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密使贾亦斌、南怀瑾:“九二共识”搭台人

2013-04-29 00:44裴高才
名人传记 2013年5期
关键词:苏志九二共识南怀瑾

裴高才

值此海峡两岸三地纪念“九二共识”二十周年之际,不禁怀念起2012年先后远行的两岸密使贾亦斌与南怀瑾先生。贾老生前曾亲口告诉我,“九二共识”谈判早在1988年就开始了——

邓小平问杨尚昆:蒋经国逝世后,有没有人做相应的工作?

那是1988年1月台湾领导人蒋经国病逝后,在中共中央的一次高层会议上,中共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问军委副主席兼秘书长杨尚昆:蒋经国逝世后,有没有人做相应的工作?杨尚昆回答说:有,民革中央的贾亦斌同志在做。

同年1月22日,七十六岁高龄的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贾亦斌,以探亲名义,再度访问香港。在为期半个月的时间内,他接触了台、港相关人士约五百人次,多次与台湾老同事通电话。国学大师南怀瑾就是重点人士之一。

2月5日凌晨3点,刚刚从美国返回香港仅六天的南怀瑾,正在调整时差,突然接到老友的一通电话,相约一晤。这位老友就是阔别近半个世纪的贾亦斌。

贾亦斌与南怀瑾早在1940年曾在成都中央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搬到成都改名)是同事。南是政治教官,贾是战术教官兼区队长。

当天晚上,贾亦斌来到位于香港港岛中环半山区的麦当劳道(旧称麦当奴道,人称高尚住宅区)的南怀瑾住宅。老友重逢,异常激动,彻夜长谈,话题当然不离海峡两岸关系。

南怀瑾知道,贾亦斌曾经与蒋经国情同兄弟,贾亦斌一度执掌着蒋经国亲手创建的“太子军”。自1949年春,贾亦斌与蒋经国在溪口最后一次见面,贾亦斌在嘉兴率部起义后,二人反目成仇。从此,天各一方。

1950年代,海峡两岸处于严重的敌对状态中。贾亦斌当时在宋时轮将军的九兵团,从事对外联络工作。在“一定要解放台湾”的号召下,贾亦斌赴香港工作。蒋经国得知后,发誓要除掉贾亦斌。

那时贾亦斌住在香港九龙尖沙咀西洋菜街。有一天,他与原国民党的旧部约好在尖沙咀的半岛饭店见面。他们还没谈几句,就发现情况不对头,饭店周围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他当即决定中止会谈,迅速撤离。

贾亦斌出了饭店就租了一辆计程车,发现后面有车跟踪,贾亦斌要司机东拐西拐,接连换了三次车,才最终把“尾巴”甩掉。后来,知情者告诉贾亦斌,跟踪贾的特务曾说:“贾亦斌太机警了,本来差不多要得手了,却还是让他逃掉了。”

原来蒋经国在获悉贾亦斌秘密进入香港后,立即命令情报特务系统的香港站站长王新衡,要他设法除掉贾亦斌。

当时,国民党已派军舰在香港附近海域游弋,一旦捉到贾亦斌,即绑架到军舰上,押往台湾;如不能活捉,就采取“打闷棍”的方式处决贾亦斌。

那时的香港,国民党特务活动猖獗,贾亦斌在此活动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但为了“解放台湾”,实现祖国统一,贾亦斌义无反顾,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工作,直到奉命返回上海。

贾亦斌为何选择南怀瑾

在大陆改革开放后,贾亦斌与蒋经国捐弃前嫌,自20世纪80年代初已经通过秘密管道进行联系。只是蒋经国猝然去世,联系中断。贾亦斌此次会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南怀瑾为两岸和谈开辟新的通道。而南怀瑾毕竟在美国隐居了三年,对两岸的底牌并不十分了解。所以,刚开始,他婉言谢绝道:“你说是来看我这个老友的,但谈来谈去都是这些政事。我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如果让我回台湾去为你们做说客,是不行的。一来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根本不想这些事;二来我原就与蒋经国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李登辉当家,我与你一样都是外省人,与他更没关系了。”

贾亦斌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说:“我们知道李登辉是很尊重你的,而且你的弟子就是他的亲信。目睹两岸骨肉同胞长期分离,难道老兄能置身事外吗?”

