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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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闻人非照旧给刘阿斗上了一个时辰的课,讲经论典,分析局势,我和阿斗听了频频点头——困的……
终于他又叹息了一声说:“今日就到这里吧。”
我和刘阿斗才算精神抖擞地坐正起来。
刘阿斗说:“叔……叔父……”
闻人非抬眼看了他一下,说:“何事?”
他朝我使眼色,我还真看不懂。
他只好自己细细声说:“我想……去……秋原山……打猎……”
闻人非淡淡道:“我说过了,不可。”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对手指。
我瞧着天色不早了,把笔往头顶上一插,把册子往腰带上一塞,准备回家了。
出了门,走在前方的闻人非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面对我。我停住脚,恭恭敬敬对他行了个礼。他忽地说:“你常陪在陛下身边,要劝他学好。”
反正左右无人,我就老实说了:“您都劝不了,我能吗?再说陛下也不是不好,只是没用。”
想必我这话说得太过犀利,他沉默了片刻,无奈道:“你回家吧……”
瞧我嘴贱的,一不小心又说了实话。幸亏刘阿斗是个实心眼的憨人,就算我戳着他脑门说他傻他估计也都只会傻笑是说:“是啊,怎么办呢?没办法啊……”
真是让人忧伤得很,看着他就觉得复国无望了。司马诏如今把持着曹魏朝政,已经是无冕之王,名正言顺夺权也只是早晚的事了。那家伙年纪轻轻野心不小,早晚废了姓曹的小子取而代之,下一步就是攻打蜀都了。
听说洛阳繁华,我真是很想到彼一游,但还真不希望是以俘虏的身份啊……
我忧国忧民满腹忧思回了家,因为这忧伤我只吃了两碗饭,然后打着半饱的嗝对母亲说:“娘啊,你能不能不要到处说我想嫁人了?”
我的母亲有一种和凤凤很像的气质,中年妇人的肃杀之气,所谓之杀气。她用带着细纹的眼角瞄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犀利。
“不说,谁知道?还是你有心上人了?”她说着眼睛亮了一亮,又眯了一下,“是姜惟,还是赵拓?”
这里很有必要说一下赵拓这个人。因为他爹是大大的有名,简直是臭名昭彰,想必也是好好主公刘阿斗这辈子最恨的一个人。当年就是因为他动作慢了半拍没接住刘阿斗,刘阿斗才被刘背摔傻的。
这件事刘背也一直耿耿于怀。当时他是想假摔的,他也以为赵拓他爹会配合,谁知道主公和忠臣之间的默契不够,一个往东边摔,一个往西边接,等到他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刘背主公很多年没有重用他。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关二爷打仗死了,张三爷打仗死了,而他还活着。
所以说赵翁失手,焉知非福。
他就是蜀都有名的老白脸美中年赵昀。
对于他儿子赵拓,我在史书上用了一个字评价他——
呸!
第三章
赵昀这个人有三好,你让他打,他很拼命,你不让他打,他也很随意。蜀都如今没几个大将,会打的都追随刘背于地下了,只剩下十年不上战场的赵大叔,每天惬意地逗鸟打牌。别的将军都晒得一脸炭黑,就他越发白皙俊美,和赵拓走出去不像父子像哥俩好——这是第三好。
赵昀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名义上好歹救驾有功,大家都还恭恭敬敬称呼他一声赵将军。赵拓就不行了,十八九岁的年纪,比刘阿斗还不思进取,他这辈子估计不是在麻将馆就是在去麻将馆的路上。让阿斗近朱者赤是没可能了,连姜惟都被他拉到墨汁里去了。我就这么商量着跟他说了:“赵白脸,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啊?”
