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政治化与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

2013-04-29 12:26:53李若萌
理论与现代化 2013年5期
关键词:议程设置舆论

李若萌

摘 要: 媒介政治化是现今各国普遍存在的客观进程,是指在各国政治过程和公共生活中,大众媒介和政治紧密联系并相互作用,其实际运行既受各种政治因素制约和影响,也日趋高度地介入政治过程,并对各种政治问题产生重要影响的媒介形态和媒介过程。选择性传播是媒介政治化的现实形态。媒介政治化的实质在于,在特定政治因素影响下,以实现特定政治功能为目标进行的媒介选择性传播,构成了一个媒介信息选择和政治规则生成的政治过程。在理性认识媒介政治化进程的基础上,探求加强媒介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的可行路径,不仅有利于推进大众媒介自身的良性发展,而且有利于发掘媒介政治化进程中可能存在的民主潜力。

关键词: 媒介政治化;选择性传播;政治过程;议程设置;舆论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502(2013)05-0092-08

随着互联网和新媒体的迅速发展,大众传播的媒介环境及其功能均发生了巨大变化,媒介政治化已成为各国政治过程和公共生活中的客观形态。媒介传播通过对信息的选择和加工,不仅提供给人们特定的政治信息,同时也以其自身的政治立场,提供或影响人们看待政治问题的基本视角。媒介政治化的情形下,重视和加强大众媒介的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对于大众媒介自身以及民主政治的发展均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问题的提出

媒介政治化是现今各国普遍存在的客观进程,是指在各国政治过程和公共生活中,大众媒介和政治紧密联系并相互作用,其实际运行既受各种政治因素制约和影响,也日趋高度地介入政治过程,并对各种政治问题产生重要影响的媒介形态和媒介过程。目前,世界各国的媒介政治化的趋势均在逐步强化,并且,媒介政治化与政治媒介化是一种同步深入和相互强化的过程。大众媒介所具有的政治属性,决定了媒介必然要向政治化发展。对于任何大众媒介而言,除了以非政治方式传播信息和告知新闻外,还必然地以特定的政治方式(有时可能是潜在的方式)进行政治传播。

伴随着大众媒介的深入发展,媒介日益从多个方面介入了现代政治生活,政治传播已然超越了单纯的信息和符号传递,逐渐成为关于公共事件、政府决策等的公共讨论过程。19世纪中叶以后,西方主要国家的新闻传播业从政党报刊时期逐渐向商业报刊时期过渡,新闻传播媒介逐渐成为社会中一种相对独立的政治力量,西方社会开始将新闻媒介视为立法、司法、行政三权之外“政体的第四部门”,[1]认为新闻媒体拥有“第四种权力”。这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媒介政治化的客观演进。现代民主政治中,一方面,各国政府和政党都越来越重视对大众媒介的控制和利用,将其作为实现政治统治的重要工具;另一方面,大众媒介广泛反映社会利益诉求,制造和影响公共舆论,日益成为监督政府和推进政治民主化的重要力量。“如果说人们还在继续争论媒体中政治传播效果究竟如何的话,却没有任何人质疑媒体在政治生活中的中心化。”[2]

现代政治过程中,媒介政治化具体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媒介受制于政治。媒介受政府①规制,同时受各种政治因素的影响;二是媒介影响和服务于政治。媒介为特定政府、政治服务,同时代表普通民众,反映其政治诉求。大众传播是政府规制下的传播,且受各种政治因素的影响。现代政治生活中,任何政府都必然要对媒介进行规制和管理。“每个国家都允诺本国人民享有表达思想的自由,然而各国都要管控自己的媒体,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正如它管控一切社会机构一样”,“在一定程度上,一切体制都必然要对媒介进行调控和管制”。 [3]在现实政治中,不受政治因素影响和制约的传播是不存在的。虽然,“在理想的公共领域内,传播不仅不受政府约束,而且能够通过其促进协商、建立共识”,但“这种理想模式从来没有实现过,而且也似乎永远不可能实现。”[4]