继而,贾亦斌列出了他找南怀瑾的三大因素:一是南怀瑾与李登辉能够说得上话;二是南在两岸政治圈中有广泛的人脉关系,了解两岸的政治和历史;三是南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威望。所以,贾亦斌将两岸密使的人选锁定在南怀瑾身上。

贾亦斌之所以说李登辉很尊重南怀瑾,是因为南怀瑾一句话把李登辉推到了台湾领导人的大位上。

南怀瑾在台湾政坛的一言九鼎,缘于他那备受推崇的国学功夫——“国师”背景。

说到南怀瑾的治学过程,可谓自学成才的典范。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一辈子连张小学文凭都没拿到,勉强算是小学肄业”。1918年,南怀瑾生于浙江温州乐清县柳市区地团乡地团叶里(今翁垟街道地团社区桥头村)一个商人之家。六岁上私塾,读四书五经。只在县立小学插班读了最后一个年级的课。因其体弱多病,其父就将他送到离家五六里的山上的家庙里苦读,并请一位拳师教授武术。平时不准他回家,隔三差五给他送一些好吃的东西。1935年夏,他从温州坐船到上海,复转火车去杭州浙江国术馆求学。1937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获得武术教官资格。因此他于1940年在成都中央军官学校任武术教官和政治指导员。此间,南怀瑾每天背着剑,在青城山灵岩寺空地上习武,并拜大禅师、大居士袁焕仙学佛学禅。1943年秋,南怀瑾辞别袁焕仙,独上峨眉山,来到中峰顶上的大坪寺,第一次“闭关”修行。1945年,他在神通具足的风了和尚陪同下,远走西康、西藏,参访密宗各宗各派。随后,讲学于云南大学与四川大学。1947年,返回浙江乐清故里,旋即归隐杭州天竺,细细批阅了浙江省立图书馆所藏文渊阁《四库全书》与《古今图书集成》等。

1949年去台后,他开始与人合伙开办公司,起名“义利行”,不甚如意。直至1963年,经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创办人张其力邀,方前往文化学院博士班担任教授。不久,台湾政治大学也请他任教。

南怀瑾博古通今,他旁征博引与深入浅出的授课风格,对台湾思想界的影响越来越大。就国学功底而言,熊十力、牟宗三、黎东方等大师的学问,并不下于南怀瑾,但他们讲课,似乎没有南怀瑾的魅力大。1966年,应蒋介石、蒋经国之邀,南怀瑾在台湾三军各驻地巡回演讲。在高雄岗山空军基地讲《中庸》时,由于倾心儒学及王阳明学说,蒋介石曾亲临现场,“前设布帘,坐在幕后听”。

此事不胫而走,拜南怀瑾为师求学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多数还是党政军各界的闻人。诸如“总政战部主任”王升、“总统府秘书长”马纪壮、“陆军一级上将”刘安琪、“调查局局长”阮成章、“海军上将”崔之道、“海军总司令部政战部主任”萧政之等。

除了名流权贵外,南怀瑾还专为青年开设了一个讲习班。当时担任《台湾新生报》记者的苏志诚,以及萧政之的下属郑淑敏,都是青年班的弟子。李登辉与南怀瑾的渊源,与名流权贵、青年讲习班这两类学生都有关系。

一言九鼎,把李登辉推到高位

1983年年底的一个深夜,南怀瑾还在秉烛夜读。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总统府秘书长”马纪壮竟穿着睡衣与拖鞋,匆匆来访,不免令人疑惑。

“什么大事,如此仓皇?”

“老师,情况紧急,祈盼老师指点迷津!您怎么看邱创焕、林洋港、李登辉这三个人?”马纪壮说。

单这三个名字,南怀瑾就明白马纪壮的来意以及他的仓皇。南怀瑾从学生口中得知,蒋经国知道自己的健康很有问题,随时都会出状况,因此,提名就任“副总统”人选不能大意。为此,他很伤脑筋。现任的“副总统”谢东闵是不错,但他的年纪大了,没有续任的意愿;曾经刻意培养的孙运璇又突然中风。左思右想,蒋经国脑子里只剩下“省主席”邱创焕、“内政部长”林洋港以及“台北市长”李登辉。但到底选谁,一时举棋不定。马纪壮穿睡衣半夜来访,恐怕是衔命前来征询意见。

“我跟这三个台湾人都没什么交情,很难说得上意见。”南怀瑾并未直接表达看法。

一直到凌晨3点多,马纪壮还是不走。坊间传说,此时南怀瑾起身离座,要去卫生间。马纪壮以为老师要休息了,就急不可耐地请老师赐教。南怀瑾随口答道:“你等会儿!”其温州口音,正好与“李登辉”谐音。马纪壮以为是“李登辉”。

