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淮斌
冬子的这个电话是在深夜十一点半打来的。
我接上之后,他就一股脑儿地向我诉说自己的烦恼和对我的思念。
他说他想离婚,希望我考虑他的感受,让他结束这段痛苦的婚姻,只有我能拯救他濒临死亡的灵魂……
孩子在身边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我却不由得厌恶起自己,深深的罪恶感浮上心底。
是什么时候开始,游戏,超出了规则呢?
我是一个留守的家庭妇女,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能回家。我和儿子相依为命。
这种全职太太的生活真的很无聊,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送孩子、做饭和打麻将。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星期日的下午,领着孩子,在人潮涌动的广场上,站在小桥上看流水潺潺,夕阳余辉。那个时候的我,像每一个寂寞的女子一样,孤独品尝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就像马致远那首著名的小令: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偶尔我会打电话告诉远在南方的丈夫,对他诉说我的孤独和无助。
他就笑呵呵地安慰我说,马上就会回来,当你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给你们娘俩买新衣服,带你们吃县城最好的火锅。
可是这安慰不了我。
看着存折上金钱的数字缓慢地增加,我实在弄不明白,我们的生活除了金钱之外,到底还需要什么?
迷茫之下我学会了跳舞。在爆吧的霓虹灯下寻找一种情绪的发泄,过着醉生梦死淡化烦恼的生活。
冬子在这一刻进入了我的视线,他翩翩起舞的优美姿态让我如醉如痴。和他一起跳舞,我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随着和冬子跳舞次数的增加,我们之间的话多起来了。
冬子比我年长,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妻子是个农村妇女,在家乡耕田种地,冬子开一问广告策划部,经营惨淡。
我承认,和冬子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喜欢被他搂着,在灯红酒绿的舞厅旋转的感觉。
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可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改变了我和冬子之间原本平淡的关系。
那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孩子突然发起烧来,我给孩子吃了退烧片,一遍一遍地用热毛巾敷,可收效甚微。孩子一个劲儿地说胡话,六神无主之下我就放声大哭。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冬子,赶忙给他打电话。我记不清我在电话中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嚎啕大哭。
冬子叫了个出租车,一进得门来就立马从我手中抢过孩子说,快,去医院,看急诊。
孩子是急性肺炎,挂了一个晚上吊针,终于清醒了过来。
“孩子这么烧,也不知道早点看,”医生边给孩子量体温边数落,“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父母亲是怎么当的。”
说得我脸腾地红了,很不好意思,赶快忙着解释。
冬子在一旁只是咧着嘴,憨憨地傻笑。
看着孩子又活蹦乱跳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我的内心对冬子充满感激。从那一天起,我们的关系又密切了一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孩子上外婆家玩去了。冬子说家里没人做饭,约我出去跳舞,我说不去了,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
冬子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拿出丈夫过春节买的那瓶西凤6年。给冬子倒了一杯:谢谢你,冬子。那一晚要不是你,我觉得真的会耽搁孩子。我敬你一杯。
冬子接过酒,爽快地一饮而光。并且给我也倒了一杯。我说没喝过酒,但是还是没有拗过冬子。一杯下肚,我觉得喉咙间热辣辣的痛。
那个晚上的一切都那么朦胧。以至于我回忆起来的时候只记得觥筹交错,杯光烛影。在这样的气氛下,有些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清醒过来之后,我没有过多的惊讶。对自己的冷静和放荡,我感到吃惊。但是对一个丈夫长年累月不在家的正常女人来说,欲望和寂寞都是我无法抗拒的。
我继续和冬子纠缠。但是无论情人也好,生理需要也罢,我都没有真正认真地对待,只是视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冬子在电话中言辞恳切,说要与老婆离婚,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吓了一跳。平心而论,我爱我的丈夫,家庭。
而冬子,只是我纷乱生活的镇静剂,对他,我从来没有过多的期盼。
更何况,就算我能抛弃一切,可冬子呢?我不想冬子妻离子散,那个憨厚的乡下妇女和孩子太无辜了。两个家庭就这样被拆散了?
我拨通了丈夫的电话。丈夫在电话里听出我的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说,老婆注意保暖,我今年冬天就回家,以后再也不走了……我放声大哭。
我不想欺骗自己,但我更加无法当面告诉冬子,比起他,我更加无法舍弃的是我的家,我的爱人。可是,放任自己和冬子在感情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跟丈夫说,北方的冬天太冷,我想到你打工的地方来看看。丈夫当时就喜形于色,笑得合不拢嘴。他一直有意要我到南方去逛逛,可我不喜欢外面纷乱的世界。
坐在南下的列车上,我给冬子发了短信。告诉他,丈夫公司有个职位,我也要去打工,结束这两地分居的生活。
之后我把手机卡拿出来,从车窗外面扔出去。
手机卡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它连同一些记忆被留在了这个北方城市。
车窗外的夜幕上繁星点点,月儿闪烁,我想,那不远的南方,应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责任编辑 周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