在媒介政治化的趋势下,人们通常容易忽视、甚至否认媒介服务社会民众的公共属性。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尚未普遍认识到社会力量对于媒介发展的根本性制约作用。例如,认为“媒介的经营发展主要受制于两种力量:政治力量和资本力量,媒介的生存状态取决于这两股力量的博弈过程”。[5]诚然,媒介的发展必然地会受到诸多政治因素和资本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但同时,以受众为主体的社会力量对于媒介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因为,一旦媒介完全地或大规模地失去受众群体,其自身也就同时失去了对于政治和资本的吸引力和价值,从而失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过度偏向服务于政府而失去公共性的媒介,即便短期内仍能得到政府财政支持,但长期来看,必然会因失去受众群体而同时失去政治功能和生存基础。因而,大众媒介传播通过服务受众,反映其政治诉求,获得受众信赖和支持,是其发挥政治功能和追求经济利益的前提条件。

当前,在媒介政治化的情况下,媒介日益成为现代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元素,并对政治的多个方面产生着显著的影响。科学认识媒介政治化这一客观进程,积极研究提升本国媒介选择性传播能力的可行路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要“构建和发展现代传播体系,提高传播能力”。[6]在媒介传播能力建设中,政治选择的能力是其核心的方面。

二、选择性传播是媒介政治化的现实形态

从实践层面考察,媒介政治化具体体现为大众媒介的选择性传播过程。选择性传播是当前各国大众媒介的共同运作形态。在媒介政治化的条件下,大众媒介的选择性传播具有了超越商业逐利的特定政治蕴含,其成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层面:

1.大众媒介的双重属性决定了选择性传播的两个基本维度

大众媒介具有双重属性,它既是政府的政治代言人,也是公众利益的维护者。大众媒介的这一双重属性,决定了其选择性传播必然包括着服务政府和服务民众两个基本维度。媒介政治化条件下,各国媒介对于公共事件的新闻选择,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各种政治因素的制约和影响,体现出或是服务政府、或是服务社会民众的政治立场。

一方面,作为政府代言人,媒介常常会充当政治宣传的工具,其信息选择表现出服务政治的倾向性。媒介要传播来自政治体系内部的、政府需要其进行传递的政治信息,例如政治纲领、政府决策、政策解释等,从而,媒介成为政治统治的重要工具。“在所有的新闻体系中,新闻媒介都是掌握政治和经济权力者的代言人”。[7]尤其是对于一些高度敏感性、高度争议性的政治事件,媒介在进行信息选择之前,通常会先行召集机构高层会议进行讨论,做出新闻题材的传播选择。毛泽东在《同新闻出版界代表的谈话》中指出,“有的消息,我们就不是快登慢登的问题,而是干脆不登。”[8]

另一方面,作为民众权利和公共利益的维护者,媒介的信息选择反映着社会民众的利益诉求。媒介服务民众的一面,是由其存在价值和生存基础决定的。无论对于政府、社会民众或媒介自身而言,媒介价值的存在必须以保有一定数量的受众为前提。缺乏受众的媒介,即使想要服务政府或服务受众,在实践中也无法真正实现。也正因此,西方媒体在政治事件的信息传播中,“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让它提起人们的兴趣”。[9]同时,媒介必然地会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为民请愿的“社会公器”职责,在社会的主流话语体系中积极反映来自社会层面的利益诉求,从而成为服务民众、监督政府的重要力量或平台。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媒介被视为“第四种权力”。

2.媒体的政治立场制约和影响其对客观事实的主观选择过程

在理想意义上,客观真实性是媒介传播的基本准则,但在政治实践中,任何媒介的传播都是一种主观的选择性传播过程。诚如李普曼所言:“到达读者手中时,每份报纸都已经是一系列选择的产物,这些选择包括印什么新闻、印在什么位置、每条应占多大版面、各自的重点是什么等等。”[10]

对传播信息的选择,是基于客观需要的一种主观政治选择。这种主观“取舍”反映了媒体特定的政治价值和政治判断。诚然,受版面和时空的限制,任何媒介都不可能实现对客观世界的每一个变化即全部新闻的传播。因此,大众传播必然需要进行一个主观的新闻选择过程,即“对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实加以鉴别,选出新闻媒介值得传播的事实”。[11]但这一鉴别和选择的实现过程,是由持特定政治立场的媒体人来操作的。这里,个人的主观意愿、理性判断,在媒体及媒体人对政治立场进行选择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政治中,……人类的感情不仅为政治思想提供动机,而且还确定政治判断中必须使用的价值尺度。”[12]