待南怀瑾方便完了后,马纪壮再问为什么是李登辉时,南怀瑾随意说道:“邱创焕太滑头;林洋港有野心;若以蒋经国的立场来看,大概李登辉比较适合。第一,他是农业专家;第二,他是台湾人;第三,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后台。”

老师的几句话,让马纪壮满意而归。没多久,蒋经国在征询过黄少谷、孙运璇、蒋彦士、郝柏村等人的意见后,最终还是采纳了南怀瑾的看法,选定李登辉为“副总统”候选人。

由于李登辉与苏志诚情同父子,南怀瑾几句话让李登辉登上“副总统”宝座的事,也由苏志诚传到李登辉的耳朵里。

1984年3月,李登辉接任“副总统”时,对于如何扮演新角色有些困惑。为此,他让苏志诚借上课之便,向南怀瑾索求良策。苏志诚问南怀瑾:“叔叔(李登辉)知道你很看得起他,最近蒋经国要他多接触三军将领和情治首长,他要我来请教您该怎么办。”

“‘副总统就是‘副总统,多看多学,能不过问就不过问;尤其蒋经国最忌讳军事与情治,绝不能碰。”

南怀瑾的这一番话,又帮了李登辉一个大忙,不只让李登辉得以进一步取得蒋经国的信任,日后更因此而有机会正式继任台湾领导人。

后来,南怀瑾的学生越来越多,他的影响力因此惊动了蒋经国。为避免南怀瑾由大师变学阀,学阀变党祸,蒋经国有意借当时发生的十信事件,瓦解南门势力。蒋经国的想法,由蒋彦士传给李省吾,再由李省吾传给南怀瑾。

“蒋先生认为老师是新政学系领袖。”李省吾说。自民初以来,新政学系就是国民党政府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派系,在蒋经国看来,这种势力,早晚会出大问题。所以,他不能允许新政学系继续存在、壮大。

南怀瑾为了避免眼前即将发生的灾难,决定远走美国。

李登辉听到他要走,颇有顿失依靠之慨,他即派遣苏志诚前去,一方面道别,另一方面则向南怀瑾索求临别赠言。

南怀瑾留给了李登辉几句话。他说:“将来要是有问题,军事问刘安琪,情治问焦金堂,紧急的事,非要找我,可以通过高雄的洪医师。”

不久,南怀瑾便远渡美国,在华盛顿特区落脚,过着近于隐居的生活。贾亦斌知道,南怀瑾旅美期间,过得并不轻松,他深深思念中华故土。1986年中秋月圆,他夜不能寐,口占一绝以慰思乡之情:

江山今古一轮浑,海外中秋月在门。

百万龙天齐问讯,何时回首照中原?

三年后,蒋经国病危,李登辉委托洪医师到华盛顿求取应变对策。李登辉最担心的是中共会否攻台,将来要怎么安排人事。

南怀瑾再献锦囊妙计:“眼前,大陆不会攻台。半年内不要有人事异动就可以了。”

1988年年初,李登辉继任台湾领导人,南怀瑾也离开美国,卜居香港。李登辉继任初期,羽翼未丰,依旧把南怀瑾视为“国师”,对于“国师”的谋策,可谓言听计从。也因为有了南怀瑾的一些意见,李登辉才能逐渐由一个过渡人物,变成握有实权的主宰者。

贾亦斌的此次香港之行,经过与南怀瑾的七次促膝谈心,两人方达成共识。

南怀瑾对两岸密使说:“我编一个剧本,你们审查……”

按照预先的约定,1988年4月21日,贾亦斌为南怀瑾带来一个新朋友:中共中央对台工作小组办公室主任杨斯德。

杨斯德坐定后,首先向南怀瑾表达了中共中央与台湾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国家统一问题的意愿。当谈到武力问题时,南怀瑾竟激动地说:“假使你们真要出兵,我也是军人,就回台湾去与你们打仗。”贾亦斌与杨斯德连声说:“不会打啦,不会打啦。小平同志有过批示,要和平解决统一问题,南老若不相信,我们下次带给你看。”后来,贾亦斌与杨斯德再到香港,真的带来邓小平的手谕:“对台暂时不能出兵。”4月27日,临别时,南怀瑾亦表示,将竭尽全力为两岸和谈牵线搭桥。杨斯德与贾亦斌则带走了一盒与南怀瑾的谈话录音带,以便向中共高层汇报。

