍微改变一下白开水的味道。
尽管是外行,但也早已听说太平猴魁是名茶,猴魁的味道确实别具一格,含一口在嘴里,齿颊间有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
上好的猴魁叶片薄似蜻蜓的羽翼,三根手指轻轻地撮上一些,总不敢太过用力,怕一个偶然的疏忽弄伤了那娇柔的叶片。尽管在办公室用茶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消解焦渴而已,而且扬起脖子也总是如同牛饮,但透过玻璃杯看着那修长纤薄的叶片在滚烫开水中翻转飘旋,浸润化解,渐渐舒展开来,如同初春的小姑娘褪去厚重的棉衣,舞动轻盈的腰身,让我这个“茶盲”也不禁瞬间生出一种异样的惊喜感觉,怪不得从古到今有那么多的茶圣、茶仙、茶痴钟情于斯,而且还有那么多关于茶的美妙记述。
关于猴魁,好像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大致就是这猴魁的来历,与古时候在黄山居住的一对白毛猴和一位老汉有关。白毛猴幼子贪玩,因大雾迷失于黄山太平县一带。老猴寻子未果,病死山中。被一位老汉发现,善葬山冈之上。灵猴感恩图报,厚馈老汉满山绿茶,正是今日之太平猴魁……
传说固然不足为凭,但附会一段优美的故事,却也让这猴魁平添了一层神秘感,也似乎更有灵性、更有韵致、更有人情味、更有亲和力了。
但事情总有两面性,即使同一个人对同一事物的观感也是如此。即如饮茶,品猴魁的清淡幽香虽是赏心乐事,但也并非没有苦味。那天我值班,狠狠地撮了一些放入茶杯,大约是平时的两倍还有余。主要是考虑值班时间长,担心那茶水越喝越淡,了无趣味,就刻意加了许多。茶泡良久,我边看报边不经意地端起茶杯,未料第一口喝下去。却是苦苦的,那种出乎意料的苦味想吐都来不及。我知道这是茶叶太多的缘故,对着茶杯端详半天,那已经泡开的茶叶竟然充塞了杯中仅有的空间!可我依然有些疑惑:这是猴魁吗?只知道寻常茶叶放得稍微多一点就会产生苦味,难道这雄视天下的太平猴魁酽了也会如此?
由此让我省悟出了一个道理。所谓“水盈则溢,月满则亏”,这世间任何事情如果有恰好,不过一个度而已。度是什么?大约就是一种平衡、一种节制吧。茶如此,名茶亦如此。茶本清香,过度则苦。人生淡泊,无度则谬。
乡村哲学
马德
1
在偏远的乡下,随便的一块地里,拔起一根葱,或者挖出一棵荠菜,不用洗,简单收拾一下。就可放在嘴里生吃掉。
是的,上面除了一些干透的雨渍,一些风的印痕,一些阳光的温度,最多,有一只不合时宜的虫子。但,都是香的。雨渍是香的,风是香的,阳光是香的,虫子的不合时宜也是香的。那是一种干净的香。
偏远的乡村,靠天吃饭,坏的东西是进不来的。包括,那些坏掉了的良心。
2
浮躁的时候,就回一趟乡下。
看一看低低的屋檐,听一听乡语,踩一踩自己的影子。摸一摸镰刀、犁以及牛车,追着一只蚂蚁奔走,为一条虫子指路。躺在地垄上看看云,坐在院落里数数星星。
乡村没有别的。风敲叶响,云动鸟惊,一声驴叫,几多狗吠。蝉不叫了,就躲在阴凉里。鱼热了,就在水面冒个泡泡。你可以拔下一棵毛毛草,伸到耳朵里,痒痒一下。也可以扔几颗石子,打几个漂亮的水漂。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在风里发一会儿呆。在这里。没有得失权衡,没有欲望纠缠,没有惊心动魄的东西。
乡村真的什么也没有,乡村只有地气。
3
回到乡下,动不动就会有人喊你一嗓子。
是喊你的小名。而且,还高声大气的,仿佛不是喊向你,而是向山喊了一嗓子,向水喊了一嗓子。你一回头,山上是你的名字,水里是你的名字,到处都是你的名字。
这就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有人情味,有尘世香。
城里人不会这么温暖地喊你。他们把每一个名字都扔在陌生的地方。然后,彼此无言,冷漠走过。
4
有一个本家的老奶奶,90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她所关心的是天下不下雨,粮食够不够吃,鸡下不下蛋。老人家爱唱歌。你若爱听。她可以为你唱整本整本的山西梆子。
还有一个邻居,年轻的时候下煤窑断了一条腿,在村小学看门司钟。久在村小学,耳濡目染,也有了“学问”。哪个老师临时有事,他就顶上去。给孩子们上课。
跟他同龄的以及比他小的,都在城里打工,也有混得人模人样的。但他从来不打听,也从不艳羡。他只和孩子们混得最熟。若是听说谁家的孩子最后出息了,他总会喝点酒,说,这孩子,我教过,是挺好的。
他们远离尘世喧嚣,只关心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他们活得很平静,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