公共事件的传播常常能够体现媒体及媒体人的政治立场。一些媒介在公共事件传播中忽而强势、忽而弱势,显然不是实际事实发展的客观反映,而常常是潜在的媒介及其工作者在政治立场上的不断切换。

3.选择性传播是对信息的选择性加工过程

这一加工过程,包含了大众媒介对于政治立场、价值判断的基本选择。表面看来,大众媒介是以价值中立的方式“客观”报道各种政治信息,但实际上,“媒体对政治事件的叙述充满了价值判断、主观臆断与偏见。”[2]诚如凯德等人指出的,媒介报道政治事件时,所谓政治“事实”包含了三个范畴:首先,客观的政治事实,即真实发生的政治事件;其次,主观的政治事实,即政治人物和普通民众(包括媒介工作者)主观认知的事实;其三,媒介构建的政治事实,即媒介报道中的事实。[2]显然,大众媒介传播的政治信息,是在信息选择的基础上,基于特定目的进行主观加工、处理后的产物。相比客观信息的选择,这种选择性加工过程,包含着媒介的政治立场选择和政治偏见,对媒介发挥政治功能具有极为重要的影响。

这里,广义而言,媒介的选择性加工还包含文体和版面等的选择和安排。通常,媒介对于分析、评论等文体的选择,能够较为直接地体现媒介影响政治、影响民众的意图。但媒介的版面安排则较为复杂。有时,媒介版面看起来主要是为了服务社会民众,例如,以民意多元化的形式出现的版面,但实际上,这种安排可能恰恰是为了服务于试图说服持分歧意见者的特定政治目的。

4.选择性传播是一个三方均衡的选择结果

通常,媒介传播的最终选择,是一个由政府、社会、媒介三方力量共同介入的信息选择过程,是媒介基于自身发展和追求经济利益的需要,在政府规管下不允许报道的以外,②对社会民众反映最强烈或最感兴趣的社会热点问题的选择。三方均衡机制下,大众媒介的传播选择,不再简单地表现为反映某一方面的价值、压制某一方面的观点等,而是日益呈现出一种价值多元化、利益多元化的选择趋势,其最终选择会兼顾政府、社会以及媒介三方的利益诉求。

选择性传播既是媒介与政治的互动过程,也是媒介与社会的互动过程。在媒介与政治的互动层面,媒介既有服务政府、为政府代言、配合政府进行政治宣传的一面,也有监督政府、批评政府,甚至在利益冲突条件下对抗政府的一面。而在媒介与社会的互动层面,媒介既有基于特定政治目的,引导和教育受众的一面,也有切实反映民众利益,形成公共舆论,影响政府的一面。

就媒介自身而言,满足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是其基本利益诉求。无论是服务于政府,还是服务于受众,媒介服务政治的根本目的都是为了求得自身的更好发展。现实政治中,成功的媒介传播选择,是在全面分析政府、社会民众以及媒介自身需要的基础上,达成三方利益均衡的选择结果。三方均衡机制下,媒介对政治信息、议程、立场等的具体选择,既有基于媒介自身意愿的主动选择,也有在政治力量或社会压力下的被动选择。并且,媒介选择具有双重性的功能。在一些情况下,大众媒介对所传播的信息和立场选择,站在了社会民众的一边,与政府的立场尖锐对立。但实际上,这同样是政府自身的需要,政府需要利用媒介实现与社会民众的有效沟通,疏导社会不满情绪,同时,利用社会舆论的动力因素,推进政府自身建设。

三、媒介选择性传播的政治功能分析

政治功能视角下,媒介政治化的实质在于,在特定政治因素影响下,以实现特定政治功能为目标进行的媒介选择性传播。具体而言,媒介选择性传播的政治功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媒介是特殊的“社会管理者”

在某种意义上,“新闻媒介就是一个政治机构”。[7]尽管很多人在主观上不愿意接受媒介政治化这一客观现实,他们依然坚信记者、编辑等媒介工作者可以超脱政治,公正地观察、编写和传播新闻信息,但在对公共事件的传播活动中,大众媒介必然会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并生成其自身的政治立场。“当其介入政治领域时,便会对公众有所引导。”[4](121)因此,现实政治中,媒介实际承担了特殊的“社会管理者”角色。