与此同时,南怀瑾也让身边的弟子李真吾起程,将同样一套录音带送到台湾,并亲自打电话给时任台湾前“总统府公共事务室主任”的苏志诚,请他快派人过来密谈。

可是,李登辉听了李真吾带去的录音带后并没有动静。客观上讲,此后的一年间,正值大陆发生“六四”政治风波,善于权谋的李氏正在观察着大陆时局的变化。而1989年2月,南怀瑾则请贾亦斌为代表,同温州市政府在上海初步商谈合作建铁路。同年10月,南怀瑾派弟子李传洪等人前往浙江,双方签订合作意向书。

“六四事件”过后,李登辉开始坐不住了,一次次命苏志诚打电话、发传真函给南怀瑾,探听北京对台政策的虚实。

1990年,苏志诚奉命首次赴港邀请南怀瑾回台湾面谈。同年9月8日下午,南怀瑾回到台湾,当晚与李登辉在官邸书房见面,仅苏志诚作陪。南怀瑾说古道今,纵论天下以及和平统一的民族大义,也提出了许多具体的建议,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小时。他最后说,你先不要管大陆出兵不出兵,蒋家把天下交给你,他们是自己打下来的。你没有威望,要有德望。台湾现在外汇存底有八百多亿美元,你先管内政。蒋经国有十大工程,你应好好利用八百亿为老百姓做点事。

次日晚上,南怀瑾和李登辉在“总统”官邸再度会面,两人又畅谈了两个小时。最后,李登辉夫妇把南怀瑾送到门口说:“我就不到机场送行了。请问南老师最后还有什么吩咐?”南怀瑾说:“我希望你不要做历史罪人。”

直到1990年12月31日,贾亦斌陪同国家主席杨尚昆的代表杨斯德,终于与代表李登辉的苏志诚,在香港麦当劳道的南怀瑾寓所首次会面。

会谈一开始,苏志诚就滔滔不绝地为李登辉评功摆好,希望取得大陆对李的信任。他向对方透露,李登辉正在做准备,终止动员戡乱时期。杨斯德当即说:“中共中央对李登辉先生是很肯定的,是寄予很大希望的,希望能在他任内解决国家统一问题。这次中共中央对台工作会议已确定,以李先生为谈判对手。我们从来没有说李登辉是台独,更没有说这个人不可信。有许多台湾朋友来北京,我们也在帮李先生做工作,告诉他们对本省人一概排斥是不会被我们接受的。”

第二天的密谈中,南怀瑾向双方建言献策:“我编一个剧本,你们审查。我建议成立一个中国政经重整振兴委员会,包括两岸两党或多党派人士参加,修改历来宪章,融合东西新旧百家思想,中华文化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宪法、国号、年号问题,都可以在这个委员会内商量,使之成为全中国人的国统会。这是上策。中策是大陆从浙江温州到福建泉州、漳州和厦门划出一块地方,台湾划出金门马祖,两岸合起来搞一个经济特区,吸收台港等地百年来的经济工商经验。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做一个新中国的样板。最重要的是为国家建立南洋海军强有力的基地,控制南沙及东沙群岛,对东南亚至太平洋海域建立管制权力。下策是只就两岸经济、贸易、投资、通与不通的枝节问题商讨解决办法。大家谈生意,交换煤炭石油。”当他谈到两岸合作成立一个经济特区时,双方一致叫好。

首次密谈结束后,双方约定把会谈录音带回去,各自向两岸高层报告,到农历新年时再谈一次。1991年1月3日,南怀瑾给两岸领导人手书一信,分头送出。信中有一段说:

我之一生,只求避世自修,读书乐道了事,才不足以入世,智不足以应物,活到现在,已算万幸的多余。只望国家安定,天下太平,就无遗憾了。目前你们已经接触,希望能秉此好的开始,即有一好的终结。

杨斯德告诉对方:“邓小平只管大方向,不管具体事务”

第二次密谈是1991年2月17日。那天正是春节,贾亦斌会同杨斯德等三人,在南怀瑾寓所与苏志诚、郑淑敏和尹衍梁再次会谈。苏志诚急切地想了解大陆方面如何回应李登辉宣布终止动员戡乱令。

南怀瑾知道,这是苏志诚眼下最关心的事。虽然动员戡乱时期的终止是蒋经国生前就确定下来的政策,现在不过是由李登辉来宣布一下而已,但这毕竟是李继任后做的一件大事。如果大陆能给予积极回应,在当时台湾人心普遍希望和平的情况下,李登辉就为自己积累了一大笔政治资本。

眼看杨斯德对此不以为然,苏志诚可能空手而归,密谈就会陷入僵局。南怀瑾起身对杨说:“一旦台湾宣布了,北京没有及时回应,对李登辉来说问题很严重,内部会有反对意见。”