赵白脸挥着他夏暖冬凉的扇子,无耻地笑道:“不急不急,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小笑笑,陪哥哥打麻将去,三缺一呢。”
作为一个主公身边的人,每天接触这些牛鬼蛇神,我感到一阵蛋蛋的疼。
这种感觉我先祖司马千也曾经有过,但只疼了一次,就再没有机会疼第二次了。理论上来说我是疼不了的,但我觉得这可能是血液里遗传的心理性疾病。而赵拓就是我的病因——之一。
对于那个会叫我“笑笑笑”的人,我鄙视而远之,对于母亲会把我跟那个人联想到一起,我视为奇耻大辱。
我只能这么着跟她说了:“娘啊,我跟赵拓真不熟。”
母亲说了:“他今天下午还来找你去麻将馆。”
我倒吸一口凉气,认真道:“就不说我跟他如何了,难道你愿意找一个把麻将馆当家的女婿吗?”
母亲还貌似深思熟虑一番道:“赵将军是英雄豪杰,儿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赵拓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家里有钱有势,脾气温和,嫁给他没什么不好。”
我怒道:“那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嫁给赵昀好了。他有钱有势没老婆,还连儿子都有了!”
那神出鬼没的锅铲哐当一声盖上我的脑袋,母亲喝道:“有姑娘家这么讲话的吗!”
我抚着额娇弱无力地说:“我知……知错了……”
这么敲下去,早晚变得跟刘阿斗一样……
母亲说:“你的嫁妆还差了少许,自己想办法去,嫁妆少了会影响婆媳关系。”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睡觉!”
我垂头丧气地领着凤凤回屋。
凤凤是只特立独行的山鸡,不睡鸡窝只睡我的被窝,只在固定的地方排泄方便,我觉得这实在是异常现象。有时候看那些志异小说,我都幻想我的凤凤是九重天上的什么帝君帝子,因为受了妖魔的诅咒变成了肥鸡,只要我温柔对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俊美的天神把我娶回天上当仙女。
但是首先,它是一只母鸡。
其次,它是一只很没教养的母鸡。
估计变成人形也是我另一个母亲,以后拿一只锅铲对我左右开打。
真幻灭。现实总是让人绝望。
我叹了口气,走来走去睡不着。忽听墙那边传来一阵幽幽箫声,如诉如泣,缠绵悱恻。我披上外衣噔噔跑了出去,立在墙角下大喝一声:“大半夜不睡吹箫干吗!吵死人了!”
那箫声破了一个音,然后戛然而止。
凤凤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在我身边咯咯叫了几声,然后扑腾翅膀,鸡爪子在我肩膀上一借力,又翻过了墙去。
我抓着头发号了一声。
后院传来一声咆哮:“大半夜不睡号什么!吵死人了!”
不信仰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无语凝噎,站在墙角下观望了一阵,悲伤地发现自己比一只鸡还不如,连堵墙都翻不过去,自尊心顿时受挫。
我压低了声音吼道:“对面的,把我的鸡扔过来。”
不闻鸡叫声,唯闻男叹息。
“你该管管凤凤。”
这声音是闻人非的。
我捏着嗓子说:“谁让你像公鸡那样魅力无穷,让我家凤凤对你情有独钟。”
那边又沉默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么得罪他,他肯定是不会把凤凤还过来了。我……大不了爬墙过去!
我扒住旁边一棵树,低喝一声,一鼓作气爬到树杈上,然后伸长手臂去够那堵墙。好不容易左手够到了,又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右手也扒上。如此这般,两只手挂在墙上,两条腿盘在树枝上。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从前方跃起,吓得我尖叫一声,撒开了手,松开了腿,人竖直下落。眼看就要着地,一只手抓住我的后腰带,将我拦腰抱住,免去我的灭顶之灾。
“你这是做什么?”闻人非声音低沉。
我惊魂未定,喘着气说:“谢……谢……你能不能把我放正了……”
我这样倒立着看他的脚,血液往脸部汹涌,很是煎熬。
他手在我后腰上转了一下,把我摆正了,脚踏实地,我终于有了底气。
闻人非默然扫了我一眼,然后别过眼,把凤凤塞在我怀里。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都是因为刚才他拉我的腰带,害我前襟都松开了。
我拉了拉前襟,干咳两声,说:“谢谢,你可以走了。”
他二话不说就要离开。我又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他低下头来,扫了一眼我的手,又抬眼看我,用眼神询问。
我说:“你干吗大半夜吹那么蛋疼的调调?”