媒介的“社会管理者”功能,主要是通过媒介话语体系来实现对社会语言符号的控制与解释,生成其需要的政治含义,引导和培养社会成员对政治制度、政治统治的认同,维护特定权力或权威的合法性。戴伊克指出:“任何一个政治系统,作为一个(如国家的)权势机构,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由于权势原则(规约、规则、价值观、目标)深藏于意识之中,权势维护过程也一定表现在话语过程之中。”“社会政治权势(power)和意识(ideologies)可以通过话语来维持、认可和再生(reproduce)。”[13]

媒介的“社会管理者”功能,还体现在媒介以特定的政治方式,教育民众认同和遵守社会规则,推进其自觉开展与政府合作,从而实现服务社会发展的管理功能。“新闻教育”是“社会控制的一种手段”。[7](130)“新闻界的职责是帮助培养一个更加见多识广的选民群体”。[1]总之,媒介进行有效的政治宣传和政治动员,有助于政党和政府更好实现其管理职能。

2.媒介是重要的舆论引导者

媒介不仅是反映舆论的重要渠道,而且可以通过对公共事件的选择性传播以及政治立场的选择,实现对舆论的引导。媒介的舆论引导主要是通过政治宣传来实现的。媒介的政治宣传可以归结为两种主要方式,即直接宣传和间接宣传。直接宣传常常被视为“政治广告”,例如,媒介对政党政绩的新闻报道,宣传政府的政治主张,宣传利民政策的制定和推广,以及塑造政府和政治人物形象。这种传播方式选择致力于正面宣传政府或政党的形象和主要政绩,将其直接呈现给广大受众,发挥着类似广告的宣传效果。各国政府都十分重视媒介这一舆论引导阵地,通过不断努力,使自身成为媒介最重要的新闻来源,以掌握舆论阵地的主导权。

而间接宣传是一种隐性的宣传方式,主要体现在政府对媒体的宣传议题的影响与控制上。每个国家的执政党都希望建立一个统一的、符合自身政治需要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因此,各国执政党和政府均高度重视对主流媒体议程设置的控制和影响,从而通过对新闻议题的控制和把关,影响受众群体政治价值观念的形成,从而实现隐性的传播目的。各国主流媒体新闻报道常常出现的高度一致性,大多是由于受到潜在政治宣传目标的重要影响。

媒介实现舆论引导的核心目标是培养政治共识和政治认同。在各种公共问题上,只有当民众与政府取得一定的共识,具有对政府执政的政治认同,才会主动地、积极地去支持政治系统的运行。“对这些价值或原则的正确性、以及他们与典则和当局的和谐性的信仰,便构成了为这些客体动员支持的一个主要来源”。[14]

3.媒介是舆论监督的重要平台

媒介的舆论监督是社会监督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新闻媒介的舆论监督是社会制约政府公共权力的重要工具。现代社会中,新闻媒介的舆论监督,依靠公众的力量,监督政府的决策以及行政过程,实现了对政府公共权力运行的有效制约和监督。一方面,新闻媒介充当了民众监督政府的中介角色,民众可以通过传媒公开发出呼声;另一方面,新闻媒介通过影响和引导舆论,形成对政府的压力,可以促进政府保持廉洁。媒介政治化条件下,“揭丑与赚钱”[2]依然是媒介满足受众需求和追逐商业利益的重要任务。

在政府与社会关系的处理方面,媒介极大地推进了政府的信息公开进程,提高了政府行政的透明度,使得民众可以有效行使对政府的监督权。因为,知情才可以进行有效监督。同时,媒介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舆论力量。媒介的舆论监督能对信息起到放大的作用。“媒介的主要功能是过滤并放大信息。媒体人从社会的一切信息中挑选出一些他们希望广泛流通的新闻。媒体加工并放大这些新闻,服务于广大的受众。”[3](150)媒介将政府、政党及相关人员的活动公之于众,在有效曝光政治事件的同时,也极大地扩大了媒体自身的影响力。