这时,贾亦斌立刻插话:“最近,台湾‘行政院长郝柏村说,废除动员戡乱时期后,两岸还是交战状态。他这样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就使我们很难表态。”

苏志诚急忙解释说:“郝柏村的话只是回答记者提问。他是一个军人,对大陆政策并不了解,我们的决策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包括李‘总统和李元簇‘副总统在内只有六个人。如果你们想了解我方大陆政策的依据,我可以念一份本月5日这六个决策核心人物的会议记录。这份记录是我做的。我来前曾请示能否读给杨先生听,是得到最高层同意的。”

苏志诚念完文件,杨斯德要求复印一份带回北京,被苏拒绝了。但杨并未介意,他继续说:“我们希望台湾当局把中共定位为友党,将来停止军事对峙、停止一切敌对行动、停止一切危害两岸关系和统一的言论和行动,达成秘密或公开协议。”并明确提议:双方可先达成秘密协议,得到最高层认可。协议内容就是刚才说的“三停止”。有了这个秘密协议,在台湾宣布终止动员戡乱时期后,可以有两个办法回应:一个办法是台湾与北京各自再同时发表声明,声明内容事先交换;另一个办法是双方发表公开联合声明,向全世界昭告,不允许外来势力干预中国人自己的事。

杨斯德话音刚落,苏志诚立刻问:“你的这些意见是否向最高层报备了,邓小平是否同意?”杨答:“报备了,但邓小平只管大方向,不管具体事务的。”苏志诚核对了郑淑敏在一旁做的记录,重复了杨斯德的意思,是希望两岸签订和平协议,协议内容就是“三停止”。然后,他表示:“我回去报告后会认真研究的。”双方讲定在3月底再谈一次,讨论具体细节。

同年3月29日,两岸密使按事先约定来到香港。在南怀瑾位于坚尼地道的新宅,苏志诚与杨斯德举行第三次密谈。贾亦斌这次没有参加。

双方会谈气氛一开始就很紧张。南怀瑾见双方的想法几乎是南辕北辙,拖下去只会越拖越僵,就提出一个“和平共存,协商统一”的八字方针……双方都同声称好。南趁热打铁说:“你们对这个方针都叫好,那就签字呀!你们签了,回去双方领导人认可就管用,就是条约;有一方不认可也没关系,这是一句文学语言,妙就妙在这里。”由于双方都拿不出具体方案,此次会谈无果而终。

搭台人谢幕,“汪辜会谈”登场

1991年5月1日,台湾宣布终止动员戡乱时期,中共主要领导人邓小平等人取得共识,决定由汪道涵、许鸣真、杨斯德和王兆国等四人组成项目小组,由汪领衔,以李登辉为对象,通过在香港的南怀瑾谈判。6月16日,大陆派汪道涵、杨斯德、许鸣真赴港,与台湾代表苏志诚、郑淑敏会面,双方接受南怀瑾建议,敲定首次汪辜会谈日期。南怀瑾亲笔起草《和平共济协商统一建议书》,一式两份,交密使分别送达两岸最高当局。建议书内容基本三原则为:“和平共济,祥化宿怨;同心合作,发展经济;协商国家民族统一大业。”

根据南怀瑾的记录,两岸密使会晤时主要以化解两岸敌意、签署和平协议为讨论重心。但后来因苏志诚在密谈中采取蒙骗手段,与南怀瑾失和,加上李登辉玩两面手法等因素,从而中断了贾亦斌与南怀瑾开辟的这一两岸密谈管道。随后,启用“汪辜会谈”的新管道。

1992年10月28日至30日,台湾海基会与大陆海协会在香港举行商谈,集中讨论两岸事务性商谈中如何表述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的问题。从11月3日到12月3日,两会通过书面往来“以口头声明方式表述一个中国原则”达成共识:“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努力谋求国家的统一。”台湾“陆委会”主委苏起将其简称为“九二共识”。从此,“九二共识”成为两岸关系的新名词。

“九二共识”确立后,从原则上排除了事务商谈中的主要障碍,并为1993年4月下旬在新加坡举行首次“汪辜会谈”铺平了道路。

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政治风浪的南怀瑾,对于在密谈后期,李登辉的背信弃义、苏志诚的欺师辱祖彻底失望。他在退出两岸密谈的时候,在拍纸簿上写下这么一段话:“这是一场愚痴无智的诳语笑谈会,此乃我心裁决的结语。”■

(责任编辑/谭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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