他抿了下唇,眉心微皱了一下:“与你无关。”
“当然是与我无关。”我嘿嘿笑了一声,“与我有关就是我蛋疼了。总不能我是你的私生女吧?”
他深吸一口气,轻而坚决地掰开我的手,然后纵身翻过墙去。
切,会轻功了不起啊。我们家凤凤也会。
好吧,我不如鸡,他也就和鸡差不多。
如此一想,吾心甚慰……
对闻人非这个人,我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因为这个人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我是说,一滴油水也捞不到。
按理说他是蜀都的摄政王,刘阿斗都得听他的,他才是蜀都第一人。但是这个人吃穿用度也没比我们好多少。有时候我劝导刘阿斗学好,他也欣慰地对我表示赞赏,但从来都是口头赞扬,不见实惠。
刘阿斗就不一样了,对我可就慷慨,我要什么他给什么。按照我母亲的择婿标准,阿斗简直是最符合的。他那张脸跟太后是比较像的,瘦下来估计也是瓜子脸桃花眼的俊秀少年,仪表堂堂,论有钱有势,蜀都什么都是他的,论脾气好,没人比他更好了。
如此这般一想,我看刘阿斗的眼神都有点调整不过来了,隐隐约约像看到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龟婿……
可惜,就是他年纪比我小,还比我傻。本来比我聪明的人也不多,但比我傻那么多的,也真是不好找。
我看刘阿斗就仿佛看天上地下仅有一只的稀世珍宝。
“笑笑……”刘阿斗忧郁地望着窗外。事实证明,胖子还真不太适合忧郁的表情,他一忧郁,我就想笑,“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
我掩面道:“哎呀,陛下你要出宫就自己偷溜出去,别让我知道就好了。”
他回过头来,扯着我的袖子,可怜兮兮看着我:“笑笑,你陪我出去,不然我会走丢的。”
说他不傻吧,真傻,出宫都会走丢。
说他傻吧,也算聪明,知道会走丢,所以拉上我。知道我心软,所以还用那种泪汪汪的眼神让我屈服,而且还半是威胁——他要丢了,我也得丢脑袋了。
但他还是傻。
“陛下,既然这样您就更不能出宫了,微臣会看紧陛下的。”刚被罚了三个月薪俸,可不能再出错了,否则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刘阿斗很受伤地缩回手,蜷起膝盖,尖下巴搁在膝盖上,垂下眸子哀怨地闷哼一声,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闷得难受……”
看得我心肝麻痒麻痒的,想蹂躏他一番。他说得倒是真的,自从搬来蜀都,他就没出过几次宫门,唯一一次偷溜出宫是半年前我带他出去的。结果是太后要打我板子,他死死抱着我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阉掉他的小弟弟似的。于是太后无奈了,改成闭门思过半个月,罚俸禄半年……这么一算,刚好一到期,她就又给我加了三个月!掀桌!那个死老太婆!想让我给他们刘家白干活吗!
还是刘阿斗好,私底下塞了不少好东西给我,真没白疼他……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说:“陛下,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句话搁半年前说他还信,出去了一回他食髓知味了,有了独立意识,不再轻易被我忽悠了。我说外面如何不好,他都坚持一个好字。
外面通报说赵昀之子赵拓求见,刘阿斗眼睛一亮,瞬间变脸,摆脱忧郁状态,从席子上蹦了起来说:“快请快请!”
赵拓手持他夏暖冬凉的扇子一路款款而来,好不风骚。
“陛下……”他装模作样地朝刘阿斗行礼,眼角余光朝我一瞥。我撇撇嘴,眼观鼻鼻观心,懒得理他。
刘阿斗见了他跟见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说着“免礼免礼”就上前扶他。
“赵拓,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来了?”
我无力抚额。奸佞小人侍君侧,我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赵拓对阿斗露出慈祥友爱的笑容,像诱拐有钱人家少爷的混混那样,说:“陛下,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刘阿斗用力点头。
赵拓又说:“那陛下应该去民间体察民情。”
好虚伪好无耻好阴险啊!