4.媒介是利益协调和政治沟通的有效渠道

媒介是利益协调的重要渠道。媒介是不同利益集团和个人进行利益表达的重要渠道。新闻自由不仅仅是富人的意见表达自由,而应是全体人民发表意见的自由。当下,网络传播平台为受众提供了自由发表言论和利益表达的渠道,有利于政府与社会民众、社会利益群体之间自由而便捷地传递各自的意见和要求,广泛地开展意见交流,从而,有助于协调和解决彼此的利益分歧或冲突。美国学者多伊奇认为,政治传播在政治家、政府组织和公民三者之间“充当一个中介或者渠道”,能够通过建立联系,“实现政治动员,传输政治影响力”。[15]

政治沟通不仅包括精英对广大民众发送信息,而且,也包括各种影响政治的非正式沟通过程。[16]“政治沟通的原始动力来自于公众对政治问题形成的意见和价值”,[17]即舆论。而舆论作为公众的意见表达,其鲜明的群众性、松散性和多样性特点,决定了舆论必然需要经过政治沟通和政治加工,才能真正输入政治系统。媒介选择性传播,在政治沟通和政治加工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媒介平台既是媒介和受众之间的双向沟通平台,也是政府与社会的双向政治沟通平台。社会民众可以通过媒介渠道向政府了解或传递必要信息,而政府也可以通过媒介向社会民众广泛收集信息或传达政策信息,从而实现有效的利益协调和政治沟通。“政治人物不仅依赖政治团体而且利用大众传播媒体,作为表达政见、沟通民意和争取民众支持的工具。同样的,社会大众也以大众传播媒体作为表达意见,取得政治人物注意的工具。”[18]

5.媒介是推进公众参与民主决策的重要力量

媒体时代的到来,便捷了民众对政治体系的接近,媒介成为公众政治参与、影响政府决策的重要渠道。现今,广大受众的媒介素养,已经不再停留在通过媒介获取政治信息的层面,而是逐步发展到通过媒介积极进行政治参与、积极影响政府决策的层面。近年来,每年春季全国“两会”召开期间,各个媒介广泛地报道了社会各界对于“两会”的期待和利益诉求,引起了政府的高度关注,“民意”切实影响了众多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事项决策。同时,社会各界民众也积极通过微博、博客等自媒体途径,积极向“两会”献言献策。现今,在推进政府民主决策方面,媒介在“可接近性、便捷性、时空的广泛性以及无参与资格限制等方面”,都是“不可替代的一种途径”。[19]

媒介是决策者获知民众意见和获取民众支持的重要渠道。基于政策实现离不开社会资源广泛支持的考虑,决策者必然需要关注媒介发布的社会民众的利益诉求和公共舆论,并在决策环节去“追求公众共识和舆论的可行性”。[20]媒介政治化的进程中,社会民众的权利意识日益强化,他们通过媒介渠道参与公共事务的积极性有了较大提高。特别是在网络传播环境下,媒介形成的公共舆论呼声经常会得到迅速的扩张和放大,也进一步强化了民意对政治决策过程的有效“进入”(access),客观上要求执政党或政府重视媒介民意,在政治决策方面进行相应调整。并且,常常能够“加速决策的进程”。[4](172)媒介报道中,媒介评论以及发布的相关专家意见,既是对政府决策的直接意见表达,也是对民众意见的重要引导。

伴随着各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社会利益群体日益多元化,其利益表达的内容也千差万别,并且,所有的利益表达主体均希望自己的政治要求可以成为政策选择。对于决策者而言,充分利用各种媒介平台,对不同利益诉求进行整合和协调,在广泛征集民意和进行充分协商的基础上进行科学决策,已成为各国执政党和政府提高民主决策水平的重要途径。

四、加强媒介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的对策思考

媒介政治化下,媒介传播必然是各种政治因素影响下的选择性行为。选择性传播能力是媒介能力建设的核心内容,它既是一项技术,也是一门艺术。构建和发展现代传播体系,不仅需要提升媒介的社会责任意识,同时也需要加强媒介的传播能力建设。在理性认识媒介政治化进程及其影响的基础上,探求加强媒介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的可行路径,不仅有利于推进大众媒介自身的良性发展,而且有利于发掘媒介政治化进程中可能存在的民主潜力。具体而言,当前应重点做好以下几方面工作:

