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

陈君玲

去郊区学校看孩子，电动车骑到高架桥下，看到惊心的一幕：一个脚夫狠抽一头骡子。骡子拉了满满一车水泥瓦，坡度太高，它上不去。脚夫的棍子暴雨般落在骡子身上。

我慌忙跳下车，叫他：“不要打，我帮你推！”有个开私家车的男子也下了车，我们一同推。车子纹丝不动，坡实在太高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老者，大家协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车子推上去了。

骡车走远了，没来得及看清那头骡子。

脚夫以后会不会再打它？不敢想。在脚夫眼里，骡子只是工具而已，而我们是路人甲。

路人甲是个很棒的角色，在生命的漫漫征程中，我们会遇上无数的路人甲。有人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人一交臂，便消失殆尽。

十年前，我要搭车去桐乡。班车错过了，下一班要明天才有，我急着走，决定先往上海，到了上海再转车。没怎么出过远门，又不是精明老练的人。一车都是男人，他们眼神暧昧，胡言乱语，没多久我就茫然无措了。后来，一个男人告诉我，他也要到浙北去，让我与他同行。

这是个很瘦的中年人，看起来甚至有点獐头鼠目，但是目不斜视。我只知道他是山东人，在嘉兴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做生意，因为丢了身份证，回乡补办了临时的。

到了上海，我和他一起下车。上海站那么大，我根本分不出东西南北，更不要提坐什么车了。他带我搭乘地铁，到一个叫“梅龙”的地方去。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地铁。坐完地铁又要转车，转了几趟我忘了，只记得在陌生的车站，他背着手看车次表，看起来就是个孤独的旅人。

那一天的车票都是他买的，我坚持要补钱给他，被拒绝了。一路上，他几乎不說话，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后来，他到了嘉兴，我还要继续前行，所幸没多少路了，再坐二十来分钟的车，我也可以安全到达目的地。

他下了车，第一次露出微笑，向我挥手。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在我眼里，他是路人甲，一个好心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在他眼里，我是个涉世未深的乡下姑娘，需要一点保护，一点关照。

这么多年过去，从未忘记那个好心的路人甲。在淡漠的表象之下，有着最入微的关心。

这一生，我也一直在试着做好心的路人甲。没有理由，在人们需要的情况下，伸出援手。琐碎的小事，温暖着人心。当年，那个好心的路人甲给我的帮助，我从未忘却。

（毕仁扬荐自《徐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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