刘阿斗连连点头说:“甚是甚是!父皇也说要体察民情才知道民间疾苦,爱惜百姓。”
“所以陛下不如随臣出宫?”
我上前两步扯住赵拓的袖子,咬牙切齿:“你好大胆子,竟敢诱拐陛下。”
赵拓笑得很是淫贱:“陛下已然十三有余,自能分辨是非对错,小笑笑你这么说是想说陛下是昏君吗?”
这句话要让其他主公听了,估计是脸色一沉,拂袖冷哼道:“司马笑,你觉得寡人是昏君?”
然后我要瑟瑟发抖跪下求饶说:“微臣绝无此意!”
但是刘阿斗却是委屈地低下头,对手指,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抬起眼来看我,弱弱道:“笑笑……你觉得我是昏君吗……”
我觉得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微臣……绝无此意!”
他粲然一笑:“那我们走吧!”
我扶墙哀叹:“你们去吧,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这情景,感觉就像赵拓要带刘阿斗远走高飞似的……
刘阿斗说:“笑笑,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无语望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拓贱兮兮地怂恿他:“陛下,你命令她。”
刘阿斗被怂恿了,说:“笑笑,我命令你。”
我商量着跟赵拓说:“赵白脸,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啊?”
赵拓笑眯眯地回答我:“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小笑笑,你就从了陛下吧……”
我愤然把笔往发冠上一插,怒道:“早晚让闻人非把你剐了!”
赵拓毫无压力地说:“哈哈,哈哈哈!”
第四章
浑蛋赵拓不是人!
果然从来纨绔少伟男,这些官二代就没几个好玩意,怂恿皇帝花天酒地,什么东西嘛!
赵拓带我出来的目的也昭然若揭了。他和刘阿斗在前面一路游玩,刘阿斗看到什么喜欢什么,喜欢什么买什么,买什么我提什么。
我咬牙说:“赵白脸,你就不能帮我提个包裹什么的吗?”
赵拓弱不禁风地说:“我要牵着陛下的手以防他走丢。你觉得你手中的东西比较重,还是我手中的东西比较重?”
刘阿斗这回说了句人话:“赵拓,你不能这么比,我不是东西。”
“对。”我附和,“你们都不是东西。”
刘阿斗说:“笑笑,我帮你拿吧。”
我受宠若惊,不胜惶恐。
他拿了一个纸包,拆开来递了一个肉包给赵拓,说:“吃吗?”
于是他们一人一个肉包走了……
我是一个史官,但我不只是一个史官。大内总管、大内侍卫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他们两位大爷走累了,上了茶馆歇息,我这才能歇一口气。
但事实上,茶馆乃天下是非之地,茶馆走多了,总会出事的。
我一般不怎么上这种地方,但赵拓那种自命风流的人显然是此间常客,一路上来熟人无数,见面纷纷打招呼。
“哎,这是你弟弟啊?”这是说刘阿斗的。
“哎,你又换了个小厮啊?”这除了说我没别人了。
直到我们上了二楼雅座,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才算安生。
我猛灌茶水,狂吃点心,越想越觉得命苦,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刘阿斗津津有味地看着四周,一边喝茶一边听曲一边听评书,说的正是三英战吕不韦的故事,听着有点穿越。
“哎,这不是司马笑吗?”
总算,有一个人认识我了。
我无力地抬眼瞄了一下,被晒得头晕脑涨,一时没认出是谁。
“司马笑,听说你要嫁了?”那人呵呵一笑,往旁边扫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绵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你要嫁的是赵拓啊!”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急忙澄清:“不是不是,我只是……”不能暴露陛下行踪。这家伙我认出来了,貌似是我家对面的王管家的表侄子的邻居——为什么他都知道我要嫁了?
赵拓合起折扇,对来人抱拳一笑:“未请教大名。”
“路人,路人。”路人还要名做什么。我对路人瞪了一眼:“滚你的,我和赵拓是奉命出来办公。”
“哦……”他意味深长地又哦了一声,扫了一眼杂七杂八的杂货,笑着说,“奉命出来游山玩水逛大街?”