1.媒介选择性传播应强化满足社会对新闻传播基本要求的能力

在新媒体不断涌现的现实条件下,主流大众媒介如何有效占领并维持主阵地,至关重要。遵守传播的基本规律,满足社会对新闻传播的基本要求,是大众媒介获取足够多的受众认同和支持的前提。因而,社会对新闻传播的基本要求,构成了对大众传播表现行为的基本检验标准和原则要求。媒介的选择性传播,必须恪守这些基本准则。具体而言,这些检验标准主要包括:其一,提供“一种就当日事件在赋予其意义的情景中的真实、全面和智慧的报道”。要求传媒必须准确报道,不能撒谎,必须报道事实的真相。其二,传媒应当成为“一个交流评论与批评的论坛”。大型大众传播机构应当将自己视为公共讨论的共同载体。传媒应努力呈现包括异己之见的一切重要观点。其三,传媒要投射出“社会组成群体的典型画面”。传媒应准确地描绘各个社会集体。其四,传媒有责任“呈现和阐明社会的目标与价值”。传媒应负责宣传社会美德。其五,传媒要提供“充分接触当日信息的渠道”,以满足公众对当前信息的需求。[21]客观地反映新闻的事实真相,不仅是媒介的基本职责,也是媒介获取民众信任和支持的基础。

2.媒介选择性传播应正确选择政治立场

客观真实性是媒介传播的基本准则,但这并不意味着媒介应以“客观”的“旁观者”身份传播信息。任何社会中的大众媒介,都应在尊重客观事实的基础上,正确选择政治立场,承担必要的社会责任。“新闻媒体必须在它们工作中融入一定的政治观点,这样它们报道时才会理智而富有批判性,不然仅仅是无意识地例行公事”。[1](200)实践中,“不论出现什么样的模式,公共服务都应当处于中心地位。”[22]各国政府应基于社会责任意识,对媒介信息选择进行有效规管。尽管美国对外极力标榜“新闻高度自由”,但实践中,其对本国大众传播一直实行严格的规管。

媒介常常面对“多难”的选择。媒介自身追求的客观真实性,受众需要的新闻可读性,政府需要的新闻引导性,社会需要的新闻责任,这些选择之间,常常会出现冲突。如何在多个方面的要求中,实现科学合理的均衡选择,是当下中国媒介亟需解决的问题。媒介单纯追求新闻真实,既是不恰当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盲目迎合受众猎奇心理,不仅不能有效增强新闻的可读性,反而会损害媒介的良好声誉;单纯强调政治引导性,会因失去广大受众而无法实现;同样,失去真实性,失去受众,失去政治目标,媒介就毫无责任可言。总之,不能单纯地追求真实报道,而不顾及这种报道在特定时段容易造成对社会整体利益的损害。

3.重视选择性传播中的议程设置功能

媒介议程对公众议程有着重要的影响,尤其是互联网对社会舆论存在着实际的放大作用。因此,在加强选择性传播能力建设中,应积极利用大众传媒的议程设置功能,推进民众对相关重要政治议题的关注,并增进民众对于社会事务和公共决策的科学认知。

现实政治生活中,议程设置功能有助于更好地掌握舆论阵地的主导权。诚如著名传播学者麦库姆斯和肖所言,“大众传播可能无法影响人们怎么想,却可以影响人们去想什么”。[23]麦库姆斯和肖认为,大众传播具有一种为公众设置“议事日程”的功能,传播的新闻报道和信息传达活动以赋予“议题”不同程度的显著性的方式,影响着人们对周围世界的“大事”及其重要性的判断。这里,“议程设置”实际完成了舆论引导的最基础工作,即通过有选择地报道新闻来把民众注意力和关注焦点引导到特定的方向。

实践中,媒介议程设置中的政治性选择,应是一种兼顾政府与社会双方要求的均衡设置。公共事件中,如果过于偏向于政治体系一方,片面强调利用媒介议程设置控制和引导社会舆论,忽视公众议程的政治诉求,将使得媒介传播无法获得社会的普遍认同和有效支持,进而导致政府决策失去社会有效支持。在政府决策层面,“缺少政治支持的政策建议进入决策状态的可能性也要小于具有政治支持的政策建议进入决策状态的可能性”。[24]

4.媒介选择性传播应科学处理负面新闻的报道

基于政治和社会稳定的考虑,各国政府媒介监管机构均会对负面新闻的报道进行一定的规管和限制。但是政治和社会的发展,是在不断探索和纠正错误中进行的,对负面事件的报道、辩论和反思,将有助于相关方面改进工作,因此,媒介的选择性传播理应合理报道负面新闻。

科学处理负面新闻报道并不是回避负面新闻报道。回避负面新闻报道,不仅不利于纠错,也会降低民众对媒介和政府的信任度。例如,每年全国“两会”已成为中国特色民主政治的重要平台,而大众传媒则成为展示“两会”的重要窗口。媒介的选择性传播,除了如实报道会议主要进程、议案提案的提交、审议及办理情况等,理应重视对不足方面的报道。但目前,多数媒介主要是报道积极的方面,而很少如实反映来自代表、委员以及群众的批评和建议。有的即使报道了,也是轻描淡写或一笔带过。而实际政治中,政府和一府两院的工作,即使做得再好,也必然会有不足之处,会存在不同的意见和受到一定的批评。例如,2013年全国人大会议上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得到605张(20.6%)反对票。[25]实际上,反对票增多本来是一种进步,媒体不需要过分回避。媒介科学的报道态度应当是如实反映代表委员的评价,包括表扬、批评和建议,而不能单纯报道积极的方面。

当然,实践中,对于负面新闻的报道应把握好“度”,注重引导,避免出现“火上浇油”、激化矛盾等问题。在立场选择上,要避免出现官媒化和民粹化的错误倾向。一方面,大众媒介应与政府体制内的官方媒介有所区别,要积极发出与政府体系内不同的声音;另一方面,片面强调受众立场,报道的立场就会走向极端。

5.媒介选择性传播应重视引导和推动受众参与

媒介的选择性传播,应树立以受众为中心、与受众平等交流、建立友好互动关系的传播理念,重视吸引受众和满足受众需求。在媒介日益发展的现实条件下,受众具有了更大的信息选择权,“强迫人去读、去看、去听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3](149)媒介选择应“用引导公民交谈、实质性的政治辩论和参与,来取代传统的但多少有点欺骗性的超然姿态”。[26]同时,实践中,应重视处理好满足受众需求与向政治体系提供有效支持之间的关系,避免出现只顾吸引受众、满足受众需求,而出现过度娱乐化问题,或使政府或公共利益受到损害。

大众媒介应重视开拓受众信息发布渠道,满足社会层面利益表达的需求。及时、广泛地向政治体系传递社会层面的利益诉求,不仅是为社会民众服务,也是为政治体系服务。对于民众利益表达的信息传播,应尽量采取适当宽松的选择原则,以便更广泛地反映多方的利益诉求。“大众是由各种各样的群体构成的,只有当这些群体及其政治被重新激发起来的时候,才有可能形成媒体的多样性和公共性”。[27]媒介数量的日益增加,特别是新媒体的迅速涌现,增加了普通社会民众通过媒介进行政治参与的机会,使他们能够借助媒介影响政治议程的设置。新媒体环境下,普通社会民众对于建构自己对于政治信息的认知具有较大的自主性。同时,受众自身也可以成为主动的信息传播者。

在吸引受众方面,应重视新闻标题的设计。毕竟,在“读题”时代,标题制作的质量,直接关系到受众是否阅读某一特定新闻。因此,实践层面,既要避免盲目迎合受众好奇心,又要分析受众心理,合理确定有吸引力的标题。

注释:

① 这里使用的“政府”概念,是指广义的“大政府”。

② 除法律和规章明令禁止的情况以外,还包括由各国政府或执政党的力量,通过影响媒介高层主管来实现限制传播的情形。

参考文献:

[1]〔美〕舒德森. 新闻的力量[M]. 刘艺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 186.

[2]〔英〕麦克奈尔. 政治传播学引论[M]. 殷祺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 12.

[3]〔美〕施拉姆,波特. 传播学概论[M]. 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166-170.