赵拓笑而不语,也不澄清。
刘阿斗默默饮茶观望,这么白白胖胖一坨,竟然就这么被路人兄给忽略了……
路人兄一副“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的淫贱表情,然后说:“我会保密的。”最后潇洒离去。
我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刘阿斗这时方才开口问道:“笑笑,你要嫁人了吗?”
我很怀疑他懂不懂得什么叫嫁人:“没,他乱说的。”
刘阿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那就好。嫁人都会去很远的地方,那我以后就见不到笑笑了。”
我鼻酸眼热,道:“我一辈子服侍陛下。”
赵拓嗤笑一声,我抬眼怒瞪他。
刘阿斗说:“不用一辈子。我们刘家的人都不长命,你服侍我个十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我听得愣了一下,赵拓也侧眼看他。他浑然未觉地饮茶,看似专注地听着评书。
他这么说其实有道理也不算有道理。刘家这几代人都是死于非命,因为外戚宦官乱政,后来刘背又过劳而死,死的时候四五十岁,算是很长命的一个了。
刘阿斗这样吃好喝好,估计没活个一百岁都对不起养他的民脂民膏。
不过他用这么淡然的态度说出这么虐心的话,我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太承受得住啊……
赵拓清咳两声,道:“陛下还想去哪里体察民情?”
刘阿斗说:“听说有座百乐宫……”
“没有!”我打断他,咬牙切齿,“陛下哪里听来的?”
为什么陈国历代皇帝不论男女都喜欢逛窑子!刘阿斗你已经够傻了不能再学坏了!
刘阿斗眨了下眼睛看我:“听侍卫们说,那里是人间极乐。”
我叹了口气,说:“陛下,那种地方,害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哪里是人间极乐。一个好皇帝是不能去那种地方的。”
赵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得地附和我:“陛下,那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要让太后知道我和赵拓带着小皇帝逛青楼,那我的嫁妆就会变成我的遗产了。希望我去之后,母亲会善待凤凤,凤凤枕在闻人非膝上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我……
看紧凤凤!不能让闻人非抢了去!
“那就不去了。”
“陛下英明。”赵拓也松了口气,为免节外生枝,赵拓说,“陛下,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刘阿斗恋恋不舍,赵拓又说:“改天再出来。”
刘阿斗这才开心了。
难得他们迷途知返,但是有时候屠刀放下得太晚,回头无岸,只有悬崖了。
回到宫里,一丝声音也没有,一个宫人也没看到。
赵拓只送我们到宫门口,我带着刘阿斗回到寝宫,一进门,就看到太后那张美艳中带着一丝阴狠的脸。
“司马笑!”
我扑通一声跪下。
“你好大胆子!竟敢带陛下出宫!”
虽然求饶没什么用,但除了求饶我什么也做不成了。哪个天杀的通风报信,不是说今天太后去万佛寺吗!
“母后,是儿臣命令笑笑带儿臣出宫的。”刘阿斗也跪了下来,泪眼汪汪地说,“母后别责罚笑笑。”
唉……他也算仗义了。可是马后炮有个屁用啊,我还不是要受罚。
“陛下,你是九五之尊,是蜀国唯一的希望,怎么这么不知自爱。一个护卫都没有带就这么出去,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母后,蜀都太平,不会有事的。”刘阿斗说。
“万一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太后一拍桌子,我心猛地颤了一下,“上一次就说了下不为例,你们是当哀家开玩笑吗!”
“母后!”刘阿斗急了。
“将司马笑拖出去!打五十棍!”
五十棍!这是要打残我了!
刘阿斗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了,转过身就扑到我身上,几个宫人要拉开他又怕伤了他,犹犹豫豫徘徊不前。
太后凤眼一瞪:“拉开陛下!”
刘阿斗两只手紧紧抱着我的腰,宫人又上来扯他,我只觉得……腰被他抓得好疼啊……
疼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刘阿斗终于力气不敌,被他们抓到一边去,两个侍卫上来一左一右抓着我的手臂就要抬出去。刘阿斗狠狠一挣,大声道:“母后,你不能打笑笑!”