[4]〔美〕本奈特,恩特曼. 媒介化政治:政治传播新论[M]. 董关鹏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 3.

[5] 詹庆生. 媒介产业化研究现状——以电视产业化研究为例[J]. 青年记者, 2006,(6):23.

[6] 胡锦涛. 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N].人民日报,2012-11-18.

[7]〔美〕阿特休尔. 权力的媒介[M]. 黄煜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336.

[8] 毛泽东. 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M]. 北京:新华出版社,1983. 193.

[9]〔法〕布尔迪厄. 新闻与政治[M].许钧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 108.

[10]〔美〕李普曼. 公众舆论[M]. 阎克文等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53.

[11] 李良荣. 新闻学概论[M].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258-259.

[12]〔英〕沃拉斯. 政治中的人性[M]. 朱曾汶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122.

[13]〔荷〕戴伊克. 话语·心理·社会[M]. 施旭等译.北京:中华书局,1993. 180.231.

[14]〔美〕伊斯顿. 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M]. 王浦劬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 351-352.

[15] 段鹏. 政治传播:历史、发展与外延[M]. 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1. 20.

[16]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M]. 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2.547-548.

[17] 谢岳. 当代中国政治沟通[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12.

[18] 祝基滢. 政治传播学[M]. 台北:三民书局,1983.65.

[19] 陈堂发. 新闻媒体与微观政治:传媒在政府政策过程中的作用研究[M].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4.

[20] 王玉川,邹向阳. 重大建设项目决策失当频发的原因与对策[J].党政干部学刊,2009,(5): 52.

[21]〔美〕西伯特等. 传媒的四种理论 [M]. 戴鑫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75.

[22]〔美〕小哈里斯. 记者与真相:普利策金奖的故事[M]. 贾宗谊,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1. 前言第4页.

[23] Maxwell McCombs and Donald Shaw, the agenda-setting function of mass media, Public Opinion Quarterly [J]. 1972,(36):176-187.

[24]〔美〕金登. 议程、备选方案与公共政策[M]. 丁煌,方兴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255.

[25] 反对票弃权票释放民主监督正能量[EB/OL].http://cpc.people.com.cn/pinglun/n/2013/0321/c78779-20869125.html, 2013-04-09.

[26]〔加〕哈克特,赵月枝. 维系民主?西方政治与新闻客观性[M]. 沈荟,周雨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 177.

[27] 汪晖,许燕.“去政治化的政治”与大众传媒的公共性——汪晖教授访谈[J].甘肃社会科学, 2006,(4):247.

Media Politicization and the Capacity Building of Selective Communication

Li Ruomeng

Abstract: Media politicization is a generally occurring process among all countries. It is a kind of media form and media process in countries' political process and public life, during which mass media and politics closely interrelate and interact on each other, with the medias operation influenced and restricted by political factors as well as highly accessing political process and influencing political issues. Selective communication is the realistic form of media politicization. The essence of media politicization is that the selective communication which aims at specific political function forms a process of the selection of media information and the setting of political rule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certain political factors. On the base of rational acquaintance of media politicization, to explore the feasible way of enhancing the capacity of selective communication will be helpful to the better development of both mass media themselves and the democratic potential in the process of media politicization.

Keywords: Media politicization; Selective communication; Political process; Agenda setting; Public opinion

猜你喜欢
议程设置舆论
阿桑奇突然被捕引爆舆论
环球时报(2019-04-12)2019-04-12 08:19:01
线索与议程设置:提高党报传播力引导力的切入点
中国记者(2016年9期)2016-12-05 02:36:10
以“文化多样性”国际机制支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经济师(2016年10期)2016-12-03 22:06:59
“互联网+”时代传媒对媒介域“私有化”的应对
今传媒(2016年10期)2016-11-22 12:58:49
从“赵薇事件”再议传播学经典理论
论奇观电影中的期待快感
戏剧之家(2016年19期)2016-10-31 18:43:14
新闻报道在舆论引导中的作用
新闻传播(2016年10期)2016-09-26 12:15:05
如何讲好南海人文故事
中国记者(2016年6期)2016-08-26 12:34:06
西方舆论观的历史沿革
剑南文学(2016年14期)2016-08-22 03:37:22
突发事件的舆论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