太后冷笑一声:“为人臣者,不知尽忠,谄媚阿谀,带陛下出宫,难道不该打吗!”
“是儿臣命令她的!母后你说了,儿臣是九五之尊,谁都要听儿臣的,她不能不听儿臣的,不听就是抗旨!”刘阿斗喘了口气说,转头对两个侍卫喝道,“我说不能打笑笑,你们就不能打,不然也是抗旨!”
两个侍卫僵在原地,转头去看太后。
太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刘阿斗言者无心,太后听者有意。
陈国末年,外戚霸权,太后摄政,母强子弱,王威有所不振,天子虽为九五之尊,天子圣旨却不如太后懿旨。
如今刘阿斗年纪虽小,脑子虽不灵活,却好歹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一句无心之话,登时让太后下不来台。
便在此时,小宦官来报,丞相求见。
闻人非在这皇宫出入,哪里还需要求见,没等召见,便听到耳后生风。闻人非来了,得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会这么想,但是闻人非的到来确实让我松了一口气,包括太后和刘阿斗。
闻人非迈了进来,衣角大幅摆动,自我身侧而过,与太后和刘阿斗见礼。
“发生什么事了?”闻人非这是明知故问。
太后冷哼一声:“司马笑竟敢将陛下带出宫去,哀家正打算惩治惩治她。”
我紧紧低着头,但是可以察觉到他的视线自我头顶扫过。
“是嘛。”闻人非沉声说,“是该罚。陛下玩心重,也有错。罚司马笑和陛下跪祠堂,各抄高祖语录五十遍。司马笑罚俸半年。”
我没什么压力,罚我一辈子吧,老娘不干了!
太后看上去不太满意,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了,绷着张脸拂袖而去。想必刘阿斗的那几句话伤了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刘阿斗见她走了这才奔到我身前,泪眼汪汪地说:“笑笑,都是我不好……”
唉……
我心说,他原来也还是有王霸之气的嘛……
闻人非等太后走了之后,终于发作了。
“阿斗,司马笑!”他低喝一声,气得不轻,都直呼陛下小名了!
我和刘阿斗登时绷直了身子。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阿斗,无奈叹了口气:“陛下……以后若想出宫,跟微臣说一声,派侍卫跟随即可。”
这算是他退让了一步了。
但刘阿斗看上去依然闷闷不乐。
我想大概是因为抄书的事吧……
其实,我和他,都抄熟练了吧。所谓熟能生巧,如今我们已经能五支笔一起抄。
闻人非无视刘阿斗,把我拎到一边单独谈话。
“陛下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吗?”闻人非沉声严肃道,“纵然陛下安然归来,此事若让太后知晓,你一样逃不过责罚!”
我往大腿上一掐,泪水夺眶而出,扯着闻人非的衣袖,哽咽抽泣道:“大人,下官冤枉啊!六月飘雪啊!都是那个赵白……赵拓,进谗言,诱拐陛下,实在不干下官的事啊!”我边哭边诉,将赵拓批判得体无完肤,奸邪无耻,旷古奇葩啊!
闻人非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一叹:“罢了!”
罢了?哪能就这样罢了!我担惊受怕还要被罚抄高祖语录,都是赵白脸惹的祸,不报此仇凤凤都会鄙视我!
我严肃地说:“丞相大人您可不能包庇了真正的奸佞小人啊!难道就因为他爹是大将军,我爹是个死人,所以他不用受罚,我就罚得给宫里白干活还倒贴钱吗?”
闻人非听了这话,眼神一暗。片刻之后,我俩才同时反应过来,他的手似乎是在……揉我的脑袋?
我僵硬着脖子,眼睛往上吊,看到他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喀……”他别过脸,以手掩口,神色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回去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想,回个球啊!我还要去祠堂抄太祖语录呢!
不过话说回来……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这颗破脑袋,很少有人碰过,除了母亲的锅铲,记忆中连父亲都很少那样揉我的脑袋,记忆中……其实我也不太记得父亲是什么样的了……
闻人非的掌心,还挺温暖的。
难怪凤凤那么爱爬上他的大腿让他抚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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